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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943:渡鴉 文 / 為博紅顏笑

    943:渡鴉

    於是大家重新上馬,朝著那樹叢騎去。

    吃過早飯之後,大家的火堆旁坐了一會兒。大家都很累了,所以沒人急著馬上去面對在平原上肆虐的狂風。這裡面最疲倦的就是嘉瑞安,而且他真希望重回童年,那麼他就可以挨在寶姨身旁,像很小時候那樣,枕在寶姨的大腿上香甜地入睡。剛剛發生的事情令嘉瑞安感到非常孤單,而且不止是小小的受驚而已。「杜倪克。」嘉瑞安隨口一提,這倒不是出於好奇,而是為了把低沉的情緒趕走。「你看那是什麼鳥?」嘉瑞安指著天上問道。

    「應該是渡鴉吧」杜倪克一邊看著在他們頭上盤旋的那隻鳥,一邊答道。

    「我也是這麼想。」嘉瑞安說道:「但是,渡鴉通常不會盤旋兜圈子,不是嗎?」

    杜倪克的眉頭皺了起來。「也許那渡鴉是在觀察地上的什麼東西。」

    「那渡鴉在那裡盤旋多久了。」老狼一邊問道,一邊瞇著眼睛看著那隻大鳥。

    「我們剛剛穿過原野的時候,我就看到他了。」嘉瑞安答道。

    老狼大爺朝寶姨瞄了一眼。「你有什麼想法?」

    正忙著縫補嘉瑞安襪子的寶姨抬起頭來。「我去瞧瞧。」寶姨臉上顯出一種奇怪的探尋表情。嘉瑞安又感到一股震動。在一時衝動之下,嘉瑞安突然試著把自己的心往外推,朝那大鳥飛去。

    「嘉瑞安。」寶姨連看都沒有看嘉瑞安一眼,就對他說道:「停」

    「對不起。」嘉瑞安馬上道歉,並把自己的心拉回原位。

    老狼大爺朝嘉瑞安看著,臉上的表情很特殊,然後他對嘉瑞安擠了擠眼。

    「是詹達爾。」寶姨平靜地宣佈道。她小心地把針刺入襪子裡,接著把針線放在一旁,然後便站了起來,將藍斗篷脫下來。

    「你有什麼打算。」老狼問道。

    「我想去跟他小聊一下。」寶姨一邊說著,一邊做著手勢,彷彿鷹爪攫捕獵物一般。

    「你抓不到他的。」老狼對寶姨說道:「風勢如此強勁,而你的羽毛很柔弱。還有更簡單的辦法呢」老狼說著便在?著大風的天空上四處巡視。「你看那邊。」老狼指著西邊的山丘上空那個幾乎無法識清的黑點。「還是交給你吧,寶佳娜;我跟鳥兒合不來。」

    「沒問題,父親。」寶姨應和道。然後她專注地看著那個黑點,而寶姨再度將她的心送出去的時候,嘉瑞安又感到一股震動。那個黑點開始盤旋,愈轉愈高,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那支渡鴉並沒看到從高空俯衝下來的老鷹,直到最後一刻,鷹爪幾乎抓到他的時候,那渡鴉才猛然醒轉過來;然後那驚聲尖叫的渡鴉便狂亂地振翅膀逃開,而老鷹則在它身後窮追不

    捨。

    「精采呀,寶佳娜」老狼讚道。

    「總要讓他的心思有個寄托嘛」寶姨笑道。「杜倪克,別瞪著人看,這樣很不禮貌。」

    杜倪克怔怔地望著寶姨,嘴巴張得開開的。「你是怎麼做的?」

    「你真的想知道嗎?」寶姨問道。

    杜倪克縮了一下,然後眼光迅速地望向別處。

    「這樣也好。」老狼說道:「依我看,現在我們也不必掩飾身份了;我還不知道詹達爾打什麼主意,但是他一定會嚴密監視我們走的每一步。我們倒不如做好防備,然後直取佛閔波城。」

    「難道我們不追蹤聖石的蹤跡了嗎?」巴瑞克問道。

    「聖石的蹤跡是往南而去的。」老狼答道:「我們可以等進了特奈隼國之後,再循著聖石的蹤跡走;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先繞到佛閔波城,跟科儒多林國王講幾句話。有些事情應該讓他知道一下。」

    「科儒多林?」杜倪克聽得一頭霧水:「科儒多林是亞藍王國的開國國王,不是嗎?我記得我聽人家講過他的故事。」

    「亞藍王國的每一任國王都叫做科儒多林。」滑溜對杜倪克解釋道:「而且他們的王后都叫做美雅薩蓮娜;這是王室為了避免全國分崩離析,所以刻意維持的假象。為了保持佛閔波與亞斯圖兩地的宗室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幻影,王室通婚的對象還得盡量選擇近親;這也就難怪他們都有一點兒病態,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亞藍政治圈的本質非常特殊啊」

    「好了,滑溜」寶姨制止道。

    曼杜拉侖沉思道:「這個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們的詹達爾,是不是在黑暗的安嘉若祭司團裡居於高位呢?」

    「他是很想居高位。」老狼答道。「力達與杜奇科是索烈魔的門人,而詹達爾也想躋身於門人之列。詹達爾一直在為杜奇科效力,不過他也可能深信,此乃他在安嘉若祭司團裡加官晉爵的大好良機。杜奇科畢竟已經很老了,而且一天到晚都待在拉克索爾城的索烈魔神廊裡。說不定詹達爾認為,總祭司也該換人做做看了。」

    「索烈魔的身體就在拉克索爾城嗎?」滑溜立刻問道。

    老狼聳聳肩。「這誰也說不準,但是我認為不太可能。據我推想,力達把索烈魔從佛閔波的戰場上遁走以後,不可能白白地把這軀體送給杜奇科,所以索烈魔的身體可能在北邊的瑪洛裡亞平原,也可能在索爾摩戈國的南境,這很難講。」

    「不過就我們現在而言,我們唯一要擔心的,就是詹達爾。」滑溜下了個結論。

    「但只要我們不斷移動,就不用擔心他了。」老狼對滑溜說道。

    早上過了一半時,厚重的雲層開始散開,露出一小塊、一小塊的蔚藍天空;

    巨大的陽光大柱,結實地矗立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對於多沾雨露且殷切盼望的花草樹木而言,這乃是今年的第一個春汛。【《》*悠】曼杜拉侖領隊,所以一口氣便實實在在地跑了十八哩的路程;最後大家終於把速度慢下來,讓大汗淋漓的馬兒休息一下。

    「到佛閔波城還有多遠,爺爺?」嘉瑞安一邊問著,一邊策馬上前,與老狼大爺同行。

    「至少有一百八十哩。」老狼答道:「可能比較接近兩百四十哩。」

    「這路程可真長。」嘉瑞安縮了一下,並調整一下坐在馬鞍上的姿勢。

    「是啊」

    「我剛剛那樣跑開,給大家添麻煩了。」嘉瑞安歉然道。

    「那不是你的錯,而是詹達爾玩的把戲。」

    「為什麼他找上我?他可以對杜倪克,或是巴瑞克下手的呀?」

    老狼大爺看著嘉瑞安。「你年紀容易唬過去呀」

    「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對不對?」嘉瑞安氣惱道。

    「沒錯。」老狼坦承:「的確不大算是;不過這個**倒交代得過去就是了。」

    「這又是你們不肯告訴我的那種事情,對不對?」

    「你這樣說也可以啦」老狼直率地說道。

    嘉瑞安生了好一會兒的悶氣,但是老狼大爺繼續騎馬,似乎根本沒把這男孩無言的抗議放在心上。

    當天晚上,他們在一處特奈隼招待所過夜;這地方跟其他所有的特奈隼招待所一樣,平實、過得去,而且很貴。隔天早上,天空相當晴朗,只掛著幾朵白雲;由於看得到陽光,所以大家的心情都變得很好,滑溜和巴瑞克甚至還邊走邊抬槓--嘉瑞安猛然發現,走過亞藍北部那因郁不開的天空下的這好幾個星期以來,這是第一次聽他們講得這麼熱絡。

    曼杜拉侖就不同了;這天早上他幾乎沒說什麼話,而且每多走一哩,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沉鬱。曼杜拉侖沒穿盔甲,改穿鎖子甲,外罩深藍色的披風;頭上也沒戴盔帽,就任由野風把他的卷髮吹得翻飛。

    一座嚴峻的城堡穩坐在附近的山頂上,俯瞰著過路的眾人;那高牆顯得高高在上,切不歡迎來客。曼杜拉侖似乎避著不願看到那座城堡,而且臉色變得比平常更加憂愁。

    到底要怎麼看待曼杜拉侖,嘉瑞安還拿不定主意。嘉瑞安對自己的內心坦承,他的想法仍多為樂多林的偏見所籠罩,所以他並不想去喜歡曼杜拉侖。不過曼杜拉侖這個人,除了全亞藍人都有的習慣性憂鬱、講話時盡用些學究般的拗口辭令,以及自信高與天齊等這幾樣毛病之外,好像也找不出很討人厭的地方。

    從通往城堡那條路進去約一哩多的地方有個長長的緩坡,緩坡上則有個廢墟;那廢墟其實不過是一堵牆

    牆中間有個拱形的門洞,牆兩邊各有一根破柱子。廢墟附近有個女子坐在馬上等著,她的深紅色披風隨風飛揚。

    曼杜拉侖不發一語,而且好像連想都沒想,就操著他的戰馬下了大道,一路奔向那緩坡,朝那女子而去;而那女子看著曼杜拉侖的到來,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但是也沒有露出任何歡喜之情。

    「他在幹什麼?」巴瑞克問道。

    「那女子是他的舊識。」老狼大爺揶揄地說道。

    「我們要停下來等他嗎?」

    「讓他隨後趕上我們就行了。」老狼答道。

    曼杜拉侖在那女子附近勒馬、下馬;接著曼杜拉侖對那女子行禮,並伸出雙手扶她下馬。他們兩人朝著廢墟走去,沒有碰觸,但是彼此靠得很近;然後他們在拱形的門洞裡停下來講話。廢墟後面的雲朵爭相奔過多風的天空,雲朵的大片陰影也迅速掃過悲情的亞藍田野。

    「我們剛剛應該走別條路的。」老狼說道:「我看我大概是有點心不在焉。」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杜倪克問道。

    「以亞藍的標準而言,這倒沒什麼不尋常的。」老狼大道:「我想這應該算是我的錯。其實年輕人多少都會碰上這種事情,只是我有時侯把這忘了。」

    「別出謎題叫大家猜了,父親。」寶姨對老狼說道:「真討厭哪這件事情我們是不是應該要知道?」

    老狼聳聳肩。「這倒不是什麼秘密。」老狼答道:「這事兒有一半的亞藍人都知道;而且有一整代待嫁的亞藍女兒,每晚都因為這個故事而哭著入睡。」

    「父親」寶姨不耐煩地打斷道。

    「好,好」老狼說道:「曼杜拉侖在像嘉瑞安這麼大的時候,就顯得潛力無窮--強壯、勇敢、不大聰明--這些都是好武士的必備特質。當時他父親來找我商量,所以就我安排這個年輕人去跟愛波城的男爵住一陣子--我們後頭那座城堡,就是男爵的封邑。愛波城男爵聲名遠播,而且對曼杜拉侖盡情傳授;曼杜拉侖跟男爵之間逐漸生出幾乎像是父子般的情誼,因為男爵的年紀比他大得多。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後來男爵結婚了;而男爵的新娘呢,則非常年輕--跟曼杜拉侖歲數差不多。」

    「後來發生什麼事情,想也知道。」杜倪克不以為然地評道。

    「那可不見得。」老狼反駁道。「蜜月之後,男爵如常地回去追求武士的豐功偉業,把寂寞難耐的年輕新娘留在城堡裡。這種情況,可以衍生出各種各樣有趣的結果。反正就是,曼杜拉侖和男爵夫人光是目光交會過幾次,然後講過幾句話,但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我們仙達力亞也有這種事情。」杜倪克有感而發地說道:「但是我敢

    ,我們仙達力亞人稱呼這種事情的字眼,一定跟這裡的人大不相同。」杜倪克的語調很尖銳,甚至可說是義憤填膺。

    「你別遽下結論,杜倪克。」老狼對杜倪克說道:「他們從來就沒有逾越過自己的分際。唉,要是他們已經發展到那田地,事情也許還好辦一點;畢竟**其實也沒那麼嚴重,而且時間一久,他們自然就彼此厭倦了。【《》*悠】不過,既然他們兩人都深愛著男爵,又對男爵倍加敬重,不可能做出對不起男爵的事情,所以曼杜拉侖在這種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就離開了愛波城。現在他們兩人都在默默地忍受煎熬。這實在太感人了,不過在我眼裡,這樣好像很浪費時間。當然,我年紀是比較大一點啦」

    「你的年紀比誰都大,父親。」寶姨說道。

    「你何必這樣說呢,寶佳娜。」

    滑溜揶揄地笑起來:「幸虧我們這位高人一等的朋友,至少還有點差勁的品味,竟愛上了有夫之婦,這真是令人欣慰呢這下子,我們這位朋友,還怎麼高貴得起來呢」那小個兒男子又露出那種苦澀又自嘲的表情--嘉瑞安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滑溜有這種反應,是滑溜在愛隆城裡跟波蓮王后講話的時候。

    「男爵知道這件事情嗎?」杜倪克問道。

    「他自然曉得。」老狼答道:「就是因為這點,所以亞藍人才這麼感傷。之前曾經有個比大多數亞藍人都還要笨的武士,竟拿這件事情開了個損人的玩笑;男爵立刻跟他決鬥,並在比試之中,把長矛從那人的身體裡穿過去。從那之後,就很少有人把這事當笑話來談。」

    「但這種事情還是不名譽啊」杜倪克說道。

    「他們的行為早已超乎名譽之外。」寶姨堅定地說道:「只要他們不逾越自己的分際,那就毫無恥辱可言。」

    「正經的人根本就不會讓這種事情有生根的機會。」杜倪克強調道。

    「你辨不贏她的,杜倪克。」老狼大爺對那鐵匠說道:「寶佳娜跟瓦西德亞藍人一起待了好多年,而瓦西德亞藍人就算不比佛閔波人糟糕,至少也跟他們不相上下。一個人不可能常年沉浸於這種浪漫情懷之中,還絲毫不受影響的;幸虧那一段時光,並沒完全把她的神智歸堵塞住了。她只不過偶爾會耍小性子、多愁善感一番而已;如果你能避開她這種偶發的失序狀況,就會覺得她幾乎像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說到善用時光,我可能還比你強上一點兒哪,父親。」寶姨不甘示弱地說道:「我還記得,那幾年就都在嘉默城河邊的酒肆裡廝混作樂,後來有一陣子振奮了些,就去取悅瑪若歌的放*女子。我敢說,那些經驗一定大大地擴展了你在道德方面的概念。」

    老狼大爺不大自在地咳了幾聲,眼光則轉向別處。

    此時他們身後的曼杜拉侖已經重新上馬,並大步地從山丘上奔下來;那女子站在門洞裡,她那紅色的斗篷在大風裡飄揚,目送著曼杜拉侖漸行漸遠。

    他們在路上走了五天,才抵達亞藍河,也就是亞藍王國與特奈隼之間的界河。愈往南走,天氣就愈好;這天早上,一行人來到俯瞰亞藍河的小山上時,甚至可算是暖和。陽光耀眼,天上的白雲也在清風推送之下向前飛奔。

    「前頭左邊的那條岔路,就是通往佛閔波的大道。」曼杜拉侖說道。

    「是啊。」老狼說道:「我們就到河邊的樹叢裡梳洗一下吧佛閔波人很重視外表,我們進城的時候,可別像是流浪漢似的。」

    三個裹著棕色袍子、並以布巾包頭的人,謙卑地站在岔路口;他們頭垂得低低的,手則充滿期待地伸了出來。老狼大爺策馬靠近他們,講了幾句話,並給他們一人一個銅板。

    「他們是什麼人?」嘉瑞安問道。

    「從瑪岱陵來的修道人。」滑溜答道。

    「瑪岱陵是什麼?」

    「瑪岱陵是為了撫慰瑪若神的神靈,而蓋起來的修道院。」滑溜答道:「而這修道院的位置,就在以前瑪若歌人住的地方,也就是特奈隼國東南部那一帶。」

    老狼大爺對眾人點頭示意,所以大家經過路邊那三個謙卑的人形,繼續前行。「他們說,過去這兩個星期,都沒有摩戈人經過這裡。」

    「這些人信得過嗎?」希塔問道。

    「應該可以;這些修道人不會對任何人撒謊。」

    「這麼說起來,他們也會把我們經過這裡的事情告訴別人?」巴瑞克問道。

    老狼點點頭。「不管是誰問了什麼問題,他們都會回答。」

    「這個習慣,可真令人不敢恭維。」巴瑞克不齒地說道。

    老狼聳聳肩,然後領著大家來到河邊的樹叢裡。「這裡應該就可以了。」老狼估量道,然後在樹林裡的空曠處下了馬。等到眾人也都下了馬之後,老狼便宣佈道:「好啦,我們要去佛閔波城。到了城裡,大家說話都要格外小心;因為佛閔波人非常敏感,就連最微不足道的言語,也可能會冒犯到他們。」

    「我覺得,你應該穿上富洛屈送給你的那件白袍子,父親。」寶姨打斷老狼的話,並把一個貨包打開來。

    「麻煩你,寶佳娜。」老狼說道:「我話還沒講完呢」

    「大家都聽到你說的話了,父親。你老是一再重複講相同的事。」寶姨拿出白袍,並以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瞧這衣服都弄皺了,一定是你摺的時候太過隨便。」

    「我才不穿那個東西。」老狼語意堅定地宣佈道。

    「噢,你當

    然會穿嘍,父親」寶姨甜甜地對老狼大爺說道。「我們可以辯上一、兩個鐘頭,但是你最後終究還是會穿這件白袍子;既然如此,那你何不把這時間和功夫都省下來呢?」

    「真是愚蠢。」老狼抱怨道。

    「世上愚蠢的事情多的是,父親。我比你更瞭解亞藍人;如果你看來有模有樣,他們會比較尊重你。曼杜拉侖、希塔和巴瑞克穿盔甲,杜倪克、滑溜和嘉瑞安就穿富洛屈在仙達城送他們的緊身上衣;我穿我那件藍禮服,至於你就穿那件白袍子。一定要這樣,父親。」

    「什麼一定?你給我聽著,寶佳娜--」

    「鎮定一點,父親。」寶姨一邊心不在焉地說著,一邊檢查嘉瑞安的藍色緊身上衣。

    老狼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珠子氣得鼓出來。

    「還有別的事情嗎?」寶姨一邊說著,一邊閒散地看了老狼一眼。

    「他果然如同民間所傳誦的一樣睿智。」滑溜有感而發地說道。

    一個鐘頭之後,他們沐浴在陽光下,走上了通往佛閔波城的大路。曼杜拉侖走在最前面,他再度穿起全副盔甲,長矛的頂端結了一面藍色與銀色相間的燕尾旗;緊跟在曼杜拉侖身後的巴瑞克,則穿著亮閃閃的鎖子甲,和黑色的熊皮披風,並在寶姨的堅持下,把雜亂糾結的紅鬍子給梳開,連辮子都拆下來重綁。老狼大爺無可奈何地穿上了白袍子,嘴裡不斷地牢騷嘟噥著;寶姨矜持地與老狼大爺並而騎,她穿的是鑲毛邊的短披風,烏黑濃密的頭髮上,戴著藍緞頭飾。穿著華服的嘉瑞安和杜倪克,只感到渾身不自在,但是穿著緊身上衣、戴著黑絨布無邊帽的滑溜,卻散發著光采。希塔對於正式服裝的唯一讓步,就是把他平常用來綁住頭上那一綹頭髮的皮帶子,換成一個凹舊的銀環。

    他們沿路碰到的農奴,都必恭必敬地讓到一旁,對他們行禮,連偶爾碰上的武士,也對他們特別禮遇。天氣暖和,路況良好,而他們的馬兒又很強壯;所以近中午時,他們便來到一處高坡,而底下便是緩緩開展、一路通往佛閔波城的平原。

    暗淡的火紅天空之下卻已經是夜半三更,沒有白天黑夜的『火光之城』只有光亮的暗淡,夜半三更時整座城市空蕩的大街,寂靜一片。『聖天火地山』上三名夜巡的火舞院修士走過那片戰魂墳塚密佈的密林時,腳下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陣輕微唰唰聲,巡邏的修士警覺的停下了行走的腳步,側頭看向那片草叢。

    微微聲響過後大地又是一片寒風冷夜,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最後那名修士低聲說著『或許是風吹草動,我們走吧,這天冷的。』三名修士繼續往前行,走了十幾步說話那名修士竟又回頭看了眼

    朝著那草動之處怪異的揮了揮手,像是對誰道別一般。

    修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遠處,草叢中赫然冒出三個身影,果然有人潛伏在此處,為首一個清瘦高挑,後面兩個矮了些須卻相當敦實,三個人都蒙著黑布一身夜行者打扮。

    「你怎麼在這個時候趴不住了」後面一人輕輕埋怨著身旁另外一個。

    「下面有點癢癢。」另外一個低聲難為情的解釋著,埋怨之人差點吐血。

    「好了,我們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趕快行動吧。」清瘦高挑之人輕聲喝止兩人的說話,聖山上黑夜時分間隔一個時辰便有一組修士巡邏,這人對這火舞院總壇的佈防似乎很熟悉。

    兩人向著清瘦之人微微一拜,然後一人拿著個鐵鏟一人拿著個鋤頭向著正前方走去,二十來步之處一個如小山丘般突起的高大墳塚矗立在眼前,墳墓前巨大的青石碑上刻著一行黑色大字『二代火烈王宇文飛度之墳塚』。字跡清晰看來石碑是剛做成不久,這也不是衣冠塚而是屍身掩埋之處,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建造了這樣一座高大的墳墓,不可謂不神速。

    兩人繞過石碑揮鏟開始挖掘墳塚,不到一刻高大的墳墓內就被兩人挖出一個可供一人行走的深洞,揮鏟挖鋤之快不是一般人可比,清瘦之人邁步走進深洞內,二十來步深的盡頭一個黑衣人竟然手持一柄中級『火劍』,閃爍的光芒之下雙腳踏在一塊巨大堅硬的火山岩石磚之上。

    這竟是墓室的墓門,清瘦之人彎下腰單手放在巨大的石門之上,低聲一喝石門竟被這人生生抓了起來,露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嗖嗖嗖,石門剛被揭開,數十支毒光閃爍的利箭如雨蝗般從坑**了出來,『火劍』揮出一道火刃,利箭齊齊被斬斷。

    清瘦之人放下石門,看向那手持『火劍』的黑衣人沉聲說道『你隨我下去』,說完兩人幾乎同時躍入深坑中,留下另外一人在上面放哨。火紅光芒閃爍之下,巨大的墓室空空蕩蕩,雖然神速卻又倉促,空空蕩蕩的墓室空無一物,也無其他機關暗道,只在墓室正中央平放著一個厚重的木棺。

    兩人向著木棺急速走去,走近清瘦之人一把推開棺蓋,宇文飛度平躺在木棺之中,一身火紅的王袍,屍首完好肌膚也無腐爛,看來是剛死不久,只是裸露在外的臉龐一片淤黑,看去神為恐怖,『原來是賜毒酒而亡』清瘦之人一聲冷哼。

    哼完揭開蒙在臉上的黑布,竟是火舞院『暗部』前統領清虛,揭開面巾,清虛迅疾從懷中摸出一個朱紅色的小木盒,打開盒蓋盒中平躺著一枚紫金膽藥,自然是荒島之上的煉丹老頭畢其一生功力煉出的『紫金輪迴丹』。輕輕撬開宇文飛度的嘴巴,將丹藥放入嘴中,又輕

    輕搖晃幾下,丹藥咕嚕一聲滾入腸腹中。

    松屏住呼吸緊張的等待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半刻過後宇文飛度臉龐之上的黑淤慢慢褪去,好似迴光反照一般鬆弛蒼老的肌膚竟然呈現出生人才有的光澤,就在清虛和黑衣人驚異震撼的目光中,宇文飛度緩緩睜開了雙眼。

    當看到落入眼簾中的清虛,宇文飛度驚惑之色不言而喻:

    「難道我還沒有死嗎」

    「王爺只不過在黃泉路上走了一遭,然後和冥王道了個別,最後又回來了。」清虛呵呵打趣著,見宇文飛度活了過來,心情輕鬆至及。

    「這究竟是怎麼會事?」

    宇文飛度坐起來,更加迷惑,清虛於是將如何從老頭那裡求得『紫金輪迴丹』,再如何掘開墳墓等等一一道出,宇文飛度哈哈笑著從木棺中走了出來『看來是天意如此啊』,笑完深沉的目光之下閃爍出殺戮之氣,仇恨的殺戮。

    兩道身影飛馳在下山之路上,寒風呼呼刮過,清虛側頭輕聲問道:

    「王爺,今後怎麼辦?」

    「赤焰帝國和龍宛帝國最南端接壤之處,有一個我們的秘密基地,我們先去哪裡」宇文飛度沉聲說著。

    兩道身影如疾風一般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之下,消失在西南方向。

    三匹高頭大馬飛馳過『琴陽城』北大門,穿過繁華的街道最後從南大門穿越而過,朝著船隻密佈的港口繼續奔馳,三小子著急的連中間的休息停頓都顧不上,兩個月的路程仨晝夜急行,不到一個月就趕到了。來到港口看著密密麻麻的大小船隻,三跳下馬向著船隻走去。

    大的船隻多是私人商船,偶有出租的都被有錢人包了去,就算搭乘或走或留在那裡靠岸由不得三人決定,一路詢問下來終於雇到一隻單帆小船,願意載三小子去大風國。談好價錢,仨登上小船便催促著老闆趕快揚帆《》,連那三匹高頭大馬也顧不上了,回到海上這馬還有什麼用。

    按照艾咪信上所說,這潮汐村也處在『虯龍灣』海岸邊,為了方便三小子尋找甚至告訴他們,距離潮汐村一百多里的地方有一個名叫丹州的小小港口城市。這船老闆常年來往於赤焰和大風兩國的海域,對兩國沿海的大小港口再熟悉不過了,這丹州港老闆居然也知曉。

    一路無話航行到『虯龍灣』時,三小子才有了些興致,沒想到老闆到了這片海灣之後反而警惕起來,神色緊張掌舵的時候也東張西望,倒像自己是做賊一般,夏洛看在眼裡感覺甚是有趣,打趣著:

    「老闆,你在做賊嗎幹嗎這表情?」

    「小兄弟,你們不知道這片海灣的海盜多著呢,一不留神就被盯上了。」老闆大聲說著。

    切,不管你怎麼提防,要盯上你早

    就盯上了,三小子心裡嘀咕著,夏洛哈哈一笑又衝著老闆:

    「老闆,你不用怕,我們幾個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海盜盯上我們,是他們虧大了。」

    「是啊,哪伙海盜會看上你這艘小船啊,塞牙縫都不夠。」葉蘇也湊合兩句。

    「話是這麼說,不過還是小心點好,這艘船可是我的命根子。」老闆依然很緊張,貌似這一趟冒著生死而來的。

    「老闆,那這樣吧,你把船靠著海邊航行,海盜船都是大船來不了這淺海的。」夏洛看這老闆說的可憐西西的,不禁幫他出著注意。

    這注意不錯,老闆滿是點頭答應,轉舵將小船向著淺海處航去,這樣又航行了七八天離開了赤焰國的海域,進入了大風國,遠處一個小小的港口映入眼簾中,老闆指著那港口說道:

    「哪裡便是丹州港了。」

    聽說到達目的地了,三小子的興頭又來了,站立船舷邊遙望那小小的港灣,港口內稀稀拉拉停迫著十來艘船隻,多是些中等的商船,還有一些打漁船。船靠岸,夏洛丟了一大把銀子給老闆,在老闆不停的道謝聲中,仨跳下小船甩著手大大咧咧的向著城內走去。

    這樣一座小小的港城沒有城牆,只有碼頭,碼頭上倒也熱鬧來往買賣的商販行人多在這裡交易,說是小城倒更像是個小鎮,不大的街道上滿是客棧酒館,商販行人多這客棧酒館自然也就多了起來。三小子奔波了兩個多月,決定找個酒館歇歇腳。

    走進一家酒館,三小子要了滿滿一桌酒菜,現在有的是錢隨便海吃還喝,酒剛喝了一半門外傳來一陣略顯稚嫩的吆喝叫賣聲,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肩挑兩個婁筐邊走邊吆喝:

    「賣魚了,賣魚了,剛從海上打來的新鮮魚兒。」

    剛走過酒館門口,酒館老闆幾大步從櫃檯裡面跑了出來,叫住哪少年『小子,我看看你的魚』少年停下腳步放下婁筐,老闆看了下婁中蹦跳著的大魚,又問那少年『你是潮汐村的漁民吧』,『恩』少年憨憨的點著頭,這老闆或許從少年的口音中聽出了他是那裡人。

    正在喝酒的三小子聽見了老闆的問話,猛的轉過頭看向門外屋那少年,不為別的只為潮汐村三個字。

    老闆轉過身叫店裡的夥計來抓魚,兩個夥計挑來個大木桶把少年兩大婁的魚倒進木桶內,然後又挑進了灶放中。見夥計走了,老闆從衣袖中取出弔錢丟到少年婁中,轉身就要進店,少年看了一眼婁中的錢幣,急忙叫住老闆:

    「掌櫃的你給的錢不夠,我的魚值兩弔錢。」

    「嘿嘿,你們潮汐村的怪物也敢給我們討價還價,買你的魚都算不錯了,快走快走。」老闆不耐煩的朝著少年揮著手。

    少年倔強的

    抓住老闆的衣角,你不給錢就不放手,老闆沒好氣的重重一把推了出去,撲通,少年重重跌倒在地,見這邊有熱鬧看了路過的行人紛紛圍了過來,三小子騰的一下從板凳上跳了起來衝向門外,仨一向是不會錯過任何熱鬧的。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老闆有些掛不住臉了,指著倒在地上的少年衝著周圍的人大聲說著:

    「各位來評評理,不是我欺負孩子,而是這小子是潮汐村的那群怪物,我好心好意買他的魚,這小怪物不但不領情反而嫌我給的少了,纏住我不放,你們說除了我這好心人誰還願意買他們的東西。」

    『原來是潮汐村的怪物啊』,『該打,該打』『我們大風國怎麼出了這些怪物,真是報應啊』周圍的人議論聲一片全是衝著地下的少年。

    「這孩子會是怪物嗎怎麼看也不像啊。」

    游大木楞楞的嘀咕著,夏洛和葉蘇也是迷惑不已,這小子雖然長的普通點,和自己一樣古銅色的肌膚不過那是海邊的太陽曬的,除此以外和自己一樣兩個眼睛兩條腿,沒什麼古怪的地方啊,又見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孩子仨突然有點憤憤不平,夏洛剛張口要說什麼,少年突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大大的眼睛直直盯著那酒館老闆,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只是憤怒的目光下閃爍出滿腔的仇恨,屈辱而生的仇恨,夏洛看在眼裡心莫名的一顫,這倔強的性格,這屈辱的仇恨,多像兩年前的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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