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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512:我說得好,沒有你做得好。 文 / 為博紅顏笑

    12:我說得好,沒有你做得好。

    12:我說得好。沒有你做得好。

    鄒鋒態度轉變很快,沒有了對費人的傲慢,變得很尊敬:「先生有何高見?」

    「費人所言,藏有私心,不過,卻有一定的道理。」蒙面人聲音沙啞:「今天會的時候,我暗暗觀察,覺得二莊主的變化真的很大。」

    鄒鋒立馬來了興趣:「變化在那些地方呢?」

    「過去,我覺得二莊主像三國時荊州『帝室之胄』的劉表,同樣長得帥氣,『身長八尺餘,姿貌甚偉』。但一樣胸無大志,虛有其表,也缺少容人的度量。不過是一養尊處優的紈褲子弟罷了。」

    鄒鋒承認:「嗯,二弟少年時候,是有這些毛病。」

    蒙面人說:「後為,我覺得二莊主又像袁紹,相比劉表,袁紹多了一些草莽氣質,曾經是十八路諸侯的首領。不過,很快解散了。史上記載,袁紹和曹操在年輕時候,還幹過去搶人家新娘的荒唐事情,結果袁紹掉進去荊棘堆裡,動彈不得。後來是曹操急中生智,大叫『賊在這裡!』結果袁紹一著急才用了吃奶的力氣跳出來。」

    「但是袁紹是一位『好謀寡斷,志大才疏』之人。『能聚才而不能用才,聞善而不能納,諸子相鬥,量小無大器』,二莊主和其一樣,雖有一點小志,卻在與莊主的爭鬥中處處落於下風。」

    鄒鋒心有慼慼然,說:「嗯,有道理。」

    「靠臉蛋玩政治,絕對玩不過靠腦袋搞政治的政客。搞權術的人,多少要有點草莽氣質,或者有一點流氓習氣。劉表和袁紹都好對付,成不了大氣。」蒙面人說:「不過,你想知道二莊主現在像誰嗎?」

    「像誰?」

    蒙面人句地說:「像你。」

    「我?」鄒鋒大笑:「我們本來就是兄弟,當然很相似,不分軒輊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說的不是外貌,而是心計。」蒙面人說:「二莊主已經學到了莊主的城府和謀略會了堅韌和霸氣,他已經用自己的魄力,證明了他不僅是『太平天子』。也是亂世英雄。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一代新莊主的氣勢。」

    鄒鋒鼻子裡「嗯」了一聲,未置可否。

    蒙面人說:「剛才在大殿上,我還想起了一個人,一件事。」

    「請先生明言。」

    「這個人就是宋朝的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趙光義,這個事情就是『改弦更張』。」蒙面人說:「古琴最早只有五根弦,周朝時文王、武王分別加了一根,成了七根弦,此後就一直沿襲下來。到了北宋至道元年,宋太宗很喜愛古琴,並製成了一架九絃琴。將琴原來是七根弦,增加為九根弦,此九弦之名就叫做君、臣、文、武、禮、樂、正、人、心。彈奏起來和諧而不混亂!這就是所謂的『改弦更張』。」

    「本來,我也有一事不明,莊主在除夕之夜的一戰中,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為什麼在今天的會議上,完全讓二莊主發號施令呢?」

    「後來,我突發奇想,會不會莊主已經對二莊主『改弦更張』了呢?宋太祖、太宗其母杜太后遺命,有所謂的『金匱之盟』。前任老莊主也有『兄終弟及』的臨終之言,莊主是想實現這一遺命嗎?」

    鄒鋒笑而不語。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想提醒莊主,文、武二王之所以改五弦為七弦,是因為五弦音律不全,難以表現較複雜的音樂,改成七弦後這個缺陷就已克服了,沒必要再添弦,此舉完全是多此一舉。」

    蒙面人冷冷地說:「莊主千萬不要忘記『燭影斧聲』的教訓啊。」

    鄒鋒心中一凜,臉色大變。

    「燭影斧聲」是歷史上有名的一個典故,說得是開寶九年十月十九日夜,汴京、午門、石獅。大雪飛揚,太祖趙匡胤命人召時任開封府尹的兄弟趙光義入宮。光義入宮後,太祖屏退左右,與光義酌酒對飲,商議國家大事。

    室外的宮女和宦官在燭影搖晃中,遠遠地看到光義時而離席,擺手後退,似在躲避和謝絕什麼,又見太祖手持玉斧戳地,「嚓嚓」斧聲清晰可聞。與此同時,這些宮女和宦官還聽到太祖大聲喊:「好為之,好為之。」

    兩人飲酒至深夜,光義便告辭出來,太祖解衣就寢。

    然而,到了凌晨,太祖就駕崩了。

    因此,很多人認為宋太宗「弒兄奪位」,其兄宋太祖是在燭影斧聲中突然死去的。而宋太宗當晚又留宿於禁中,次日,便在靈柩前即位,實難脫弒兄之嫌。

    難怪鄒鋒聞言會臉色大變,表情很不自然:「嗯,這些都是沒有根據的謠傳,先生不要經信。」

    「輕信?」蒙面人冷笑一聲、言之鑿鑿:「據《涑水紀聞》所載,太祖死後,宋皇后召的是其子秦王趙德芳,而趙光義卻搶先進宮,造成既成事實。宋後女流,一見光義,滿臉愕然,但她位主中宮,亦曉政事,心知不妙,見無回天之力,只得向他哭喊:『我們母子性命都托付於官家了』。官家是對皇帝的稱呼,她這樣喊光義,就是無奈之下承認光義做皇帝了。」

    「《宋史。太宗本紀》也曾提出一串疑問:太宗即位後,為什麼不照嗣統繼位次年改元的慣例,急急忙忙將只剩兩個月的開寶九年改為太平興國元年?既然杜太后有『皇位傳弟』的遺詔,太宗為何要一再迫害自己的弟弟趙廷美。使他鬱鬱而死?太宗即位後,太祖的次子武功郡王趙德昭為何自殺?太宗曾加封皇嫂宋後為『開寶皇后』,但她死後,為什麼不按皇后的禮儀治喪?上述跡象表明,宋太宗即位是非正常繼統,後人怎麼會不提出疑義呢?」

    他說得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今天偶然想起,給莊主指出來,是希望你心中有數,未雨綢繆,早作準備,不要前門拒虎。後門迎狼啊,萬一禍起蕭牆、措手不及啊。」

    鄒鋒深深一揖:「謝謝先生教誨。」

    一席話顯然說到他心裡去了:「我該怎麼辦?」

    「辦法當然有,現在錢莊正需要團結一心的時候,不宜內亂,再起用一個人來牽制二莊主的權力就行了。」

    「以先生之見,誰合適呢?」

    「費人此人太貪婪,林神醫太鯁直,不懂妥協,大總管一職,太貪太直的人都不行。太貪則易易被收賣,太直則不能通融,對內很難搞好各部門的關係,對外融資、合作也有障礙。剩下的余七太年青,還需要磨練,琴小姐太單純,這幾個人都不適合。」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其實莊主心中早已有了人選,只是這個人目前沒有在錢莊而已,我們不妨作個遊戲,各自背過身去,把心中的人選寫在地上,再一起看,如何?」

    鄒鋒笑著答應了。

    於是,兩人轉過身,各自在腳下寫了一個名字,再同時一起轉過身來,兩人相視大笑。

    他們寫的都是同一個名字:「致遠。」

    「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蒙面人說:「鄒松誰都可能寬容,唯獨對致遠,永遠都無法容忍,根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定律,致遠無疑是牽制鄒松的最佳人選。」

    「是的。」

    「莊主好自為之,告辭了。」蒙面人語畢,頭也不抬,揚長而去,鄒鋒卻癡癡地站在園中。一個人站了很久。直到日已近午,方才悻悻而去。

    逆風是一個非常自負的人。

    作為旱地的主宰者,糾倭貿易,「聯夷肆劫」,當然有自負的理由。

    他本是貴族,長期從事對東瀛的貿易。後因海禁政策,在遭到官軍圍剿之後,逃往東瀛薩摩的松浦津,以五島列島為根據地,還在平戶建造了第宅,擁有一支龐大的船隊,自稱「五峰船主」,又稱「宗主」。

    戰時襲用倭人服飾旗號,乘坐題有「八幡大菩薩旗幟」之八幡船,侵擾旱地沿海地區,無惡不作,掠奪了大量財物,老百姓對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噬其肉。

    可是,他不在乎。

    別人痛苦,他快樂,別人憂傷,他高興,別人被殺,他喜歡--只要是別人的事,他都不在乎。

    不要說百姓,就是對於手下的死活,他也不在乎。作為一個商人,他把手下的人看成一件件的商品,根據交換守衡定律,獲取任何事物都需要交換。金錢可以換取性,性可以換取機會,機會又產生金錢,金錢還可以買命。

    這是一本萬利的事。

    商業是一種不時帶有血腥的交易,是人類所特有的--你看到過兩條交換骨頭的狗嗎?

    他就用一點點金錢來交換手下替其賣命--這裡一點點的意思,是他非常在乎金錢的價值,「物超所值」的蠢事情,是絕不會做的。

    --至於手下的看法,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積累了多少財產,擁有了多少女人。

    這天,天氣晴朗,關海天品著一杯美酒,懶懶地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看著手下正在將搶來的東西裝船,感覺非常愉快。

    簡直愉快得想叫出來。

    因為在夕陽落山之前,他就要出海了,一出海,誰也拿他沒轍--包括幾天以前搶過的江湖上談虎色變的怡和錢莊。

    他和怡和錢莊的關係,就是「既合作又竟爭」,「一會兒是朋友,一會兒是敵人」,昨天還在一起把酒言歡,今天就可以撕下臉搶你的東西。

    至於臉,他覺得是可要不可要的,身外之物,說你有臉就有臉,說你沒臉就沒臉--他最喜歡最擅長的就是「說翻臉就翻臉」。

    他有時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有的人把「面子」看得那麼重?

    這裡離錢莊總部實在太遠,馬不停蹄也要跑十多天。而現在,才過去七天而已,他當然不會給錢莊任何機會。

    逆風一向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對自己的命看得很重,他總認為,命都沒有了,還拿錢做什麼?

    當然,別人的命,他不在乎。

    忽然,大地微微有些顫動,杯子裡的酒居然灑了出來。

    難道是地震?或者是錢莊派來了一支騎兵?按正常估計,錢莊要想奪回這批物品,非派大量的人馬不可。

    可是,據一天前抓住的一個中原來的販鹽人所路上沒聽到怡和錢莊有什麼動靜。而一支軍隊是不可能沒有動靜的。

    逆風看到的是一隻幾乎從天而降、殺氣騰騰的「大象」。

    等他看清「大象」是一個巨人的時候,一隻如盆般的拳頭已經重重地擊打在了他的臉上,將整個臉打得稀爛。

    這一瞬間,他才忽然明白,原來「臉」是如此的重要。

    可是,在他看到一片黑暗、閃出滿天星光的時候,有一點卻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的手下一個個張大嘴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來救他?

    --你如果把手下看成一種商品,那麼,你的手下也會把你看成商品,在商品社會裡,「救命」是有價值的,誰願意做「物超所值」的事?如果你沒有付出足夠的價值,是不會有人來「救命」的。

    --這就是他至死也沒有弄明白的道理。

    千里之外,也有一處暫時的世外桃園,就是三華山,淡淡雲霧中層層疊疊的山。

    石徑穿雲入,溪流映日斜,翠微深處訪煙霞,犬吠到仙家,樹積千年蘚,籐懸百丈花,山僧汲水漱壺沙,留試雨前茶。春日滿山杜鵑,茶樹碧綠,茶香四溢;盛夏重巒疊翠,滿目皆綠;深秋紅葉千里,層林盡染;隆冬銀裝素裹,玉樹瓊花。

    每一個季節都是一幅壯麗絕倫的畫卷。

    致遠和袁梅在山上住了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瀚忙於對付錢莊的圍山,和撤圍之後名聲在外的騷擾,不得不安排佈置,準備對策,沒有花過多的精力「陪」他們,給予了相對的自由,讓他們享有了一陣難得的寧靜。他們也沒有完全意識到危險離得如此之近,僅是致遠潛意識中,心裡偶爾隱隱有點不安,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這種不安於瀚眼中偶爾顯露的、一閃即過的邪惡,對未來的不確定性。

    --致遠一向相信自己的這種第六感覺,正是這種感覺,多次讓其化險為夷。

    安排住宿的時候,顧夫人堅持要陪袁梅,袁梅則堅持要致遠住在附近。瀚表示,袁梅住的農舍沒有多餘的房間。

    「隨便找個地方就行。」致遠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沒關係的,就是旁邊的馬廄我也睡得著。」

    於是,在瀚要噴出火的眼神中,致遠心安理得地睡在旁邊的馬廄裡。

    奇怪的是,顧夫人有兩晚徹夜未歸,袁梅悄悄問她,也問不出所以然,再問,竟淚如雨下,一言不發,弄得袁梅心裡也有了陰影。

    致遠晚上睡得不好,一是因為擔心顧夫人,她沒有回來睡,二是因為屋裡住著一位絕世佳人,弄得心猿意馬、想入非非。小時候,聽說書人說到三國時期美髯公關羽歸降曹操之後,「於路安歇館驛,操欲亂其君臣之禮,使關公與二嫂共處一室。關公乃秉燭立於戶外,自夜達旦,毫無倦色。」當時,致遠是十分的佩服。

    可是,當他立於戶外,或者躺在馬廄,看到窗口袁梅婀娜多次、曲折起伏的剪影,才明白關羽為什麼會成為聖人,而自己簡直是不可救藥的俗人一個。

    是不是見一個美女就喜歡一個?

    難道他這麼快就忘記了純的萬千柔情?難道僅是一時的寂寞,變成一生的過錯?一想到純,那個曾給了他「家」一樣溫暖的女人,他的心裡就有些酸楚的痛,就有些後悔和愧疚,就覺得對不起純。

    何況袁梅還是他最好的朋友林嘯風真心喜歡的女人。

    他對感情已經沒什麼自信,他不是大家想的那種對感情那麼有把握的人,他寧願自己是,但他並不是。從來不敢溫柔公開地去想一個人,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更殘忍的是,一邊想著一個女人,卻一邊渴望著得到另一個女人的**。

    --他無法阻擋對純的思念,也無法阻擋對袁梅身體的渴望。

    --暗藏這種心思和行為,他還算人嗎?

    當一個春雨綿綿的清晨,袁梅覺得致遠在外面守了一夜,保護的很辛苦,喚他進屋品茶的時候,他還是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地進去了。

    不可抑制地走向**和死亡。

    高山出好茶。

    古詩曰:「霧芽吸盡香龍脂」,是說高山茶的香氣特別好、滋味特別醇厚。茶樹喜溫、喜濕、耐蔭,人們常以「霧鎖千樹茶,雲開萬壑蔥,香飄千里外,味釅一杯中」來形象地說明高山茶與環境條件之間的關係。

    三華山土壤、環境、氣候、陽光、植被就非常適合種茶。

    這幾天,在這裡,致遠第一次有機會完整地品嚐、欣賞茶道,從種植、採摘、烘乾、炒青、儲藏、茶具、茶藝等一系列活動--在山上,茶成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歲月如歌,人生如茶。

    十歲的男人是檸檬茶,人性初顯露,淡淡的青澀醇味,回味甘甜;二十歲的男人是雨花茶,初識情懷,至真至純,滋味鮮涼而氣色清香;三十歲的男人是碧螺春茶,閱歷人生是一種去粗取精過程,去除了浮躁又保持了香味而具有了獨特美的風格;

    四十歲的男人是西湖龍井茶,簡單中體現了完美,成熟中體現了高貴。而又讓這高貴是如此可以親近於人;五十歲的男人是烏龍茶,經歷了歲月磨煉,開始磨煉歲月。事過千萬,不需過分顯露,真情自然湧出。

    六十歲的男人是祁門紅茶,經自然調和,收日精月華,滋味濃厚;七十歲的男人是銀針白毫,已不必看見全人,只見其點滴,便可勾勒出全部風華,人性已飄蕩其身形之外。過了七十歲的男人集眾茶的甘香於一體,經歷了所有性情中事而觀止。

    瀚源茶呢?致遠認為似少女,如佳人。

    詩經曰:有女如荼。佳人似佳茗,好的茶,不是一次就可以嘗出她的味道。一旦懂了,是可以多年以後都難以忘懷的一段感覺。

    他能品出袁梅的滋味嗎?

    茶的清淡是女人味的精髓。淡淡的澀味,是佳人才有的一種特別的女人味。

    袁梅慢慢地為致遠煮一壺香茗,焚香、備器、選水、取火、候湯、習茶,看她專注、虔誠的神情,圓潤而俊俏的下頜,唇線清晰而優雅,雙眸閃動出奪人心魄的聰慧,面龐秀麗得舉世無雙,真是「上天的傑作」,讓人怦然心動。

    若得此女,夫復何求?

    這裡的農舍裡都用榻榻米,人要席地而坐。

    致遠跪坐在榻榻米上,慢慢地將一杯袁梅敬過來的瀚源茶放在唇邊,看那葉子慢慢的舒展開來,氤氳升騰的熱氣、雲蒸霞蔚,淡淡的茶香中,茶葉慢慢的舒展開來,現出一芽一葉、二葉,單芽、單葉的生葉本色,慢慢的變得飽滿,慢慢沉到杯底,嬌柔而縹緲,淺品一口,不停地湧起豐厚、細膩、持久的漏*點,並且停留在唇邊和舌尖,很像一個曼妙女人為你打開的心扉,心底會漾起微微的漣漪!

    一杯茶的好壞不僅取決於茶葉本身,更依賴於水的沖泡。茶葉和水天生就是般配的。只有水,讓茶流動,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味道。

    此刻,致遠幾乎渾然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忘記了東部大陸險惡,忘記了深藏不露的「針」。可有些人、有些事,真的能忘記嗎?

    --思念,是唇間飄過的風,是舌尖留下的淡淡茶香。

    似水的柔情慢慢地在房間裡擴散開來。

    良久,致遠打破了寧靜,試探著問:「你叫我來,是有話想對我說,是嗎?」

    「是的。」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有什麼話請盡快講。」致遠說:「瀚對付了錢莊之後,就會騰出手來對付我們了。」

    「他為什麼要這對付我們?」袁梅睜著美麗的眼睛:「我們到這裡就是來尋找他的啊。」

    「如果他真的是『針』,我們的處境將非常危險。」致遠沉聲說:「三華山的地勢險惡,一方面易守難攻,另一方面也插翅難飛,一旦對方心懷不軌,我們很難逃出去。」

    「嗯。」

    「我不瞭解瀚是什麼人,可我知道『針』是我們這一生中遇到的最邪惡最可怕的人。」致遠緩緩說:「我有一種感覺,謎底就要揭開了,我們離『針』越來越近了,而我們離其越近也越危險,因為我們身在明處,如盲人夜行,稍一不慎,『針』就會似一張網把我們緊緊粘住,讓我們身陷囹圄、無法脫身,再像水蛭一樣把我們吸乾。」

    「天上不會無故掉餡餅。遊戲並不適合每個人,想進去玩,就得遵守遊戲規則,所以,我們一定要作最壞的打算,作最周祥的準備。」致遠擔心的是袁梅,是萬一有變,能否把她安全地帶出山。

    袁梅搖搖頭說:「顧夫人私下告訴我,瀚是個非常厲害的一個人,你很難對付他的。瀚與源除了開發出極品的『瀚源茶』之外,還以茶道悟劍道,獨創了一套『瀚源劍法』,這套劍法最大的威力在於雙劍合壁,陰陽互補,天下無敵。」

    「你不要擔心,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無敵於天下。」致遠輕撫刀身,目光堅定:「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相信,瀚源劍法一定也有破綻。」

    「是什麼破綻?」

    致遠說:「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一定能找出來。」

    袁梅說:「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袁梅說:「此劍法要瀚和源兩人同時出手,才能有最大的威力,到時,只要將這兩個人分開,你應付瀚,我全力對付源,成敗或未可知,尚有一線生機。」

    「嗯,不失為一種辦法。」

    「不過,聽顧夫人說,他們二人沒有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袁梅說:「要對付這種劍法,關鍵還是要瞭解它的起源、屬性和特點。」

    「你說得有道理。」致遠點頭贊同:「我們不能沒有認清過去,就急急忙忙地追趕未來;還不知道為什麼摔倒,卻又匆匆地趕路。」

    拿起一杯茶,在紅唇邊輕啜一口,袁梅繼續說:「茶是一種淡泊的人生,劍是難言的寂寞。瀚源劍法以茶悟道,以道御劍,自有一番不同。」

    「以道御劍?」說到對於劍的理解,致遠情不自禁一臉肅然。

    「是的。」袁梅說:「我剛才為你展示茶藝,就是希望你在品茶的過程中和氛圍中,能有所領悟。」

    「謝謝。」

    「茶,是一種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世界上最早發現茶樹和利用茶樹的國家是中國。『茶』的起源,最早見於我國的《神農本草》一書,它是世界上最古的第一部藥物書。據早發現茶和利用茶的人是神農,傳說中他曾嘗百草,中毒後用茶葉來解毒。」

    「從公元前的周朝初期國人就開始喫茶葉了。《詩經》云:『採茶薪樗,食我農夫。』東漢壺居士寫的《食忌》說:『苦茶久食為化,與韭同食,令人體重。』」

    袁梅娓娓道來,慢慢解釋說:「在最初很長的時期,茶其實一直是被作為藥品服用。」

    「藥?」致遠有點驚訝:「真的沒有想到。」

    「是的,藥。」袁梅說:「直到秦、漢時期,由於人工栽培的茶樹多起來,人們發現了茶生津醒神的功能,制茶和飲茶才漸成風氣。尤其是在漢代,司馬相如等一代文豪,都對茶這一當時的時尚飲品情有獨鍾,並撰文從藥理、文學等方面闡述對茶的看法。」

    「魏、晉之前,人們對茶有不同的稱呼,如『茶』、『茗』、『詫』等,最終被確定為『茶』則是在唐朝。」

    「唐朝是茶和茶文化發展史上的一個高峰。從洛陽到長安、隨處可見賣茶水的店舖,茶葉貿易也十分發達。到唐朝中期,煮茶、飲茶已被認為是高雅的藝術行為。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

    「同時,唐朝也是茶道開始的一個關鍵時期。」

    致遠問:「為什麼?」

    「因為正是在這一時期,茶道傳到了東瀛。」

    到東瀛這個國家,致遠一時失笑:「怎麼祖先的好事都讓他們學去了?」

    「是的,這是一個善於學習的國家。」袁梅說:「奈良時代茶傳入了東瀛。聖武天皇在宮中召集僧侶百人念《般若經》,第二天,贈茶犒勞眾僧。孝謙天皇在奈良東大寺召集五千僧侶在佛前誦經,事畢,同樣以茶犒賞,當時的茶是由遣隋使、遣唐使帶回來的,非常珍貴。因此,能得到天皇以茶犒賞的儀式也就非同一般了。」

    致遠說:「這麼說來,主要是僧侶傳過去的?」

    「是的。」

    袁梅說:「平安時代,日本高僧永忠、最澄、空海到中國天台山國清寺流學,先後將中國茶種帶回日本播種,並傳授中國的茶禮和茶俗。」

    「但是,寫下日本飲茶史第一頁的,還不是前三位。」

    致遠問:「那是誰?」

    「是一個叫永忠的高僧。」袁梅說:「他在中國生活了三十年,和中國的茶聖陸羽是同時代人。他在中國的寺廟中品茶的時候,中國文人剛剛開始了手握茶經坐以品飲的茶的黃金時代。他回國後,在自己的寺院中接待嗟峨天皇,獻上的就是一碗煎茶。」

    「平安朝的茶煙,瀰漫著高玄神秘的唐文化神韻。詩歌中這樣吟哦著:蕭然幽興處,院裡滿茶煙。」

    袁梅吟詩的聲音清脆悠長,彷彿將人帶入了那個盛世的年代,一起去品味深峰、高僧、殘雪、綠茗,弘仁茶風。

    致遠也不禁受到感染,撫古幽思,悠然神往。

    清香繚繞。

    袁梅繼續敘述著祖先的光榮:「當時,東瀛崇唐敬漢,從中國進口的一切東西,都讓他們喜歡,相當稀有的茶,便成為極風雅之物。」

    「平安末期至鐮倉初期,應相當於中國的宋代吧。日本文化,開始進入了對中國文化的獨立反芻消化時期。」

    致遠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這個民族實在是一個非常善於學習的民族。」

    「是的。」袁梅說:「這也正是大和民族可怕的地方。」

    「到了鐮倉時代,日本興起品茶風,帶頭人是曾經留學中國的禪師榮西,他親自種茶,還把茶種送給京都高僧明惠上人,明惠把茶種種在?尾山上,後來這成為日本聞名遐邇的『?尾茶』。」

    「榮西研究中國唐代陸羽的《茶經》,寫出了日本第一部飲茶專著《喫茶養生記》。他認為『飲茶可以清心,脫俗,明目,長壽,使人高尚』。他把此書獻給鐮倉幕府,上層階級開始愛好飲茶,隨後,日本舉國上下都盛行飲茶之風日本茶道中的『抹茶』也是從鐮倉時代開始的。」

    「室町時代以後,茶樹的栽種已普及起來。把飲茶儀式引入日本的是大應國師,後有一休和尚。品茗大師村田珠繼承和發展了他們的飲茶禮儀,創造了更為典雅的品茗形式,他被稱為日本茶道的創始人。後來茶道又不斷得以完善,並作為一種品茗藝術流傳於世。」

    致遠是個術士,從小是個孤兒,說得好聽點,是闖東部大陸的大俠,說得難聽點,實質就是靠賣命為生的人,文化底蘊不高,對這種高深的茶道一時不能完全領悟,聽得雲裡霧裡的。

    --按他的理解,能殺人的劍就叫「劍法」,打架這件事幹得好,就叫「武俠」,能讓女人上床的功夫就是「內功」。

    「太複雜了,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他忍不住叫了起來:「可不可以說簡單一點?」

    袁梅笑了:「當然有用,好,我長話短說。你耐心一點,好吧?」

    「嗯,請說,我洗耳恭聽。」

    「東瀛後來出了一位很了不起的茶道大師,就是千利休。」袁梅說:「他追隨紹鷗學習茶道別號拋秋,是安土、桃山時代的茶博士,茶藝非常精湛,遂集茶道之大成,繼承了前輩創製的苦澀茶,在環境幽雅的地方建築茶室,講究茶具的『名器之美』。千利休集茶道之大成,主張茶室的簡潔化,庭園的創意化,茶碗小巧,木竹互用,形成獨具風格的『千家流』茶法。」

    致遠道:「說來說去還是茶,與劍法與什麼關係?」

    「就說到了,別急。」袁梅莞爾,慢慢解釋:「就是這位千利休,潛心養性,修禪養身,逐漸領會,終於以茶悟道,以道御刀,從茶道中悟出了一套刀法。」

    「刀法?不是劍法嗎?」

    「不是。」袁梅說:「東瀛武士喜刀,一種微微彎曲的唐刀。因為形狀似秧苗,也叫苗刀,日本三大神器的草雞劍就是一把唐刀,而不是劍。」

    「佛教從天竺傳入中國,中國將其融入儒家與道家,這才產生了中國式佛教『禪』,禪自南宗六祖慧能以『頓悟』戰勝了北宗神秀為主的『漸悟』後大盛。

    「不久,禪又自中國傳入東瀛,東瀛國人將禪再次變化,融入大和民族的堅忍、纖細、精緻,加上略略感傷而又極端,崇尚清寂平和卻又殘忍好鬥,及島國的憂患意識,武士的視人命如草芥。因此東瀛的茶道也帶有這樣的氣質。」

    「刀法萬宗,禪茶一味,千休利從茶道、禪宗悟出的刀法,結合東瀛民族的性格,自成一格,與中原大不相同,平靜中突顯猛烈,怪異而凶狠,不按常規,講究一刀斬殺、極為可怕!」

    致遠對於倭人的刀法,也有所耳聞,知道所言非虛,聞言不禁歎了一口氣。

    「後來千利休被武將豐臣秀吉逼迫自殺,他的技藝『傳宗接代,不出祖流』由其孫子繼承下來。其中的一位孫女避禍,就來到了東部大陸。」

    致遠說:「來的就是源?」

    「是的。」

    「後來源遇到了瀚,因茶結緣,兩人一見鍾情,共同研究,再融合了瀚的劍法,一起創造出了項尖的『瀚源劍法』。」袁梅說:「所以,這套劍法並不是單純的『劍法』,而是一人使劍、一人使刀,將劍與刀的優缺點互補,揚長避短,一旦使出,威力巨大,至今無人擊破。」

    「真有一套,好厲害!這個民族確實不容小看!」致遠聽得一掌擊案,心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己。

    半盞香茶漸漸冷去,僅有餘熱,絲絲縷縷,輕香縈繞。

    「那麼。」致遠說:「我們又該如何去尋找破解之道呢?」

    袁梅說:「具體的方法我也不清楚,不過,我雖然不懂劍法,卻習茶道,我想,沒有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我們應當從茶道上去找。」

    致遠眼睛一亮。

    「我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袁梅說。

    「請說。」

    袁梅沒有直接回答,卻說到了插花:「茶道在東瀛不但盛行,且是一種嚴肅的活動,這正與其文化和美學觀念相合,精緻、纖細、潔淨,器具也是非常講究的,其插花的時間恐怕比得上烹茶的時間了。」

    「還要插花?」致遠搖搖頭說:「太繁鎖了。」

    袁梅忽然起身,在茶室的地板上放了一個大而淺的圓盤子,並且向裡面倒滿了水,地板上放下一枝梅花,微笑著對致遠說:「請你插花吧。」

    「我?」致遠張大嘴,他是俗人一個,怎麼懂插花?

    「是的。」

    「為什麼?」

    「因為在東瀛,茶道往往是與插花聯繫在一起的。」袁梅做了一個很優美的手勢:「請插花。」

    致遠也不笨:「插花至少要花瓶吧?」

    「嗯。」

    致遠不解,拿起梅花:「可是,這個盤子是平的,那麼大、那麼淺,往哪插呀?」

    「我也不知道。」袁梅用一種挑戰的口氣說:「這就是禪意,要你自己去領悟。」

    致遠能悟出來嗎?一個根本不懂插花插花的人,能將這枝梅花化腐朽為神奇,由平淡中插出絢爛嗎?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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