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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953:使者 文 / 為博紅顏笑

    953:使者

    「當然了,林奈格大人。be請記住我那灰髮男子答應道:「皇帝陛下總是樂於見到安斐格國王的私人代表。可惜的是,陛下剛剛才安歇;不過我可以在今天下去找個時間,讓你與陛下見個面——最遲不超過明天早上。」

    「這事兒等不得,墨林。」林奈格說道:「我們得馬上跟皇帝見個面;你還是把他叫醒吧」

    墨林大人顯得很驚訝。「這事情不會那麼急吧?」墨林輕輕駁道。

    「恐怕就有這麼急。」林奈格說道。

    墨林一邊一一審視眾人,一邊噘著嘴沉思。

    「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墨林,若非要事,我絕不會輕出此言。」林奈格說道。

    墨林歎了一口氣。「我相信你的,林奈格。好罷,請隨我來。您的士兵請在這兒等著。」

    林奈格對他的護衛比了一下手勢,然後眾人便跟著墨林大人穿過寬廣的庭院,踏上了一條環繞著屋舍而建的遊廊。

    「陛下近來如何?」林奈格在眾人沿著有遮蔭的遊廊走上前去的時候問道。

    「陛下健康依舊。」墨林答道:「不過最近他的脾氣越來越差;這也難怪,波倫家族的人大批大批地辭去要職,返回波倫城。」

    「在目前的情勢之下,這個做法似乎最為明智。」林奈格說道:「我在想,這次王位繼承,莫非會引起相當數字的傷亡。」

    「也許吧。」墨林應和道:「但是陛下仍難免有些喪氣,因為他自己的族人竟棄他而去。」墨林在一道大理石拱門之前停了下來;這門前站的那兩名挺立不動的軍團兵,胸前的護甲都描金繪銀的。「煩請各位把兵器留在這裡。陛下對這些東西很是敏感——我想這道理各位瞭解的。」墨林說道。

    「當然了。」林奈格說著,便把長衫下的寬刃劍解下來,靠在牆上。

    眾人也跟著林奈格的榜樣做了,而墨林看到滑溜從身上三個不同的地方,各掏出一把匕首的時候,眼睛裡閃著驚訝——大開眼界——內侍大臣的手指比著密語。

    ——有備無患——滑溜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墨林大人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領著眾人走進拱門,進入花園裡。花園裡的草地修剪地整整齊齊,間歇點綴著流水淙淙的噴泉;玫瑰花從經過精心剪枝,看來樹齡甚老的果樹正冒出新芽,幾乎已經準備好在春暖之際迸出一樹的花朵;麻雀群則為了樹枝上的築巢地點而啾啾吵嚷不已。嘉瑞安和其他人隨著墨林,沿著蜿蜒的大理石走道,往花園中心而去。

    特奈隼皇帝朗波倫十三世,是個小個兒的老者;他頭上禿得厲害,身穿金色的長衫。葡萄籐已開始抽芽,朗波倫歪在籐架下的大椅子裡,正在餵著一支停在椅子扶手上的金絲雀吃種子。那皇帝有著像鳥般小而彎的鼻子,那明亮的眼裡,則透著深究質問的眼神。「我說過我不要人來打擾的,墨林。」原本逗著金絲雀的皇帝抬起頭來,以不耐的口氣說道。

    「千萬個抱歉,陛下。」墨林大人一邊解釋著,一邊深深地鞠了個躬。「林奈格大人,吉魯克王國大使,希望向陛下稟報一件至為重要之事;林奈格大人讓我相信,這件事情一點兒都不能等。」

    皇帝以銳利的眼光看著林奈格;他的眼神狡詐,幾乎可說是惡意。「看得出來,你的鬍子已經開始長出來了,林奈格。」

    林奈格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我早該想到,陛下應該已得知我個人小小的不幸事件。」

    「賀奈城發生的大小事情,我通通都知道,林奈格大人。」皇帝斷然地說道。「雖然我的親戚們紛紛像老鼠逃離失火的房子一般地逃走,但是我身邊還有幾個信心堅強的人。你是怎麼了,竟去招惹嘉渥奈女人?我本以為你們愛隆人瞧不起安古拉克人的。」

    林奈格怪聲怪調地咳了一聲,然後很快地看了寶姨一眼。「這是鬧著玩兒的,陛下。」林奈格說道:「我本想羞辱嘉渥奈大使——何況他太太又是個標緻的美人兒。我怎想到她會在床下暗藏了一把剪刀呢」

    「你知道吧,她把你的鬍子擺在一個小金盒裡。」那皇帝笑道:「然後向她所有的朋友現寶。」

    「那個女人真是邪惡啊」

    「這些人是誰?」那皇帝一邊問著,一邊揚起指頭,指著站在草地上,略比林奈格大使後縮一步的眾人。

    「我堂兄弟巴瑞克和幾個朋友。」林奈格說道:「其實是他們需要跟陛下見上一面。」

    「崔翰封邑伯爵?」那皇帝問道:「您到賀奈城來做什麼?」

    「只是路過,陛下。」巴瑞克說著便鞠了個躬。

    朗波倫以銳利的眼光逐一打量每一個人,看來他是初次見到大家。「而這位應該是德斯尼亞的凱達王子。」朗波倫說道:「上回他離開賀奈城的時候,走得很匆忙;我記得當時他是在巡迴馬戲班子裡走鋼索賣藝,然後他就那麼一跳,搶在警察趕來之前跑掉了。」

    滑溜也客氣地鞠了個躬。

    「還有愛力佳的希塔。」那皇帝繼續說道:「也就是想要支手將索爾摩戈國的人口大舉消減下來的那個人。」

    希塔微微首致意。

    「墨林。」那皇帝尖刻地質問道:「你怎麼讓一群愛隆人進來了?我不喜歡愛隆人。」

    「這事至關重要,陛下。」墨林惶恐地答道。

    「還有一個亞藍人?」那皇帝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曼杜拉侖。「說得確實一點,應該是佛閔波人。」朗波倫的眼睛瞇了起來:「從我聽過的描述看來,他不是別人,正是曼杜城男爵本人。」

    曼杜拉侖的行禮既優雅且繁複。「陛下眼光實在銳利,竟無須提示,就能看出我們的身份。」

    「但並不是你們每一個人我都認得出來。【《》*悠】」那皇帝說道:「我就認不得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仙達人,還是歷瓦人?」

    嘉瑞安的心砰砰跳。巴瑞克曾經跟他說過,嘉瑞安是哪裡人雖看不出來,但最像是歷瓦人,不過這段偶然際遇下的評語,早因為接下來發生的許多事情而被嘉瑞安遺忘了;現在這位似乎有股奇怪能力,能夠看透事物真相的特奈隼皇帝,又說他是歷瓦人。嘉瑞安很快地朝寶姨瞄了一眼,但是她好像把整個心思都用來審視玫瑰花從裡的花苞了。

    「這位仙達人是杜倪克。」老狼大爺說道:「他是個鐵匠,在仙達力亞,人們把有學問的匠人,看成是近乎貴族一般的人物。那年輕人是我孫子,名叫嘉瑞安。」

    那皇帝抬眼看著老人。「感覺上,我似乎應該認出你來;你有一股——」朗波倫停下來沉思。

    此時停在椅子扶手上的那支金絲雀,突然開始放聲歌唱;金絲雀躍入空中,直接朝寶姨飛去。寶姨伸出手指,那金絲雀便停上去,然後側著頭,忘我地歌唱,好像牠小小的心滿溢著仰慕似的。寶姨正色地聽著那金絲雀的歌唱;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綴滿了繁複蕾絲的衣裙,外面套著貂皮斗篷。

    「那是我的金絲雀,你在幹什麼?」

    「傾聽。」寶姨說道。

    「你是怎麼讓牠唱起歌來的?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想辦法誘牠唱歌。」

    「你沒正經把它當一回事。」

    「這女人是誰?」皇帝問道。

    「我女兒,寶佳娜。」老狼大爺說道:「她對鳥兒的感知特別敏銳。」

    那皇帝突然大笑,笑聲裡帶著毫不隱諱的猜忌與懷疑。「噢,別了吧你該不會指望我相信這一套吧?」

    老狼神色嚴肅地看著朗波倫。「你真的確定你不認識我麼,朗波倫?」老狼溫和地問道;老狼穿著林奈格借他的淡綠色長衫,看來很像特奈隼人——不過像歸像,卻又不怎麼真切。

    「你們裝扮得很高明。」那皇帝說道:「你看來像你那個角色,她看來也像她那個角色,不過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那些神仙故事給丟掉了。」

    「真可惜。我敢說,從彼時起,你的人生就變得有點空洞。」老狼環顧週遭修剪整齊的花園,以及園裡的眾侍僕、噴泉,和隱身在花床各處站崗的皇帝貼身衛兵。「即使有一這一切,朗波倫,沒有驚奇的人生,仍是貧乏且走味的。」老狼的聲音有一點悲傷。「我想,你像是放棄了太多東西了。」

    「墨林。」朗波倫斷然吩咐道:「去把札力爾找來。我們馬上就把這事給講個清楚。」

    「我可以把我的金絲雀要回來了嗎?」朗波倫帶著愁容對寶姨問道。

    「當然。」寶姨穿過草地,往大椅子而去,她走得很慢,以免驚擾到正唱得起勁的小鳥兒。

    「有時侯我會想,不曉得它們的歌裡,都唱了些什麼?」朗波倫說道。

    「現在它正在跟我訴說它學會飛那一天的故事。」寶姨說道:「學會飛翔,對鳥兒來說可是一件大事。」寶姨伸出手,於是那金絲雀便跳到朗波倫的手指上,嘴裡仍不斷地唱著歌,明亮的眼睛則直盯著朗波倫的臉龐。

    「講得真有詩意。」那小個兒老人笑了起來,眼光眺望著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噴泉池。「但我恐怕沒時間玩這個了。現在全國上下都在屏息等我嚥氣;他們似乎以為,我能夠為特奈隼國做的最偉大的事情,就是現在立刻死去,而且有的人還千辛萬苦地想助我一臂之力;光是上個星期,我們就在宮裡抓到四名刺客。而波倫人,我自己家族的人,,則棄我而去,害我差點不夠人手來管理皇宮,更不夠人手來治理帝國。啊,札力爾來了。」

    一個眉毛稀疏、穿著繡有神秘圖案的紅長衫的削瘦男子,快步穿過草地,然後深深地向國王鞠了個躬。「您差人找我嗎,陛下?」

    「我聽說這位女子是法師寶佳娜。」那皇帝說道:「而那老人則是貝佳瑞斯。札力爾,你好好地看一看,他們是否真為其人。」

    「貝佳瑞斯與寶佳娜?」那眉毛稀疏的男子嘲弄道。「您一定不是認真的吧,陛下那是神話故事裡的人物,世上是沒有這種人的。」

    「你看吧」那皇帝對寶姨說道:「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這可是權威中的權威說的。札力爾本身是會魔法的,你知道吧」

    「真的嗎?」

    「他是頂尖的一流巫師。」皇帝對寶姨說道:「當然了,他的把戲靠的就是手巧,因為法術云云的畢竟只是個噱頭而已,不過他倒很討我歡心——而且他把他那一套看得很認真。你可以進行了,札力爾,不過你可別像往常那樣弄出很臭的味道。」

    「根本不必,陛下。」札力爾直截了當地說道:「如果他們真的是哪門子的法師的話,我是馬上就會認出來的。我們有特別的溝通方式,您是知道的。」

    寶姨看著那個巫師,一邊眉毛揚了起來。「我想你應該要看清楚一點。」寶姨勸道:「有時侯難免會看漏了。」然後她做了個幾乎看不出來的手勢,而嘉瑞安也好像聽到微弱的風吹聲。

    那巫師眼睛發直,瞪著眼前的空氣,接著他的眼睛開始突出來,臉則變得像死人一樣蒼白;然後他突然跪下去,趴在地上,彷彿腳被人切斷了似的。「原諒我,寶佳娜女士」札力爾粗嘎地叫道。

    「這一招應該是要讓我看了印象深刻的。」那皇帝說道:「不過我以前就看過心智被他人政府的事情,何況札力爾的心智本來就不怎麼強。」

    「你愈說愈走調了,朗波倫。」寶姨不耐煩地說道。

    「你應該要相信她的,你知道吧」那支金絲雀以尖聲的細小聲調說道:「我一下子就認出她來了——當然了,我們的感知力,比你們這些在地上爬的東西還強——你們為什麼要在地上爬?我敢說,只要你肯試一下,你一定也飛得起來。還有,我希望你不要再吃那麼多大蒜了——你口臭得很嚴重呢」

    「噓,好了。u點」寶姨溫和地對那金絲雀說道:「你可以回頭再跟他說這個。」

    那皇帝抖得很厲害,而且他望著那金絲雀的眼神非常害怕,好像那鳥兒是條蛇似的。

    「我們何不假裝我們都相信,寶佳娜和我就是我們自稱的那兩個人物呢?」老狼提議道:「我們可以花一整天的時間,說服你相信我們的身份,不過我們實在沒有那麼多時間。我有話跟你說,而且這些事情非常重要——無論我到底是誰。」

    「我想,這我可以接受。」郎波倫答道,他仍在發抖,並瞪著現在已經緘口不語的金絲雀。

    老狼大爺把兩手背到背後,眺望著一群在附近的樹上爭吵不已的麻雀。「去年初秋。」老狼開始說道:「叛道逆賊力達,偷偷潛進了歷瓦王大殿,偷走了雅杜聖石。」

    「他什麼?」朗波倫追問道,並一下子坐直了。「怎麼偷的?」

    「這還不曉得。」老狼答道:「也許我可以在抓到他之後,跟他問個清楚。不過,我敢說你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這是當然。」那皇帝說道。

    「愛隆人和仙達力亞人正悄悄地準備打仗,」老狼對皇帝說道。

    「打仗?」皇帝以震驚的語氣問道:「跟誰打仗?」

    「當然是跟安古拉克人。」

    「力達跟安古拉克人有什麼關係?說不定是力達自己想要聖石,不是嗎?」

    「你這人的確沒那麼簡單。」寶姨評道。

    「你忘形了,女士。」朗波倫嚴厲地說道。「現在力達在哪裡?」

    「他大約在兩個星期之前路過賀奈城。」老狼答道:「如果我沒能把他擋住,而讓他跨過邊界,溜進了安古拉克人的國度裡,那麼愛隆人就會揮軍前進了。」

    「你問得真是愚蠢」

    「對不起,少爺——」

    「沒事,小子。」傑生笑得更加燦爛。「我猜你已找到了答案。」

    傑生停了停,微瞇的綠眼睛看起來又像一隻貓了。「老費爾蘭多不能活一輩子,我打算接替他的位置,可接替從來都不是自動的。他之所以當選,是因為他弄了只外星鳥回去。我也需要這類東西,向七人委員會證明,我比當時的他還要強。現在明白了吧,小子?」

    奎恩點點頭。他不敢說自己喜歡這件事,但當傑生講起科萬大廈和控制著大廈的「七人委員會」時,他聽得津津有味。那兒的成員在殘酷地競爭;那兒有賄賂、敲詐和背叛;有啟示者和聖族人正掀起戰爭欲摧垮太陽帝國;還有謊言、特務和暗殺。

    一切的一切他都聞所未聞。他聽得又專心又羨慕,什麼時候他才能像傑生那樣無所畏懼?這時,駕駛室的無線電話瘋狂地響了起來。傑生回頭去接電話。奎恩聽見卡本在話筒裡大喊大叫的聲音。

    他沒聽清卡本在說什麼,卻聽見了傑生明譏暗諷的回答。

    「關於外星鳥嗎,船長?你要是害怕那破船上有外星鳥,我們將它趕跑就是了;你要是不怕,我們就給你帶只回來當寵物。」

    話筒裡卡本的聲音更加尖厲了。

    「為我擔心?不必了吧,我好著呢。」

    信號斷了,但傑生仍坐在駕駛室裡。獨自面對著那台小引擎,奎恩心上又泛起了不安的想法。除了那點迷人的微笑,他實在說不上喜歡傑生什麼地方。好好想來,傑生也並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供應飛船不日即將啟程,到時傑生肯定隨船而去。儘管不經意中他曾答應過給自己弄太陽標記,但奎恩相信,傑生會把他忘得一乾二淨,而自己則還要留下來承受慘重代價:克雷會十分傷心,即使喬莫,也會為「他的孩子」感到失望。他開始感到很不舒服了。

    「她在那兒」傑生把他從沉思中喚醒。「快停船,咱們去看看」

    他們已經飛到破船旁邊了。看上去它比他想像的還要小,而且殘破不全,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金屬空殼。多數船架已經拆散,被太陽照得明晃晃的。他懷疑,自從卡福迪奧抓住那只外星鳥以後,外星人又來光顧過這艘破船。

    「這兒不會有怪物的。」傑生把照相機對準船艙。「他們沒有藏身之處。」

    「我們有太空燈,少爺。」奎恩提醒他。「只有一盞,在內務箱裡。」

    「我只要照片。」

    奎恩看著他照相,看著船身慢慢旋轉,看著太陽照射到每個陰暗的角落。沒有外星人,只有爛鐵破銅。外星人也許會來把他們需要的東西取走,但取完之後他們會返回光圈,讓克雷尋不著蹤影,使他想建立一個人類更美好的未來的夢想無法實現。

    「小子」傑生忽然叫起來,他的聲音在狹窄的飛船裡聽起來十分空洞。「我看見板上的信號說氧氣不足了。咱們快回去快開動發動機——越快越好」他們呆得太久了。他只好猛推推力表。紅色警告燈不停地閃著,他不得不將推力表拉回到1/2g.「加快,小子」傑生一個勁兒地催促。「再快點否則我們就沒有空氣呼吸了」

    這一次他推得過猛,儘管不停回拉,但主磁鐵還是熱得發燙。

    終於他可以透過舷窗看見簡諾特了,從一個昏暗的灰點逐漸膨脹成一個灰色的小雪球。但它膨脹得非常緩慢,他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抓時,主磁鐵爆炸了。

    一股熱煙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手裡拖著人工滅火器,跌跌撞撞地衝到外艙透一口氣,卻聽見傑生把空氣箱撞得咚咚直響。

    他什麼也看不見,但聽得見發電機的轟鳴聲。傑生那拖長的音調隨之傳來。

    「真不想拋下你,小子,不過這架救急船不適合你,我坐倒正合適。再說,我也得快點趕回去,否則靳賽一走,我就要被扔在你們這臭烘烘的冰盒裡了。

    「委屈你了,小子……」

    他話音剛落,閥門崩地關上了。

    魯恩桑和西陽根是紐林人,姐妹倆都是研究語言學的。她們的妹妹金基妮自願到光圈邊緣守護伏米倫觀測站,警惕黑色伴侶的入侵。

    事業剛剛開始,她們就來到恆星觀察台研究救回的那幾位行星人。在艾爾德裡她們也是初來乍到,所以對這些拚命反抗的原始人產生了同情。她倆希望能幫助填平與他們的文化鴻溝。

    然而,他們進步極其緩慢,魯恩桑逐漸失去了信心。另外,她姐姐現在負責這些行星人,她也受膩了姐姐的管轄,於是她請主任給自己重新安排工作。

    「那些傢伙簡直笨死啦。」她告訴主任。「我用最自然的方式去接近他們,可那些囚犯一個個嚇得直發抖,而且也毫無合作精神。

    住在小光圈內緣的那些傢伙倒是想與我們交談,他們不斷發出些幼稚的信號,主任你說,我們該不該回答?」

    「你們這些紐林人。」他權威的口氣讓他閃出平和的綠光。「你們還得學學艾爾德的處世原則,那就是,耐心、謹慎、平和。上面已經警告,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洩露我們的身份和住址。」

    「謹慎?」她急得雙翅發紅。「我認為你們謹慎過頭了。他們的信號就在大張旗鼓地宣揚他們在光圈上的存在。毫無疑問,他們是想與我們結成朋友。」

    「也許是在給我們設下圈套,想為丟失的船隻報仇吧?」

    「不去聯繫,我們永遠無法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你們紐林人總愛草率行事。」』「因為人生短暫啊。」

    「短暫得沒時間思考了嗎?」主任責備她時,眼睛直閃藍光。

    「這些人是否適合艾爾德,我們還沒有掌握很有說服力的證據。也許他們是些血腥的暴徒,濫用科技,連他們自己也控制不住。」

    「我寧願冒那個風險。」

    「如果你想冒險——」主任閃爍青藍色光打量著她。「也許你願意去完成一項偵察任務。」

    她挺直翅膀,等著下文。

    「我們一直沒有征請自願者,」他告訴她。「因為這項任務危險得嚇人。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位偵察兵。一位願意冒險去研究行星人飛船的年輕工程師——」

    「魁克史密斯。」她心頭掠過悲傷的陰影。「我們的老朋友,我們一塊研究行星人的技術。」

    「說起來真慘。」他那雙大眼睛閃了閃。「我們不曾一次要帶他離開那艘飛船,他總說不急,後來我們發現大批行星人趕來,卻沒有時間派小艇了。他肯定被俘虜了。我擔心他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主任沒有繼續講下去。

    「沒關係。」她說。「我會努力做得更好。」

    「你們紐林人讓我捉摸不透。」她看見主任閃過一絲高興的眼神。「因為有了這種性格,你們的運氣也許真的會好一些。」

    「你想說,我們是原始人性格?」

    「我們崇拜的那種原始人性格。」他聳聳肩,臉上閃過的尊敬之色讓她驚詫不已。「第一,你們樂意冒險,第二,身體上你們能夠承受那些能將我們殺死的輻射、引力和大氣。」

    她問還有什麼指示。

    「靠得越近越好。如果有可能,偵察一下行星人用以發射並控制他們那些破飛船的設備。」

    完,他閉上眼睛。

    「再次警告你,這項工作極端危險。」

    「為了開闊眼界,」她告訴他,「冒再大的危險也值得」

    生命剎是一種特效藥物,太空遇險時可使人進入休眠狀態。它可以降低體溫,減緩新陳代謝進程,減少人對氧氣、水、食物的需求。副作用很多,有時能致人死命。存活與否取決於年齡、身體狀況、組織物質、藥物治療以及昏迷持續的時間。在個別情況下,昏迷一年之久還能活下來。

    奎恩在灼熱的濃煙裡拚命大口吸氣,燙傷的手四處亂摸。他扯下滾燙的主磁鐵,掛上備用繞線磁鐵。測試之後,電流有了,但超荷燈又閃了起來。顯微晶體管阻礙了電流。他只好回拉推力器,一下、兩下,直到推力器微弱得讓他感覺不到。他跌跌撞撞地衝進駕駛室,眨巴著被淚水蒙住的眼睛,在控制屏上找到了一個模糊的灰點——那準是簡諾特。他無法看清具體數字,但他知道距離還遠,推力器太弱,而空氣又太污濁。他亂摸亂按,終於將那個遙遠的灰點納入到了飛行目標。之後他摸進內務艙,尋找生命剎——悠悠醒來時,他已經躺在光圈站醫院的塑料帳篷裡。他胳膊有如針扎,腦袋咚咚直響,眼睛也痛得厲害。他昏睡,醒來,又昏睡,後來他聞到一股刺鼻的星霧味道,這才發現克雷坐在自己身邊。

    「該死的傻蛋」他喉嚨仍在作痛。「我是個傻瓜,我偷用了小飛船。對不起,克雷,真對不起——」

    「別說話。」克雷聳聳肩,看上去並不十分生氣。「你能活著回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你朋友傑生告訴我們,你已經死了。」

    「怎麼會——」他疼得連呼吸都很困難。「怎麼會——」

    「放鬆點,孩子,」克雷笑著說,「不要講話,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把你從船裡弄下來時我就知道,我也曾用過生命剎呢。不過,恩吉爾護士說,你很快就會沒事的。」

    他等著下文,心裡隱約輕鬆了些。

    「傑生沒有管你。」克雷告訴他。「他一個人乘坐救急船轉來,正好趕上啟程回去的飛船。他吹得簡直神乎其神,說他目睹了一個躲在破船裡面的外星人,說外星人的激光照到你們的小飛船後,他才發現,說破船都給燒燬了。

    「他還說,那外星人把你殺死了。」

    他閉著眼睛,彷彿看見傑生毫無表情的笑臉,聽見他懶洋洋居高臨下的音調。

    「委屈你了,小子。」

    「他永遠都那麼狡猾」克雷鬆開捏緊的拳頭,吸了一口星霧。

    「可我們只得聽他講。他說他想救你,後來帶著耀眼激光的外星人爬出了破船;他說他加足推力器馬力,躲在飛船的背後,這才得以脫身——」

    「胡說八道——」他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根本沒有外星人——」

    「科萬人從不說謊。」克雷的聲音裡明顯帶著譏諷。「但我們的望遠鏡沒有得到任何激光戰鬥的信息,小飛船沒有任何激光的痕跡,你身上也沒有。此時此地,我們都知道他在撒謊,但回到太陽那邊,有誰知道呢?」

    他痛苦地呻吟著,問敏迪?茲恩的情況。

    「走啦,和家人一起走了。我到泊位給他們送行時,聽見敏迪問傑生出了什麼事,當傑生告訴她你已經死了,她大哭起來。」

    克雷聳聳肩,斜眼看著他。

    「認命吧,這是我們家鄉的口頭禪。命運不好哇,孩子。我一直看著你和敏迪,猜得出你對她的感情,但你最好把她忘掉。她長得越來越可人,可她不屬於你。」也許,她屬於傑生?這個想法令他痛苦不堪。不用說相對傑生而言,她太小了——然而,傑生會這樣想麼?無論如何,在飛往太陽那邊的漫長旅途中,她周圍都是些像傑生那樣的太陽族,他們會令她癡迷,就像他自己一樣。

    他知道,他應該將一切忘掉。可是當克雷離開後,他在迷迷糊糊中等著恩吉爾來護理他時,他想起有一天,她第一次告訴他,她必須和父母一起回家。

    那時,克雷已經為他和敏迪做了兩對翅膀,他們倆在體育館寬闊的空間裡一起飛翔。簡諾特引力很小,他們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玩得開心極了。忽然他看見敏迪臉色不對,就問她怎麼回事。

    她裝出高興的樣子把原因告訴了他。

    「媽媽答應我,當我們回——回家以後,她要送給我一件重要的生日禮物。」她聲音微微顫抖。他見她咬緊嘴唇,她一傷心就咬嘴唇。「那就是,我自己的太陽標記」

    「我希望你留下來……」

    當然她還太小,不可能一個人留下來。除此之外,她又說她父母希望她有機會發展。而光圈站的男孩無論在文化方面、事業方面或其它任何方面都沒有機會發展,這是她母親講的。

    他們頂著微寒直往上飛,兩個人在上面飄浮很久。她的臉龐和頭髮散發出一種奇特的花香。當他詢問時,她大笑起來,說自己偷用了母親一瓶昂貴的野木香水,因為她想讓他聞著清香。香味很快消失在刺鼻的塑料、氨氣之中。體育館向來很冷,因為它為整個光圈站冷卻空氣。他們叉手飄飛,只偶爾騰出手來拍拍翅膀,談起了過去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我們見面那天,」他故意逗她。「你說過,你不喜歡我。」

    「噢,奎恩,如果我真的——」

    她想笑,卻顫抖著哭出聲來。奎恩把她拉進懷中,他們接吻了。她信誓旦旦說長大以後她一定再回來;他則輕言細語,說只要可能,他將追隨她到太陽那邊。如今躺在氧氣篷裡,他彷彿看見她還在自己懷裡,那麼溫暖,那麼有力,那麼美妙,彷彿聞到那野木清香夾雜在氨氣裡面,彷彿嘗到他們鹹鹹的眼淚。

    綿綿思緒之中,他擔心自己再也見不著她了。只有傑生?科萬幫他,他才能踏上前往太陽那邊的路途。迷糊中他努力不去想自己匆匆忙忙犯下的錯誤,但傑生卻不停地走進他的夢中,他拿著誘人的太陽標記,彷彿拿著一塊閃亮的金幣,給了他,但馬上又搶回去。

    恩吉爾護士不斷往他血液中注入消毒藥劑,慢慢將生命剎逼出體外。不久,他頭腦清醒了,也能從床上坐起來了,於是她攙扶他下地走路。克雷也過來給他打氣。卡本來調查情況時,還在擔心破船上真的擠滿了外星人。

    「狗*養的」當最後確信從來就沒有什麼怪物時,這位胖子船長毫不掩飾他對傑生的厭惡。「他現在滾回家,對巨頭撒謊去了。」

    「難道你不能和太陽那邊通話,告訴他們真相?」

    「那又有什麼用?」卡本聳聳肩。「巨頭寵愛兒子,他才不要真相呢。」

    終於出院了。奎恩一方面想忘記對傑生的痛恨,一方面想擺脫屈辱的陰影,於是他回到教室聽課,到發動機房和喬莫一起值班。

    克雷有時間也讓他去圓頂觀察台教他使用發動機。探測燈仍在工作著。

    「輸入茲恩的聯絡碼,」克雷道,「發出交談的邀請。」

    奎恩聽得直皺眉頭。

    「那些傢伙有能耐抓住斯比卡號,而且很好奇地把它拆開,我們知道他們就在附近。他們收到了我們的信號,也讀懂了,但就是不給回音。」

    「害怕我們?」

    「有可能。」克雷聳聳肩。「他們一定已經猜到我們對那個外星鳥的所作所為。也許——」他伸手去拿星霧。「誰知道他們是什麼?誰知道他們怎樣看待我們?也許按他們的時空觀念,他們可以花上一百年甚至一千年來觀察我們。」

    阿爾德巴倫又來了,帶給克雷一封信。他讀完之後,盯著星霧狠看了一會,再把信讀了一遍。然後,他目光嚴峻地把信遞給奎恩:「你母親寫的。」

    她寫道,她和奧拉夫仍然在科萬實驗室上班。奧拉夫埋頭搞他的超導體研究,而她自己研究完外星鳥之後,現在教些課程,同時開始了一項新的研究,那就是太陽人和地球人之間日漸顯現的基因差異。

    「從傑生?科萬那兒聽到奎恩的死訊,」她寫道,「我萬分痛苦。」

    讀到這裡,奎恩內心一陣發冷。「把他一個人拋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我一直都心有不安。我常希望,無論如何我得想辦法讓他來太陽這邊。」

    他雙手顫抖,憤怒的淚水奪眶而出,沾濕了信紙。

    隨風飄953:使者(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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