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終歸塵4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八十四章終歸塵4
那人皺了皺眉道:這我倒也不知為何。但是部族裡有一種說法,表裡兩個世界雖然幾乎都不互通,但實際上卻是互相平衡,相互制約的。只要其中一個滅亡了,另外一個肯定會迅速消亡殆盡。
我仍是不明白他到底說些什麼。
或許就像是到過山頂上的人,無論用如何好的口才,向山下的人形容山頂的景色,山下的人,也無法明白那山頂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
我試探地問道:我跟你去的話,要多久才能回到這「表世」?
他搖了搖頭道:按照部族的規矩,也許你一入了部族,便永也回不來了。原有一句話,叫做「陰陽生死永相隔」,雖然不太合適,卻也就是這個差不多的說法。
我驚的叫出聲來:你是說,我永遠也沒有機會出來了?那怎麼成?我還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怎麼辦?
他歎了一口氣,略帶著憾意的道:那只能不做了。到了部族你會把這個世上的事,慢慢忘記的。像你這種新的族人,被帶往部族的時候,一定要是真心願往,要不然的話便是到了部族,只怕也會麻煩得很。如果實在不願歸往部族的話,只能殺了。
我根本沒留神聽他說的什麼,一心裡只想:怎麼辦?怎麼辦?!若是我被他帶回那個勞什子部族,就永無再見天日的時候了!我家的大仇如何報得?!
我突然問道:有人從部族裡逃出來的麼?
在我想像中,那部族無疑與監牢的形象相仿,所以用了個「逃」字。
那人愣了一愣,笑道:逃?你能往哪裡逃去?要知道我們雖有表裡之分,卻本就在同一個世界上生存,你還能逃得出這大地之外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誠聲說道:你也看到了罷,生在這世上多的便是衰老、病苦、死亡、怨埋、憎惡、晦瞞、別離、求不得,縱使有幾分甜蜜歡喜,與這些恆長的苦楚相比,也只能算的是瞬息而逝了,且不說別的,這世上有幾個人,知道自己是為何活著?在我們部族裡就完全不同,除了幾位長老之外,餘下的都沒有高低之分、貴賤之分、人種之分、國別之分、信仰之分。只要是族人便都是一樣,根本沒有爭鬥戰爭之說,沒有著這些,如此廣大無邊的世界,我們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的意願活著。我從未聽說有人從部族出去過,其實我想,也不會有人願意離開部族。
我嘿的一聲笑道:嘿,那不就成了桃源仙境了?那還要那種力量幹嘛?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要這樣說,也未嘗不可。其實在部族裡,連我們身上的那種力量,都極少有人用到。即便是使用,也多在這個「表世」。
我一愣道:咦?這又是為何?不是說進了部族以後,就永無出來的時候了麼?
那人也是一怔,撓了撓頭,嘿嘿乾笑了兩聲道:這個...這個...很不好說,你自己到了部族以後就知道了。
我看他神色話語閃爍,好像有著一些不欲於我知的事情。
但卻又不善撒謊,只得尷尬其辭。
我記得,與百里在一起的日子,見他出手懲奸除惡豪邁無雙,從未手下留情過。便問他,你在部族裡,也是如此的視惡如仇以惡鬥惡麼?百里低頭思索了一番,卻道:我們部族裡,沒有善、惡之別。我笑道:難道你們部族市桃源仙境麼?百里望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了。
我想起來,百里太一當時欲言又止的神情,與這人尷尬其辭的表情,幾乎是不謀而合一般。
莫非,這個看似桃源仙境的避世部族中,有什麼比這人世更加幽黯的隱情存在?
那人看了一下天色,似是有些焦然地向我道:咱們別再耽擱了,快些離去罷?
我說道:尚未請教尊姓大名。
他不好意思地朝我一笑,說:他們都喊我小丘,你也叫我小丘就成了。
我點了點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他,除了那雙瑩瑩的黃瞳之外,一張雖粗眉大眼,也平淡無奇的樸實臉膛,雖著了一身瘆人的玄黑色衣衫,卻還是個粗手大腳的農家小伙子的模樣。雖是一面之交,但言語之間,也很容易便看得出他那淳厚的本性。
我心裡道:小丘,這個名字我會記得的。
我突的一拍手,忽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他邊望著已經泛白的天色,邊應著我道:嗯?甚麼事?
我笑著朝他一禮道:方纔我趁丘兄弟不注意,偷襲了你一腳,還請丘兄弟多多見諒。
小丘撓了撓頭,有些靦腆的連道:那個啊?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怎的疼痛。
我忖思了一下,說道:小弟就是不知,那腰眼之處,本就是人體極其柔軟的要害所在,我這一腳踢上,不腑臟受傷也得昏厥過去,卻不知丘兄為何,不覺得如何疼痛?莫非丘兄渾身的要害處,有什麼護體的神功?
小丘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哪有什麼神功?我們也是血肉之軀,要害之處也仍是要害,只不過長得更堅實一些罷了。就好比如小孩與大人一般,小孩的身體未長的堅實,稍有碰撞,就會受傷甚至還會致殘。但長成大人時,就已經長得利落了,一些小碰小撞也只是皮肉之痛而已了。你此時的力量,雖比普通人強上一些,但對我來說,也如同孩童踢打大人一般,即便是要害之處,又怎麼會有所受傷?
看起來,他的確是淳厚的有一說一之輩,不但不會撒謊,連客套也不會。或許他說的是實話罷,但他便這樣直直地說了出來,也不管對方聽了是否尷尬。
我嘿嘿的乾笑了兩聲,向他瞥過一眼說道:哈哈,小孩打大人?丘兄當真麼?兄弟如何不才,也不認為自己會如此不濟。
他一愣,撓了撓頭道: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往後你便會知道了。
我冷哼一聲,也不望他,道:哦?是麼?
他即便是如何的淳厚,也必定從我的冷哼中,聽出了我的不信。
小丘漲紅了臉,道:真的就是那樣,我說的是真的,我...我騙你做甚?
我笑了笑,望向別處,卻拖著長腔道:嘿!我又打不過你,怎敢不信?
小丘更急,雙手急搓:我說的是實話,你...你要不信就...就......
他急得抓耳撓腮,不知如何證明自己沒有撒謊才好。突然,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大聲道:你倘若是不信,便儘管打來試試!
我仍冷哼道:我還真是不信,不過我卻不敢打。
小丘一愣,道:為什麼?
我哈哈一笑道:若是我把你打壞了,那該如何是好?
小丘滿臉漲得通紅,看來他已經被我的話激出了火。他使勁拉住我的拳頭,按到他的胸口,大聲說道:隨你如何打!打壞了我也絕不怨你!!
小丘情緒激動之下,我的拳頭被他握的咯咯作響,拳骨幾乎斷碎,痛的我撤心撤肺。但是我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的淡淡道:你當真?我這一拳若是打壞了你,可別怨我。
小丘大聲道:當真!不管你是拳是腳,儘管打來便是!
我用力掙開拳頭,大聲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小丘道:便是我說的!
我攥緊了拳頭在他面前晃了兩下,道:你可要站穩當了,別像方才一般的,一腳就把你踢得摔倒了。
小丘瞪了我一眼,大聲道:來吧!休得囉嗦!
我提著拳頭,目光在他身上身下看了一陣,道:只怕你將力量集在胸腹了,我自然打不動,不知你敢用背心接我的拳頭麼?
他嘿的一聲,大聲道:我不是說了?全身要害都如同撓癢一般!
我冷笑道:好!你可別後悔!
說著我便轉到他的身後,做了下準備以後,暗自把全身的力量,聚集到拳頭之上。
從他的身後,我能看到小丘的頸子都脹的紅了,但卻立的筆直的,想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他的力量和身手,在這個世上已算得是上上的了,我估計已經超過五爺那種高手很多去,但是,他的心智呢?
其實,我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就憑他的比我快上倍許的速度,便能看得出來,他身體的強度,果真在我幾倍之上。
我也知道,我全力的拳腳對於他來說,最多只是一些皮肉上的些許疼痛而已。但是我這一拳還是要打下去。
我非這麼做不可。
我握緊拳頭,聚滿了渾身的氣力,大喝一聲一拳擊出,嗤的一聲正打在他左側的背肋上。
我在日本學醫的時候,知道了那裡是出了胸前以外,最靠近心臟的地方。而且那裡沒有像胸肉一般厚的肌肉保護,是對心臟保護的薄弱之處。
但是,我這一拳全力打在他的背肋上,感到像是撞在一堵牆上一般的,反衝力把我給彈了回來。
而他,連晃都沒有晃動。
不過,卻顫了一下。
在這一下顫抖之後,這堵堅實的牆崩潰了。
小丘猛地抽搐起來,他蜷縮的彎下腰,嘴巴張的極大,卻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響。一張本就漲紅的臉,卻煞的白了起來,神色奇怪之極。
他的動作很奇怪,兩隻手反過來,十指如鉤,拚命往自己背上抓去,卻無論如何也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