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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500:殘刀 文 / 為博紅顏笑

    :殘刀

    :殘刀

    「古往今來多少事、都隨風雨到心頭」的意境。

    遠處出現了一個紅點。悄無聲息地向墳地移動,就像一點紅色的磷火,在黑夜裡閃爍--蕭四在雨中,靜靜地走來。

    到得近前,兩人相視良久,雖然還沒有開口,卻也心意想通。

    空大師處在玄虛、靜淡、超然的狀態,沉默了一會,語調平緩地說:「來了?」

    「嗯,大師久等了?」蕭四恭敬地行了一禮:「晚生有很多問題,想來向大師請教。」

    空大師環顧陰冷黑暗的四周:「這裡人跡罕至,值此雨中黑夜,天地之大,僅有你我二人,你可以敞開胸懷,暢所欲言,有什麼問題請儘管說,我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你解疑答惑。」

    「謝謝大師,我找這處墳地。也是為了不讓外人打擾。」蕭四虔誠說:「今夜秉燭前來,是想聽大師指點迷津。」

    空大師微笑:「你約我深夜相聚,是急切想知道一個人的下落,是嗎?因為這個人關係到你今後的前程和命運。」

    蕭四一笑:「大師英明,早就知道我的來意。」

    空大師句地說:「你想問的人,就是神龍不見首尾、失蹤多時的胡老闆,對吧?」

    「知我者,空大師也。」蕭四由衷地說:「是的,我想知道胡老闆現在何處,是死是活。」

    空大師說:「胡老闆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死去的,有的人可以有九條命,他就是這樣的人。」

    「我也這樣認為。」

    「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儘管我們有很多的信息,但難知真偽,胡老闆本身就是散佈虛假消息的高手。」空大師說。「苟欲進取,必以詐偽;苟欲自全,必以卑屈,現在有關胡老闆的信息十有**都是假的。」

    他說:「我們不敢輕下結論,但可以推測。」

    「推測?」

    「是的,推測。」空大師說:「雖然我們不能掩耳盜鈴、削足適履、妄自菲薄,胡亂猜疑,但我們可以審時度勢,擇善而從,以理循規,找出可能的答案。」

    「請大師詳解。」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胡老闆的真實想法。思路理清了,問題就迎刃而解、呼之欲出了。」空大師問:「胡老闆為什麼要帶走青龍鎮的精銳?為什麼至今不見動靜?為什麼遲遲沒有進攻錢莊?為什麼下落不明?你作為監管人,為什麼不與你聯繫?」

    蕭四陷入了深思。

    空大師說:「答案只有一個,就是胡老闆根本不信任你,一直在懷疑你!」

    蕭四驚出了一身冷汗:「不會吧?胡老闆一向非常器重我,他的作風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器重是一回事,信任又是一回事,器重可以是暫時倚重,『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可以用過就扔,並不一定就是信任,即使有也是暫時的、非常有限的。」空大師說:「胡老闆平時可以做到用人不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放手讓人去做。可現在是非常時期,豈能以平常之心度之?」

    「他一定非常謹慎,對誰都不敢相信。」他說:「比如,暴風城經營這麼多年,積下的財富一定不少。你作為監管人全權處理暴風城一切事務,可是,暴風城有多少錢你清楚嗎?財權交給你了嗎?」

    蕭四搖搖頭。

    「不過,你也不必太憂心。我估計,胡老闆更多的是在考驗你。只有通過一系列的考驗,你才能真正執掌大權。」空大師說:「先帶走精銳嫡系人馬,再以劉侯看管、幫助你,外有怡大總管虎視眈眈,內又儘是老弱病殘,不論是從時間、還是從手法上看,都算得上是絲絲相扣、一氣呵成、深具『深謀遠慮』之特徵。」

    「現在是你最困難的時期。古往今來,在『准繼承人』的位置上,是最容易出事的。不知有多少雙紅了眼的眼睛盯著這個位置,稍有不慎,就會被陷害、貶殺。」

    蕭四如醍醐灌頂,默然半晌,說:「我該怎麼辦?」

    「我送你十六個字: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冷靜應對,厚積薄發。」

    蕭四深深一禮:「謹受教。」

    ***

    夜更深。

    良久,蕭四又問:「大師,以你的分析,目前,胡老闆最可能潛伏在什麼地方?」

    「胡老闆潛伏的地方,一定是你想不到的地方。」空大師目光越過蕭四的肩頭:「他會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你,很可能就在你身旁,就在你身後!」

    蕭四的身後,是無盡的雨絲,無邊的黑暗。

    忽然,一個隆隆炸雷在空中響起,驚起墳地亂鴉四處飛。

    天地一片瀟然!

    在隆隆的雷鳴春雨中,蕭四和空大師繼續著開始的談話。

    這次是蕭四在一吐為快:「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大膽想法,藏在心底很久了。不說不直不敢對人言,今夜說來給大師商討。」

    「請說。」

    「我認為,近期發生的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一個請君入甕的騙局。」蕭四沉聲說:「胡老闆和鄒鋒根本就是一夥的。」

    空大師有些吃驚:「為什麼你有這樣的想法?」

    「我在暴風城多年,也瞭解一些內幕,實際上,暴風城和錢莊私下的合作是非常緊密的,其程度超過外人的想像。」蕭四解釋說:「比如,首先就是洗錢。」

    「洗錢?」

    「對。很多極有身份的人,存在錢莊的錢並不乾淨、見不得人也見不得光,這就需要冼錢,把錢漂白了再存入錢莊,再拿去流通。」蕭四說:「賭就是洗錢最快捷最有效的一種方式,暴風城一直在幫錢莊秘密洗錢,在這方面,錢莊有求於暴風城,」

    「其次,就是放貸。暴風城靠賭積聚了大量的金錢,這些錢很大一部分要拿去放貸,一部分用於高利貸,一部分用於從正規渠道放貸,不管那種放貸。都需要錢莊,同時,放貸收入的錢也放在錢莊生息,所以暴風城對錢莊的依賴也是很大的。」

    --「暴風城和錢莊是一種既爭鬥又合作的魚水關係,誰也離不開誰。」

    空大師說:「可是,暴風城和錢莊爭霸已經死了那麼多人,難道會有假?」

    「是死了很多人。」蕭四歎了一口氣說:「但是,在胡老闆和鄒鋒的心中,死幾個人根本算不了什麼。只要有利益引導,私下達成妥協是非常容易的。」

    空大師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現在暴風城和錢莊處境非常的相似,都面臨著一個核心問題:繼承人問題。都面臨著一次權力的重新洗牌。」蕭四說:「我曾經仔細研究過胡老闆賭錢,他最常用的一種方法就是欲擒故縱:先故意輸點錢給你,讓你嘗到一點甜頭,慢慢上癮,然後再一把將你的錢全部贏光,讓你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的局面就是這樣,先把水攪混,製造東部大陸亂象,讓有野心有威脅有勾結有陰謀的人逐漸浮出水面--這樣的人自然是不值得信任的人,需要進行清理--通過『混水摸魚』這種方式進行權力重組。」他說:「出頭的椽子先爛,誰先露頭誰就是先死。」

    空大師點點頭,承認有道理。

    蕭四苦笑:「比如我,一直低調,卻被提前拿到火上烤,推上了前台,說是監管人,卻既無人又無錢,劉侯表面支持,心底裡不知是什麼打算,三當家殘刀更是至今不見人影,誰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更可怕的還有隨時懸在頭上的『針』!」

    「針?」空大師一聽到「針」,眼裡忽然流露出一絲深深恐懼,彷彿看到了一個可怕的結局,卻又無力改變。

    「針」,一把不祥的劍。

    「『針』能夠同時瞭解東部大陸兩大勢力的底細,並且深入核心,這個人在暴風城和錢莊的地位都應當很高。」蕭四說:「如果真是這樣,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說:「問題是,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

    「比如,我和劉侯可以瞭解暴風城的一些機密,卻絕對無法知道錢莊的機密;怡大總管和費人能夠接觸錢莊的機密,卻絕對不可能接觸到暴風城的機密。」

    「所以,我想了很久,只有一種可能。」蕭四句地說:「『針』就是胡老闆和鄒鋒兩個人,只有他們才能辦到『針』做的事!」

    空大師擊掌:「你說的不錯。」

    蕭四說:「換一種方式說,就是『針』根本不存在。根本就是故意虛構的。」

    ※※※

    夜深深、雨如絲、雷如鳴。

    空大師和蕭四都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從心裡直到全身每個毛孔。

    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太可怕了?

    蕭四繼續陳詞:「『針』是如何傳遞情報的?除了胡老闆和鄒鋒,沒有人知道,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胡老闆帶去五船的人,這麼多人能夠在錢莊眼皮底下潛伏那麼長的時間?這些人要給養、要休息、要地方,是很容易從這些細節上查到的,鄒鋒會這麼笨?」

    他自嘲地說:「說不定,現在胡老闆正在鄒鋒哪裡一邊喝酒一邊商議如何處置我呢。」

    ※※※

    空大師說:「但是,這也許是你的機會。」

    「機會?」蕭四說:「請大師指點。」

    「最衰朽的命運裡往往潛伏著另一種勃發的生機。我從來不相信危機是死機,危機中有轉機,是恆古不變的道理。」空大師說:「你可以順勢而為、借力使力、將計就計、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我該怎麼做?」

    「你要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要做。」空大師說的意味深長。

    「什麼也不做?無為而治?」蕭四問。

    「是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空大師說:「現在,不做比做更好,你做的好招人妒忌,做的不好又有人雞蛋裡挑骨頭,裡外不是人。「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等對手犯錯,對手的失誤就是你的機會。」

    他說:「你放心,會有人沉不住氣,搶先跳出來的,權力的誘惑很多人是無法抵擋的。在權力面前,很多絕頂聰明的人都會犯錯。」

    --「你只要不犯錯,守住你的位置就是成功!」

    --「我寧願你現在笨一點、傻一點、落後一點、慢一點,不要去逞能,不要去爭先。有時候,傻人有傻的福氣。」

    --「你只要度過這段難關,等真正執掌大權,才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到時候,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還是我送你的十六個字: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冷靜應對,厚積薄發,再加上什麼也不做。」

    蕭四再向空大師施禮:「明白了。」

    ※※※

    這晚恰好是驚蟄,一年中的第三個節氣。

    農曆書中記載:「斗指丁為驚蟄,雷鳴動,蟄蟲皆震起而出,故名驚蟄。」晉代詩人陶淵明有詩曰:「促春遘時雨,始雷發東隅,眾蟄各潛駭,草木縱橫舒。」

    驚蟄的意思是天氣回暖,大地回春,春雷初響。大地萬物開始萌芽生長,那些在嚴寒時躲進土壤或在石洞裡蟄伏起來的動物被春雷驚醒後,也開始甦醒、活動,迎接春天的到來。亦即「驚蟄始雷」。

    --東部大陸上蠢蠢欲動的人物要驚蟄而起了。

    空大師忽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聽說致遠成立了一個『大海撈針』的組合,全東部大陸的在找『針』。」

    「真希望致遠早點把『針』找出來。」蕭四說:「只是不知道致遠找出來的會是什麼?」他緩緩說:「不過,我相信很快就會知道了。」

    想到「致遠會找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兩人很愉快。

    蕭四向空大師告辭,撐開紙傘,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林花掃更落,逕草踏還生」,半響,空大師也披蓑戴笠,悄無聲息地隱在墳地的盡頭。

    ※※※

    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雨,繼續霏霏,如絲如煙,一如這雨夜裡寂寥、落寞的心情。

    天空中突然又響起一聲沉悶的驚雷,雷聲中,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從剛才空大師所在的一個荒墳裡伸了出來,青草荒塚、古柏森森,顯得異常的突兀和詭異。

    難道雷聲驚醒了死人?

    先是一隻手,再出來一個老山羊一樣的頭--胡老闆慢慢地從墳裡爬出來,就像來自地?的魔鬼。

    他貪婪地吸著清新的空氣,野獸一樣潛伏在墳地中,笑得簡直就似一頭愉快的老狐狸--他當然有理由愉快。

    料峭春風吹人醒,微冷,山頭寒風卻相迎。天邊慢慢地現出一?淡淡的魚肚色,天就快亮了!

    新的一天來到了。

    阿黃酒館亂成了一團。

    起因是琴心血來潮,覺得應當把酒館弄得至少乾淨些,看著養眼,動員大家對酒館進行大掃除,再粉刷一下。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她赤膊上陣,爬高上梯帶頭搞衛生。

    酒館的破窗很高,琴站在桌子上擦,下面的窗子沒有擦到,回頭正巧看到林嘯風無所事事的站在旁邊參觀,忙大喊「林嘯風,別傻站著,你擦我下面。」

    林嘯風大驚,問:「擦那裡?」

    琴叫道:「我下面啊,你幫我擦一下。」正在做衛生的致遠和余七表情有點怪。

    林嘯風囁嚅說:「你……找天玲兒吧,我……怎麼好擦你……下面……。」

    「人家天玲兒還是小孩子,你好意思和她比?你一大人怎麼不行。」琴生氣了:「你這個懶豬,下面這麼髒,居然還看得順眼,快擦啊。」

    致遠爆笑……,林嘯風和余七面紅……

    琴瞪著眼:「笑什麼!林嘯風,如果不是看你僅有一隻手,上面也要讓你擦!」

    余七捂著嘴,致遠笑得彎下腰跑出去了。

    天玲兒睜著美麗的、大大的眼睛,主動來幫忙說:「琴姐姐,就讓我來給你擦下面吧!」

    話音未落,林嘯風也彎下腰跑出去了。

    「跑什麼!林嘯風,你別跑,今天非要你擦不可,哼,你逃不掉的!」琴叫:「你再跑,所有地方都要你擦!」

    天玲兒大聲支持說:「對,琴姐姐,還要他擦乾淨為止,讓大家驗收!」

    ※※※

    至於窗子是怎麼擦乾淨的,就沒有人知道了,反正窗子被人擦得很乾淨,每一個雕花的角落都擦得一塵不染,就像洗得乾乾淨淨、出浴後的女人一樣。

    後來,致遠脫了外衣,一人開始拖地,剛拖到一半,拖到樓梯的時候,恰好琴要上小閣樓。當然是女士優先,致遠忙停下來說:「琴,你先上,我再拖。」

    琴大咧咧的:「客氣什麼,你先拖,我再上。」

    致遠說:「哈,別擔擱時間了,你先上。」

    琴想了想:「這樣吧,不影響你做事,你邊拖我邊上。」

    樓梯太窄,致遠拖地的時候,琴側身也無法上去,致遠說:「這樣不行,還是你先上吧。」

    「我不急,」琴叫道:「我先不上了,你拖完了再說。」

    「一會可能拖不完,你要上就快點。」致遠苦笑。

    「這一小塊地方也要拖那麼久?你想偷懶啊!你不拖,我不上了。」琴說:「大不了,我幫你拖。」旁的余七差點暈倒。

    好容易拖完地,致遠把外衣穿上。琴說:「穿上衣服我都不認識你了……」

    話音未落,聽到後面「咚」的一聲,余七倒地了。

    ※※※

    「天是藍的,海是深的。」天玲兒一邊勞動一邊快樂的唱歌。

    林嘯風剛進來,沒聽清楚,看到天玲兒勞動的時候居然毫無怨言,能唱歌,很高興,問:「玲兒,你唱的是什麼?這麼好聽,再唱給叔叔聽一下。」

    天玲兒唱:「天是藍的,海是深的。男人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林嘯風樂了:「哈,你這小鬼,瞎嚷什麼。」

    天玲兒又唱:「天是藍的,海是深的,男人的話沒一句是真的;愛是永恆的,血是鮮紅的,男人不打是不行的;男人如果是有錢的,和誰都是有緣的,男人靠的住,豬都會爬樹。」

    余七鼓掌:「玲兒,唱得好,支持!」

    天玲兒白了他一眼:「為何鮮花朵朵,都與牛糞結果,唉,琴姐姐好可憐哦。」

    余七汗死。

    ※※※

    在大家勞動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隔兩條街、經營鹵鴨子、一臉焦黃的焦老闆居然來買東西。

    沒看見我們這麼忙嗎?」琴沒好氣的說:「買東西,明天來。」

    焦老闆一向財大氣粗:「拿著銀子會買不到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

    「誰認識你?」琴不耐煩地說:「你姓什麼?」

    焦老闆凸胸:「我姓焦。」

    琴聽成了「**」,大怒:「**怎麼跑到這裡來,到留春院去!」

    我姓焦怎麼啦。我爺爺父親都姓焦。」焦老闆不解。

    「姓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姓焦。」

    焦老闆說:「不姓焦,難道姓高?」

    「你小子也敢姓高?乾脆姓卞得啦。」一旁的致遠忍住笑:「好了、好了,你就說叫什麼名字吧。」

    焦老闆一本正經地說:「我叫焦佩。」

    話音未落,琴已經一耳光扇過去:「**?你也配?」

    焦老闆被扇的雲裡霧裡的。致遠忙說:「算了、算了。你要買什麼?」焦老闆捂著臉說:「水餃!」

    「睡覺?」琴又是一腳踹過去:「居然敢到這裡睡覺!」

    焦老闆不服,大叫:「你憑什麼打人?我好歹也是個老闆。」

    琴側過臉:「玲兒,告訴他什麼是老闆。」

    天玲兒笑mimi地說:「老闆就是老是板著臉。」

    焦老闆自豪地說:「我老婆曾經還是校花。」

    天玲兒嘴一撇:「校花就是學校門口賣豆花。」

    焦老闆說:「我兒子是知豬俠。」

    天玲兒說:「這麼拽,我還是柳慕永呢。」

    焦老闆說:「怎麼說我們也是人類。」

    天玲兒說:「人類就是人渣加敗類。」

    致遠捧腹大笑。

    「哦,對了,焦老闆,你是做什麼的?」後面站著的林嘯風問。

    「我做鴨。」

    「做鴨?」林嘯風不信:「你這種恐龍造型也做鴨?」

    「是啊,我做了幾十年了,很有名的,人們都叫我焦鴨子。」焦老闆說:「要不,我改天給大家提幾個鴨子來?」

    琴和天玲兒同時凌空飛腳,踢了過去。

    ※※※

    勞動是很累人的。

    吃完飯,林嘯風在酒館門口找了個木頭長椅打了個盹,醒來居然發現飯盆裡放了幾錢銀子,還有半邊吃剩的包子。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條野狗跑過來,把半邊包子叼走了。

    可憐啊。

    阿黃酒館實在太破爛,要扔的東西太多,搞完衛生,致遠推著一板車破舊的東西去扔,走上長街不久。一中年人快速地趕上他,然後問:「你收什麼樣的破爛?我哪裡有很多,你去看看嗎?」

    把致遠鬱悶的不行。路過一施工工地,又有一位好心民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喂,開飯了……」

    看來「白手起家、勤勞致富」實在不容易。

    余七在琴旁邊忙裡忙外,忙著掙表現,忘記了刮鬍子,在酒館門口被一小孩子攔住,問「爺爺,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頓時蒙了!那個悲啊,才年僅20歲啊!難怪琴這天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從此天天剃度!

    ※※※

    晚上,余七想把自己從頭到尾重新裝扮一下,準備給琴一個全新的形象。當然是要先去洗澡,洗去一身的霉氣。

    酒館旁有個澡堂,是男女合用的,外面的人先喊一聲,沒人答應就進來。余七一絲不掛在水房沖冼,洗得很愉快:想到琴見到他新形象時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偷笑。

    一中年大娘在外叫了一聲:「有人嗎?」余七正偷著樂,一時沒想到要答應,中年大娘自然就進來了--她是來洗衣服,那中年大娘還真大方,反正見得多了,不但不尷尬還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把他鬧了個大紅臉,趕緊端起盆往酒館跑,衣服也沒來得及穿,抱上就閃。

    更糗的事還在後面呢,到酒館門口余七毫不猶豫地推門就進,進去後立刻傻了,裡面正開酒會呢,男男女女坐了一大堆,隔壁的阿嫂阿叔也在……大家正在聽琴關於「白收起家、勤撈致富、選霸幹部、任人唯閒、擇油錄取、得財兼幣」的專題講座。

    大家齊刷刷地目瞪口呆看著余七,然後倒下了一片。

    真不知道這老兄後來怎麼還有勇氣活下去!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春天是萬物復甦、冰雪消融、草長鶯飛的季節,是不經意間「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更是播種希望、放飛理想的日子。彷彿風吹一夜之間,「洛陽城裡又東風,未必桃花得似、舊時紅」。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的醉人景象中

    致遠牽著天玲兒,走在大街上,心情就像觸手可及的春天一樣,怡然自得。天玲兒一路上東張西望,興高采烈,彷彿不是去殺敵,而是去踏青,去串門、去走親戚。

    神眼柱著杖藜,遠遠的跟在後面??他實在不放心天玲兒,所以堅持跟來了。

    致遠腰間多了一把刀,一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長刀。這是花了一兩銀子,請隔壁的趙鐵匠連夜打造的。他一向用劍,為什麼要捨劍而用刀?而且是這種滿街都能見到的、再平常不過的長刀?

    打刀的時候,余七和林嘯風都很驚訝,余七還說:「如果缺劍的話,可以送一把好劍給致遠。」

    致遠笑著拒絕了,理由是想「換一種活法,換一種用法。」

    「劍就像人的肢體,用的越久越熟悉,越能將劍的精髓發揮出來。」余七說:「你在換,可對手不會換。」

    致遠說:「不管對手換不換,我想改變就行了,有這一點就足夠了!」他拍拍余七的肩膀:「誰說這個世界上劍客只能用劍,不能用刀?」

    林嘯風也有些搞不懂,不過還是說:「嗯,不管你用什麼武器,我想,你早已應當胸有成竹了。」

    致遠笑而不語,拿著長刀的表情卻像得了個金元寶似的。

    ※※※

    街上行人很多,川流不息,商賈雲集,一派盛世繁華景象。

    那是一個奮發向上,積極進取的時代,東周列國諸侯爭霸的合縱連橫、秦漢驍勇驃悍的強大遺風、三國久合必分、久分必合的英雄傳奇、盛唐開放的雄偉大氣深深地烙印著這個民族的符號。士人瀟灑脫俗、放蕩不羈、才氣縱橫。劍客目光堅定、志向高遠、從容自信。就是一般的凡夫走卒,舉手投足間也盡顯大國的氣度和對生活的歡欣與喜悅。

    ??從某種意義上講,歷史是生長的,民族是建構的,文化是開放的,生命是傳承的。

    這是一個很大的城市,因為實在太大,只轉了一會,致遠就覺得自己實在是蠢得像頭豬??東南方向是一個區域性的概念,範圍很大,如此多的房屋、如此多的人,到哪裡去找「針」?「針」會住在哪裡?誰會是「針」?

    ??簡直就是人海撈「針」!

    就憑紫色紙籌上畫的落款,就認為是在暗示往東南方向找線索,是不是太天真了一點?難道內心裡致遠真的希望是純在悄悄指引?難道他對純已經深信不疑?難道他還想和純能再見上一面?

    也許,就因為純,才潛意識裡從紙籌上引出這些聯想。

    ※※※

    幸好致遠很有「創意」,居然讓他想到了「尋人啟示」這一招。

    到哪裡去貼「尋人啟示」呢?有多人都會想到城牆上去貼,或者到有關部門去貼,致遠自然不是常人,他牽著天玲兒的手,直奔「留春院」。

    老鴇一見致遠臉就綠了,不過,當致遠快速遞上去一綻金子之後,一張臉馬上笑爛了,連問:「公子看上了哪個姑娘?」

    致遠說:「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哪個姑娘這麼有福氣?你可以打八折。」

    「不是。」

    老鴇又驚且喜:「難道公子來找我的?我說過的,你以後一個人來,還能享受三次的免費優惠,我雖然很久沒有接過客了,可是只要你願意,還可以為你破例一次。」邊說邊把身子貼上來。

    致遠忙把她推開:「我不來找姑娘的。請不要誤會。」

    老鴇不解:「不找姑娘來這裡做什麼?」

    致遠糾正說:「不是找留春院的姑娘,是在全城範圍內找一個人。」

    「全城?」老鴇說:「公子不是開玩笑吧?留春院才多大個地方?」

    「你看我像開玩笑嗎?」一本正經:「我只是借貴院一角,發一則尋人啟示。」

    「這裡發?」老鴇有些遲疑。致遠立刻又遞上去一綻金子,後面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於是,「留春院」大門上很快掛起了一幟用引人遐想的大紅鴛鴦被褥做的「尋人啟示」,上面寫著:「一位叫針的客人,你在留春院**沒給錢,再不付款老母!凡提供此人線索者,重金酬謝,急尋!」

    還有一隊妓女扯著同樣內容的橫幅,走街串巷,招搖過市,鳴鑼尋人。

    ※※※

    致遠的「創意」確實很不錯,「留春院」門口很快人聲鼎沸。

    提供線索的人一會兒就擠破了門檻。有人說:「在東城看到此人」,有人說:「此人正在一堂月洗澡逍遙」,有幾個人跑來,表示是「針」的親戚,願意協助找到此人云云。

    致遠讓天玲兒打發這些「提供線索的人」,天玲兒嬉笑怒罵,指東打西,打發了一撥又一撥,人卻絲毫不見減少,到最後,居然還有個乞丐一樣的老頭子進來承認,自己就是「針」確實忘了給錢,只是要先領取了酬金,才好付款,請求先付酬勞。

    一傳十、十傳百,後來的事情竟演變成「一個小女孩的繡花針掉了,急尋。」

    ※※※

    神眼凸著慘白色的,既看不見眼珠,也看不見瞳仁的眼睛,拄著枴杖,一動不動地站在「留春院」門外的一處陰影中,滿臉的皺紋訴說著一臉的蒼桑,顯得說不出的蕭索。

    他是個瞎子,眼不能視物,卻有異於常人的感應??就在時近晌午的時候,神眼感受到了一陣殺氣從身邊走過,立在「留春院」門口。

    這是非常重的殺氣,通常只有殺過很多人的劊子手才有這樣濃重的殺氣!

    神眼慘白的瞳孔立刻收縮,幾乎屏住了呼吸,拿著枴杖的手不由得握緊??是什麼人,讓錢莊地位非常尊貴和特殊的客卿,神眼先生這樣的高手也如此重視、如此緊張?

    致遠也注意到了。

    他在「留春院」二層閣樓上,透著竹簾一直在悄悄往下觀察,他看到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來到門口,仰望著橫幅,一臉的氣憤,即使是隔著一層樓、隔著一層竹簾,也能感受到此人一身的殺氣。

    最怪的是,中年漢子背後掛著一把殘缺不全的刀,用一條帶子背在身後。

    這個東部大陸上有幾個人用的是殘刀?

    中年漢子憤怒得渾身發抖,鬍子都吹起來了,如果不是極力控制情緒,恐怕早衝上來了。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會發怒?為什麼又要控制情緒?致遠覺得正主兒來了。

    中年漢子看了一會,轉身離去,致遠立刻下樓跟了上去,經過神眼旁邊的時候,悄聲說了一句:「照顧好玲兒。」

    神眼不經意地點點頭,滿臉都是擔心。他擔心的不是天玲兒,而是致遠,難道他已經知道中年漢子是誰?

    神眼不僅善於相劍,更善於相人。

    ※※※

    中年漢子走得很快,大步流星,致遠跟得很吃力,既怕跟快了太顯眼,又怕跟慢了跟不上。增好走過兩條街,中年漢子來到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築群,從一道蹲著兩個石獅子、警衛森嚴的大門走了進去。

    這個大門裡邊就是「怡和錢莊」。

    中年漢子進去之後,左轉右轉,在迷宮一樣的內部走了很久,最後竟走到錢莊後面的一片宅院??這裡是鄒鋒居住的地方,當然也是整個錢莊最隱秘最森嚴最核心的地方。

    幸好致遠有一塊特製的虎符腰牌??這是漏洞曾經使用過的,憑此牌可以進入錢莊幾乎任何地方。

    眼看中年漢子進入了一個院落,致遠悄悄跟在後面,剛到門邊正想抬腳,卻閃出兩個身穿青衣的人客客氣氣地攔住了去路。致遠馬上亮了虎符腰牌,兩個青衣人更是客氣,卻依然表情堅定地拒絕致遠入內,說:「這裡是家眷住的地方,除非莊主發話,閒人免進。」

    致遠本來大搖大擺,感覺良好,好像記得鄒鋒下令,由他接替「漏洞」的工作,除了「專門查找紕漏,分析安全措施」之外,還賦予了更大的權力,可以「調查錢莊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絕」。並且,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包括金庫。

    所以,致遠問:「難道這裡比金庫還森嚴嗎?」

    一個青衣人表情嚴肅地說:「別的地方,憑此牌可以出入,但此處不行,除非經我家少奶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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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宅院內傳來如黃鸝一樣軟軟的一聲:「這位公子是我請來的客人,讓他進來吧。」

    致遠整整衣衫,拍拍灰塵,信步而入,美人相邀,當然要注意一下儀表和形象,否則,豈不有失大俠的體面和風範。

    一個劍客可以穿得差一點,但待人接物起碼的修養、外表還是需要的。

    這是一個不大,卻自成一體的宅院,掩映在一片梅林中。初春時節,一些梅花都開始飄落了,風一吹,在半空中紛紛緲緲。但是,有許多梅花仍然還在技頭「獨步早春」,枝幹蒼勁,向世人留下最後的疏影橫斜,濃而不艷、冷而不淡的風韻和清雅宜人的幽香。

    致遠看得幾乎癡了。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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