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老槍5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二百三十七章老槍5
青年絲毫不理會老山姆的冷幽默,仍是沒有半分表情:「準備好了?」
老山姆無奈的笑了笑,道:「我還有別的選擇麼?來吧,我已經訂好開往地獄的車票了。但是,」
他猛地抬起了眼睛,那眸子裡分明映出蒼鷹一般的神采,「我會將你這雜種也拉下去去的!!」這句話出頭的同時,他已毫無徵兆的猛地向後奔去,身形急速像是一隻擊上青天的獵鷹。
同時,一件重物從地上躍將起來,攜著利風重重的朝那青年男子的臉上撞去。
這的確有些出乎那青年男子的意外,他想不到這個垂死的老人竟然還想掙扎。
那重物正是已經彈盡的那柄老槍。
看似老山姆鬥志全無地把槍棄在地上,其實是它只是落到老山姆的腳上。
除了槍把,老槍全由鋼鐵鑄成。
很重,也很硬。
撞砸到臉面上的話至少能砸斷鼻樑骨。
但是這個魔鬼是連子彈都打不動的身體,這樣一撞對他來說當然沒有任何效果。
老山姆也很清楚。
其實他並沒有奢望這一撞能給這個魔鬼造成傷害,他只是希望這一撞能阻的那個魔鬼緩上一緩。
只要一緩,就足夠了。
因為那個時間,已經足夠老山姆奔到吧檯裡。
吧檯下有一扇暗門,下面是一座龐大的酒窖,裡面堆滿了一桶桶儲了多年的烈性酒。
如果丟個火種下去,這些烈性酒,就馬上會統統變成烈性炸藥。
這正是老山姆的想法。
這樣的話他和這個酒吧統統會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這也正是老山姆想要的。
面對這個怪物,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賴以寄托的酒吧沒有了,一同生活幾十年的鎮民全都死了,即使能活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如早些到天堂找他的妻子珍妮去。
這是老山姆的想法,所以他不求生,只能求死。
此刻這一支跟隨老山姆幾十年的老槍,像是通了靈般的,疾疾直直的撞向青年的鼻骨。
好像要奮力為主人完成它的最後一擊。
怪異的青年面對撲面而來的老槍一動不動。
既不閃,也不躲。
他只很隨意的翹起了一根手指。
然後他更隨意的,像張開的花枝一般,朝著飛撞來的老槍虛虛一劃。
這虛虛的一劃,便使老槍在空中頓了一頓,便嘩然散開了。
成為散落一地的殘破零件。
老槍連挨也沒有挨到他。
但它粉身碎骨的這一瞬,已經給他的主人贏得了時間。
老山姆雖然已年過六旬,但他身手仍然矯健,一眨眼的時間他已閃身撲向吧檯。
這時候就是追趕也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哪個青年沒有一點想追趕的意思。
但他也不準備放過老山姆。
老山姆身後,那根肢解老槍的手指再次抬起,直直的虛虛的指向他。
一道極為不易發覺的鬼火般的綠光,驀的在那乾枯萎縮的眼球裡轉瞬即逝。在這道綠光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時候,他的這根手指突地變了。
變得極細,也極長。就像是玻璃作坊裡的拉絲工藝那樣,像是路標的一根手指瞬間就被伸拉成了一根線。
黑色的線。
雖然聽聞不到破空聲,但是這根黑線的速度也快極。
像是一支細長、黑色的利刃,疾射。
只聽奪的一聲,這支黑刃已經穿過了厚木所製的吧檯。
繼而一聲幾乎不可聞的噗嗤的輕響,這極細長的黑箭穿透了老山姆的肩頭。把正要拉開暗門的他像昆蟲標本一樣牢牢釘在了牆上。
這時才能看得清楚,那不是一根黑線,也不是黑箭。
而是一把極長且又極細的烏黑的利刃。
這利刃正是他伸出的那根手指化成的。
其實不光是手指,他肢體的每一部分都能化成及其鋒利的利刃。
很顯然那個青年沒有瞄準他的要害。
老山姆的血以與他年齡不相配的活力歡快的奔流而下,染紅他的身體,一直流到他想打開的那扇暗門上。
當他忍住劇痛撕裂傷口也無法觸到近在咫尺的暗門時,從未顯現的絕望之色才慢慢浮上他的臉。
「我給過你機會,」怪異的青年看著不斷掙扎的老山姆,冷冷、緩緩得說道。「但好像你不願意自己選擇死法。所以只好我來替你做決定。」
說著,他伸出另一根手指,好像在瞄準老山姆的心臟。
然後像個冷顏護士一般的道:「不要緊張,很快,就結束了。」
每一個人的體內,都埋藏著一個秘密。
這是屬於這個身體的唯一,且獨一無二的奇特力量。
正如沒有任何兩人會完全像同一樣,這種奇特的力量也沒有相同的。
這是人類在大地上誕生之日的那天起,存在了千萬年來的準則。
但是這個準則此刻卻被顛覆了。
因為此時正有一個詭異的身體,同時容納了數種不盡相同的奇特力量。
卻不知道他被施了何種魔法,竟能夠睥睨人類創造者所既定的法則?
老山姆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迅速湧出的血一起迅速離開自己的身體。肩膀很痛,但他也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和所有的屍體一樣,不再有任何感覺了。
那一根極細的利刃負擔起他的整個體重,把他穿透,吊在空中。
利刃的另一端是屍體一樣的海德,他絲毫沒有改變動作,也沒有改變神情,仍是像一具能活動的屍體一般。
其實他現在的身體本就是具屍體。
———在他嘗試著植入歐米伽細胞時,他本來的身體已經完全銷毀了。他此時的身體,正是長老用無數屍體的碎塊調製、炮製、拼湊成的一個特殊軀體。
———真的就像是弗蘭肯斯坦一樣,只是一個人形的屍肉堆罷了。
難怪老山姆有這種感覺。
海德的一根手指化作黑色利刃,已經牢牢的把老山姆釘在了牆壁上。
他又伸出了第二個根手指。
這次,他是瞄準老山姆的心臟。
他眼中的綠芒一閃,手指化成的利刃像箭一般的速度的疾刺向老山姆那絕望的心臟。
奪得一聲輕響,利刃已經穿透了吧檯,透過老山姆的身體,定在厚木的牆壁上。
巨大銳痛之後,是一種厚重的麻木。
老山姆像是風乾的魚一般的,被兩根細到詭異的刃釘在木壁上,鮮血汩汩的順著這個老人的身體肆意流下。這厚重的麻木像是厚重的泥土一般,重重掩壓住了他的身體,使他再也無法呼吸。無數影像像是無聲影片一般地在他腦中迴環映出——珍妮的樣子,她的金色頭髮、褐色眼睛以及,她撥動琴弦時的手指,還有她的微笑……
老山姆的將要熄滅的眼神吃力的移到酒吧左側的低台上——那是珍妮在世的時候彈唱的專屬位置。不知何時,他不斷滲出血液的嘴角竟顯現出一種微笑,像是以往回應珍妮的微笑一般。這時若是附耳在他嘴邊,便會從老山姆嘴邊聽到那首斷斷續續、微不可聞歌聲。
——嗨……寶貝……我喜歡你的……眼睛……
——因為……你的眼睛……讓我想起老鷹……
——我要……靠在你的身上……親吻……你的胸膛……
——因為你……會帶著我……飛到天上……………
十個一模一樣的海德毫無表情地看著血液停止了流動,緩緩凝固。但就在這時的安靜中,突然響起了一聲脆響——就像玻璃敲碎冰稜的脆響。
更像是銳器互拼齊折的聲音。
這聲音有些刺耳,但一把已經刺穿老山姆的利刃,和一把將刺進他心臟的利刃,在同一個時間齊齊折斷。
海德身上那些蟲子般的針痕猛地一緊,像是那千百條蟲子想從他身體上飛起一般。
折斷這把利刃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一個拳頭。
一個普普通通的、肉質的拳頭,在這一瞬間,擊斷了兩把鋒利到不可思議的利刃。
雖然擊斷一把利刃不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但是要在一瞬間用拳頭同時擊斷兩把利刃,這種準確和速度就非常可怕了。
已經停止呼吸和心跳的老山姆,像是麻袋一樣重重摔在地上。卻在他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子。
一個消瘦的、憔悴的、一頭蒼白色的銀髮的男子。
適才那震耳欲聾的槍聲都沒有能把他震醒,但此刻不知為何,他突然醒了。
此刻他面色更是蒼白和憔悴的可憐,滿臉上滿臉倦容未去,反而在眼眶周圍又新增了兩隻深深的黑眼圈。
看來這一覺他睡得非常不好。
此時他不但心情非常的煩躁,也頭疼的很。不但眼中燥意大盛,而且額上兩眉也緊緊的纏在了一起。
因為原本在那山崗上已經他感覺腦中的記憶又丟失了不少———此刻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已經無法想起了。
其實使他醒來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海德的殺氣。
殺了二百五十五人都沒有帶一點殺意,大概因為他絲毫不認為結束那些人的生命的行為是「殺」,而是一種打碎玻璃或者撕破紙張的無聊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