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老槍39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二百七十一章老槍39
這般一說，「小乞丐」的眼淚更是滾落不休，好一會兒才聽到她口中一直喃喃的竟然是：「……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死真是……真是太好了……」
游奇心中一震，想不到「小乞丐」直到此時還掛念著自己，心中一陣激盪，說不出話來。
岩石深處的嗡鳴悶響聲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其間的間隔也越來越短了，伴隨著每一陣轟鳴聲而來的，便是這個狹小的山洞篩子一般的劇烈抖動，而山洞中的人都感到像是置身在強硬運轉的巨型渦輪上的螞蟻一般無法立足。
這預兆著山洞完全距塌崩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只要山洞中唯一的那根支柱一旦崩潰，所有人都變成屍體將被掩埋在這座山下。
不過，此時卻有個更加緊迫的危機籠罩著洞中的所有人。
——或許是因為此間的濕氣和水分子都被轉瞬間抽取乾淨的原因，洞中的空氣先是乾燥，隨即便急劇的稀薄起來，所有人每一次呼吸都要比上一次呼吸費力的多。
稀薄的空氣對於游奇暫且還沒有什麼大礙，而本就體虛異常的高大老人以及「小乞丐」卻無力支撐了。
老人喉間不斷傳出粗重的喘咽，原本慘白枯樵的面色已成為一種奇異的渚紅色，眼中也佈滿了越來越密集的血絲。而「小乞丐」毫無血色的臉更是白的近乎透明，雙唇發青，身體軟倒又要再次昏了過去。
游奇正想盡一切方法為「小乞丐」尋水，卻見她臉色越來越慘淡，馬上又要昏倒過去，游奇深知「小乞丐」如果再昏倒過去，就未必能夠再次醒來，所起此時此地找不到能夠救她的資源，但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她不再失去意識。心中一急之下，冒險凝藍色電力與指尖向小乞丐胸口上彈去，這一著實在冒險的很，以「小乞丐」此時的虛弱之體，若是不能控制力量，稍重一點便會使她生命立時消逝。
也許是游奇過於抑制力量了，也許是「小乞丐」的生命之火已經即將熄滅，只見游奇指端電能彈出之後，「小乞丐」身軀微顫，閉闔的眼婕微微抖動，卻沒有睜開。
游奇又要再試，這時卻聽那高大老者的聲音道：「你……便是救得醒她……又能做甚？就讓她……這般安然逝去……不是更好？」
只見高大老人深渚色的臉上、頸上、手上、臂上，都隱隱可見蛛網般暴出的青色血管，眼中也紅似滴血，這是極度缺氧、血液滯流的徵兆，換作尋常人類早已窒息而死了，這高大老人雖然虛弱之極，但畢竟體質超越尋常人類許多，故暫且還能堅持著還能保持著意識。
由於游奇體內力量流轉無間，所消耗的氧量大大少於他們，自是對山洞中空氣急劇稀薄的嚴重性不是非常敏感，且一直緊張「小乞丐」的安危更是沒有注意，此時向老人一看之下才猛然省起。
果然只聽高大老人說道：「雖然這裡暫時還未傾塌……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且想閉在傾塌之前……我等也會因窒息而死……你此番若是使她醒來……豈不是讓她或活經受窒息而亡的痛楚？還是……還是讓她就這麼去……」說著，他身體一軟，重重跌倒在地上，額頭恰巧重重撞在一塊凸起的尖銳石塊上，立時鮮血湧出，將雪白的鬚髮盡數浸透，而高大老人卻只是用極力呼吸，卻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雖然高大老者奄奄一息，卻不知為何他血流出時卻奮湧得很，眼見他未曾窒息便就要失血而亡了，游奇趕緊上前撕下衣襟要為他裹住傷口，高大老人卻喘息著制止道：「不……不用了……看來老夫此刻便要……命喪這裡了……」
游奇也不管他怎麼說，只是手忙腳亂的用布片將他額上的傷口裹住，但怎奈老人的血還是透過重重包裹的布層不住外溢。
虛脫、缺氧、大量失血，使得老人的目光漸漸迷離，意識也散亂起來，只見他老淚縱橫，口中不住的喃喃道：「元帥!元帥！……老夫雖是盡力，也未能鬥過天意呵！好不容易尋到那物，卻被困死於此……天亡我部族……莫非是天意要亡我部族麼？……眼睜睜看著族人慘被一眾奸人所敗壞殘害，老夫實在不甘，不甘心哪！元帥……」
無比威猛煞氣的高大老人，一時間無限淒涼老淚縱橫，游奇七手八腳的幫老人裹住汩汩流血的傷口，已經急出一身汗來，即使有心勸慰也無法分神了。
這時，老人似迴光返照一般猛地攥住游奇的手腕，道：「老夫生平縱橫世間……從未有半次求人之處，此時眼見便要死了，卻要厚顏求你一次……請……你萬不可推卻！」
游奇雖然沒有放棄救治，但聽得老人這麼說，知道老人所求定是對他極為重要之事，只得道：「好，請你說吧。」
老人眼神中閃過幾份慰籍，用盡力氣，才吸進幾口氣接著說道：「老夫為解部族之危……數十年間花費一切精力便是為了尋這『終之神跡』……此時雖然找到……卻……卻……卻……」氣息接應不上，更是說不出話來，老人極力拚命吸入幾口，才能接著道，「老夫……雖然不能活著將其取入手中，唯願死的時候能死於其下……便就請你……用那『終之神跡』的力量……為送老夫最後一程罷，這樣……老夫也能瞑目了……」
游奇沒想到這高大老人竟想求自己殺了他，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你我無怨無仇，要我殺你我怎麼下得了手？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老人見游奇不答應，怒道：「老夫生平從不求人，死前便求你這一次，對你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你也不允麼？……」
游奇一邊擔心這漸入昏迷的「小乞丐」，一邊還要手忙腳亂為老人裹住的傷口，眼見剛剛為老人裹住的傷口又被血浸透了，此時老人竟還不住糾纏著要自己殺了他。
游奇雖是好心性，此時心中也不由燥了起來，大聲道：「我說不會殺你，就是不會殺！你還說你從不求人？難道求別人殺了你，比你自己努力活下去還要更難麼？」
那老人道：「活？你也知道此處的困境……洪荒這賊子早已籌此圈套……你覺得心思縝密如他……會給我等留下活路可走麼？」
游奇大聲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洪荒那混蛋害得我們這麼慘，難道你不想出去把他的鼻子揍扁麼？！」
老人一怔，竟然嘿的一聲笑了起來，雖是氣息微弱，但還是且笑且喃喃道：「真像……真是太像了……」
游奇也是一愣，道：「像？像什麼？」
老人像是回憶從前很遠的記憶一般，散亂的眼神竟然平靜下來，喃喃道：「像……像那個人……他少年時也是如你這般天真，這般不認輸,這般死倔的混小子……那個時候，他每日跟隨著老夫學習本事，老夫……也待他如親子一般，只是後來……後來……」
游奇好奇道：「後來怎樣？」
老人眼中的平靜瞬的破碎了，夢囈般的道：「後來……他……他成了部族的領導者……弒神的元帥……」
游奇一愣，道：「元帥？就是發動這場戰爭的人麼？」
高大老人只是搖頭，眼神散亂，缺氧和過度失血已經使他支撐不住，眼看便隨時都會無力的逝去。
游奇知道老人因失血過多，已經支撐不下去了，眼看地上的大片積血，心思急轉中腦中猛然一亮，道：「好，你要我送你一程？那我就只好遵命了！」
說著，一用力便將他適才剛剛給老人裹住傷口的布片撕開，深吸一口氣，凝力於手，一掌按在老人額頭的傷口上。
老人知道他便要動手了，閉上眼費力的道：「……多……多謝……」
游奇嘿了一聲道：「不客氣！」說話間，他的手掌似是熾燈般的猛地劇亮了起來，一瞬間山洞中被照得通亮，無數細微不可聞的吱吱聲自四面八方的空間傳來，更加奇怪的是老人身下的一大片積血像是被蒸發了一般的消逝無蹤。
熾亮的光芒如它瞬間乍燃起一般的，瞬間便熄滅了，黑暗再臨的時候，游奇輕吁了一聲，手掌離開的老人的額頭。
黑暗中，老人驚詫的聲音突然響起：「你……你……你，你為何不殺我？」
游奇道：「我為什麼要殺你？我有答應過要殺你麼？」
「你……？」老人的聲音更加驚異，且還帶有更多的不可置信，「我的傷口……為何……恢復原？是你做的麼？」
游奇嘿了一聲笑道：「這要多謝你自己當初告訴我，我所繼承的力量能夠聚微成巨，摶虛為實，我剛才突然記起讀書的時候曾學過，血液再造和傷口癒合都需要大量的微量礦物元素，便想到這麼多岩石裡的礦物元素，或許能湊夠補充給你癒合傷口的需要。哦，還有你流出的血液，好像也物歸原主了……」
老人怒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此刻縱使救了我，稍後不還是要葬身此處？難道你是故意讓老夫多受一番折磨不成？」
游奇道：「葬身此處？如果你非要葬身此處的話，我也不攔著你。待會兒我們脫身出去之後，你自己再回到這裡來葬身此處就行了。」
老人一怔道：「你……你說什麼？你是說你有法子能夠從這裡脫身出去？」
游奇一笑，也不回答，走到另一側的巖壁旁，拍了拍嶙峋的巖壁，笑道：「這看起來不是普通的石頭麼？打穿它有那麼難麼？」
老人嘿了一聲道：「你若是不信……試上一試不就知道了？不過……若是死在自己手裡了……可別怪老夫沒有提醒……」雖然補充了失去的血液，但稀薄的空氣使他每說一個字，都要用盡全力。
游奇道：「死在自己手裡？嘿，這種死法倒也有趣！」說著，他站穩了步子，猛地攥緊拳頭，拳頭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其間握著一個太陽一般，耀得人睜不開眼，游奇大喝一聲，一拳向巖壁擊去，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巖壁像是被巨大炮彈擊中一般，堅硬的岩塊紛飛如粉，整個山洞都搖晃欲裂，這一拳之力實在是大的駭人，但便就在游奇的拳頭還未收回來的一瞬間，憑空一股有如大浪一般的反震巨力迎面撲來，正正撞在游奇的胸口，猝不及防的游奇被這股巨力撞得箭一般的飛撞到身後的巖壁上，撞斷戟巖無數。
估計這一撞之下再結實的身體也必定骨斷筋折，沒想游奇晃了晃身子便站了起來，只見他拍了拍身上的碎石沙礫，吁了口氣道：「好厲害，看來洪荒所設下的這種『共振界結』，能夠一點不漏的將攻擊它的力量反震給攻擊者。嗯，」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掃過佈滿斷巖碎石的地面，最後落在不知生死的鐵錚那佈滿裂痕的身體上，道，「他身體之上的傷，大多都是被攻擊反震而來的吧？」
老人喘息著道：「當然……這山剛剛崩塌之時，洪荒的『共振界結』還未能完全覆蓋山體……這傻小子原本能夠有機會憑著蠻力逃出去……但卻在他要拖著這女娃一起離開時……這女娃卻抵死也不肯放開你……就這麼一耽擱，洪荒的界結完成……整座山也已全面坍塌了下來……」老人顫巍巍的舉起手，指著四處，極其費力的道，「這裡原本也已完全坍塌了……便是這個叫做鐵錚的傻小子一拳一拳硬生生開出一個山洞來……他身上最重的傷勢，也便就是那時候因反震而受創的……」
毫無生息的鐵錚像是一根極為粗碩的擎柱一樣，支撐在萬噸巨石與地面之間，撐起一個岌岌可危的山洞。他垂著面孔，似乎是在極為專心的無聲凝視一般。順著方向望去，那是當初他發現『小乞丐』的地方。
游奇沉默了一下，道：「想不到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做了這麼多事情，好吧，也該我做些什麼了，」他轉過頭對高大老人一笑道，「走吧，是咱們離開這裡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