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足夠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一百二十八章足夠
更可怕的是，游奇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逐漸沉重了起來。游奇知道是由於自己體力損耗甚巨的關係，心中不由暗自叫不妙，一面咬牙硬挺一面全力揮出拳腳。
豈知道此時他全力擊出的拳腳，卻仍是要比起初慢上許多去，力道更是弱了許多——起初被游奇拳腳逼至半丈開外的野獸，已然一尺尺的步入，只剩下二尺之遙。
不成了．．．．不成了．．．．捱不住了．．．．．實在捱不住了．．．．．．．一個聲音在游奇心底不住得道，雖說游奇極力抗拒，但眼看他的意識便要模糊起來。
突然一聲疾響從游奇腦後激然射來，一枚破空射來的石子擦著游奇的耳廓劃了過去，雖說只劃破了一層薄皮，但那裡卻是神經密集之處，一個小口便直疼得游奇渾身一個機靈，但他的意識卻也因此立時變得清醒了些許。
只聽的大漢啞然的聲音正在吼叫著：「奶奶的！老子辛苦教給你這麼許多東西，你這小王八蛋不是學會了麼？此時又給扔哪去了？！老子到要看你這等拙力亂打能熬得過多久？媽的！你力量再大，便覺得自己能夠同這些畜牲禽獸拼比力氣麼？！」
大漢的吼聲在尋常時日算得上是震耳欲聾，但此時卻被洪水般的猛獸沖得斷斷續續，不過這聲斷意不斷的吼聲，卻讓游奇心中猛然清明了起來，但是心中仍是暗暗叫苦
——因為面對著無數猛獸的獠牙利爪，他心中的恐懼和緊張使他無法不胡亂猛揮拳腳。
不成了．．．．我真得不成了．．．．他心中大叫。
便就在這時，卻聽的大漢冷冷聲音，斷斷續續的透過野獸的嘶吼聲傳了過來：「．．．．．．忘了拳頭！忘了身體！！．．．．．．身行水勢，意如月影！明月之影映水，影雖隨波萬變，但月終懸淨空！浪翻萬丈，也是因勢而動！！」
這番斷斷續續的話，字字都像打在游奇心坎上一般，一瞬間他只感覺心中無比透亮，大漢那時硬塞進他腦袋裡的那些東西，才真正的融進了他的身體了。
只聽得一聲長歎，游奇像是力盡了一般，止住了拳腳。
久攻不入的野獸突破了最後的距離，發了狂一般的從四週一擁而上，洪水厚土一般將游奇的身體淹沒住了。
不過，這些傾而撲入的野獸卻沒有來得及低頭噬食，卻紛紛被一股奇特的力量彈了出去，且比它們撲來的速度更疾、更快。且在它們著地的瞬間，周圍突然升騰起一片血霧，它們的身體已然無聲的粉碎，碎成了百、千、萬個碎塊揚在半空中再紛紛落下。
但中間的游奇已經消失了蹤影，卻見周圍的烏壓壓如海的獸群裡，突然分泛了起赤紅色的漣漪來，接著便掀起一圈圈血色的波紋，且向四周不斷蔓延擴善開來。
雖說腥風撲面卻絲毫不聞慘叫，只聽到又如春夜細雨般沙沙細響，漫天赤紅。這番沒有殺氣的殺意使獸群紛紛逃不不堪，剎那間，那被千百猛獸淹沒的洞底，便如同當年聖人分海般的顯露出一大片空地。
游奇便靜靜的站立在這邊空地的當中，仰頭望著空中紛揚著的血雨，似是一直都沒有動過般的。
便在這時，五塊拳頭大小的毫無生息的激然射來，不分軒輊的正中游奇的頭顱、咽喉、胃脘、軟肋、陰部——任哪一處都是要命的地方。更何況這大石頭飛來的力道更是前所未有的疾勁。
不料游奇卻在被這五塊大石擊中的同時，只是像似突然遇阻的水流般一滑一轉，身子旋動間只將蘊著「殛」力，卻含而不發右手，虛虛然從上而下的斜斜一劃而過。那五塊大石便齊齊粉碎，紛紛沙然落下。
大漢帶著桀桀怪笑的聲音從高處響起：「你小子終於明白了？」
游奇抬起頭，道：「是，我明白了。」
大漢側過腦袋狠狠地望了游奇好一陣兒，嘿的叫道：「好！那咱們可到要試試看了！」說著，他突然放開攀著山籐的手，縱身躍了下來。
碩大一個山洞，原本被洪水一般衝進來的野獸給淹沒了，但此刻山洞正中卻露出孤島般的一片平地。這些洪水一般的猛獸看起來都在不安的躁動著，只是任性翻湧低吼，卻不敢逾越這「孤島」一步。
百餘種類猛獸尋常雖是居在同一座山上,但均是食與被食的關係。此時雖然它們沒有停止過不安的躁動,但如此這般群聚在一起,且互不侵犯撕咬,是從未有過的事。
其實這種原因只有一個——極度危險的氣息。
野獸的感覺就是如此靈敏,只要稍有些危險的預兆,不管地震還是山洪，便能使它們驚覺，且早早的避開危險去。對人類來說，看似神奇的很，其實只是這些動物野獸的生存本能罷了。也正是因為這種本能,它們才能從淹沒一切生機的大雪崩中逃得生天。
或許，在這些猛獸的感覺中，山洞當中立著的這個男子的危險程度，是與大雪崩的一樣的罷。
游奇的每一寸身體都染滿了血，有他的，也有那些變成碎片的野獸的。一頭凌亂的發被血凝住了，使他看起來像是一隻憑生多角的紅色魔鬼一般。
不過，他雙目中那灼灼燃著的兩團紅，卻漸漸的退盡了，只留下點點血絲，像是沖天篝火燒盡後的餘暉一般。
大漢幾個起落便從十餘丈高的山壁上滑躍下來。雖說他斷了一臂，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動作的迅疾。
大漢落到地上也不急向游奇走去，卻倚著山壁好整以暇的抬起下巴，一隻手嘩啦嘩啦的摩擦著那枯草也似的鬍鬚，瞇起眼睛四處環望了一陣，才嘿然冷聲說道：「媽的，老子讓你將這些畜牲全給宰了，你這小子卻只干的連一成也不到吧？」
沉默了一會兒，游奇的視線從血紅的地面上緩緩抬起，向四周逼開的獸群望去，緩了一緩才道：「已經夠了。」
大漢哂然發出一聲冷笑：「夠了？什麼意思？老子不明白。」
游奇緩了半晌道：「只要它們傷害不到我，就夠了。」
大漢似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言辭一般，先是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那雙怪眼，而後突地暴出一連串的鄙夷的大笑，直把游奇笑得極為不自然的時候，大漢卻突地冷下臉來道：「你究竟是真蠢？還是在裝天真？」他指著地上的那些已經生了蘚色的骸骨大聲道，「老子告訴你，只要生在這個世上，便只有兩種選擇——吃和被吃！不管是人是獸，都是一樣！你以為你饒它們不殺就昭顯你的善良了？呸！」大漢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講饒恕？！嘿！你還不配！因為他奶奶的你還不是神！！」
游奇愣愣的望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待大漢這劈頭蓋臉一陣臭罵之後，他仍盯著自己那只右手，緩緩得道：「在我九歲的時候，曾扼死過一頭狼。後來我聽說了那是一頭為了自己的崽兒覓食的母狼，它死了，它那剛剛生下幾天的小狼崽也都死了。待我知道以後，我哭得很傷心。其實那時候連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明明死的是一隻想要咬死我的狼，為何我會那麼傷心？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也終未能想得明白。但是我想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其中的緣由。」
他抬起頭，瞳子裡的血紅火焰退盡了，留下一片很深邃的黑，「其實也許正是像你所說，每個生命生在這個世上，都會走上吃或被吃的路。不過，便是因為那隻母狼，我相信每個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義，更相信即便是一頭狼也會有它的悲、歡。我當然不是神，也沒有偉大到割肉喂鷹、捨身喂虎的地步，我也不願意死，是因為我有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所以若是有傷害到我性命的威脅的話，我當然會拚死抵抗，因此傷害到別的生命也是沒有辦法的。但若是毫無緣由的去奪取別的生命，我也是決不願意做的。力量對我來說，只要能保住我自己，以及對我而言重要的人的生命，就夠了。」
大漢完全想不到游奇會絮絮叨叨說出這麼一大段來，當下呸了一聲罵道：「哼！狼也有喜怒哀樂？嘿，照你這麼說，那狗熊也會談情說愛了？！看來你這王八蛋比老子還要瘋得厲害。媽的！老子最見不得你這種酸迂之人！」他指著那一大群躁動著的獸大聲道：「你道老子這十八年來斗盡這千萬猛獸為啥還能活到今日？若是威脅到性命才想起抵抗？嘿！若是都像你這般去想，老子早就成了那些野獸拉下來的一陀大便了！力量？老子倒要看看，你那足夠的力量是怎麼的？！」
話音未落，大漢已然一矮身之間箭一般的射了出去。不過，他的目標卻不是游奇，而是獸群。
大漢一旦鑽入了獸群，便像是入水游魚一般立時不見了,卻見他的獨臂持著一根尖銳的骨刺,游刃於獸群之間隙中，這密集的獸群到像是一番暢遊的海水一般。
轉搌騰挪之間大漢將那柄骨刺似使刀一般的四下刺出。那骨刺雖然尖銳，但到底質地不堅,面對野獸的堅皮厚肉,根本無法刺的穿。不過大漢卻專往野獸的耳後、頸下、鼻頭、眼瞼、肚皮、『臀』縫刺去。獸群本就甚為擁擠避無可避,且大漢出手又是疾訊準確無比,雖然不是致命之傷,卻也能使它們痛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