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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809:面料 文 / 為博紅顏笑

    809:面料

    809:面料

    清風伴隨著夜晚的寧靜,地上的樹影搖晃出妖艷的舞姿。

    今夕坐在木屋裡,看著天上發出平和光線的月亮,心裡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心魔現在已經在整個村子裡穿梭,感受著與心魔的那一絲聯繫,今夕吐了一口氣。

    突然狂風大作,從全身迸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

    就在今夕凝視著遠方的時候,在今夕的背後隱約出現了一個黑影。

    「心魔,你那裡有什麼發現沒有?」今夕一道神念給心魔傳遞了過去。

    心魔出生於今夕的心裡,今夕能與心魔僅僅通過神念進行交談。

    「沒有,老大,你自己要小心啊。」心魔那端傳來關切的聲音。

    今夕還沒來得及回話,突兀感覺一陣危機從背後傳來,急忙跳起。

    只見地上一個黑衣人用鉤爪刺破了自己的殘影。

    這個黑衣人發出類似野獸咆哮般的怪吼,今夕身形還沒站穩,只見一團青色火焰朝著自己奔襲而來

    今夕急忙退後,殘影彷彿如同千萬一般,出現在四周。

    只是這團火焰追蹤著今夕的本體而去,今夕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這是什麼怪火?」今夕心裡一驚,狂風奔襲,彷彿要吹散這團火焰。

    突然,一道寒光出現在今夕的眼前。

    今夕轉身躲避,很是狼狽。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被詭異的壓制,絲毫沒有還手的餘地。

    就是面對當年那個黑衣武宗強者,自己也不會沒有還手的機會,更何況是現在的今夕

    一聲低吼,捲起狂風,四周彷彿帶起霧氣,今夕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氣當中。

    風起雲湧

    一時間,無數的今夕的幻影出現在這個黑衣男子的四周,似虛如幻。

    悶哼一聲,黑衣男子被今夕一拳轟中。

    如同烏雲蔽日,滂沱的大雨從雲中灑向大地。

    狂風暴雨

    接連兩招,這個黑衣男子接連吃癟,但是依舊奮勇向前朝著今夕奔襲而去。

    「怎麼回事?」今夕在心裡有一絲不安閃過。

    瞬間,彷彿眼前的環境被一團青色所取代。

    腦海裡,一團青色的火焰正在緩緩升起!

    不好這是今夕在電光火石見想到的。

    還沒來得及離陣劇烈的疼痛便從腦海傳來,迅速擴散到身體每一個部分,灼燒的感覺彷彿傳至肌膚每一存。

    急忙退後,但是卻控制不住退後的腳步。

    鉤爪的寒芒出現在今夕的面前,今夕再退,不斷運轉體內的力量抵抗著這團青色火焰的灼燒,一邊和這個瘋狂的黑衣男子較量。

    「老大,你沒事吧?」心魔的聲音在陳耀的心裡響起。

    「不要回來,你繼續監視」今夕在心裡痛得發出狂吼對心魔說道。

    今夕原本的計劃是將心魔與自己分散開來,既然敵人可以控制人偶,那麼只要心魔找到操縱者,那麼自己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是今夕忽略失誤了一件事,就是這個傀儡太詭異了,就以這團不知名的青色火焰,就已經讓今夕吃不消了。

    一邊抵抗著這個傀儡的進攻,一邊抵抗著青色的火焰,今夕的身形漸漸地緩慢了下來,身影已經漸漸變得清晰,不再像剛才那般模糊不堪。

    心一橫,今夕瘋狂運轉著體內的精之力,一股淡淡的黑色出現在今夕的身邊。

    「夜魅魔」今夕瘋狂地咆哮著,彷彿要用這一聲咆哮化去週身灼燒的感覺。

    原本黑暗的夜色,變得更加深沉,一道微弱的白色光芒出現在黑暗的中心,緩緩張開。

    今夕現在只覺得自己的精之力正在隨著這一道白色縫隙的張開,急速的消散當中。

    這個黑衣人就這般突兀地被打飛,然後瘋狂地再次向前衝了過來,右臂被這道縫隙牢牢地抓住。

    猛然一使勁,黑衣人扯斷了自己的右手,繼續朝著今夕飛奔而來。

    鮮血順著黑衣人斷掉的右臂處,噴湧而出。

    今夕現在已經快退到村子的入口,「心魔?怎麼樣?」強忍著疼痛,今夕問道。

    「有了一絲絲的聯繫,老大,把它解決掉」心魔的聲音在那邊帶著一絲關心說道。

    今夕轉過頭,彷彿是放下了什麼包袱一般,轉過頭看著這個正在朝自己奔襲而來的黑衣傀儡。

    只見這個傀儡的身邊出現暗紅色的光芒,漸漸一道大門突兀地出現在今夕的面前,只是這道大門是那麼的模糊,並不清晰。

    「阿鼻地獄,開」今夕大聲地吼道。

    無數的厲鬼,發出驚天的尖叫聲,圍繞在這個男子的旁邊。

    今夕現在體內的精之力已經不支,快要無法抑制住體內的火焰。

    今夕沒有注意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朝著村口的方向趕了過來。

    「老大,我找到了」那邊傳來心魔急切的聲音。

    聽到這個消息,今夕從以前朱夜給的儲物袋裡,抽出一柄寒鋒,看著傀儡漸漸遲鈍的聲影,知道是心魔已經得手了。

    一刀劈了過去,鮮血從傀儡的身上噴灑出來,隨著黑影緩緩倒下的瞬間。

    今夕臉上的冷色漸漸被一種驚訝所取代。

    柳?柳?身穿一身白衣四周綻放的血花中間。

    如同在血腥的戰場上,鮮血灌溉的土地,開出的一朵潔白的梅花。

    鮮血灑在柳?的臉上,今夕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這幾秒的時間,恍如百年。

    「今夕,你的衣服弄髒了。」柳?緩緩開口說道。

    今夕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直愣愣地站在那裡,如同風乾的枯枝。

    柳?輕輕地走了過來,每一步,彷彿都踩在今夕的心上,一雙帶有一點溫度的摸到了今夕的臉上。

    「你瘦了」柳?輕聲說道。

    今夕機械般地握起摸在自己臉上的著柳?微笑的樣子,莫名的一陣心痛。

    這時,柳?彷彿失去力量一般,倒了下去。

    今夕一把扶起柳?,看見柳?已經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害怕的話,怎麼不說出來啊?」今夕低頭輕聲歎氣地說道。

    不久,今夕就將柳?帶回她的小屋。

    「老大,她沒事吧?」心魔在一旁小聲地問道。

    看見今夕點頭,心魔突然狡黠一笑,像是戲法一般從手上拿出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今夕問道。

    「這是傀儡術啊?」心魔開心地說道。

    今夕略微笑了一下,把心魔收回,看著正躺在床上的柳?,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只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這聲歎氣很輕,漸漸地消散在夜空之中。

    清早的陽光帶來的是溫暖與希望。

    緩緩張開眼睛,柳?看見旁邊椅子上熟睡的今夕。

    今夕連續幾天都沒有睡覺,加上在經歷那麼激烈的戰鬥之後,在送回柳?之後,終於疲憊不堪地睡著了。

    柳?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熟睡的陳耀。

    彷彿是被驚醒了一般,今夕睜開眼睛。

    看見柳?正露出一種害怕的表情看著自己,今夕也是無奈的笑了笑,「你醒了?」

    「嗯。」柳?躺在床上,小聲地說道。

    「起來吧,我給做吃的。」今夕站了起來,深深呼出了一口氣,轉過頭。

    生火,起鍋,炊煙渺渺升起,一幅平淡而又溫馨的畫面。

    今夕突然覺得要是能夠永遠這樣下去也不錯。

    柳?看著今夕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心頭,「今夕你以前的故事吧?」

    只見今夕的手緩緩一震,然後繼續平靜地做著柳?的早餐,並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今夕便端著一個碗走向柳?,如同兩人第一次見面一般,輕輕吹了一口勺子上的熱氣。

    今夕說道:「趁熱吃了吧。」

    柳?一把坐了起來,「我又不是病人,自己能動手。」

    罷,兩人相視一笑。

    今夕就在柳?的旁邊,緩緩開始講述他的這十七年時光,柳?也是一邊吃著早餐,聚精會神的聽著。

    不久,便講述到遇到婉鳶,以及婉鳶的背叛,今夕神色平靜地如同旁人般,講述著自己的心酸故事。

    柳?沒有說話,只是聽著。

    直到故事的盡頭,柳?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柳?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子,曾經也那般心碎過。

    拉起今夕的手,也不管今夕驚愕的表情,放下手中的碗,拉著今夕走到了外面。

    今夕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是感覺柳?手上傳來的溫暖,竟然漸漸平復自己內心的恨意。

    柳?把今夕帶到一塊空地上,轉過頭去,只是埋下身子,並沒有說話。

    今夕靜靜地看著柳?,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這時,只見柳?手捧著一抹黃沙站在了今夕的面前。

    黃沙透過柳?的指尖,緩緩散落下來,隨著微風的輕撫,緩緩向天邊飄去。

    「往事如沙,抓的愈緊,只會加速它的消散,但卻會留下一塊最終無法散去,久久,留下心病。」柳?用手一捏手上的黃沙,攤開手掌,那絲絲的黃沙竟然在手掌之中沒有散去。

    「鬆開雙手,讓它隨風飄散吧。」柳?鬆開雙手,任由黃沙劃過手掌,在掌紋上纏繞,最終依舊被風帶走。

    今夕沉思良久,「真的忘記的了嗎?」

    柳?又轉過頭去,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放下,也是一種力量。」

    柳?轉過頭來看著今夕,「有時候,勉強堅持著持自己的固執叫做倔強。也有的時候,肯去承認自己的軟弱,卻叫做膽量。」

    今夕沒有說話,彷彿是陷入沉思了一般。

    放下,堅持。似乎是兩個永遠對立的存在,只是存在的意義不同,就更能凸顯出自己的價值。

    柳?緩緩開口:「知道我為什麼放下了自己的理想了嗎?」

    今夕搖頭,他也想知道為什麼柳?回回到這裡,並且在昨晚,如同雪白的梅花一般,在血光中綻放。

    「因為,我堅持著自己的幸福。」柳?說道。

    今夕一震,彷彿是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許久,今夕開口說道:「值得嗎?」

    柳?沒有說話,只是睜大了眼睛,側著身子看著今夕。

    今夕一直明白自己心裡的那絲怪異的感覺是什麼,只是一直不敢去承認罷了。

    沒有說話,頭上第三目緩緩張開,絢爛的紫色光芒從中流轉而出。

    「可是,我是個怪物啊」今夕突然有些失聲地說道。

    自從成魔之後,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今夕的心裡,只是當初呆在羅家的時候,為了力量並沒有過多在意。

    可是在遇到柳?之後,自己竟然越來越在意自己的這只第三隻眼睛,他沉默,他無言,只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是個怪物。

    沒有說話,只見柳?輕輕地走了過去,拉住今夕的脖子,一把吻上了今夕的第三隻眼睛。

    當初那個印著太陽的女子,那幅畫面,印在了今夕的心裡。

    彷彿破殼的冰塊,有多久了,今夕都不記得,彷彿心裡最軟的那絲線被牽動。

    紫色的光芒漸漸變淡,就在柳?吻上今夕的第三目的瞬間,一股妖艷的紅色光芒在紫色光芒中,破殼而出

    放下麼?今夕在心裡這樣問自己。

    看著柳?緊閉的雙眼,看著她這麼認真的申請。

    今夕也是閉上眼睛,彷彿做了決定一般,一道閃電竟然從陳耀的心裡閃過。

    放下的力量

    進入狂風已經半年多的時間,依舊沒有辦法突破至無風的境界。

    今夕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每次彷彿都能觸摸到那道門檻,卻又被推出在外,從狂風到無風,是一場蛻變,是心靈上的蛻變

    柳?覺得一陣微風撫摸著自己,自己緩緩上升。

    一陣驚呼,柳?竟然發現自己已經漂浮在半空之中

    面前的今夕微笑地看著自己,露出一絲溫情。

    放下了,曾經的波瀾壯闊都已經過去,留得住眼前的青山,才是幸福。

    無風,並不是沒有了的意思。

    而是形容不再被束縛的意思,不再被形所束,真正自由自在的心境

    彷彿是隨心而動,身邊的清風就能隨著自己而轉動,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讓今夕覺得十分暢快。

    伴隨著狂風決的進步,今夕體內一直內壓抑的能量轟然全數爆發開來,一舉衝到武師巔峰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冰冷的目光正從村**向天空中相擁的男子。

    只是現在的今夕沉浸在幸福之中,對於未來的危險依然絲毫不知。

    夜晚,今夕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憶著白天那幸福的況味,點點滴滴,都值得一輩子去回味。

    這時,旁邊柳?的家裡,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討論聲。

    今夕不放心,一陣清風飄了過去。

    「這件事情本來在村裡就算不得什麼秘密,你就發動一下大家,讓大家幫幫我,我這次一定能解開這個謎團」唐青陽的臉上露出一種自信的神色。

    「青陽哥,我一直把你當作我的好哥哥,我不希望你出現上次那種意外。」這時,柳?也是堅定的說道,絲毫沒有妥協。

    「我已經變強了,不會再有那樣的意外了」唐青陽激動地說道。

    「怎麼回事?」今夕的身影緩緩定格在柳?房間的門口。

    「這件事情屬於村裡的秘密,陳兄弟不是外人,而且修為也很高,和我一起,肯定沒有事的,柳?,你也不想全村在一個未知的陰影裡面吧?」唐青陽看著柳?說道。

    「?,怎麼回事?」今夕從唐青陽的語氣中隱隱聽到有危險,於是認真的看著柳?說道。

    「今夕,你不要聽他說,我不希望你也有什麼危險」柳?堅定地說道。

    今夕漸漸感覺不對,自己決計不允許柳?活在不安定中,決計不允許,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不能就這樣丟失

    拿定主意,今夕轉頭看著唐青陽,希望從唐青陽那裡得到答案。

    「陳兄弟,你也知道,柳?妹子一家都是行醫的吧?」唐青陽看著今夕說道。

    看見今夕點了點頭,唐青陽繼續說道:「柳?的父親曾經是這個村裡最好的大夫,但是卻莫名其妙地死了。」

    今夕也是略微一愣,他只知道,柳?的父親早就過世了,卻不知道其中隱秘。

    「青陽哥,不要說了」柳?大聲地說道。

    唐青陽略微停頓,開口說道:「在這個村子的後面有一座山,傳說山上有無數的藥材,為了救我的父親,柳?的父親才會涉險攀登,自古以來,就沒有人能登的上去,因為這座山,只要是進入了山上,沒有能活著出來的。」

    見今夕低頭不語,唐青陽開口說道:「只有曾經我以武師初階的實力走進這座山,想要探知這座山的奧秘,還在外圍的時候,就出現一個奇怪的畫面。」說道這裡,唐青陽彷彿是想到什麼災難一般,隱隱有些發抖。

    「我看見這塊天空被無數修行之人撕成兩半,竟然有人在窺視著這一切」唐青陽的聲音有些發抖地說道。

    今夕這才抬起頭,直直看著唐青陽

    他退後,靠在沙發上,柔軟的絲絨面料,並不能減輕背部的疼痛。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玻璃窗外的雲層卻是越壓越低,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室外就黑得像深夜,空氣中始終醞釀著一種不安的氣氛。

    程睿敏起身開了頂燈

    致遠抬頭,尚未說話,天空中電光霍然一閃,幾秒鐘後雷聲炸響,轟隆隆一聲接一聲,近得如在耳邊,雷雨風把露台處的紗簾高高捲起。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點先落了下來,接著傳來辟里啪啦的聲音。

    致遠站起來,驚異地問:「冰雹?」

    程睿敏探頭看一眼,「是,還挺大。」他想關上露台的推拉門,卻無法如願,稍微用力,背傷就像撕裂一樣。

    他倚著門框定定神,譚斌已經走過來,拉上門站在他身邊。

    他隱忍的表情,並未逃過她的雙眼。

    「你坐下好嗎?能不動就別動。」她望著他,是祈求的口氣。

    程睿敏只得朝她笑笑。

    片刻後天色亮了許多,蠶豆大的冰雹霰彈一樣四處跳躍,彈在玻璃上啪啪作響。

    「今年天氣真怪,秋天了還有雷雨和冰雹。」程睿敏說。

    「嗯。」譚斌分明走神。

    她想看看他的傷勢,又覺得唐突而冒失。

    程睿敏極力想驅散凝滯的空氣,於是繼續剛才的話題:「派出所找過你?」

    「啊?對,他們找我問話。」

    一天之內,兩次和同一個派出所打交道,想起那個片警驚異的表情,譚斌嘴角有一絲無奈的笑。

    「你跟他們怎麼說的?」

    譚斌低頭,有點兒慚愧,「前面照實說的,後來的場面,我說被傷至腦震盪,不小心就把油門當作剎車,他們一直追問,我一口咬死,就是錯踩了剎車。」

    「挺好。」程睿敏笑笑,「嚴謹要和你對口供,我告訴他,他根本沒有見識過es忽悠人的水準。」

    致遠更加羞愧,「不好意思。」

    「以後千萬小心,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遇到不講道理的,能忍則忍,你得先保證自己人身不受傷害。」

    「我知道。」致遠點頭,隨後補充,「你也一樣。」

    她抬起眼睛看著他,眼神中複雜的含義,足以讓程睿敏將目光避開。

    他遲疑,雖覺難以啟齒,終於還是問出來,「那……男朋友的下落,有沒有進展?」

    「有。」致遠的聲音很低,「警方今天找到他的手錶和相機。」

    程睿敏挑起眉毛,微覺意外。

    「手錶和相機?」

    「是,有兩個人用它們和牧民交換食物和衣服,據說,那兩人的樣子,很像警方通緝的毒販。」

    程睿敏心裡咯登一下,張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如果沈培真的在草原中和逃犯遭遇,的確是凶多吉少。

    他伸出一隻指無意識地塗抹著茶几上的水漬。

    他很少有這種不知所措的動作。

    致遠勉強一笑,「我覺得……還好吧,總好過……好過……生死不明。」

    她的聲音顫抖,然後哽咽,最終沒能忍住,深埋下頭,手遮著額頭和眼睛,雙肩和背部劇烈發抖。

    程睿敏挪到她身邊,躊躇良久,輕歎口氣,只把手放在她的肩頭,安撫地拍著,就像他平日安慰沮喪的下屬。

    「警方還在找那兩人對吧?」他勉強組織著措辭,自己都能感覺到語言的無力,「他們現在最想的,是活著逃脫追捕,不見得有傷人的心思。你安下心,再等幾天,說不定就有消息。」

    這一次致遠卻很快平靜,抬手抹去眼淚,「對不起,我失態了。」

    程睿敏慢慢退回原處,「明早去雍和宮上柱香許個願吧都說雍和宮的香火是最靈的。」

    致遠一怔,「我不信佛。」

    「看得出來。」程睿敏溫和地說,「我也不信。但是那個地方,也許能讓你感覺到平靜和希望。而奇跡,只有你真正相信的時候,它才會出現。」

    致遠低下頭不說話,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外面冰雹的聲音漸漸止了,只剩下單調的雨聲,似瓢潑,不見絲毫雨停的跡象。

    客廳電話此時驟響,程睿敏說聲「對不起」,走到書房接聽。

    笑聲一傳出來,便知道是嚴謹。

    「喂,上手了沒有?我沒攪黃你的好事吧?」

    程睿敏異常惱火:「你把人巴巴地騙來,這麼大雨怎麼辦?你滾過來,把人送回去。」

    此處是別墅集中的地方,很少有空出租車經過,天氣不好的時候更加困難。

    嚴謹笑得直喘氣,「程小ど,這是多好的借口啊,老天都在給你創造機會,你再矯情,當心天打雷劈。」

    「少廢話,趕緊開車過來。」

    「老子沒那閒功夫。」嚴謹完,撲嗒一聲掛了電話。

    程睿敏氣得說不出話窗前猶豫很久。

    他回到客廳,發現譚斌站在樓梯過道處,正仰臉注視著牆上的照片。

    樓梯下的空間長約六米,十幾平米的牆壁上,掛滿了相框。

    那些鏡框是程睿敏從世界各地搜尋來的收藏,各種材質都有。

    其中一部分黑白照片,顏色已經發黃,顯然經過了不少年頭。

    致遠看到戴著紅領巾的少年程睿敏,一位五六十歲的清瘦老人摟著他的肩膀,身後是s大著名的標誌。

    更早一些的就知道是母子兩人,眉眼的神韻頗為相似,那女子脂粉不施,身上的裝束是八十年代初的服飾,但五官秀麗,笑容溫柔竟是難得的天然美女。

    一路看下來,致遠隱約覺得少點什麼,卻又想不起為什麼。

    此刻讓她目光定格的,是一幅彩色照片。

    三個十**歲的少年並肩勾腿坐在石欄上,對著鏡頭笑得青春燦爛。

    此刻讓她目光定格的,是一幅彩色照片。

    三個十**歲的少年並肩勾腿坐在石欄上,對著鏡頭笑得青春燦爛。

    雖然年少青澀,但容貌與今日相比,似乎並無太大變化,一眼就能認出。

    照片中的嚴謹咧著嘴毫無顧忌地大笑,程睿敏則笑得收斂,頭頂卻直直豎著兩根手指,乍一看象蝸牛的觸角。而手指的主人,一臉無辜地看向前方,笑容純真清澈。

    他的形容在三兄弟中最為出色,五官輪廓分明,致遠不由湊近多看了兩眼。

    程睿敏靜靜地站在書房門外,她看照片,他看她背影,兩個人都沒有動。

    客廳內一時間沒有別的聲音,四周只餘雨聲不停。氣溫在雨後驟然下降,近燈光處似凝起一層霧氣。

    直到致遠轉身,發現程睿敏就站在身後,頓時嚇了一跳。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一時好奇。」

    程睿敏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牆壁上,然後他笑一笑,「沒關係,掛在這兒就是給人看的。」

    致遠問:「三劍客?」

    「對。高考完拍的,挺傻的是吧?」

    致遠抿緊嘴唇沒有出聲,分明是有點默認的意思。

    程睿敏走過來,伸出手指在鏡框玻璃上抹了一下。指尖一層薄薄的灰塵,像已經塵封的往事。

    「轉眼就十幾年了,做夢一樣。」他說。

    「都一樣。」致遠微笑,「我現在還常做夢,發下來一堆卷子,旁人刷刷地答題,我卻一個字都看不懂,夢裡一身一身出冷汗,醒過來按著心口慶幸,說幸虧是夢,這時才能想起,已經過去十年了。」

    程睿敏看她一眼,失笑。

    「這幾年和考試有關的夢少多了,又換了花樣,不停地丟合同,各種各樣的原因……」

    致遠知道自己話多,可是只有不停嘴地說話,才能勉強壓下心口的鈍痛。

    「你太緊張了,對自己要求太高。」

    「你說的對,以前tony批評過,我對人對己都太苛刻,凡事強求十全十美,連累得周圍人都陪著我緊張。」

    這些人裡自然也包括沈培。

    不一樣的是,沈培從不抱怨。之前以為他天性溫厚,但把前塵舊事一一過目,致遠發覺,不過是他有足夠的耐心容忍她。

    程睿敏卻保持沉默,望著她出神。

    一天之內她似已憔悴落形,濃密的長髮胡亂夾在腦後,碎發濺落,紛披在額角頸後。原本標緻的面孔,因為沒有上妝,臉頰嘴唇都缺乏血色。

    他終於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鬢角,語氣非常非常地溫柔,「這沒什麼,不要總是苛責自己。」

    致遠受驚一樣抬起眼睛。

    兩個人站得如此接近,可以看到對方瞳孔中小小的自己,但又似隔著一線天。她不敢動,也不能動,整個人如被點了穴道。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忽然醒悟,踉蹌後退,語無倫次,「我……太晚了……對不起……我該回家了。」

    程睿敏也退後,身體靠在樓梯上,像剛打完一場仗,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他看向露台,大雨還在不停地下。

    「我想……」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你回不去了。」

    致遠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像是沒有完全明白,所有的矛盾掙扎都清清楚楚暴露在臉上。

    看著她略帶淒惶的神色,程睿敏的心口疼而苦澀,但能見到她片刻的掙扎痛苦,到底還是值得的。

    之最終鎮靜下來,「明天還要上班,我真的要回去。」

    程睿敏無奈,「這附近方圓三公里,不會有一輛空出租車,你怎麼個回法兒?」

    致遠沒有回答,而是繞過他走到沙發處,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印有「同仁堂」標誌的塑料袋。

    「明天開始,每天一丸,黃酒化開,敷在傷處。」她把一盒活血化瘀的外傷中藥放在茶几上。

    程睿敏遠遠抱臂站著,並不說話。

    致遠把背包挎在肩上,抬頭笑一笑:「可以電話叫車的,你沒有試過嗎?」

    程睿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置可否。

    她坐在玄關處換鞋,再抬頭,程睿敏已把手臂支在牆上,擋著她的去路。

    「別回去了。」他的聲音很平靜:「這種天氣,又是城外,你叫了車不一定有人願意來,就算有車,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回去也不安全,我今天又實在不能開車。」

    致遠安靜地看著他,堅決地搖頭。

    「留下來有這麼難嗎?你對我這點兒信任都沒有?」

    程睿敏依然維持著風度,緊繃的嘴角卻分明有壓不住的火氣。

    他明顯誤會了。

    之想說,不是不信任他,她不能信任的,是自己。

    但是她忽然間鬆懈下來,這樣子較勁,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有什麼意義?又能證明什麼?

    致遠頹然脫下穿了一半的鞋,低聲說:「好吧,麻煩你了。」

    程睿敏反而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帶她到一層客房。

    客房面積不大,卻傢俱齊全,牆上掛著小液晶電視,外面連著一間小小的浴室。

    他從衣櫃裡取出一套未拆封的男式睡衣褲,並一一交待,「廚房有電熱水壺,冰箱裡有飲料,你別拘束,當自己家一樣。」

    致遠也客氣得不得了,「今天騷擾你太多,實在抱歉。」

    程睿敏牽牽嘴角,表情似笑非笑,帶著一點奚落的味道。

    致遠避開他的眼光,低聲說:「今晚傷處可能很疼,冰敷會好過一點兒,實在頂不住,可以吃止痛藥。」

    四年前她曾在浴室摔過一次,知道箇中滋味,那個晚上疼得她落淚。

    程睿敏點頭,「我在二樓,還有些郵件要看,有事你叫我。」又說,「房門可以從裡面上鎖。」

    致遠知道把他得罪了,索性緊閉嘴唇,什麼也不肯說,反正欠他的已足夠多。

    程睿敏便不再多話,關門離開。

    洗完澡換上睡衣,譚斌關了燈,打開電視機。

    一天內發生的事太多,其實就算回家也睡不著。

    bo正在播一部愛情片,節奏沉悶,她卻看進去了,並被劇情感動。

    故事很老套,取自毛姆的小說。

    二十年代的英國貴族隨著醫生丈夫來到中國上海,終日被孤獨和沉悶包圍,狹小的社交圈裡,她很輕易地愛上另一個已婚男子。

    後來她跟著丈夫深入霍亂猖獗的偏僻鄉鎮,夫婦攜手對付病困的過程中,她重新認識了自己的丈夫,當他們互相敞開心扉之時,丈夫卻不幸染上了霍亂。

    影片的最後,女歌手用無比哀怨的聲音唱出:「戀愛中每一個瞬間都可能就是一生時光都已經不再,你比我更永恆……」

    致遠靜靜坐在黑暗中,眼淚流了一臉。

    她害怕獨自面對一片寂靜,靜至無法逃避自己真實的內心。

    遙控器把頻道變來變去,變換的光影映在她的臉上,閃爍不定。一直到凌晨三四點,終於支撐不住,昏昏沉沉睡過去。

    夢中迷迷糊糊的,似有人輕輕推她手臂,她不耐煩地皺眉,裹緊身上的薄被,轉個身接著睡。

    睜開眼就已經八點半,她哎呀一聲坐起來。看看四周,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電視關了,身後的靠枕被抽走兩個,腦袋下面只剩一個鴨絨枕頭。

    原來並非做夢,夜裡分明有人進來過。

    她怔怔地再坐一會兒,磨磨蹭蹭下床,進浴室洗頭洗澡。

    洗臉台上有強生的嬰兒護膚品,勉強適用。沒有化妝品,只能以提包裡的粉餅和唇膏草草對付。

    然後她發現昨晚脫下的衣服不見了。

    正咬牙站在房間正中,猶豫是打電話呢,還是穿著睡衣出去,房門畢剝畢剝響了幾聲。

    致遠只好拉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她手臂上搭著的,正是譚斌失蹤的衣褲,已經熨燙整齊。

    「姑娘,」那中年婦女嗓門挺大,「小程上班去了,他讓把衣服收拾了交給你。」

    致遠道謝接過,看到一件保潔公司的圍裙,她明白,這是替程睿敏收拾房間的鐘點工。

    十分鐘後她換了衣服離終沒好意思問問這位大姐,到底是誰進過她的房間。

    程睿敏沒有解釋,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那天早晨,致遠也在盡量忘記昨晚發生過的事。

    程睿敏沒有解釋,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那天早晨,致遠也在盡量忘記昨晚發生過的事。

    她也是第一次遲到得離譜。

    將近十點才遮著一副墨鏡,匆匆走進辦公室。白襯衣灰西褲依然無懈可擊,但沒有化妝的臉色,顯得異常蒼白。

    人也沉默,進門就一聲不響地坐進格子間。

    摘了墨鏡,能清楚看到左眼下青腫的痕跡,嘴角結痂的傷口。

    同事和她打招呼,對她臉上的傷痕視而不見。

    這種可能涉及**的話題,除非雙方關係特別近,只能留待當事人自己解釋。

    唯有坐在前面的部門秘書,回頭看了又看,終於忍不住:「cherie,你臉上怎麼啦?」

    「摔的。」致遠頭都沒抬,語氣很不耐煩,「**自己的心」

    秘書吐吐舌頭,不敢再多話。

    一晚上只睡了三四個小時,致遠撐得異常辛苦,眼前一陣陣發黑,只能靠咖啡提神。

    可以請假,但家裡有太多的角落,讓她想起沈培,胸口便像刀剜一般銳疼。她情願有事情把腦子佔滿,這樣才不會胡思亂想。

    打開ou檢查郵件,滿屏的眼前跳躍不定,讓人心頭煩躁欲嘔。

    她定定神,喝口咖啡,努力集中起精神。

    看到發件人裡有劉樹凡的名字,不敢怠慢,立刻點開。

    昨天下午兩人談到一半,致遠就匆匆離開,劉樹晚間飛往新加坡之前,給致遠留下作業,今天務必把三季度的銷售數字落實。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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