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迢迢肝膽耀崑崙3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六十六章迢迢肝膽耀崑崙3
不可否認,虯髯漢子的馬駕的很高明,他卻不走大道,而是專揀那些寬僅容一馬的胡同巷子七轉八拐。雖然我在京城住了這麼許久,但從來不知道這個繁華的城邑中,有著如此多猶如腸子般的陋巷。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上了大道。
馬仍奔的很急,他依舊不住的打馬催趕,馬蹄聲在青石板地上,磕的哚哚哚哚連成一線。路兩旁的那些暗中伏獸一般的屋房,飛一般的向後疾退,沒有一盞茶的時間,便已經快到了京外城的西門。
莫非他要到城外?
距城門還有兩三百步的時候,虯髯漢子突然驀的勒住了馬,皺眉道:糟了!
我被他這急行突止弄得暈頭轉向,心中不由惱火。但見他一臉凝重,我不由也是一愣:什麼糟了?
他卻不語,蹙眉深思著。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城門下火光通明,影影綽綽的聚了不少持著刀槍的官兵。不知今天怎的,天都濛濛亮了還沒有開城門。
火光映著那兵刃上的寒寒光亮,讓我心中猛地一打了個激靈。
莫非,這便是他說得糟了?
他抬頭望了望天色,天邊那無邊交織的黑暗,已經掀開了一絲亮光。虯髯漢子的雙眉越蹙越緊,連胯下的馬也感受到了他的焦躁,不停的磕蹄打轉。不知道思索到了什麼,他突然低頭問我道:你,會不會騎馬?
騎馬?嘿!我十三歲便獨自騎著馬到百多里外的南平去了!不敢說精通,卻也不比你的騎術差!
我剛來得及點了點頭,還沒說話,他便疾聲說道:那就好。記住,等下過城門的時候,能跑多快跑多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停!
過城門?
我又一愣,看著緊緊閉著的城門心道,說傻話吧?這禁守的這麼嚴,城門還緊緊閉著,難道要我騎馬飛過去不成?
我正待要說話,那虯髯漢子卻猛地一夾馬腹,打馬便朝城門沖了去。速度快疾,差點把我顛下馬去。
這馬的樣子看似灰不出溜得不起眼,但確實是匹難得的好馬。二百步之遙的距離,眨眼間便飛一般的奔了一半。
不過,急促的蹄聲也讓守城門的官兵們,馬上發現了這一異狀。他們紛紛叫喊著持起刀、槍、弓箭,甚至火槍來。
一時火光寒光湧動,像個獸夾一般張開了嘴。
———我的天!他該不會想是這樣硬闖吧?如此這般的話,我們連人帶馬立刻就會被剁成肉醬、捅成蜂窩的!
———便是百里太一,也不會這樣莽撞托大吧?
———他這麼急想闖出去,到底為了什麼?
我心中怵然不已,連聲高叫著催促他停下馬,但虯髯漢子卻像是石頭一般,片言不答。我心中暗暗咒罵不止,望著那刀槍的寒光越來越近,僅有百步的時候,他突然在我耳邊大喝一聲:好!現在便衝過去!
說著,他猛地躍了起來,同時一腳踢在馬『臀』上,那馬吃痛長嘶一聲,四蹄不著地般的向前狂奔。我連忙伏身抓緊了馬鬃,才不至於被摔落下去。
我一握住韁繩,便立馬急扯,想勒住或掉轉馬頭,但是我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讓它別向那刀槍劍影的城門衝去。
虯髯漢子躍在空中的同時,他那柄極厚極重的巨刀,也從背側抽了出來。他從馬上躍到地上,雖然已經被那快馬遠遠甩落在後頭了,但他足一著地,便箭一般的向前射去,兩個起落之後,他已經躍在了馬的前頭,衝到那些官兵面前了。
除了火槍來不及裝彈,所有明晃晃的刀、槍、箭,全都朝他身上招呼過去,他卻不閉不讓———我驚看到數把刀已經砍到他的身上、數支槍刺向他的胸膛、數十隻箭已經插在他的肩上了。
但未等我驚叫出聲,虯髯漢子已經一聲虎嘯般的怒吼,一刀掃出!!
馬蹄聲不停,耳邊風聲尖唳,我只覺耳邊官兵的叫喊聲立止,天上驀的潑下來一陣血雨。
尚溫的血飛濺起來,打得我滿頭滿臉都是。
虯髯漢子已然不見,他一刀揮出,卻絲毫不停留的向前急衝,身後留下一堆殘肢、碎肉、鮮血,和斷碎的兵刃。
兵蟻般多的兵士,馬上又將他團團圍住,灌叢般密集的槍刃,再次往他身上扎來。
他只是向前急衝,迎上刀槍劍影,再次怒吼、揮刀,血雨又起......
他身上中刀、中槍、中箭,卻絲毫不能阻慢他一絲的腳步。所有想阻住他的人,都嘶嚎著,在他那柄巨刀下,散碎成一陣血肉的雨。
如是幾番,他整個人已經像是從血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連在青石板路面上的每一步,都是一個淋著血的腳印。
便是這樣,我伏在馬上,他在奔在馬下,為馬上的我殺出一條血路。
真的是血路。
我的馬蹄,便從他殺出的這條血路上踏過。
我與他真可謂是萍水相逢,互相見面也都不怎麼快活,我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
我大叫,想讓馬停下來,或是想跑到他身邊去,讓他上馬來。但是無論我用什麼辦法,無論我怎麼勒扯韁繩,這馬卻筆直的越跑越快。我幾乎想從馬上跳下去,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天仍然未明,古老的京城籠在一片霧濛濛的昏暗中。零星散落在地上的火把,照耀得屍影焯焯,血水潺潺,哀號慘呼聲此起彼伏,真似地獄一般的光景。
而他,持刀披髮,滿身濺血,形似猛虎,宛若瘋癲,又恰似是這地府中,以鬼為食的魔神夜叉王一樣。
夜叉一出,百鬼辟易!!
原本擋在路上的殘剩兵士們哭嚎著,連滾帶爬的逃得無影。
這時,他又大吼一聲:衝過去!!!
說罷,他一縱身又衝到馬的前頭。
此時,雖然已經沒有任何官兵敢當在他面前了,不過,城門卻關鎖的嚴絲合縫,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他咬咬牙,猛地躍在半空,大吼一聲,合著如同墜地的流星一般的刀光,向厚重的城門劈去!
轟然一聲巨響!
在暗夜裡的城垛,似著了霹靂火炮一般,整座城牆好像都抖了一抖。
但是城門也只是抖了一抖而已,雖然城門材質已然腐朽,但是卻厚重之極,這全力的一刀,僅僅只讓它抖了一抖、顫了一顫、呻吟了一聲。
此時,我乘的馬離城門還有二十步之遙。
虯髯漢子不及多想,運起全身之力,狂吼一聲一刀又要再一次的向門上劈去。
但是這時,我們身後突然響起幾聲參差不齊的炸響。
———是槍聲。
持著火槍躲在一旁的守城門官兵,終於手忙腳亂的裝上了彈藥。
虯髯漢子渾身一震,噗哧連聲,彈丸射進了他寬厚的脊背中,他高舉起來的巨刀驀的頓住了。
但頓住的,也只是一瞬間。
他的吼聲未斷,刀勢更也未斷。這凝聚他全身之力的一刀,仍然攜著萬夫莫擋之勢落雷一般的重重劈在城門上!!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
腐朽的城門發出垂死之人哀號般的呻吟,著刀之處深深凹陷了進去,周邊佈滿深痕龜裂。
但,仍未破。
虯髯漢子腳下踉蹌了一下,鐵塔一般的身體晃了幾晃。或許舊傷新痕的交織痛楚,讓他已經支撐不住。
若不是那柄巨刀勉力支撐著地的軀體,他已經到下了。
他低低悶聲吼著,用力一撐巨刀,向借此聚力一舉破門。
但卻聽見蒼啷一聲鏘鳴,那一把百斤巨刀已經不堪這番猛擊,齊中堪堪斷成兩半。
奔馬,距城門還剩下十步之遙。
我身後彈藥上膛的嚓嚓聲清晰而聞,這一排的子彈已經預備完畢。
虯髯漢子晃晃的站起身來,肩頭的箭傷和脊背上數個燒焦的彈孔,已經流不出血來,他握著半柄斷刀,扶牆而立,似是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突然間,我耳邊打了一個旱雷,震得我雙耳一陣轟鳴。
那是他猶如炸雷一般的巨吼:衝!!!
我胯下的馬,也受了這聲巨吼的招引一般,一聲長嘶,箭一般的向著緊閉的城門闖去。
但在馬之前,虯髯漢子早已合著那柄斷了的巨刀,隨著那聲巨吼,貫日蒼虹般的向著城門猛撞去!!
轟然巨響。
似是整個城牆都塌了一般巨震了一震,緊緊閉著的城門,迅速佈滿了深深裂痕的蛛網。
在一瞬間的靜止之後,腐朽多年的城門,終於崩潰離析。
沒有任何阻礙,我和馬都衝了過去,但虯髯漢子卻像崩塌的塔一般的倒了下去。
身後一排炸響,已經參差響起。
我只覺得臉頰一熱,同時右臂一震,然後便是灼骨般的疼痛。我知道自己被彈擊中了。
但我管不了這些,也沒有時間管這些了。
我雙腿緊緊夾著馬,俯下身子伸手抓住虯髯漢子的腰帶,猛地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向前疾竄,藉著這個衝力,我將他的身子從地上提了起來!
但在這一瞬間,我的手臂卻咯的一聲,撕裂般的劇痛讓我禁不住大叫了起來。
虯髯漢子身體壯碩之極,我那只中彈的手臂,那能承受的住他身體的重量?立時便脫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