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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萬般瑟鳴隨夢遠1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五十四章萬般瑟鳴隨夢遠1

    百里卻不答我,只是非常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除了越發覺得百里太一威勢神力,無可披靡之外,我也越來越感到他身上,有一股子不為世人知的神秘。

    比如他殺的興起時,一雙獅王般忿怒的瞳子裡,竟會耀出幽幽綠芒來,使他看起來更如神如魔一般。但之後我再看時,便一點兒異常痕跡都找不到了。我不禁自忖,莫非他真的是那劍俠傳說裡,所說的碧睛方瞳的仙人?

    我也曾問過他,但他或是笑而不答,或是說我看錯了。

    我甚慕他一身好本領,便起了叢學的念頭,但百里卻笑說道:我哪裡會什麼拳腳?一切都是天生的。

    那時,我還以為只是他謙遜和搪推之辭,絲毫不知道他說的實話。

    我們便是這樣走走停停,值數月之久才到了羅剎國境。

    羅剎國中的人,果然個個深目勾鼻甚為高大,如同羅剎一般。或許見到我們外族只故,極為不善。常有紅毛鬼子持械挑釁上來。這些紅毛鬼體格皆是頗為壯碩,通體汗毛,看去頗似那山魈猿猴一般,竟也不乏有與百里體格相匹之人。但百里一切照舊,管他十人也好,一百人也罷,刀箭也好,火銃也罷,只要是行惡之人,百里照樣必非取其性命不可的。但若不是大惡,他卻也是出手懲戒,少取人性命。

    越往北行,便越是干冷了,雖用從羅剎國那裡得來的層層重裘,裹了全身頭臉手足,但我感覺仍是冷的連舌頭也伸不能曲,彎不能直。沒日沒夜的大風雪幾乎能將人捲走,甚至連眼珠都無法自在轉動了。

    百里卻好像感覺不到一絲寒冷一般,仍是勁裝長衫,健步如飛。而我自幼生長於溫暖之處,那經過如此酷寒?但我卻無論如何也不願駐足,百里便為我尋來,這羅剎國制的烈酒。

    據說此酒其名「福特佳」。名雖祥佳,但實則烈的很,也劣的很,其醇濃遠遜「刀子燒」,但其辛辣更勝一籌,而且又增了苦、澀、酸。雖不願入口,但與御寒來說卻是極好的用途,一大口嚥下肚去,便覺得從胃裡澆了一潑劣油,又用了一把濕柴熏烤一樣。

    但從那時候,我也落下了飲酒必烈的癮,以至於幾十年之後,我不能飲酒時,只得以食物抑制酒癮,因此身形也越發雍然起來。

    百里曾來過此地自然熟路。此地真的便向他所說,只有無邊無際的寒冷,無邊無際的茫茫———到處都是冰,到處都是雪。甚至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腳下踏的,是陸地,還是冰層,還是虛空?

    我很快便走不了,走不動了,百里便負著我,一樣的健步如飛。只不過,我們越往那北行,便越是覺得心中滄廖,沒有半點實感。

    我們便是這樣繼續向北行著,每日與前一日的光景總是相同,都是一片白茫茫,沒有任何生機可言,以至於我們也分辨自己是否在一直繞著相同的一處打轉。因為我們已經分辨不清那裡是南,哪裡是北了,連天上的太陽都沒了個准。

    只感到在無邊的虛曠虛空中行走,如同螻蟻登天一般的可笑。

    此行所帶的食糧,已經早已耗乾。初時,百里還能擊碎地下的冰層,捕些魚作為充飢,但越是行到後來,地下的冰層竟越是堅厚,尋常便是厚愈十數丈,更堅的如同磐巖一般。縱然百里天生神力,也萬不能徒手擊的碎這山壁般的冰層。

    在儲的食糧即將耗盡的時候,我們的前面仍是望不到邊際的蒼茫白色。我們暗自苦笑不已,想來那個「極地」之說,純屬是那不列顛國傳教士的臆想假設之說罷了。

    我們終於決定回頭了。

    或許是命運的戲弄罷,便是在我們都決定了要放棄的那個夜間,百里和他的部族都一直尋覓著的『神跡顯』的那一刻,毫無徵兆的降臨在我們的面前。

    同時,還有那個令我永生難忘的,令天地色變的巨大異象———『辰噬天』。

    那時之前,我總以為百里太一有著足以開天闢地的神力。但見了真正的另天地動容的巨大異變時,才明白人力是多麼的渺小之至。

    真正是連「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也不足以形容其百一的異相。在這異變中,我們險些死去。幸好百里臨危不亂,神力無匹,才使得我們倖免於難。

    然後,再一個極其偶然的機遇下,在一個絕對想不到的地方,我們找到了那個被稱作「終之神跡」的東西。

    但是,這個被稱作「終之神跡」的東西,卻是一個我們無論如何也絕然想不到的物事。我驚的呆愕了很久之後,心中同時升起一種被欺騙了的憤怒感覺。

    誰也想不到,幾生幾死之後,竟是這個結果——原來那個古老的傳說,是一個古老的騙局而已。

    百里比我呆立的時間更長,相信他心中的驚怒,更是我的倍許。一向冷靜睿智的他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立時便就要毀了那個物事。

    我心下不忍,忙拉住了他。

    他便將那物拋給了我道:燒了它砸了它還是扔了它隨你的便,只要別讓我看到這東西就好。

    說實話,看到這個我們就九死一生換來的東西,我也有想要燒了它砸了它扔了它的念頭。但一想到便是因為尋這可笑的東西,我曾能有幸,與百里結為情同手足的兄弟,便隨手將它收了起來。

    其實,我們甚至心中同時有一個念頭———還不如讓我們找不到那物事好些。因為正是尋到了它,才讓我們的所為變得無比的幼稚可笑。雖然我們心中隨本也未抱什麼希望,但此刻心中更是空空蕩蕩毫無著落一般,再也沒有停留,便悵悵然的按原路返了回去。

    老馬慢行,一路無語。

    數月後,到了中華境內。

    臨近了京城的附近,百里再一次的要返去部族去。我苦苦相挽,但百里卻是去意已決。他說要把這物事的真相告訴部族的長老,以免他的部族再被這傳說欺騙下去。

    我不忍分別,淚濕長襟。百里再三向我應承,他說道,這一件事完畢了之後,他便來尋我。

    最遲在今年的中秋,他必會到京城與我再會。

    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在山海關外道了珍重後揮淚餞別。

    與百里分別之後,回想到這幾年以來,經歷了了種種不可測的事件,雖磨不了我的性子,倒也是讓我沉穩了許多。但我卻與候關家中,以及和我哥子斷了音訊。

    甚至我不知道,我哥子是否還在京城康先生那裡了。

    反正所距不遠,我便先直奔京城。

    京城和我記憶中的一樣。還是那麼喧囂,那麼擁擠,那麼多人,那麼的富麗繁華。

    雖然我看到過多不勝數的悲觀,但是這種熟悉的感覺還是讓我很有些感動。雖然這種感動是膚淺的。

    但是這種感動中,卻有一些不一樣的異樣感覺。因為,比我離去的時候,京城的街道上,更多了一些如同羅剎人般高鼻深目的外國人在行走。

    但憑著我的記憶尋去,很容易便找到了康先生的住所。但讓我意外的是,已經屋是人非,康先生已經不住在此了。不知為何,提到康先生時,那宅子的新主人還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眼神望著我。

    但我沒怎麼在意。

    尋不到康先生,且連夜兼程使得我困頓以極。我只得循到天橋附近的一個客棧先行住下再說。

    德福軒茶館便是天橋最熱鬧的一家茶館。在這裡的儘是些五花八門三教九流之輩,若說有什麼共同之處,便是都是些飽食終日窮極無聊之人了。不管想打探什麼消息,這裡便保管有人知道。而且這常常泡在茶館裡的人從來沒有「嘴嚴」之說,只要眾人一捧一喝再稍加慫恿,便昏昏然什麼話也說出來了。

    只不過這裡的消息,假的要比真的多。

    我在人多處找了個空桌坐下,要了壺碧螺春和兩碟點心,茶水還未進嘴,便聽到一個讓我大吃了一驚的消息。

    原來在這幾年中,京城乃至整個大清朝已經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一個讓我大吃一驚的,是三年前倭國與大清的那場交鋒,竟然是以大清落敗為結局?!甚至還要臣服般的,向那個滿是泥腿子的倭國賠得倒空了國庫的銀子?!

    怎麼可能?!這是怎麼回事?!

    我愣了半晌才驚的大叫起來。在眾人的輕鄙目光下,又請得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一壺上好的雀舌之後,我才從他滿是茶垢的歪嘴裡,知道了一個大概。但是不知道為何,講道中華海艦如何戰敗沉沒之時,這漢子竟說得眉飛色舞唾液橫飛。在鄙視無知的我時候,竟有種莫名其妙的驕傲。

    此時,這場戰爭已經過去了三四年,縱然在這無話不說的茶館裡,也甚少有人提起了。現在,在這茶館裡的閒人們所提及最多的一個名字,便是康先生的名字了。

    但不知道為何,他們提到康先生的名字的時候,總是先環顧四周,在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去。我心中一陣怦怦急跳,側耳凝神傾聽去。這一聽,我才知道,康先生已經成為了京城無人不知不曉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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