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幅州9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一百六十八章幅州9
游奇額前的頭髮,已被不知不覺間沁出的冷汗浸的濕透,顯然等待死亡時的壓力要比接受死亡時的壓力大得多。他睜開滿是汗水的眼,只見一個男子恭敬的立在粗壯漢子的身旁,正是適才那個立在樓子大門中央的,擋住從樓子裡逃命出去的那個的男子。
他實在是不起眼的很,尋常的長相,尋常的身量,站在人群裡,保證使人最後一個注意到的才是他。若非要說有什麼不同於其他人之處,便是他臉上一雙狹細到如同刀縫一般的眼睛。那雙眼睛中的目光總是向斜處射望著,而且從不與他人眼神相對,但又像是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他人一般,和他的聲音一樣,都無端使人感到無比的厭惡。
顯然,他的橫出阻撓以使粗壯漢子異常不滿。粗壯漢子抱著雙臂瞇眼望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丘布中尉?!」中尉兩字,他念得特別大聲,似是要提醒這個站在他面前的人一些什麼。
那個丘布中尉恭著身子一動不動,恭笑著道:「上尉,請恕在下無理,此人現在還死不得。」雖然他的聲音間填充許多恭敬的意味,但聽起來卻使人忍不住想皺眉。
粗壯漢子冷冷得看著他,道:「俺不聽不明白你想說什麼,他死不得,難道你死?」
丘布那雙刀縫一般的細眼彎的有如笑柳,滿是恭敬滿臉堆笑的道:「嘿嘿,上尉此時殺了他當然比拈死一個螞蟻還簡單,殺了屬下更不廢吹灰之力,只不過咱們的任務卻……嘿嘿,卻不易完成了。」
粗壯漢子一皺眉頭,「你繼續說下去。」
「是,是,」丘布附在粗壯漢子身旁道:「咱們接到線人的秘報,說有兩個天禁的餘孽在這裡出沒……嘿嘿……咱們只宰了一個……嘿嘿……恐怕不好交差吧?」
游奇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心中卻是大驚:天禁餘孽?這……這是說誰呢?難道他們以為我和那小乞丐是天禁的人?正要開口辨別,但轉念又一想,自己曾救助過一個天禁男子,倒也可以說與天禁有些瓜葛,但那小乞丐與天禁卻是離了十萬八千里了…….不過,這小乞丐的百萬巨款又是何處得來的呢?…….
游奇心中自是紛亂非常,但旁人自是不知。那粗壯漢子冷冷得望著丘布,面色絲毫不變的道:「噢?那以你之見,該怎麼辦呢?」
丘布那雙細眼朝游奇瞥了一瞥,然後飛快的跳了開去,吞了一口口水道:「請上尉大人講這賊子交給在下,我保證叫他將所有知道得都乾乾淨淨的吐出來。」
粗壯漢子嗤的一聲冷笑,說道:「俺只知道幾年前你還是天禁的手下,但卻不明白你為何自己昔日的同夥施刑,卻有這麼大的興趣。」
丘布眉端微微一震,卻連臉色都不變,立時說道:「屬下昔年有眼無珠誤陷入天禁,但後經咱們曜光將軍一番諄諄導引,使在下盲眼復明,且還准許我這罪身戴罪立功回歸部族,這番恩德我雖十萬死不能報答。心悔誤入天禁之恨,當然對天禁這些狗賊恨之入骨,因此……嘿嘿,才下手對他們辣了些,萬望上尉勿要見責。」
粗壯漢子只是哼了一聲,也不說什麼,而是轉過身來,向游奇說道:「喂,俺且問你,你那同夥逃到哪裡去了?」
游奇搖頭不語,粗壯漢子摸了摸自己的鬢腮鬍子,嘿嘿兩聲道:「若俺用刑逼問,你會將你知道得都說出來麼?」
游奇又搖頭笑道:「我的確沒有什麼同夥,也什麼也不知道,即便是我知道些什麼,嘿嘿,你覺得我會說麼?」
「好!」粗壯漢子又是嘿嘿一笑,道:「你都聽到了麼?」這個好字是說給游奇的,剩下的都是說給那個丘布聽的。
丘布一愣嘿嘿乾笑兩聲,說道:「現在這麼說,等一下就由不得他了。只怕屬下的手法施在他身上,他肚子裡面像剩下一個屁也是很難……」
他話還未說完,粗壯漢子便重重一口痰吐在地上,大聲道:「嘿!你當俺瞎麼?誰是漢子,誰是孬種,俺可比你清楚!嘿!成王敗寇,生死成敗各安天命,自是怨別人不得,但殺便殺了,還要辱沒人家做甚?俺便是看不慣你這等人!」丘布臉色雖然恭敬的笑著,但刀縫一般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寒意。粗壯漢子接著說道:「……你要對他折磨施刑,定會有一個人不同意。」
丘布一愣道:「誰?」
粗壯漢子子著自己的鼻子大聲道:「俺!剛才他答應了俺,他若輸了就痛痛快快的領死,俺也答應給他一個痛快!人家願賭服輸,你卻讓俺食言,嘿!那俺說過的話豈不是放屁麼?!」
丘布連忙低頭道:「屬下不敢,不過......不過......」粗壯漢子一皺眉,喝道:「不過什麼?有屁快放!」
丘布眼角被自己充滿恭敬的笑意折成了彎刀一般,道:「上尉適才所說的太對了,不過,上尉要是殺了這人,那個逃掉的天禁餘孽,又該如何尋的呢?」
粗壯漢子把手一揮道:「這道不用你操心!那人已經朝了相,俺到不相信他能翻出這五指山去!」他回過頭來,「怎麼,你還有什麼要說麼?」
丘布低著頭道:「這麼說來,上尉您是一定要再此時殺他了?」粗壯漢子一瞪眼,道:「怎麼,你對俺有何異議麼?」
丘布恭著笑臉連聲道:「屬下怎麼敢,我只是您的副手而已。」
粗壯漢子哼了一聲道:「俺已經說過了,要給他一個痛快,不然只要俺還活著,便決不讓人將對他身上多施於一指去!」
此時的形勢奇怪的很,兩人一個要殺,一個不讓,不過游奇心中倒也清楚,這般無路可走的時候,馬上被殺才是幸事。否則多活上一秒便要多疫苗的懊悔——懊悔自己為何還活著。
眼見丘布歎了一口氣道:「好吧,雖然屬下不願意,但也只能如此了。」
粗壯漢子一愣,道:「你說什麼?!」
丘布仍是恭維地笑著,說道:「上尉不是說您只要還活著,便不許人對他施刑麼?屬下雖然誠恐,但也只得請上尉大人先…….死上一死了!」
說到「先」這個字時,他突然出手,從他手上閃出數道寒芒,電一般的向粗壯漢子射了去,這句話說完,寒芒一道不剩的全射在漢子的身上。
粗壯漢子那能想到自己的下屬正再說話時,突然想自己發難,不過待他看清眼前的事實時,自己的粗壯的身體已被丘布手中的寒芒洞穿,鮮血狂噴了。
這一瞬的急變讓地上的游奇也驚呆了,粗壯漢子身上的如泉般湧出的血直濺了他一頭一臉。粗壯漢子甚是血勇,雖身體被洞穿,卻兀自強撐著不倒,只見他怒吼一聲雙手簸張朝丘布擊去,但丘布一擊得手早就向後退去,粗壯漢子撲了一個空,重重跌在地上。
粗壯漢子傷的甚重,怒吼聲合著滿嘴的血一併吼了出來,順自己下跌之勢雙手便向地上貫去,看樣子他要使出適才對付游奇的招數了。不過卻就在他雙手剛剛貫入地下得瞬間,退走的丘布卻箭一般的射了過來,雙手連揚,四道寒芒乍貫入粗壯漢子的雙肩雙膝,漢子慘叫聲起,一雙粗壯的胳臂和腿子在血光中飛離了他的身子。
這一瞬的劇變使那些黑衫人都愣住了,他們多數都是粗壯漢子的親隨,剛反應過來過來時候吼叫著便要上前與丘布拚命,但丘布連看也不看,撲上來的那些黑衫人的怒吼便成了慘叫,因為丘布的親隨同時在他們身後出了手。沒有對戰,沒有反擊,瞬時間十之六七的黑衫人便倒在血泊之中。攻擊同起同止,看樣子是蓄謀已久了。
粗壯大漢目睹自己的親隨一個個身首異處,目眥欲裂,渾身傷口血流更是泉湧如注,他
朝丘布怒吼:「住……住手!你……你怎敢……怎敢…….」話未說完,便哧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
丘布笑吟吟的走到前,仍躬著身子道:「上尉大人仁義當頭英勇無比,屬下自然不敢對您做甚,但是……」他伸手從衣衫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銀色的銘牌,上面鑄有一個「曜」字,丘布緩緩的說道,「但是……您不會不識這東西吧?
粗壯漢子一看到那張銘牌,呆了半晌,猛地大叫道:「是曜光將軍要殺俺?不!俺不信!俺不信……」他怒聲吼叫著,但肺部已然被貫穿,任憑他如何吼叫,總是不斷有血從喉腔裡溢出來。
丘布笑道:「當然,曜光將軍沒有說要殺你,他自然不會理你這小人物。不過,他老人家在賜予我這東西的時候,也吩咐我要便宜應事。嘿嘿,上尉大人,雖然屬下對你一直仰慕有加,但為了曜光將軍的大業,屬下也只好請你挪開了。」他那雙刀縫一般的小眼睛,微笑得像是開了兩朵花一般。
粗壯漢子望著他那張笑臉,呆了半晌才道:「俺明白了……俺明白了……」他猛地回過頭來,向游奇吼道:「兄弟,對不住了!」吼聲未落,粗壯漢子用盡全身的力道,猛地向游奇頭顱狠狠撞了過去,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這死命一撞,只求能使自己和游奇落個痛快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