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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國滅 香消 文 / 斷空

    自從葉廣平等人敗逃回到中軍之後,宇文華顏的心便懸吊吊的老是不踏實,

    以宇文華顏的武學見識,根本不知道度過天劫意味著什麼,但是跟隨易鋒寒留下的三十名高手,都是易家軍最為精銳的武士,不但有飄花流、日向宗的現任掌門,還有名列渭州十大刀客數十年的葛風子,加上武功精進、曾經孤身力戰練離塵的易鋒寒,竟然在商山君一人手下落得個傷亡慘重,便可推斷出商山君的強橫可怕,留下這麼易鋒寒一個人面對這樣的怪物,他如何能夠安心?

    幸好,不久之後宇文華顏就看到易鋒寒發出的信號焰火。

    「千戶招呼我們集結!千戶贏了?!」宇文華顏心頭大石總算落下了一半,以易鋒寒的性格,決計不會白白犧牲別人的生命耗損商山君的實力,既然下令集合,不是已經戰勝敵手,就是勢均力敵、大局將定,只等自己率部收拾殘局,所以得信後立即調動全部兵力,揮師返程,前往增援。

    不消片刻,易家君三萬人馬再次聚集在鑾京城外。宇文華顏一馬當先,遠遠便看見易鋒寒跌坐在地上,腦袋低垂,右手平托著一個冰球,中央不知道凍著什麼,隱隱透露出一團鮮紅,左手摟著一具巨大的人形屍體,兩行淚水掛在臉上,全無半分素日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氣度,身旁插著地皇刀,上面卻失去了人皇刀的蹤跡。

    「千戶!」隨著一聲急匆匆的呼聲,宇文華顏翻身下馬,跪倒在易鋒寒面前:「屬下馳援來遲,請千戶責罰!」

    宛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易鋒寒這才徐徐抬起頭,卻不說話,目光落下鬼隱龍韜。

    鬼隱龍韜立即會意,身影一晃,飄落在易鋒寒面前:「千戶有何吩咐?」

    易鋒寒忽然仰天長嘯,聲貫雲霄,透露出悲痛欲狂的意味。易家軍上下無不感同身受,紛紛跪倒在地:「屬下馳援來遲,請千戶責罰!」

    易鋒寒止住悲聲,眼中恢復了一絲清明,冷冷一笑,臉上的淚水立時凝結成兩道冰柱,顏色由白轉為黑,最後啪啪兩聲輕響,炸成兩蓬冰屑,然後扶起宇文華顏,洪聲說道:「起來!我是心傷古將軍之死,與你們何干?商山君暴戾無道,修煉邪法,非人力所能及,全仗古將軍捨生取義,使用同歸於盡的家傳秘法將其擊敗,使得我軍勝利可期!來人,替我將古將軍屍骸妥善保存,待來日運往易水,葬於我易氏家墓之中!」

    鬼隱龍韜瞥了一眼古心虹的屍體,大驚失色道:「這是古將軍?他怎麼……」

    易鋒寒淡淡地道:「這是古將軍家傳秘法施展後的副作用。」說著將右手的冰球遞了過去:「鬼隱龍韜!」

    鬼隱龍韜雙手接過冰球,大聲答道:「屬下在!」

    易鋒寒道:「你馬上將鬼隱殺眾的情報組織工作移交給詹青娘,然後放下一切,把這個冰球帶到神州,交給古將軍的七叔古靈巖,就說這是古將軍臨死前托我轉交給他的。」聲音渾然轉低,細如蚊吶:「還有,記得把古將軍死前身化巨人的事情告訴他。」語聲轉為正常:「此事關係重大,馬上去辦!如果一天沒有辦成這件事,你就一天別回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許回來!」

    鬼隱龍韜眼中精光爆射,厲聲道:「屬下一定竭盡全力,盡快完成使命!」

    易鋒寒歎了一口氣,徐徐地道:「古七叔性喜雲遊七海,尋找不易,你雖然精於循跡追蹤,終歸是身在異鄉,打探消息不如渭州方便。你去了神州,不妨找我義弟古夢崖,聯繫商家幫忙通知。」

    鬼隱龍韜道:「是!」

    易鋒寒拍了拍鬼隱龍韜的肩膀,雙手扶起:「鬼隱叔叔,千萬別把冰球弄破了,這是我對古將軍的承諾,對一個死去的男子漢的承諾。」

    鬼隱龍韜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就算屬下粉身碎骨,這個冰球也會安然無恙的到達古靈巖手中。」

    易鋒寒含笑點頭:「送個東西,哪兒弄到粉身碎骨那麼誇張?只是我易家製造的玄冰雖然經久不化、堅愈精鐵,但是體積太大,帶在身邊,總有些礙眼,容易惹人覬覦。人這東西,就算不知道是什麼,看著別人珍惜的奇異物品,往往便會自以為絕世奇珍,生出巧取豪奪的念頭。所以我才不厭其煩的叮囑你,嘿嘿,我的承諾可比那些不長眼的小賊珍貴多了。」

    鬼隱龍韜道:「屬下明白。」說罷蓬的一聲,從他腳下生出一股濃煙,將其身體遮蔽其中,等到煙霧散去,易鋒寒眼前便現出一個雙目精光四射、手持鐵杖的駝背老大漢,對著易鋒寒說道:「屬下如此裝扮,應該不會惹上是非。」

    易鋒寒道:「鬼隱叔叔的能力,小侄自然放心,現在就去安排吧。」

    鬼隱龍韜領命去後,易鋒寒轉向宇文華顏:「宇文叔叔,安排專人護送古將軍等我軍陣亡將士的靈柩返回易水郡。」聲音頓了頓:「其餘人馬,一炷香時間後,隨我進京。」說罷目光飄向遠處的鑾京,想到回故鄉以來經歷的種種境遇,想到現在還堅守在城頭的春茜,心頭充滿了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宇文華顏卻沒有易鋒寒那份輕鬆與感慨,得到命令後立即行動起來,此時古心虹的屍體已經被易鋒寒的親衛用帳布包裹,塞入防腐香料,由於他體型太大,無法找到合適的棺木,只能暫時平放在牛車上面,置於後勤隊伍之中,他必須組織軍中工匠,特製存放古心虹屍體的棺木,另外,還要安排護送將士遺體的隊伍,相比揮師進京、改朝換代的榮耀,這種差事無疑是神憎鬼厭,找個願意攬下此事的人也是令宇文華顏頭疼不已的事情,若非易鋒寒明顯心情不佳,他都要出言進諫,建議等到進京穩定大局後再運送將士遺體回鄉。

    出人意料的是,易嘗主動接下了這個任務,他自從遭遇刺殺以來,性格頗有些變化,不再像以前那麼愛好虛名,行事低調不少,對待下屬卻是更加仁厚,雖然宇文華顏對他這樣的轉變持有一定的戒心,但是現在這個節骨眼,無疑是解了宇文華顏的燃眉之急。

    一炷香之後,易鋒寒的隊伍如期啟行,浩浩蕩蕩的開往鑾京。

    商山君與易鋒寒決戰的地方距離城池不遠,大軍開動速度不快,半盞茶的工夫,就已經抵達城下,與鑾京守軍隔河相望。

    春茜粉黛不施、身著勁裝,屹立在城頭,眺望著易鋒寒,眼中閃爍著複雜難明的光芒。

    易鋒寒怔怔的望著春茜,渾若忘卻了時空,眼前這個英姿勃勃、體態婀娜的少婦,與記憶中那種薄嗔嬌笑總相宜的天真少女重合在一起,心中沒來由的湧上一陣酸楚,喉頭哽咽,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城上城下,雙方將士一片啞然,只是時不時傳來一聲馬咻聲音,提醒著眾人時光的流逝。

    「皇后娘娘!如今易千戶已經兵臨城下,難道你還不願意接受事實,宣佈投降麼?」忽然,一個略顯陰柔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易鋒寒的感觸被硬生生打斷,頓時勃然大怒,惡狠狠地望向發聲之處,正要發作,卻見城樓之上,旌旗翻飛,十之**竟然不是後夷的軍旗,而是隆北起義軍的三光旗,數以千計的日月同輝、群星環繞圖案連在一起,甚至壯觀,一個面色白淨、眉生紅痣的矮胖青年,帶著一貫的笑容,望著易鋒寒,正在頷首示意。

    易鋒寒心頭一凜,立時從自己的回憶中清醒過來,他剛才以為勝券在握,春、贏兩家已經撤軍,隆北起義軍主力沒有踏足鑾京周邊,第一個率軍進京的除了自己再無他人,所以這才神情恍惚、浮想聯翩,任由自己的思緒天馬行空、不著邊際,可是如今明顯事情有異,暗自責備自己心性輕浮、未能隨時保持冷靜和清醒之餘,易鋒寒收斂心神,念轉如飛,思考東東兒怎麼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佔領了鑾京,還有,為什麼春茜卻能毫髮無傷的站在城頭,身邊居然沒有一個叛軍。

    看見易鋒寒愣愣的沒有反應,東東兒似乎十分得意,哈哈大笑道:「易千戶,你是不是奇怪我主力不在身邊,怎麼拿下鑾京的?呵呵,此事容後再說,你看,現在是不是應該勸皇后娘娘投降啊?!皇后娘娘誓死不屈,哥哥我沒法子,只能嚴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皇后娘娘,就等你來勸降啊!」

    宇文華顏走到易鋒寒身邊,悄聲說道:「千戶不可中計,東東兒此人坐視我們三郡聯軍與後夷主力死拼在前,趁著千戶與商山君決戰偷襲鑾京之後,志向高遠、陰險狡詐,城陷後獨留皇后,無非是不想得罪千戶與春家。後夷失道,天下逐鹿,聖主取而代之,乃是天經地義,但是亡國之後,納之不詳,千戶三思。」

    易鋒寒強自壓制住心頭的激盪和痛惜:「宇文叔叔有什麼建議?」

    宇文華顏道:「城池既然是東東兒所破,婦女財貨盡歸所有。」

    易鋒寒心頭一沉:「你說我們放棄鑾京不管?東東兒一黨可是土匪出身,萬一……」

    宇文華顏道:「屬下觀東東兒一黨,多持旌旗少有刀兵,可見他勢單力薄到要在我等面前炫耀自己人多勢眾,竊取鑾京當是陰謀所致,並非力攻城破,不拿下皇后,除了考慮千戶和春家的反應,力有不逮應該也是原因。此時我們進京,取而代之輕而易舉,不過天下人必然譴責我們奪人基業、不仁不義。但是如果東東兒手下匪性發作、**虜掠,我們當以義師剿匪,安定天下。」

    易鋒寒沉吟片刻,抬頭望了望春茜,徐徐搖頭道:「對不起,宇文叔叔,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我辦不到。爭權奪利,非我所願,國泰民安,固我所好,陷人不義而後代之,我與商山君何異?坐視自己心愛之人落入賊手,我與禽獸何異?」說完昂首朝著春茜吼道:「皇后!我雖然沒有找到商山君的屍體,但是我以人格擔保,他現在就算沒有死,也離死不遠,再無回天的可能。」

    春茜注視著易鋒寒,微微一笑,卻不說話,眼中宛如有無限深情,又如有不可逾越的距離,看得易鋒寒心中又心疼又心驚,一把抓起地皇刀,高高舉起,大聲叫道:「地皇刀在此!你難道還不信麼?!」

    春茜朱唇輕啟,聲如銀鈴:「易千戶,你說的,本宮已經知道了,皇上的人頭,現在就在東東兒手中。」

    易鋒寒心頭暗自惱怒,瞥了東東兒一眼,正見他拎著商山君的頭顱朝著自己晃動,不禁鬱悶難當,不過他現在卻無暇理會東東兒的事情,再次轉向春茜:「皇后,當今天下大勢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無道,舉國皆叛,不是國無忠臣,是皇上太過忌刻寡恩,不是國無良民,是朝廷太過**無能,天意輪轉,非人力可違。既然皇上已死,你又何苦繼續守護後夷?投降吧!我帶你回春家,回到你父親身邊去!」

    春茜淒然一笑,悠悠地道:「本宮蒲柳之姿,竟蒙皇上不棄,欽點為後,短短一、兩年,便致國滅,可謂罪孽深重。如今國破夫亡,本宮何惜一死?」

    易鋒寒聽得心頭一急:「後夷國滅,乃是君主昏庸多疑、朝臣貪腐無能所致,與你何干?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春茜淡淡地道:「立身為後,母儀天下,豈有與我無關之理?皇上亂政,本宮未有諫言,朝臣亂政,本宮未能制止,如今天怒民怨、社稷不保,怎麼能夠說自己無罪?」

    易鋒寒還待再說,春茜忽然展顏一笑,輕輕一縱,竟然躍下了三丈高的城樓。

    「小茜!」易鋒寒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雙腳一蹬,飛身躍起,把輕功運用到極致,踏著護城河水面,蜻蜓點水般縱躍而過,箭一般飛射到鑾京城下,雙手張開,便要抱住春茜。

    春茜忽然鳳目一睜:「喝!」雙手一翻,掌心閃過兩片耀眼的光芒,朝著易鋒寒頭頂拍去。

    易鋒寒只覺頂上勁風呼呼,不由自主地雙掌一舉,迎將上去,真氣噴湧而出。

    蓬!春茜忽然收回掌力,嬌柔的身體被易鋒寒鐵掌擊中,沖天而起,等到易鋒寒醒悟過來,不禁悲呼一聲,騰身躍起牢牢抱住春茜。

    春茜此時再也沒有反抗,只是凝望著易鋒寒,微笑不語。

    易鋒寒望著春茜嘴角鮮血涔涔而出,宛如杜鵑啼血,心中痛苦得無法言語,仰天怒吼道:「為什麼?!」

    春茜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撫摸著易鋒寒的臉龐:「別這樣,你不是老說自己心如冰雪,永遠都是最冷靜的麼?我自己尋死,不關你事兒。」說著咳出兩口鮮血:「小心東東兒,我覺得他不簡單。」

    易鋒寒掌心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到春茜體內:「別說話,我得過神農門真傳,我懂醫術,我能夠救你!」一面說,一面淚流如注。

    「傻哥哥。」春茜再次咳出一口鮮血:「這話你自己都不信的,對不對?」

    「不是的!不是的!」易鋒寒終於哭出聲來。

    「好好替我照顧我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對她不滿意,可是她是個好女孩,以前是為了家裡的利益犧牲色相,她嫁給你之後一直恪守婦道,也沒有為了皇室或者春家出賣過易家,你別再猜忌她。我知道你結婚後縱情聲色,是故意氣她的,別幹這種幼稚的傻事了,要珍惜眼前人,別像我這樣,錯過了真正對自己好的人。」

    易鋒寒一面把雪參續命丹、凝血護心丸之類的靈藥塞在春茜嘴裡,一面道:「你別說話,先把藥吃了,我替你運功催發藥性。」

    春茜身子猛然一抽搐,狠狠抓住易鋒寒的胳膊:「答應我。」

    易鋒寒望著春茜充滿懇求、憐惜和愛意的雙眼,心頭一軟:「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春茜燦爛一笑,就彷彿易鋒寒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手持花環、一臉稚氣、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顏,可是落在易鋒寒眼裡,卻顯得無比的恐怖:「不!」

    「噗!」喂到春茜口中的藥物隨著一口血箭噴湧而出,春茜帶著燦爛的笑容合上了雙眼,軟綿綿的倒在易鋒寒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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