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464:豈不是很危險 文 / 為博紅顏笑
464:豈不是很危險
464:豈不是很危險
笑愚:「就隨便逛逛唄。日,你怎麼跟一雞婆似的,我去哪兒還得跟你申請啊?」
完這話,笑愚只覺著心裡很矛盾。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好像是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
可是真能靜下來嗎?笑愚自己也沒有答案。
聰健攔在了笑愚旁邊,幾乎用命令的口吻道:「我看你今兒個哪也別去了,就在這兒呆著,瞧你現在這神不守舍的窩囊樣兒。一出門指不定就給車撞了……
慕雲和思遠馬上雙手贊成聰健的決定。不是他們意圖非法囚禁笑愚,而是笑愚在某些特定地時刻比較瘋狂,偶爾會一個人做出一些很扯淡很讓人擔心的事情。
笑愚也知道幾人的意思,心底一暖,不過臉上表情很鬱悶:「我x啊,你們這是綁架還是怎麼著?哥們兒好歹也是成年男人了,連回家的權利都沒?」
聰健把笑愚按在沙上坐下,笑道:「你還真說對了。就算綁架又怎麼樣?今晚有球賽,你就不跟咱們一起看看?」
一聽這話笑愚就有點心動了,幾個老爺們兒一起喝著酒看球賽,其實是很過癮的。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笑愚今天特別裝逼,很是不屑道:「看完球賽後的漫漫長夜怎麼渡過啊?鐵,你倒是爽了。有你老婆陪著。剩下我們幾個大男人難道去單手扶牆啊?」
慕雲馬上就盡了地主之誼。很是二五八萬道:「在我這兒,也不至於這麼慘吧?實在不成,哥們兒給你找一小姐過來,行了吧?絕對是星級酒店來的。不是大路貨……
笑愚有點獸血沸騰,不過他還是矜持道:「算了,我不好這口……」
然後思遠突然冒出一句讓笑愚崩潰的話:「我說,你是怕又忍不住勸人家姑娘從良吧?」
笑愚閉上眼睛就是天黑,頓時有一種揮刀自宮地衝動。
∼∼∼∼∼
東部大6--怡和錢莊
致遠一下成了小有名氣的人物。
他不僅得到了嘉獎,而且,怡和錢莊的大管事怡養財還破例要請他喝茶。
怡和錢莊很大,裡面當然有讓客人喝茶的地方,怡和錢莊好的茶舍,就是「翠福」。
「翠福」環境幽雅、佈置恬淡,茶具、茶葉、茶道都非常考究。
怡養財破例請致遠品茶,是準備試探致遠。
既然秦恆是茶商世家,耳濡目染,對於茶道一定有些心得。
這茶並不好喝。只要答錯一句話,露出馬腳,就不是去喝茶,是去飲血!
致遠面臨一場嚴峻的考驗。
※※※
怡養財半瞇著眼,靠在正中的茶几後面。他依然披著一件藏青的袍,彷彿幾十年都沒有變。
一個人如果從一個小夥計做起,熬三十年,熬出頭,那麼他的諸多習慣都很難改變。
比如就,他就喜歡半瞇著眼,慢慢地打量著坐在他面前的致遠。靜靜地觀察致遠的反映,揣摸致遠此刻的心理。
他一點也不急。
致遠的反映是異常的平靜。
一個人反映平靜,如果不是他胸有成竹,就是他一無所知。
致遠來到「翠福」已一個多小時了,他們就這樣一直靜靜地望著對方,靜得連一顆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房裡除了倒茶的白衣兩茶童外,再沒有第二人。可是,致遠清楚並不是隨便那個人都可以進得來,也不是隨便那個人都可以出得去。
??實力並不一定要寫在臉上。
※※※
過了很久,怡養財說了幾個字:「請,請用茶。」
※※※
致遠面前檀木雕龍的茶几上,放著五隻精緻的紫砂茶杯,焚香後的兩白衣茶童,按照茶道順序,一絲不苟地在每隻紫砂茶杯裡倒了一種不同的茶。
五隻精緻的紫砂茶杯,五種不同的茶。
致遠慢慢地端起面前的第一隻茶杯,不過他並沒有急於喝,而是放在鼻下面深深地聞了一下,彷彿很陶醉的樣。
良久,致遠由衷地歎道:「好一杯祁門香。」他解釋說:「祁門香是工夫茶的一種,產於滇的稱『滇紅工夫』。產於蜀的為『川紅工夫』,這杯茶裡的祁門香產於雲霧繚繞的黃山山脈,是高香紅茶中的精品。」
怡養財冷冷的眼中也不禁露出一絲讚許??僅憑一聞知茶道,確實需要幾分真材實料。
後面三杯茶是綠色的。
綠得沁人心脾,只有對茶道很有研究的人,能看出它們之間細微的區別。
致遠逐一細品,回味良久。
「請問,」怡養財請教:「這三杯茶又是什麼茶呢?」
致遠回答的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第一杯綠茶是以色綠、馥郁、味醇、形美四絕著稱的西湖龍井。」
「第二杯綠茶是以形陣為佳的普洱。」
「第三杯綠茶難得,是像人眉毛一樣稀少的珍眉綠茶。」
怡養財笑了笑,不由得點點頭。
※※※
後一杯茶竟然是白色的。
有?喝過白色的茶?
怡養財笑得像一頭老狐狸。
※※※
致遠輕輕嘖了一口,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你見過女人的月經沒有?」
怡養財焦黃的臉一下漲得通紅,乾咳幾聲算是回答,他怎能承認自己是老處男?就是女人的身體都沒見全過,何況**的月經?
「女人的月經是暗紅色的,」致遠解釋說:「有時候女人病了,就會流一種白色的液體,叫做『白帶。』」
「茶也一樣,茶有青茶、綠茶、甚至還有紅茶。品種多了,也會變異,極少數會變成白色。」
「這後一杯茶,茶身披滿茸毛,潔白如銀,飲之香味醇厚、回味悠長,當是茶中仙『白牡丹』」
致遠一句話也沒有答錯,完全是茶商世家的派頭。無論他是敵是友,至少通過了這次考驗。
他是不是該鬆口氣了?
※※※
考驗剛剛開始。
從屋外走進來四個人,一進來,就有意無意地站在四個角落。恰好封住了房間的每一個出口。
四個鐵塔一般的巨人。
致遠來之前,只要能收集到的有關怡和錢莊公開和不公開的所有資料,都盡量收集,來之後,又通過觀察、交淡獲得了許多有用的信息。
從四人的外表、神態、氣質,致遠可以很容易推斷出四人的身份。這四人均為怡和錢莊著名的八金剛之一。
坐在門口的,一臉殺氣,恨不得馬上殺人解氣,好像世上的每個人都與他有仇,大病初癒、情緒有幾分低落的就是孫基。
一個剛剛掉了一隻手臂的人,當然看誰都不會順眼。
孫基就是一隻坐在門口,待人而噬的一條瘋狗。
今天的茶真的不好喝。
※※※
坐在東面的,是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人,一身寬大的長袍掩不住古銅色鋼鐵一樣的肌膚,這就是以跌打功夫聞名的鄭魂。
鄭魂,三十七歲。
外門功夫出神入化,幾乎到了刀槍不入的地步。
出手五十七次,殺二十四人,失手八次。
每次失手幾乎都受重傷,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他能承受的打擊可想而知。
坐在西邊的,與鄭魂依稀有些相像,年紀要大許多。這就是鄭魂的大哥鄭洪。
鄭洪,五十一歲。
出手一百二十五次,僅有三次敗績??實力與經驗顯然比鄭魂高得多。
後進來的是大象。
大象並不是一頭真的大象,而是一個人,一個大象一樣強壯的人。他擰斷一個人的脖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麼輕鬆。
身經大小二百一十八戰,僅有一次敗績。據說那次是遇上了一次老鼠。他就坐在致遠身後。
「翠福」不算大也不算小,四個壯漢進來以後,整個空間一下顯得擁擠、壓抑。
四個鐵塔一般的巨人如果同時從四個方向圍上來,向中央擠壓,會是一個什麼效果?
中間那個人會不會被擠壓成肉泥?
孫基、鄭魂、鄭洪、大象,他們的實力也許不算頂尖。論單打獨鬥很可能都不是致遠的對手,但他們的實戰經驗非常的豐富。
嫻熟的殺人技巧、默契的配合,幾人組合在一起就會產生巨大的優勢。
何況還有一個莫測高深的怡養財。
據東部大6傳言,怡養財並不會武功,沒有人見過他出手??至少活人沒有見過,靈隱寺的高僧空大師卻認為怡養財是目前東部大6上輕功、暗器好的十個人之一。
※※※
「我想看看你的劍,」
怡大管事一邊品茶一邊客客氣氣地說:「如果你不願意,現在還可以走,一樣是怡和錢莊的客人。」
「我來了就不會走,」致遠平靜說:「如果我真的想走,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攔得下。」
他解下自己的佩劍,慢慢地遞了過去。
這是一把古樸平凡的劍,甚至有些陣舊,以至於怡養財撥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通常的那種耀眼的光茫。
怡養財半瞇著的眼睛卻一下亮了起來。
甚至一直悶悶不樂的孫基也一下睜大了眼睛。
名劍並不一定要渾身綴滿珠寶。
「好劍,」怡養財輕撫劍身,由衷地稱讚說:「我並不是相劍的行家,幸好這裡還有一位。」
「誰?」
「神眼。」
聽到這個名字,致遠也不禁動容。
神眼是當世一位相劍的大師,一生相劍無數,聲名遠播,是相劍行業的權威。許多鑄劍大師都把鑄的劍送去給他相,只要他金口錘定音,有點石成金的作用。
※※※
外忽然刮起了一陣秋風,吹得樹林嘩嘩作響,落葉隨風飛舞,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秋風掃落葉。
秋風中,響起一陣極有規律的「篤篤」聲,一個瞎拄著枴杖出現在小徑的盡頭,一頭花白的頭在秋風中飄揚。
大家看到瞎的時候,他還在很遠的地方,可一眨眼,他就像一陣秋風吹來。一瞬間就站在了「翠福」中央。
瞎已經很老了,滿臉的皺紋訴說著一臉的蒼桑,一頭銀絲般的白在瑟瑟秋風中飛舞,顯得說不出的蕭索。
令大家吃驚的。還是雍大管事客客氣氣的介紹:「這位就是名揚天下的相劍大師神眼先生。」
神眼先生竟是一位瞎。
沒有眼睛,他拿什麼來相劍?
神眼先生一進來就像一頭狼現了獵物:「這裡有劍?」
「是的」
「名劍?」神眼先生的聲音顯得很急促、興奮。
「不錯,當世一等一的名劍。」怡養財邊說邊把劍遞了過去。
神眼先生表情變得非常莊重,像是在做一件需要沐浴衣、焚香禮拜後能做的大事,以一種虔誠的信徒有的表情接過了劍。
他是以雙手接的劍。
神眼先生用手慢慢地撫摸著劍,他摸得非常仔細、非常的慢,就像一位**的高手在輕輕撫摸一個少女的全身。
難道,神眼先生僅憑摸也能相劍?
神眼先生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越來越鄭重,彷彿一位虔誠的信徒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虛無縹緲的世界裡。
他後露出一種有些失望的表情,忽然將劍遞還給怡養財,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怡養財忙叫道:「先生,這是不是『天涯』劍?」
「天涯?」神眼先生說:「徐大師窮其一身所鑄造的『天涯』?」
「是的。」
「不是,」神眼先生搖搖頭,肯定地說:「徐大師在鑄造『天涯』的緊要的關頭,一丁點火星濺到了劍上,留下了一個針眼大小的疤痕。」
「這把劍太完善,沒有一點疤痕。」
「所以,它絕不是『天涯』。」
※※※
神眼先生走的時候的來的一樣。
還在說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人已在小徑的盡頭,一眨眼又消失在秋風之中,只餘下枴杖拄地的「篤篤」聲漸漸遠去,餘音繞樑,越來越低,終不可聞。
「幸好這不是『天涯』」怡養財笑了笑:「致遠是『天涯』的主人,所以你一定不是致遠。」
致遠大笑:「我當然不是,」
「你現在已是我們的朋友,你什麼時候想來就可以來,什麼時候想走就可以走,怡和錢莊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
許多年以後,神眼先生對他的一位得意信任的弟談起了那天生的一切:??「那天,一摸劍,我就知道那是『天涯』。」
??「徐大師在鑄造『天涯』緊要的時候賤起的針眼大小的疤痕,正好彌補了『天涯』紋路的不足,它已經巧妙地融入了劍紋之中,普通人用肉眼是看不出來的。」
??「『天涯』劍已經融入了徐大師一生的心血、一生的漏*點、一生的寄托。」
??「所以,相劍不僅僅要用眼,要用心去看,只有用心能感受出來。」
??「當時,我沒有說出來,是因為一位相劍的大師不僅要善於相劍,要善於相人。」
??「劍不在於名貴,而在於用它的人。」
??「是人在用劍,人是劍真正的主人。」
??「寶劍贈英雄,致遠無疑是『天涯』好的主人。」
莊這一段時間所生的事情連貫起來,反省有沒有失誤的地方。
細節決定成敗、性恪決定命運。一個微小的失誤足以要人的命。
致遠推測,暴風城胡老闆請他查奸細「針」,不外有兩種可能。一種確實是請致遠幫忙,畢竟這是一個多事之秋,又正用人之際。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根本是一個套。
一個設計好讓他往裡鑽的套。
那一夜的漏*點呢?
致遠忽然想到了喝酒。
即使是深夜,阿黃的酒館也一直開著。
寒雨霏霏,致遠穿著一雙「聽雨軒」提供的有漢唐古風的高齒木屐,撐著一把油紙傘,沿著青石板鋪的街道往前走。
街上見不到一個人,其它商店都打烊了。
黑暗中有沒有眼睛在盯著他?
※※※
賣酒的阿黃是個又矮又醜的獨眼殘疾人,一雙手卻很粗大。沒有人知道阿黃的身世,單聽名字,像是在叫一條狗。
他賣的是一種烈澀賤的酒,來喝酒的人也往往是苦累卑的人。奇怪的是,致遠竟喜歡在這種地方喝酒,每次見到阿黃,心裡總有一絲感慨、一絲淒涼、還有一絲溫暖。
酒店裡只有一位客人,是一位常客。致遠來過幾次,幾次這人都在。
這人衣衫襤褸,神情瘺瑣,窮困僚倒,嗜酒如命,一有錢就拿去喝酒,因為鞋補得好,得以在怡和錢莊安身。
人人都叫他李三。
致遠看見李三的時候,他正拿著一瓶酒,仰著脖往嘴裡倒。
李三喝酒,不是一杯杯的喝,而是一整瓶往肚裡倒。
彷彿並不是為了喝酒,而是為了逃避什麼。
李三並不像一般的酒鬼,到處找人喝酒,兩杯下肚又高談闊論,喋喋不休。
他顯得很孤獨、很寂寞。
一雙眼睛總是空洞洞的,沒有一點情感。在怡和錢莊安身近十年,一直是這個樣,一個人喝酒、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補鞋。
沒有朋友,唯有酒。
致遠喝第三口的時候,李三的那瓶酒已倒完。
一燈如豆,昏黃的燭光下,李三的眼睛顯得加空蕩、加瀟索。只有對生活感到說不出疲倦的人,會有這種眼神。
一個四面透風的酒店,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衣,吃著一個又冷又硬的饅頭,喝著一瓶又苦又烈的酒。
來喝過兩次酒,小秋也從沒有與人說一句話,沒說話不等於沒有觀察,實際上致遠一直觀察的很仔細,他現,李三無論倒多少酒進肚裡,竟從來沒有真正的醉過!
他的腳下會變得越來越濕,只有修為極高的人能把酒通過腳排出體外。
別人喝酒的時候,阿黃就倦縮在靠窗的火爐旁,看天上的殘月,每當這個時候,阿黃白多黑少的獨眼總閃出一種明亮的光芒。
也許正因為這種光芒,阿黃能在人世冷漠的環境下生存到現在。
人,不能沒有希望。
據說,狼在月夜裡,常會對月長嘯。
令晚有雨無月,阿黃顯得有些平靜。他升火、斟酒、上菜,每一個動作簡捷有力,彷彿不肯多用一分力氣,又彷彿計算得異常準確,總是恰到好處。
如果這雙大手扼住人的咽喉,是不是一樣簡捷有力?
致遠現,怡和錢莊越來越有趣了。
※※※
從阿黃的酒館歸來,致遠已微有醉意,這一夜他睡得很安穩,彷彿一個浪跡天涯、歷盡艱辛的旅人終於回到了溫暖的家。
飢餓的時候,家是一塊饅頭;寂莫的時候,家是心靈的港灣;痛苦的時候,家是好的慰籍;勞累的時候。家是祖母輕輕撫摸的、滿是皺紋的手;流浪的時候,家是地平線上永恆的目標。
一覺醒來,天已拂曉。
致遠睜開眼,就看到一雙大大的、明亮的、滿是笑意的眼睛。
那是一雙近乎無邪的眼睛。
這雙眼睛看到致遠醒來,忙又縮回窗外。秋季的天氣變化無常,一連幾天的yn雨居然終於停了,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窗外青竹低垂、花影斑駁,難道是三月江南?
一會兒,窗外又慢慢冒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致遠,就像在盯著一個奇怪好看的動物。
被人當成動物欣賞,還是第一次。致遠沖窗外眨眨眼,那雙明亮的眼睛也立刻眨了眨,甚至還有一種甜甜的關切。
致遠笑道:「進來吧。」
進來的當然是位十八、九歲,對所有事都感到鮮的小姐,這位小姐有門不入,偏偏從雕龍繡鳳、極為精緻的窗楹上跳了進來,而且還在窗台上留下一個不太清晰的腳印。
這是一位無論從那方面看,都是十分美麗的小姐,身材健康豐滿,皮膚白得就像月下的錦緞。動人的是近乎無邪、單純、明的笑容,彷彿帶進了滿屋的春天。
姐一進來,就裝出驚訝的樣:「日頭已經曬屁股了,怎麼還有個懶鬼躺在床上?」
完這句她覺得很調皮、得體的話,自己倒忍不住先笑起來了,笑聲清脆如銀吟。
致遠喃喃自語:「這種好天氣,為什麼有人不去睡覺?」
姐眼珠轉了轉說:「聽說有種動物喜歡睡懶覺。」
「什麼動物?」
「大懶豬!」小姐大聲說。致遠也忍不住笑了,他簡直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姐上上下下打量著致遠:「聽說來了一位用劍的高手,想不到是這樣一頭懶豬。」
致遠歎了一口氣:「你是不是很失望?」
「有一點,」小姐認真的說:「不過你長得還馬馬虎虎,還過得去,當個跟班之類的還可以。」
※※※
窗外,微風拂面,秋高氣爽。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從菊花叢中飛了進來。
蝴蝶上下翻飛,盡情地飛舞,將美麗盡情展現。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人生?從繭中的蛹,經過慢長的煎熬,終破繭而出,化作蝴蝶,只為了自由的飛舞。
花叢中站著一位二十出頭、英氣勃的年青人,眼睛正出神地望著這位調皮的小姐,充滿了柔情。
看見這位年青人,小姐的臉忽然紅了,顯得很高興又有些害羞,她一邊從窗台飛身而出,一邊丟下一句話:「我叫琴,以後我還會來找你的。」
看著這一對兩情相悅的青年男女一起慢慢消失在花叢盡頭,致遠也不禁感到生命的美好,感到由衷的祝福,他也有過這樣年紀的時候。
致遠一下想到了與自己有一夜*的朱珍,他立馬出門,暗中四處尋找。目前「怡和錢莊」還沒有安排致遠的工作,他有許多的時間,可幾乎走遍了整個錢莊,一點線索也沒有,朱珍就像水蒸氣一樣地蒸了。
旅館、酒樓、甚至j院都找了,找了幾天,什麼也沒有。
她在何處?
沿著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徑,就到了怡養財大管事的家。
無論多麼忙,怡養財總要抽空喂一喂後院的鴿,多年來這已成了他的習慣。一個人單獨生活,總要找一點愛好。
養鴿就是他大的愛好。
今夜,怡養財又獨坐在後院。
他已坐了很久。
喂完鴿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進屋,而是坐在後院的涼椅上,半坐半躺,似乎在等什麼人。
在漸漸寒冷的秋夜裡,他在等什麼人?
他等的並不是人,而是一隻鴿。
怡和錢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管事,獨自在這樣寒冷的秋夜裡等一隻鴿,而且一等竟等了大半個時辰。
這是一隻什麼樣的鴿?
※※※
許多人養鴿,是為了吃鴿。
據說鴿大補。
同樣,也有許多人養鴿,是一種愛好,是閒暇時的排遣。這和那些喜歡養貓養狗沒什麼兩樣。
還有一種人,養鴿是為了傳遞消息。
怡養財屬於後兩種,既是愛好,也是為了傳遞消息。他養的全部都是信鴿。在那個年代,信鴿無疑是的信息傳遞工具。
初養鴿純粹是為了傳遞消息,時間久了,怡養財漸漸喜歡上了養鴿,勞累一天之後,與鴿為伴,與鴿為友,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
今晚,他等的鴿是從千里之外的、滇黔交界的吉祥村飛來的??那裡是致遠化名「秦恆」的老家。
怡和錢莊有很多的分支機構,有很多的客戶,網絡遍及各地。調查秦恆身世的命令,幾天以前就通過信鴿,向滇黔分支機構出了,算時間,今晚回信應該到了。
就在怡養財似睡非睡的時候,黑暗中「撲撲撲」地飛來一隻信鴿,一下飛到怡養財手中。鴿顯得非常勞累,彷彿用盡後所有的力氣飛回主人的身邊。
鴿的爪下套著一個小圓筒,裡面裝的就是怡養財一直在等的消息。
圓筒裡放著一張捲著的小紙籌,展開,上面只寫著四個字「確有其人」
怡養財冷冷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將紙籌放入一盆早已兌好特製藥品的液體之中,慢慢地,紙的上方逐漸顯出四個蚊蠅小字「幼年夭折」。
他終於會心地笑了。
※※※
怡養財立刻轉身奔回書屋,查找他所需要的資料。
在書屋左面第一至第七個書架上,放著許多人物丹青,上面畫的是東部大6中所能收集到的一切稍有名氣的人。
捉筆的是擅長人物寫,過目不忘的柳詩青。只要他見過一眼的人,事後都能憑記憶將此人畫得一分不差、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就是他沒有見過的人,他也能憑別人口中的描述,將此人畫得十不離**。
在第四個架上,第六層第二百七十二小格中,怡養財終於找到了所要找的丹青。
畫上是一個神采飛揚、英資勃的年青人,跟名叫「秦恆」的年青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畫上人物的名字卻是:??致遠!
※※※
暴風城。
那間巨大的房裡,唯一的一張賭桌旁。
老山羊一樣的胡老闆一個人在不停的洗牌。
只是洗,並不。
每次遇到大事的時候,他總愛坐在賭桌旁,嘩嘩地洗牌。只有這個時候,他感覺緊張、清醒??賭徒在賭錢之前是不是都這樣?
※※※
蕭四就站在胡老闆面前。
在老闆面前,他只能站。
跟隨胡老闆多年,他早已知道老闆的這個習慣,知道在老闆思考成熟之前,好不要開口。
除非老闆問。
※※※
胡老闆問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給你牌?」
蕭四搖搖頭。
「因為一牌就會有輸贏,」胡老闆解釋說:「有輸贏人就會興奮,就會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頭腦難免就會熱。」
「我不給你牌是希望你頭腦一直清醒,特別是在關健的時刻。」
這些都是胡老闆的經驗之談。
暴風城能夠在群雄逐鹿的東部大6屹立不倒,風雲數十年,絕不是偶然。
其間,他所付出的汗水和鮮血,絕非常人所能想像的。東部大6上對他的評價是「老謀深算,詭計多端。」
※※※
骨瘦如柴的胡老闆在寬大的桌旁顯得加瘦小??瘦小並不等於弱小,從蕭四畢恭畢敬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來。
胡老闆繼續說:「目前,正是關健的時刻,怡和錢莊一定不會甘心受到打擊,一定會有所反應。」
「我非常瞭解鄒夕峰這個人,他一定會先部署準備,只要他一旦完成部署,他就會起迅猛的反擊??很可能是意想不到的??甚至是致命的打擊。」
「所以,我們一定要思考,鄒峰會從什麼地方動手。」
「這也正是這幾天讓我勞心費神的地方。」
蕭四在暴風城坐的是第四的位,儘管以他的干和貢獻,早就可以坐上第二的位置了,他卻一直非常安於目前的位置。
這也是讓胡老闆賞識的地方。一個沒有野心而又有頭腦的人,毫無疑問是容易獲得信任的人。
蕭四也一直在思考,先計算,後冒險,是他的風格,他說出來的話同樣讓人信服:「以屬下愚見,怡和錢莊近期內不會動大規模的進攻,不會有大的舉動。」
「先,我們的反擊已給對手巨大的損失,他們從打擊中恢復過來需要的是時間。」
「其次,鄒峰做事一向穩妥,沒有絕對把握的事他不會輕易做,他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後,是因為致遠。」
「致遠?」胡老闆眼睛一亮。
蕭四句道:「因為致遠後面有『風。』」
「風」是東部大6上目前神秘的一個組織。它沒有領,沒有場所,甚至沒有固定的成員。只是為了一個目標聚在一起,完成了這個目標之後又馬上散開,直到下次有了的目標再聚在一起,忽分忽聚??就像一陣風。
但一個共同的宗旨將這些人聯繫在一起。這個宗旨就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所以,這也是當今東部大6聲譽隆、口碑好,年青人嚮往的一個組織。同樣,這也是「怡和錢莊」之類想獨霸東部大6的痛恨忌諱的一個組織。
蕭四繼續陳詞:「像致遠那樣出名而又愛管閒事的人,怡和錢莊一定會有辦法查出他的底細,我們絕不能低估對手。」
「他們會將注意力放在致遠身上,致遠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風』也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組織。」
「致遠豈不是很危險?」說這話的時候,胡老闆一點擔心的表情也沒有。
屋一下靜了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
他們很久沒有說話,也許是他們說得差不多了,也許是他們不想再提到致遠這個名字。
良久,胡老闆放下手裡的牌:「我們需要做什麼?」
蕭四笑道:「我們不妨去喝一杯。」
「好,好,好」,胡老闆也不禁展顏道:「走,我們去喝一杯。」
他們確實應當喝一杯,因為一切的變化都在控制之中。
致遠呢?他是不是該喝一杯?
楊柳岸曉風殘月致遠依然每晚去阿黃的酒館喝酒,一連幾晚,天天如此。
這天,致遠醒來的時候,頭裂得就像要爆炸,全身疼得像要散架。
他躺在一個陰溝裡。他只依稀記得昨晚在阿黃四面透風的小酒館喝酒,喝了許多又苦又澀又烈的酒,喝了出來,不知什麼原因,在外面又與一位叫牛二的潑皮打了一架。
然後,牛二就叫來了許多潑皮,再然後的事致遠就記不清了。
近一段時間,致遠明顯感受到「怡和錢莊」加強了對他的監視,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某個角落盯著他,就連他如廁的廁紙都立刻會有人偷偷地撿去分析。
就像野獸在面臨危險時所激的本能一樣,致遠也察覺到了這種看似平靜下面的危險正步步逼近。
現在,陰溝旁邊正有一大群人圍著看他,就像個怪物。前幾天被那位叫「琴」的小姐當成豬看,這一轉眼又不知被人當成什麼怪物看了。
致遠不禁笑了笑。
「這人在這躺了一整天了。」有人議論紛紛:「這人現在居然還能笑出來。」
致遠頭一歪,又睡著了。
※※※
此刻,狐疑想不通的,是怡養財大總管。
這一切當然馬上就有人匯報給大總管了,他實在想不通,在這種節骨眼上,致遠居然還能喝酒、還能笑、還能睡、甚至還能與潑皮牛二這樣的人打架。
難道致遠不知道「怡和錢莊」是龍潭虎穴?
如果一個懷有目的之人潛入敵陣,他至少會非常謹慎。
在睡覺的時候眼睛甚至都應當是醒的,他怎麼還敢這樣喝酒?
※※※
致遠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
這次,他沒有躺在陰溝裡,而是躺在一個香噴噴、暖哄哄的臥床上。精緻華麗的床,絲綢鍛面的被??他又回到了「聽雨軒」。
只是今日卻沒有雨可聽。
有艷陽,有微風,還有一歌從窗外漂進來,歌聲清婉約、高亢動聽,循著歌聲望去,致遠就看到了琴小姐。
琴正在小橋流水旁、一叢竹籬下,一邊唱歌,一邊洗腳,一邊戲水,一邊抹著風中額前飄散的劉海,一邊在烤著一個香噴噴的大紅薯。
難道是這位小姐把他帶回來的?
誘人的香氣就隨著微風隨著歌聲飄進來。
致遠忽然感到餓了。
他這想起,一天一夜粒米未進了。
琴已經看見了他,衝著他笑,又指著烤紅薯向他打手勢,還在喊:「來,來,紅薯馬上就熟了。」
致遠立刻將一切拋向腦後,管他什麼,先填飽肚再說。
「我知道你已經餓了,」琴柔柔地:「一個剛剛從地裡刨出來的紅薯,剛剛烤熟,不知你喜不喜歡?」
致遠實在是很喜歡。
三兩下吃完紅薯,掬一掌溪水,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愜意,實在很想說幾句感謝的話。
「你不用感謝我,」琴樂而調皮:「我讓人把你從陰溝裡拖出來,只不過覺得你這個人看著很順眼。」
「而且我恰好又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做。」
※致遠忽然開始反胃。
「你是不是開始有些想吐的感覺?是不是肚很不舒服?」琴眨眨眼:「我一不小心在紅薯上灑了一些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