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根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一百二十九章根
一時間,千百猛獸吃痛之下猛然囂嗥四散了開來,像是被炮仗驚獗了的馬群一般。而大漢卻像是一個技術極高的牧馬人,依仗著那柄銳利骨刺,將這大群猛獸都朝著游奇所立著之處驅去。洞底又恢復了初時的混亂囂鬧,且這些猛獸都被大漢所刺的痛出了生蠻野性,再也顧不得對未知危險的顧忌,一時間萬獸齊奔相互撕咬吼聲震天,好似十萬大軍的殺戮戰場一般。
所受到危險最大的,自然是站在這「戰場」正當中游奇。
不過,游奇好像對周圍的廝殺不聞不見一般,連眼也不抬一下,而是朝大漢走去。他的身形完全不如大漢一般在猛獸間隙中扭動穿梭,而是像是微波蕩漾的一汪潭水,但更加奇怪的是,這般的緩步而行,不管是猛虎雄師還是野熊,也不管來時有多麼洶凶,凡是觸到他身體的猛獸,都奇怪的從他身旁偏離了開去,或是像旁反彈開來。
游奇行過之後,那猶如黑潮沸騰的洞底,便像是一柄巨大的刀劈開了來。不過,他始終未將右拳舉起。
大漢穿梭在萬獸之間,輾轉騰挪正刺的性起,突然生生地頓住了。因為一隻手離他的面門還不到一寸的距離。而他認得,便是這隻手將山壁轟出一個丈餘的大洞。
「住手吧,夠了。」那隻手後的聲音緩緩的道。
大漢奇怪的看了他好久,才道:「你已經找到那種無盡力量的水勢了?」
游奇點了點頭:「我已經找到了。那種使力量無窮增強的水勢,便是漩渦。」
萬獸相噬,血肉橫飛,嘶嗥慘叫聲不絕於耳,這番景象只要是望上一眼,這一輩子恐怕就永遠忘記不掉。此時的整個山洞,就像是一個位於十八層地獄底層的血池一般,即使掩住口鼻,那沸騰濃郁的的血腥味也能從人全身毛孔裡侵進,逼的人窒息。
這番驚天動地的廝殺混戰,卻未能引的大漢與游奇這兩人再望去一眼。因為此時這兩人正立在離洞底數十丈高,從石壁上凸現出來的一個石台上。
這石台便是大漢尋常所居之處。雖說也有十數丈的寬淺,但在著龐大無匹的鍾形石洞裡,像是巨鐘上一道微痕一般的不起眼。
「是這裡?」游奇假裝很仔細的去觀察這石台,來掩飾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因為這石台甚是平坦的地上,很突兀的置落了一顆乾枯的頭顱。而這顆長髮飄飄的枯顱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眶,正在身後幽幽的對著他。
看過那本浸透了血的日記之後,游奇大致已經明白了那顆乾枯的頭顱本應是誰所屬。他生怕大漢知道自己已然得悉他那段不堪的日子之後,暴怒與自己翻臉。其實他倒不是怕與大漢動手,而是唯恐大漢一怒之下就此與自己「拆伙」,那可就糟了——想要離開這「獅山」,還真的要他引路不可。
不過掩飾歸掩飾,大漢已經看到那顆滾落在地的長髮枯顱,呆呆發愣。
但另游奇想不到的是,大漢即未顯出暴怒,也未悲傷,而是顯出一臉的困惑的表情,且時而緊絞眉頭,時而抓頭撓腮,似是在苦苦思索一件封藏的記憶般的。
見此情景,游奇心中一動立時想到:「莫非由於他瘋病的原因,已經對那段記憶已經失憶了?」他隨即便走上前去,試探著開口道:「陷在此地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做游奇,你呢?」
大漢忖思被擾,皺著眉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隨口道:「你叫游奇?唔,我知道了。我的名字叫....我叫....」
說到這裡他猛地愣了一愣,喃喃道,「是啊,我....我的名字叫什麼來著?」他兩漢發直,口張的老大喃喃不已,看上去似是又陷入另外一番苦思。
游奇知道,大漢若真是忘記了那段慘噩的日子,對他來說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眼見大漢越是思考眼神越發的散渙,呼吸也越發的粗重起來。
游奇連忙出聲打斷他的苦思道:「你剛才是說,我們若是想破壁而出的話,在這山洞裡只有一處有可能一舉擊穿,便是這裡麼?」
大漢苦思的思緒被這話打斷,愣了一愣答道:「唔,是啊。」
游奇道:「這又是為什麼呢?這山洞的構造如此有序,按道理說這山壁的厚薄也應該是相同的不是麼?」
說到這裡,大漢的眼神恢復了些清明,嘿然一笑說道:「這山洞的構成的確不但是有序,而且是太規則,太對稱了,」他走到石台邊上,指著腳下的石壁,「除去這些山籐便能發現,這山洞的石壁比打磨過的還要光滑,從洞底邊上的任何一點連到洞頂,都是一條長度幾乎完全相同的弧線,連一個突起凹陷的角度都沒有,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天然物應有的規則和對稱。唯一不對稱得地方,便是這個石台。」
游奇一愣,的那樣,這個雖然石台在著龐大的山洞裡甚是不起眼,但稍加注意便能感覺得到,這個從洞壁上橫生出來的石台的存在,的確是是突兀的很。不過,僅僅只是看上去有著極其微小的不協調罷了,除此之外游奇並未發現旁的什麼特異之處。
大漢大步走向石台的一邊,指著一個角落說道:「你來看看這裡。」
游奇聞言望去,卻見這個甚是平整的石台的一邊,崩裂了一個半丈來寬裂口,印痕宛然,一眼望去便知道是有人長年累月以重物砸擊出來的豁口。
大漢抖了抖身,只聽得嘩啦嘩啦一陣響,從他那破爛衣物裡掉落了一地的石子。這些石子雖然大小不一,但都已經被打磨得沒了稜角。游奇認得,他腦袋肩上挨過的飛石,便是這種石子。
大漢的意思再也清楚不過,這些石子都出自於這個石台的豁口上。不過,游奇不知道此時大漢讓他看這些石子是什麼意思。
大漢見游奇一臉疑惑,便笑了笑道:「只有這裡的石頭,與那山壁上的不同。」
此言一出,游奇立時醒悟道:「我知道了!」
原來這山壁的石質甚至奇怪,稍受創損便能自動修復復原,所以偌大的一個山洞裡連一條裂痕也看不到。不過,這石台上累年被砸形成的豁口卻說明,這個石台的石質與普通石頭一樣,沒有自動復原的本領。
大漢見游奇一臉瞭然,點了點頭道:「你道我為何選擇此處為棲身之所?其原因之一固然是由於此處離洞底甚高,對洞底的情形能一目瞭然,而且以防被吞入山洞中的野獸突然而來的襲擊。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因為除了這個石台之外,這山洞的每一寸都有噬食生物體的能力。」他轉過頭望著游奇,「這看似平時的山壁其實處處都是陷阱惡沼,我陷在此處近二十年,也無法清楚這山洞吞食生物的規律。尋常時間我都是呆在這個石台上,只有需要食物的時候才會到洞底去。」
游奇想到與這大漢初見時,便是因為自己被他當作「食物」了,笑道:「哦,這個我倒已經經歷過了。」
沒想到大漢沒有半分歉意,而且把眼一瞪道:「嘿,反正都是被吃,當這怪物的食物和被當作老子的食物有什麼不同?」
游奇一諤,大漢已然道:「據我這些年的觀察,這獅山不會吞噬進出生物體以外的東西,「這獅山內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就像是一粒巨型雞卵,不可能憑空長出這麼一個石台。所以我推斷這石台在獅山形成之前,便已經存在這處了。」
游奇心中一震,一個模糊的念頭跳了出來,但還為來得及抓住便已然瞬的閃過。
大漢接著說道:「若是這獅山是一座不停生長的大樹的話,這個石台便是當年種下樹種的地方。如果我推斷沒錯的話,這個石台正是臨近這獅山的『根』最近的所在!」
游奇心中一動,立時道:「我們只要破開山壁不就成了?為何要尋到這獅山的根的所在?」
大漢哼的一聲冷笑,揮手向洞中那數以萬千的猛獸一指,說道:「看到了麼?這怪物儲備了這麼多的食物,你便是打開一百個缺口,它也能馬上修復的完好無損。若是那樣出去的話,還未能走出,便會被封死在這山壁裡。這不是剛好送進它的口中麼?」
游奇低頭忖思了片刻,皺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大漢仰天哼了一聲,冷聲道:「沒錯,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毀了這獅山的根!!」
「毀了這獅山的根?」游奇吃了一驚,仰起頭來,向那遙在幾十丈高之外的洞頂望了望,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你是說要摧毀著這座山的根?那....那怎麼可能做得到?」
大漢怪眼一翻說道:「媽的,這還不簡單?這鬼山的『根』或許就在老子腳下,你只需把將這塊東西砸爛了不就得了?」
他話語中說的「這塊東西」,就是二人所處的這個石台。
若是仔細去分辨的話,不難看出山洞石壁與這塊巨岩的質地顏色,都有著很大的差別。不過,不知經歷了多少的年月,山洞石壁與這塊巨岩上都生滿了蘚色,看上去似是天生渾然一體的一般。這石台原本是一大塊完整的巨大岩石,一個天然而成的長方體的石樑,長寬都有十丈之餘,厚度也足有五六丈,其中一端不知為何深插入山洞的石壁中,另一端卻懸伸了出來,便就成了這個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