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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2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四十五章回首已是百年身2

    ———誰讓他們咒我哥子!!?

    後來,水籠卻沒浸的了,甚至連街沒游成。是我哥子救了他們,還親手給他們解開了繩索。

    我不忿,問哥子為什麼饒了他們。

    他卻笑著說,他便就是快要走的人了,何必再為他多造孽?

    雖然他是笑著說的,但我卻哭了。

    那時我便想,誰要是能救得了我哥子,我便是把命陪他,也甘心。

    那以後,雖然家人也想盡了一切辦法,但他的病總是時好時壞,而且好的時候最多不過一兩天,甚至幾個時辰。壞的時候總是十天半個月,而且他的身體越發的不成了,整個人瘦的還沒有我一半重,一張臉也小的沒有我巴掌大,連床都起不了了。

    不光是他自己,就連我也無法不承認他是真的不成了。

    阿娘整日裡都在哭,爹爹也偷偷在哭,但一家人只能看著我哥子日益的衰弱下去、衰弱下去。

    家人便開始悄悄忙著準備他的後事。

    而我便整日陪在他的病床邊。

    我哥子幾乎青黃得發亮的臉,就像是後院裡,那些風乾的金漆桐油一般———那是用來浸塗預備裝載我哥子的棺材的。

    雖然我努力堆起無邊笑臉,但總是忍不住轉身掩目落下淚來。

    但我哥子反而寬慰我,還笑著說道:大丈夫立世理應當『以天地立心,為百姓裡命』,且當『殿堂立命奮傚尤,裹屍沙場圖報國』,我這條命,如此便了了,真可謂是丟的輕賤了。

    說罷,他抿了抿嘴想露出一個笑容,但突的又沉默了,望著早就落滿螨蝕的布帳,目光迷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卻抓著我的手,『用力』的抓握著。我知道那是他有重要的話說。我也知道他想用力,卻沒有半分力道來。我只能感到他的枯枝般的乾瘦手指,搭在我的掌上,在顫,在抖,僅此而已。

    他眼中有一盞火光———那是被疾病煎熬的,隨時都可能熄了的火。我哥子望著我說,他悔應早去的,若不然也不會耽擱我整日的大好時光。他說,這一走了後,便要我靜下心來習文練武,報考功名,以待有報效國家之日。

    他便是這樣的人。

    雖然自小便身弱體劣,但總胸懷大志的幻想著,有一日能做叱詫沙場,守疆護國的大將軍。

    但是,他卻始終連家裡面,護院使得那根大桿子花槍都舉不起來。

    於是那時的他,便拚命讀詩、讀史、甚至讀兵書。

    林家請的私塾諸先生,也稱得上是一個博學多識的老學究,但也頗為自傲。卻是在與我哥子對賦時,掩面疾呼羞愧奔走,便再也未見過蹤影———那時,我哥子尚未滿十二歲。

    林家請的私塾諸先生,也稱得上是一個博學多識的老學究,但也頗為自傲。卻是在與我哥子對賦時,掩面疾呼羞愧奔走,便再也未見過蹤影。

    那時,我哥子尚未滿十二歲。

    自此,整個候關在驚歎林家大公子「出語驚其長老」的同時,同時卻也都會暗自歎上一聲,「天妒英才」。

    我則不然。

    我與他生性相反,是天生散然且拗性,或許是對林家長孫的失意之情,更是對我溺愛加身,也使得我更加放縱不羈。

    莫說是習文練武,便是讓我在書桌端坐三刻,也跟奪了我的命似的。雖說我比旁的孩童多生了兩膀子力氣,但也全用到打架摔跤上了。

    但在我哥子的手用力握住我的那一刻,除了讓我淚涕橫流,也使我在心底暗暗的立下一個誓:若我哥子真的不治逝去了,我的命,便載著他那未能酬的壯志活下去

    ———去替我哥子報考功名,替我哥子報效國家,替我哥子去戰死沙場。

    其實,要是我哥子能活著,我才不管他什麼勞什子功名國家呢!那些東西本就不應屬於我這散惰的生命!

    我哥子像是林家祠堂裡,一兩根燃著的秉燭一般,越是到了後來便越是耗的極快。離中秋還有一個月的時候,他的身體越來越不成了。

    一天之內,到有十幾個時辰昏睡不醒,即使醒來時也神志也是渾渾噩噩。他的氣息和脈搏也是如絲般的細微,甚至很難看出他是在沉睡,還是已經死去了。

    柳木朱漆的棺材已經刷了好幾遍,預備妥當,連地藏院的禿驢做法事的道場,也都事先安置到了家中。

    但命運就是誰也猜度不透。

    有一天,一家人正在商量他後事的時候,離家近十年在京城工部做小吏的十四叔,突然回到了家中。

    大家都以為他是為我哥子的喪事而來,但他卻搖頭說,是為我哥子治病而來。

    同他一併來到的有一個人,卻著實有些古怪。

    他身上穿了一件沒有連襟的坎背兒,臉上掛了兩塊玻璃,手中提了個方方正正小棺材一般的大盒子。

    更古怪的是,他雖然有辮子,卻把所有的辮子都束到帽子裡,又粘了油般的發亮,樣子很整齊,然我卻看著很不順眼———連賴痢頭的枯梢毛,都比他看來好看些。

    後來聽人說,那叫「洋派」。

    十四叔只說到,這是他在讀洋書時結識的摯友,醫術是從海外學回來的。

    那人作風果然很「洋派」。他雖然年長是十四叔一些,但作為他的同好,也是小輩,卻也不向家中長輩磕頭,只點了點頭,就算是行禮了。

    不等我們有何言語,十四叔便拉著那洋派醫生,讓人指引著奔往我哥子的屋中。

    家人都大驚,連忙隨至。甚至八十高齡的老太爺,也跟攜著湧向我哥子的屋去。但是誰也進不得我哥子的房門,因為十四叔在門外守著,說是醫生診病需要絕對的安靜。大家沒有辦法,只得在門外守著。

    但我卻不允。

    ———十年未見陌生的十四叔,帶來的一個古裡怪氣的勞什子醫生,我怎麼放心把我哥子的命交付他們?

    於是我便大叫,硬闖。

    開始十四叔仍是不放,但他雖年長,卻絲毫拗不過我的氣力,最後沒法,只得放我進去,但要我答應保持安靜,否則醫生不能專心看病。

    我冷笑著,答應了。

    我心中惱的是我哥子便要走了,你們還不肯讓他安歇?

    ———太醫院的老御醫都沒法子,這洋醫生又能看出個卯來?

    我心裡暗忖:我到看看這醫生有什麼古怪,治的好治不好先不說,但若我哥子有一點兒差錯,我便要你陪葬。

    我望著那從未見過面的十四叔,又想到,若是我哥子真的有什麼不測,連你也一併宰了。

    ———我哥子若是沒了,我管你是誰!

    那被稱作醫生的人,一動不動的端坐在我哥子的榻前,我以為是在診脈,但不是。他先掀開我哥子的眼皮,看了看,又從那棺材也似的箱子裡,拿出個皮管似的東西來。一端放在他自己的耳邊,一端放在我哥子昏睡不醒的身體的胸前、肋下、腹側來回移動。

    他皺著眉,摒著息聽著,老僧入定了一般。

    我雖然在旁冷眼看著,心中也冷笑不止,一手更是伸進了懷中,握住那把我時常隨身的匕首。

    ———若是我哥子有些什麼,今天這兩人休想出的了這門!

    我便這樣想著,那洋醫生突地長出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十四叔便問:怎樣?

    那醫生長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很不好,被耽誤了。

    我咬緊牙,冷笑著,打開了懷中匕鞘的括簧,抽出了一寸。

    我瞅著那洋醫生的頸子,若他說出「沒得治了」的話,這匕首便要從那刺進去了。

    當然,這份我揣在懷裡的殺機,那兩人都不知道。

    十四叔面對著洋醫生,皺著眉道:很嚴重?

    那洋醫生沉沉的點頭道:是,非常嚴重。

    我望著我哥子被剝光了上衣的胸膛,瘦得像骷髏一般,心中猛地一酸,匕首又拔出了兩寸。暗忖,洋醫生的頸子上沒有盤著辮子,這很好,省得我揪起他的頭髮了。

    十四叔又問:怎麼辦?

    洋醫生道:打針。

    我又暗自冷笑。

    連瀘上的金針李,也請來給我哥子針過———據說連他的徒子徒孫輩,都是京裡面王爺大臣們的座上客!但那插遍全身明晃晃的金針,只讓我哥子痛得大汗淋漓,昏死過去,沒有半點作用。

    ———金針李都沒有辦法,這洋醫生又會打的什麼針!!

    我哥子殭蠶一般的臥在床上,生死不知。

    匕首已經拔在手中,貼著腕子,無聲的藏在袖裡。

    但見十四叔點了點頭,問道:要多久?

    那洋醫生稍一沉吟:這病拖的久了,他的身子又弱,恐怕不太容易醫治......

    我咬著牙,匕尖從袖底中仰起。

    就在我手起刀落的一瞬,那洋醫生接著說道:保守估計,我看,要半年能治癒,康復則大約要一年時間。

    這一瞬,我的手生生頓住了,失聲叫道:什麼?你說我哥子有救?!他還有救?!

    十四叔和洋醫生都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便看到我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正正的指著他們,又是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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