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我們的食物,是人2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四十三章我們的食物,是人2
他本來想說,那些人怎麼會傷害無辜的人,但隨即便想到,人類在他們眼中,相當於食物一樣。
———你會覺得,你手中的饅頭是無辜的嗎?
木餘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微微點了點頭:「正是這樣。」
游奇沉默了片刻,說道:「你,你要去哪兒?」
木餘生搖了搖頭道:「沒有一定的目的地,逃跑而已。」他望著游奇緩緩的道,「不過,不是我,而是我們。因為等你稍稍恢復些身體,我便要帶你一起走。」
游奇愣住了:「為什麼?為什麼我也......」
木餘生沉重地望著游奇道:「因為你的能力隨時有可能覺醒,我也沒有辦法知道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但正是這樣,你就像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的炸彈,一旦爆炸不但可能會毀了自己,也更有可能會毀了你身邊的人。」
緩了緩,他接著說道,「也許,你的能力一旦覺醒,第一個被殺的就是田兒,以及她的母親。」
「不!!!不可能!!」游奇幾乎跳了起來,「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
木餘生只是淡淡的說道:「本能的驅使下,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他低下頭,「這些年來,這種慘劇,我見得多了。」
游奇渾身都在抖,但卻從咬緊牙齒的縫隙中吼叫出來:「不管有沒有那撈什子能力,我都不會去殺死一個人!而且,我也不會走的!」雖然身體虛弱,他還是用盡全力的吼道,「讓我變成那種怪物,我寧可去死!!」
木餘生瞇上眼睛,靜靜的看著游奇,不語。
他對游奇的話有任何的反應,但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和田兒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但生離,總好過死別吧?」
他的聲音雖然輕,但卻有一種泰山壓頂也不可折搖的堅決,「我已經決定了,為了不讓遺憾再一次的發生,即使要用強,也要把你帶走。」
「不!!」游奇急的從病床上掙扎著坐起來,急道,「不!我不走!我不走......」
木餘生只冷哼了聲,盯著游奇一句話也不說。
但游奇也立刻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一雙眼睛正望著他。
一雙與那個深夜的小巷中一樣,令他顫抖不已的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游奇心理都是這句話。
雖然他知道那是木餘生的雙眼,但他還是無法停止自己身體的顫抖,甚至好像有人扼住他的咽喉一樣,讓他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起來。
這是一種無形壓力———幾乎能讓人窒息的無形壓力。
而這壓力,就好像來自木餘生的雙眼。
這雙眼睛絕對和平時不同。雖然乍得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但是眼睛中的瞳孔,卻赫然變成了一種綠色。
一種說不出詭異的塋塋綠色!
就像是深不可測的山潭,在陽光的照射下而反映出的顏色一樣。
但,這種顏色深潭顏色的瞳子,不但會感到一種奇特的深入骨髓的涼意,還有會一種似乎能把人靈魂吸至深淵的錯覺。
雖然木餘生定定的望著游奇,但那綠色的雙瞳,卻像是活著漩渦潭水一樣,不停翻湧攪動,即使游奇是清醒的狀態,也絕無可能將自己的魂魄,從那兩汪綠色深潭中拔出來。
在他幾乎被這熒熒綠色的漩渦,吞沒至萬劫不復的時候,木餘生的視線移了開去,虛汗淋漓的游奇才得以脫身。
又緩了好久,游奇才能說出不成句的話來:「這...這是...什麼...東西...」
木餘生哼了聲說道:「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自己也有,」說罷,變魔術般的掏出個小鏡子,甩給游奇。
游奇連忙持著鏡子,瞪大眼睛看去。
鏡子中的一張臉比往日清瘦了許多,也蒼白了許多。不過更顯得這張臉上的五官線條深的好似斧刻出來的一般。
往常這張臉上最令人注目的,便是一雙深邃的眼睛。不過此時,這雙深邃眼睛裡的瞳孔,卻顯得十分的不尋常。
至少,游奇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瞳孔。
紅色的瞳孔。
而且是鮮紅色,就像割破動脈時,流出來奔騰的新鮮血液一樣。
在這張蒼白的臉上,深刻的眼眶中,顯得好像深埋在雪地裡的兩盞火焰一般。
然而,那個鮮紅的瞳孔卻不是靜止的,而是像活物一樣慢慢蠕動,不,是搏動著。隨著游奇的心跳和呼吸,那兩顆鮮紅的瞳孔不停縮展著,像隨時能飛離出遊奇的眼球一樣。
那是兩團有生命的邪火。
游奇看到自己眼中的紅色,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但他自己卻真的像是中了邪一般,無法移目去。
「怎,怎麼會變成這樣?」游奇驚慌不已。
像是問木餘生,又像是在問自己。還像是在問那雙,活活燃著的雙瞳。
「一旦成為『暗生者』,都是這個樣子,」木餘生毫無表情的答道,但他的話語中還這一絲冷笑,「這便說明你已經具備,用殺人來討好那個神的本領了。」
話罷,他又突的甩了一哂,「嘿,恭喜你。」
游奇在這嘲中帶諷的話中,終於按耐不住了起來,大聲道:「你憑什麼說我?至少我現在還能選擇不殺人,你為了自己活著殺了多少的人?你的手上究竟沾了多少血?就因為你自己想活著,那些人就一定得死嗎?你又憑什麼這麼做?」
木餘生厚厚的肩膀猛地一抖,仰首大聲道:「是!我是已經殺了許多人,多到連我自己都不及的數目了!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所殺的,都是要對我不利的人!」
游奇面對著這個他一直敬為兄長木餘生,竟覺得陌生和厭惡起來。
游奇面對著這個他一直敬為兄長木餘生,竟覺得陌生和厭惡起來。
他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但聲音更大道:「你又怎麼知道別人會對你不利?就算想要對你不利,就一定該死嗎?......」
木餘生嘿嘿一聲冷笑,瞇著的眼縫中,驀的射出兩道寒芒來,直直的打在游奇的眼中。游奇只感到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呼吸猛地滯了一窒,話便說不下去了。
木餘生這才冷冷得說道:「到底該不該死的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去思考的。即使要想,也是要在對手死了之後才去做的。要不然的話,這樣思考的也許就是你的對手了。所以,只要是對我有威脅的人,我就決不會讓他活著———管他是誰!!」
他緩緩的、冷冷的補充道,「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選擇與我一樣的道路。在生存的標尺下,你那虛偽的仁慈不值錢!!」
游奇一震,緊緊閉著眼睛,滿頭滿身都是汗,卻不回答。
他說得對嗎?
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是我遇上想殺我的人,我會不會殺了他?
難道說,難道說我也會像木餘生一樣,為了使自己活下去,去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我真的會因為不願殺人,而去死麼?
游奇環著雙臂緊緊的抱住頭,像是一隻因為逃避,而將頭頸深深掩住的鴕鳥。
而木餘生也一聲不吭的仰起首來,望著天空的極遠處。好像那幾朵悠閒的浮著的雲,載走了他的靈魂一樣。
兩人就這樣的冷持著。
就好像兩個完全沒有任何瓜葛的人一般。
不知道這樣到底過了多久。
那只初次結網的小蜘蛛,因為它蹩足的技術,已經第七次被任性的風吹斷了絲,而掉落在地上了。
但它仍是固拗的第八次從地上延著牆壁又爬到樑上去,然後又固執的選擇失敗了七次的同一處,繼續七手八腳的吐起絲來。
梁端的風依然習習如舊,那些斷絲互相纏繞黏粘牽扯著,像是一個輕浮的夢一般。但那幼小的蜘蛛還是選擇那「風險」甚大的一處。
大概這一次,它仍不會成功。也許只要不摔斷它的七手八腳,它便會再一次的重複同樣的事。
固執麼?
倔強麼?
不。
這只不過是它被天生的本能驅使的行為而已。
所有動物都是這樣。號稱最高級動物的人類也是如此。吃、喝、玩、樂是本能,好勇鬥狠是本能,貪妄虛偽是本能,**交加是本能,懦弱畏懼也是本能。
這些本都是深藏在人類靈魂裡的東西,根本不必去學便能無師自通、深得精髓。
便是這些東西從出生以來,便按著你的頭顱,指揮著你的腳步,一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為止。
沒有人能逃得脫。
也許,許多年前在菩提樹下度過七七四十九日的佛陀,便是為了尋求一把,能夠斬斷人類本能性根的慧劍罷。
游奇仍是用雙臂緊緊抱著頭,把臉悶在懷裡。但是他的聲音打破了屋中的沉悶。
「木大哥,我絕對不相信你會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游奇的聲音裡,有種說不出的堅持。
木餘生眺望著遠方的目光霍的抖了一下,但卻冷笑道:「那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游奇卻仍固執的說道:「我絕對不相信———殺了我也不信!」
木餘生只冷哼了一聲,望向遠處,好像連答也懶得理他的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