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槍6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二百三十八章老槍6
———在街道上撿起一張的廢紙再把它撕破，應該沒有任何人會顯現出殺氣吧？
除非無聊至極，再也沒人願意做這種異常無聊的舉動。
海德卻不是因為無聊，而是正如他所說，順手殺了這二百餘人，只是「做個熱身運動而已」。
當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欲刺穿老山姆心臟的那一刻才發出一絲根本不易察覺的殺氣。
大概是他把消滅這個唯一看得起的「敵人」的舉動，視做「殺」吧。
然而正是被這一絲極其細微的殺氣把他驚醒了。
——這是千百次從殺戮場上活過來得到的本能反應。
海德的「刃」被打斷，他卻不驚、不怒，而是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那兩根折斷的手指，緩緩的布袋有絲毫溫度的聲音道：「你就是，蒼鬼？」
剛剛醒來的蒼白髮色的男子臉上，迷惘的神色又重了幾重，他似是苦苦思索了一番，才嘶啞的喃喃道：「蒼鬼？……那是我的……名字？……」
他喃喃著，絲毫未向那一排十具屍體一般的怪人看去一眼，而是徑直走向血泊中的老山姆。
此時老山姆已經由於失血過多，已經停止了心跳，從他身體裡流出的血液已經在他身底囤積不下，漸漸慢慢的向四周擴散。
不做任何觀察，也可以知道老山姆早已停止了呼吸。
叫做蒼鬼的男子緩緩走到他身旁，並沒有俯身去伸出手掌。他的手掌修長而蒼白，看不出半點血色。倏的，從他慘白的手心裡滲出來一滴艷紅——那是一滴晶瑩剔透的血。
這個景像在那個荒蕪的山崗上也見到過，他用那一滴血殺了一百個人。
這一滴同樣紅的妖艷的血，又會幹些什麼？
那像顆渾圓的紅色珍珠般的在他掌心中緩緩游弋。他把手稍微一側，那顆晶瑩的血滴就像突然失足般的，倏的便掉落在地，落入老山姆的血泊裡，瞬的便融在了一起。
血液本來是活的，但是離開身體之後便漸漸失去溫度，凝固、死亡。
任誰的血液都是一樣。
只有著叫做蒼鬼的男子的血液卻不同。
他的那滴血液像跳水一般的跳進了那死水一般，甚至開始凝固了的血泊裡。不但沒有被凝固其中，反而把那些血液也帶的重新「活」了起來，像泉水般的潺潺旋流不停。
那血泊中的血液越旋越急，竟像是個紅色漩渦一般，突地像個活物一樣，從地上躍將起來，驀的聚成一抹的耀目的紅，疾向目標騰去。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妖紅，如此明艷，如此活躍的血。
紅的像美婦的一抹艷唇，活潑得更像是一簇不停跳動的烈火。
烈火、艷唇往往是一個令人怦然心動的春夢,然而這從地上魚躍而起，如火似的唇般的紅，凝成的卻不是一個春夢，而是一支箭。
血箭。
血箭和所有的箭一樣，疾、勁、狠。
離弦就是奔著命去的。
然而，這一支凜利的血箭目標卻不是殺氣越來越盛的海德，而是已經灄死的老山姆。
血泊所有的血所聚成的血箭，已經射中老山姆的心臟。
射中，刺入，深至盡沒。
他流失的全部血液都重新注入他的身體。
但是老山姆已經由於長時間的缺血缺氧，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即使所有的鮮血都以物歸原主，還是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如果沒有滲入那滴艷紅的血的話。
雖然老山姆的心臟已經停止了收縮，但是重新湧入他體內的血液，像得到了一個指令一樣，自己卻流動了起來。
不停的注入全身的血管，然後縮回心臟。這樣循環運作，刺激已經靜止的心臟再次搏動起來。
這就好比在做心臟復甦按摩一般，但比尋常的心臟復甦更有效果。
果然，老山姆停滯的心臟再次運作起來。
待老山姆再無生命之礙時，不屬於他的那一滴殷紅的血跳離他的身體，重新隱入那張蒼白、修長的手掌中。
原來，這一滴晶瑩的血，不但能要命，也能救命。
叫做蒼鬼的男子從醒來之後，就沒有向海德看上一眼。
好像他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而所有的海德也默不作聲，絲毫沒有阻止他去救這個他要殺的人，但他的眼神越來越怪，那死屍般的瞳子裡也越來越充滿了嘲弄：「你，還會救人？」
蒼鬼仍為向這具開口說話的「屍體」看上一眼，而是啞聲道：「欠的，還他。」
海德臉上那些針痕驀得抖了抖，像是笑了笑一樣：「你，就是那個一天之內殺了食人魔，滅了他軍隊的那個，蒼鬼？」
蒼鬼仍是背對著他，生澀入銹鐵摩擦的聲音道：「我想殺的，就殺。其他的，不記得。」
十個一模一樣的海德緩緩圍成一個半圓，群鼠一般的將蒼鬼圍至其中，道：「好，我就是來殺你的。如果你怕，我會給你『自殺』的機會。」
海德帶著很張狂的挑釁，因為他心裡非常嫉恨這個叫做蒼鬼的男子，輕易便擁有了那個他用生命都換不來的力量。
———阿爾法原石。
他知道蒼鬼的好戰嗜殺，但是他更有把握取了這蒼鬼的性命。
但蒼鬼似乎對他的挑釁絲毫不感興趣，而是緩步向門外走去，即將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才沙啞著的道：「如果你能，我無所謂。」
一個海德臉上的肌膚扭曲了一下，冷而硬的道：「如你所願。」
然後他就突然出手。
不，不是他，而是他們。
——十個海德就在這同一時刻，一起出手了。
每一個海德的手，都和他的身體一樣，濕冷、僵硬，稍近一些還能聞到一股如同藥液般刺鼻的氣味。
每一雙手上，也長有十根手指——十根向僵死長蟲般的手指。看到它們就讓人不禁覺得背脊上有無數且粘，且滑，且又冰涼的蟲子爬行一般。
這一瞬間，每一雙雙醜惡的手上，突然綻開一朵怒放的花——一朵且艷，且暗，且怒，且絢爛之極的怒菊。
只不過這菊花有些特別，不但花瓣特別細，特別長，而且還特別利。
鋒利得利。
而且這朵怒放的花，所散出的不是花香，而是刀氣。
因為那些黑色的花瓣，是刀刃，纖細、鋒利的刀刃。
每一個海德出手的一霎那，十根手指全都「刃」化，變成了十把閃著黑光的刀。十個海德同時出手，便爆出了一百根鋒利的刀刃。
十根靈活的手指舞動起來，本就讓人眼花繚亂，若是十柄像手指般的靈活，而且又長又細又鋒利的刀，若是舞動起來，定會逼的人睜不開眼睛。
若是一百柄呢？
更何況，這一百柄利刃所循的攻擊路線全然不同———割、劃、砍、削、刺、挑、斬、剖、劈…………
攻擊方法也截然相反———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前或後……這些纖細、鋒利的利刃交織起來，組成的一張巨大的、黑色的網，遠遠看去，真像是一朵吸入天地日月精華才初蕊乍現，驕瓣翻湧，淒艷異常的一朵碩大的菊花一般。
但陷入其中就會發現，這極優美的麗芒和極動人的嫣色，全都是致命的。
花瓣般刀鋒的舞揮起來，極快、極辣、極疾、極瘋狂，沒有一點容情之處。
因為海德就是要命的。
要蒼鬼得命。
他是長老近衛，豈能不知道阿爾法原石有著一樣蘊藏著無窮力量？但這令他垂涎欲得的力量卻絲毫沒有垂青於他，而是選擇了一個無名小子。
於是十個殺氣比屍氣更重的怪人，百柄比蛇更毒，比鬼更詭，比箭更速、更瘋狂的利刃，一霎間齊齊射出。
蒼鬼能在一瞬間擊斷兩柄利刃，但是能在更短的一瞬間擊碎十柄麼？
不能。
所以他根本不去擊斷這十柄利刃，也不閃避，而是迎著當頭罩下的刀光劍影，向著那些利刃的中心猛衝過去。竟然絲毫不理會那些閃爍著瘋狂寒芒的刀刃，一時撲哧輕響接連不斷，一百根利刃全部，全都深深埋入李然的體內。
這一瞬間，海德清晰的感覺到手指上傳來的斷肌、斷筋、刺穿內臟的手感，不禁一陣欣慰。
這麼快就得手，實在是意料之外的。
但是他心中的欣慰還未溫存半秒，就已經疾然變色———如果他那佈滿縫合針痕的臉上有血色的話。
原來插在蒼鬼身體中的那些利刃全都像是被焊住一樣，被他的傷口牢牢的夾住，拔不出來，也不能再活動一毫。
這些全是致命的傷口中，沒有半滴鮮血流下。
讓他心中更悚的是，蒼鬼臉上的表情。
疼痛。
歡悅。
似乎這些致命傷的疼痛使他非常舒暢一般。
還有顫抖。
這顫抖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興奮。
被殺的興奮。
殺人的興奮。
這種興奮不光是他的臉上，而是在他的體內。
這一瞬間，蒼鬼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突然活了起來。
這種「活」和「活著」的「活」不同。
而是說他身體的每個細胞都突然有了生命和思維了一般，彷彿它們不但是組成這個身體的微粒，還是無數個殺氣騰騰的瘋狂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