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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諄諄唇舌利如刃5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六十三章諄諄唇舌利如刃5

    虯髯漢子早就回到樓上來,他的肩上胸上大腿上全是血,但卻仍是立在門前,撫刀而立,威凜凜的像個門神一般。

    我有心感激,想向他道謝,但剛剛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他便冷哼一聲,狠瞪了我一眼,撇過臉去。只是我見他如此,心中也頗為氣憤,便也哼的轉過頭去不去理他。

    眾人又議了一會兒,便要散了。

    康先生為首,先從密道行了出去,而後是譚先生等人。最後連那昏死過去的懷公子,都被人拖走了。

    只剩下我哥子與袁尉廷。

    還未等我說話,我哥子便握住我的手,細細打量我一番,笑著說道:這些年不見,你長大了。

    我正要開口,他伸手止住了我道:兄弟,我其實這三年來,我沒有一日不掛念著你,我知道你也肯定念著你哥子,你我兄弟本應好生團聚,但現在卻不宜你我兄弟相聚。

    我叫道:為什麼?

    我哥子道:你也知道,你哥子自小便想為國做些事,但朝廷腐懦苦於報國無門,眼下便是我抱負最好的時機。雖然我也是萬般的想與你多呆些時日,但著實無奈時間緊迫,此時便不得不走。

    我叫道:你要到哪兒去?

    我哥子道:別問這麼許多,有些事還是不知道得好。若是能出的京城,你便出去吧。此間事一了,我......我便去尋你。

    我心中大急道:你要做什麼事?冒險麼?不,不成,我同你一併去!......

    我哥子搖頭笑了笑,像小時一樣,伸出手輕輕擦去我臉上,不知道何時留下的淚。他的病雖早就好了,但身體仍是頗為瘦弱,連手指都瘦骨嶙峋。

    他沒有在說一句話,轉身便進了密道。

    我朝著我哥子的背影大聲叫,他的背影疑遲了一下,卻不回頭的消失在黑暗中了。我不顧一切的想追上去。

    但一個人影截住了我,正是那袁尉廷。

    我哪裡肯依,便要衝過去。但袁尉廷還是笑嘻嘻的,只說了一句話,便阻住了我的腳步。

    他道:若是想你哥子身份暴露的話,便儘管追上去。那樣,適才在這屋中的我們所有人,包括康先生,都立時便會立時人頭落地。

    這一句話,便立時讓我阻住了腳步。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但是我也感覺得到我哥子和康先生他們,肯定是在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同樣,他們的危險,也是天大的。

    我默默不語的駐足立在空蕩的屋內,心潮翻湧,腦中渾沌沌的,像是做了個夢一般。

    袁尉廷一直向我背後望去,突然揚聲道:請問,這位是......

    我一愣,回頭一看,嚇了一跳。才發現那個白癡,仍像影子一般的一直都站在我的身後。我都把他忘記了。

    不過,不知何時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往常一樣的微微笑容,哪裡還有半分適才瘋癲的影子?

    我沒好氣地向袁尉廷道:他是我從路上撿回來的呆子,卻不幸丟甩不掉了。

    接著,我便將我如何遇見那懷公子,後又如何稀里糊塗的救了這個白癡,如實的給他敘述了一遍。

    袁尉廷一臉驚奇,正要說話,那白癡突然微笑著開口說道:袁大人,您好。

    這句話已出口,不僅是袁尉廷,連我也驚奇不已。袁尉廷機敏過人,連聲道好行禮,才不失禮數。

    袁尉廷瞥了瞥神色古怪的笑了笑,似乎在說我撒謊一般。我也不好解釋,但心中不禁罵道:這混蛋,不該傻的時候,裝瘋賣傻,該傻的時候,到裝起精明來了。

    我咬牙切齒的,狠狠地朝他瞪去一眼。但這一眼瞪去,我卻愣住了。

    我可以發誓,我絕對看到了那白癡的兩隻瞳子在閃著光亮,不,應該說,那兩隻如同血流般的緩緩流動的紅色瞳子,在向袁尉廷望去的時候,驀的爆起了血紅色的火。

    ———在他那湛白的臉上,就像是突然點燃了兩盞慘紅色的鬼火一樣。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再看那袁尉廷,一雙眼睛直直的望著那雙慘紅色的瞳子,呆住了一般,但臉上的表情卻變幻複雜之極。

    我以為他是嚇到了,忙閃身遮住他的視線,這樣袁尉廷才猛地醒來。正盤算著干如何給袁尉廷解釋,

    沒曾向他突然便道:在下認識不少西洋各國的領事,若是通過他們,相信很快能幫這位...這位朋友尋到可去之處。卻不知林兄弟意下如何?

    我一愣,隨即笑道:這自然再好不過,但這人有個毛病,遇到生人便怕的要緊,甚至還會患失心瘋。我看,袁兄還是問他自己是否願意了。

    不知為何,適才那一瞬間的情形,讓我隱隱約約覺得有一絲的不妥,但卻又不清楚究竟是那裡不妥。

    但心裡總有個念頭,覺得不該把這白癡交給袁尉廷,所以便婉拒了他。

    讓我想不到的是,那白癡竟然說道:即便如此,就有勞袁先生了。

    我一愣,袁尉廷已經再說:不妨事不妨事,林兄弟的朋友自然就是我袁某人的朋友,若能幫得上忙,袁某當然鼎力相助。

    那白癡回頭回我笑著道:林先生,這些日子多謝了你的照顧。若有時機,我定會報答你的。

    話都說到這裡,我還能怎麼辦?

    我愣了一瞬,隨即搖手笑道:我也不要你的報答,你能不在我身邊煩我就好了,嘿嘿,不過這次你要給袁兄添麻煩了。

    袁尉廷笑道:林兄弟真是太見外了,令兄長的為人我一向敬佩,此次能同他一併做些事,實在是有幸之至。

    我連道:哪裡哪裡。

    袁尉廷想了想又道:正如令兄所說,這幾日京城恐怕不大太平,林兄弟還是先出京為好。

    我心暗笑道:怎麼樣不太平的事,在這三年中我也都見了,最多是殺人放火罷了,還能嚇得住我?

    但便說道:這個我自己省得,多謝袁兄提醒。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出來,便同那白癡一併從密道而走了。望著他的背影的一瞬間,我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一刻袁尉廷望著那白癡的眼神中,閃著一份狂喜。

    雖然感到奇怪,但當時我卻想:撿到一個白癡值得高興麼?

    空空落落的一個屋子終於只剩得我一個人了。

    我推開門走出去,裡狼藉一片,精心雕飾的樓梯、亭欄甚至軒柱,都儘是斷縫裂痕。

    一層廳堂上,更都是血跡、屍體、斷刃,還有躺了一地不住呻吟的傷病殘卒。還能動的那些打手,此刻全都走得乾乾淨淨。

    據在門口那些瞧熱鬧的閒人說,是刑部和大理寺派下的人,將這些「滋事匪人」一併押解到牢裡去了。

    人群中,我也瞅見了那一次,在茶樓請喝茶的那個獐頭鼠目的漢子。他正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向旁的五六個閒人敘述著,裡面兩個武林高手,如何如何一刀一槍一拳一腳一來一往斗上八百個回合的。

    邊說著,他便還伸手踢腿的比劃著,這便罷了,他還不斷的加以評說

    ———這一招,根本不該使少林的韋陀獻杵擊他胸口,而是該用武當的兩儀合一,點他印堂......

    ———他那一掌擊來,若是反手拿他神闕卻恰是著了圈套,錯了錯了。換做我便會佯攻檀中改打章門,才是穩紮穩打攻守兼備......

    如此、如此,說的口角飛濺起白沫,砰濺到那些伸直了頸子、瞪圓了眼睛、嘴巴張的如瓢也似的閒人臉上。

    但那些閒人絲毫不覺,仍聽得津津有味、如癡如醉。

    我稍稍看去,但見有不少都是在那茶樓裡,大罵康先生的熟面孔。顯然那獐頭漢子也認出我來了,待我走的遠了些時,他指著我的背影不知低聲說了些什麼,惹得那些閒人在我背後一陣肆然大笑。

    或許,我關於那場對倭國戰爭的無知,還令他們記憶猶新吧。

    我心中空蕩蕩的,絲毫都沒有了憑依一般,只機械的往我棲身的客棧走去。

    已經是正午了,八月的太陽正是烈的要命。青石路上曬得白花花的耀眼。即便是天橋的把式場和攤兒們,也都收了回去。茶館裡面滿滿蕩蕩的,連門檻和窗台也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的聽一個老先生說書。老先生醒木一把折扇上下飛舞,正說到岳飛大破金兀朮、戚繼光竹槍破倭刀時,震天響的爆彩聲便轟然響起。

    太陽底下,諾大的一條街上,只有我一個人。

    待我仰躺在客棧的床上,心中紛雜不已。或許,現在我身在倭國的話,我已經不能理直氣壯的鄙罵他們了。

    雖然我仍有勇氣,但我已經沒有那份值得驕傲的底氣了。

    我一直認為康先生是一個博學多識的良師,又是溫良淳厚如父般的人。這是我與他共居近一年得來的印象,也是這三年多他在我心中的影子,他在我心中一直是我尊重的人。

    但經了今日,康先生在我心中的樣子,卻著實的模糊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雖然我不想用這個詞語形容他,但我的的確確的感到,在此時的他身上,有一種「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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