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荊襄霸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秋軒韻事(上) 文 / 葉戀
高順,字敬天,是劉備軍中、也是三國時代最善於練兵的名將,與曹操麾下名將曹純有得一比。不過隨著「轉世玉麒麟」6羽的來到,兩人的命運卻有了差別。在關鍵時刻被6羽說服,肯投效劉備的高順,由死轉生,繼續為蜀漢帝國寫歷史;曹純卻沒這麼幸運,就在這場三家大會戰後,於建安十五年,公元二一o年,得到流行性疾疫,無藥可醫而逝。
高順的投效,無疑大大提高了劉備軍的水平,光是軍事訓練一項,在6羽強調的教學相長及刻意的互別苗頭下,各軍種受到「九神將」及「三龍將」那種「輸人不輸陣」的「魔鬼訓練」,於短期內都有長足的進步,拉近與曹軍的差距,數年後更能一爭雄長。而特殊軍種的戰鬥力,諸如三大騎兵營(重裝鐵騎、輕裝驍騎、銀槍白騎)、陷陣營、近衛營、狙擊營,在6羽提出選精兵、重專長、優裝備、厚福利等條件的配合下,更逐漸居於三大家的領先地位,從而為帝國的統一提供了最堅強的基礎。當然這都是在第一次三家大會戰後生的事,在此且按下不表。
話說6羽認為,軍隊的優劣向來以軍紀為指標。這一點高順也相當認同,所以對於一手親自訓練、指揮的「陷陣營」,要求十分嚴格;一有違法亂紀行為,按情節輕重,從剔除名單到斬立決,絕不寬貸、包庇、關說。雖然這讓許多「兵痞」怨聲載道,打退堂鼓的退出;但這卻保證了作戰時秩序的維持和軍民關係的改善。長安之戰後,不到一天時間,這座名城立即恢復應有的繁華市容,除了握兵器的士兵多一點,百姓已可自由作息、生意,不能說不是6羽和高順在軍紀上的要求。
當然6羽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送信到衛家。衛家原居河東陳留,初興於漢初名將衛青,乃姊衛子夫曾被武帝立為皇后,衛氏家族因此平步青雲;以後由於世代經商,漸成世家大族,偏偏到了衛仲道,喜讀四書五經,成了出色的大學子,又對經商特別反感;父母勸解不果,只能聽任自由。蔡文姬十六歲時,因父蔡邕指腹為婚,準備下嫁衛仲道,卻因6羽的來到,改變了天時,使原來體弱的衛仲道受到衝擊,最後咯血而死。衛家人原認為是蔡文姬剋死衛仲道,堅決要解除婚約;幸而衛家家主衛子司達理曉事,收文姬當義女,才平息了議論的聲浪。
自董卓亂起,諸侯割據,衛家就一直支持曹操。到曹操平定長安,衛家更由陳留遷到長安。但這一局面卻因6羽和蔡文姬的相識而逐漸有了變動。
6羽送信到衛家,得到的不過是客氣的答覆。6羽也很有耐心,知道這是世家大姓的體面,並不刻意去衝撞,於是專心處理長安的局勢,修築遭破壞的城牆,預備迎接要來的佈兵攻防。果然,兩個時辰後衛家派人來,邀6羽於三日後戌時赴悅仙樓一宴。
悅仙樓正是名聞天下的「三絕音」之一,擅於琵琶的白素雅駐驆顯藝之所。怎麼那麼恰巧?只想著趕快見到佳人的6羽,倒也無心研究。
走出暫時作為辦公安頓的桂宮殿,從華陽街上馬車,便往最熱鬧的西市去。一路上從廂裡往看,只見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這座漢初全世界最大的都城,果然非同凡響。雖然比起全盛時期,人口僅及三分之一,但比起同時西方世界的羅馬,還是大上一號。由於絲路的達,文明十分昌盛而融和,難怪屢經戰火洗禮,它的吸引力一點也不減少,人們不自覺的就想要親近它。
由於中亞貿易的達,絲路商業的興盛,長安城幾乎就是冒險家的天堂。但是「商人無祖國」,對於誰取得統治地位,長安的居民倒不在乎,只關心是否會影響生計。劉備軍在這一點上顯然符合大眾的期待,才經過一天的宵禁和戒嚴,於隔日就恢復了固有的生活形態;三天後便恢復了往昔的繁華和盛況。越接近西市,6羽越看到歌舞昇平的光景,讓人絲毫嗅不出才剛經過戰爭的氣味。
長安九市,其中六市集中在西市這塊地方,繁華可想而見。到了雍門大街,西市口,馬車已無路可行。6羽也無不悅,立即下車交待幾句,便信步走進西市。走著問著,終於來到了悅仙樓。
把請帖拿出,在門口招呼的嬤嬤臉上的笑容幾乎把嘴裂到了耳邊,忙不迭的把6羽請到二樓的臨秋閣。6羽推辭了帶路,自行上樓。一走上來,便看到左坐著的,竟然是高順,高敬天。
高順沒有注意到6羽。6羽順著高順的眼光內正坐著一名俊俏男子,似乎在等人。
6羽感到奇怪,輕輕走到高順旁邊坐下。高順看到是6羽,眼中訝色一閃而逝,正要出聲,6羽比出噤聲手勢,低聲道:「自己人,在外不必拘禮,叫我6公子吧。」
對於6羽的不拘於禮,謙和下交,高順早已熟悉,此時點了點頭,問道:「6公子怎會在此?」
6羽微微一笑,道:「我沒問你,你倒問起我來了?怎麼著,那名男子有什麼問題?難不成你是……」
高順沒好氣的瞪了6羽一眼,輕聲道:「你看不出來嗎?「他」……是女扮男裝?」
「什麼!」6羽大吃一驚,轉頭便看向「她」。
高順忙摀住6羽嘴巴道:「小聲點!別把人嚇走了。」
6羽看來看去,好一會兒才道:「不仔細還真看不出。還挺漂亮的,難怪會入你的眼。」
高順又瞪了6羽一眼道:「去你的。想想看路上這麼多兵,「她」只要碰上一兩個痞子就完蛋了。我是怕出事才跟著的。」
6羽一臉懷疑,高順卻不再理會,自顧自的喝酒吃菜,又道:「不過走到這裡,我才現暗中有幾名高手在保護。這又引起我的好奇心,所以才留在這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6羽恍然大悟,對高順道:「我是被人約到這裡來的。奇怪,怎麼不見人?」才說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眼簾。
6羽激動的立即起身,正要出聲招呼,卻見閣內的「她」也笑著起身,迎上前去,拉著人家的手,說著笑著。
6羽歎了一口氣,向高順告個罪,便即大步流星的撥開珠簾,走入閣中,口中喊道:「琰兒!」
那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6羽朝思暮念的蔡琰。
正出銀鈴般笑聲的蔡琰聽到6羽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到6羽招手,一時千言萬言如梗在喉,竟不知該說什麼,該作何表示,就這麼好似被點穴般,癡癡的看著6羽。
6羽知道蔡琰習於隱藏自己的感情,也不相怪,大步的向她走去,就要拉她的手。
忽然蔡琰身邊的人擋了出來,戟指著6羽道:「你是誰?這麼沒禮貌?竟然直呼我琰姊姊的名字!」
蔡琰拉了拉那人的衣袖,那人卻不理睬,只是自負的看著6羽。
6羽拱手道:「在下6成,字問明,與蔡小姐是故識。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看向蔡琰,見蔡琰點頭,便對6羽道:「本小……本少爺姓……姓衛,是衛家人。」
6羽愣了一下,隨口問道:「聽聞衛太爺只有一子,不知公子是他的……」
「義子!」那人說著,挺了挺胸。
6羽點頭「哦」了一聲道:「衛太爺約了在下來此談生意,不知公子知否?」
那人顯然不知此事,但是很快接口道:「難怪義父和姊姊會在這裡。好吧,算你的。」說著讓開了路,卻反過手緊緊摟著蔡琰道:「6公子請!小心別碰著姊姊了。」臉上一付別想打什麼歪主意的表情,弄得蔡琰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6羽經過蔡琰身旁,蔡琰正想說什麼,6羽忽地停步,低聲道:「惟女子與小人……下面算了。」
聽到6羽的話,蔡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緊張的心情一掃而空,明白原來愛郎早已看穿了,並沒有誤會自己,反而這麼大方。
走進妙籟軒,一名老者廳中正坐,雙眸閃耀懾人,將6羽從頭到尾好好打量了一番。
6羽乘機也好好觀察這位衛家之主,衛子司。雖然衛家數代經商,但致富是在他這一代,時人有「河東之財盡歸於衛」的諺語,可見一斑。但是衛子司雖富卻非不仁,倒很慷慨樂善。就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全力支持曹操;在他看來,只有曹操有能力結束亂局,重啟中興太平。
衛子司對時局的眼光和敏感,獨到而有見解,連當朝三公及并州牧丁原等都要向他請益。若說有什麼遺憾,就是獨生愛子偏愛唸書,卻又手無縛雞之力,落得咯血而亡。不過媳婦變成義女,他倒也看得很開。原因很簡單:「看到琰兒,就像看到寧兒(衛仲道名)。」
直到看了6羽的奇書,聽聞他在劉備帳下的表現,衛子司感歎道:「生子當如此;若袁公路三子者,只會敗家。」
這也就是為什麼聽聞蔡琰與6羽相識、甚至私訂終身,衛子司始終不說好歹-畢竟肚子裡的話,當面說的話,倘說傳得不好,被有心人加油添醬,豈不讓他們稱心如意了?
現在親眼看到6羽,衛子司眼光由冷懾漸漸變得溫和,招手道:「6大人海涵,請上座。」
6羽連忙上前施禮道:「衛太爺客氣了,您老若不嫌棄,喚我的字子誠便可,千萬別折煞晚生了。」
衛子司笑呵呵道:「年輕人謙恭有禮,好!坐。」
6羽也不客氣的坐定。
衛子司道:「子誠可知為何老朽要約你來此?」
6羽道:「請老太爺示下。」
衛子司道:「因為在「三絕音」中,只有這妙籟軒中的白素雅,有作曲填詞之功。每次聽到她的詞賦,老朽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寧兒。」
6羽心中升起對老人的尊敬。雖然悲而不顯,卻時有流露,真性情中人。
衛子司又道:「聽琰兒說子誠亦擅詞曲,又得悉最近白大家將有新作彈奏,所以請子誠來一同品評。」
6羽心中苦笑,卻只能恭聲道:「老太爺過譽了。」
此時忽然聽到如雷掌聲,原來是白素雅出現了。
和蕭月真一樣,白素雅也是面披輕紗。不過纖纖素手一揚,曼妙之姿已令人生出綺念。
向眾人施禮後,白素雅抱起琵琶,輕啟檀口道:「小女子簡居樓中,不料世局有變,聽說長安城已然易手,被劉使君所得。本以為要休業一陣子,倒沒想到才隔兩日就能在此與諸位見面。先讓素雅表演一曲,以為祝賀。」
「好!」如雷掌聲又響起來,接著眾人屏息,聆聽要來的美妙之音。
白素雅纖手一撥,便唱起自己填曲的「短歌行」。一曲唱畢,眾人皆為之歎,紛紛交相探詢,方知是曹操新作之詞。
衛子司忽問6羽:「子誠有何感想?」
6羽知道這是考較自己的本事,當下心中暗暗說了一句:「居易兄,對不起了。」便道:「羽有一詩可以形容,請老太爺指教: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麼。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官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水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鎗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當真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衛子司臉現驚容,道:「子誠出口成詩,我觀比之那出口成章的曹子健尚勝一籌。真奇才也。」
此時有人「哼」了一聲道:「人稱建安諸子,白大家獨厚曹家三傑。聽了曹丞相的短歌行,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了。」
白素雅也不生氣,淡淡一笑道:「公子言重了。曹丞相一門三傑,詩詞歌賦俱佳,非素雅獨厚。其實素雅有幾新曲,是蜀中好姊妹蕭月真托人帶詞來,請素雅填曲的。今天有幸,得請諸位指點一二。」
接著絲絃一撥,白素雅輕啟朱唇,唱的竟是當初6羽寫給蕭月真,那闕抄自「前世」蘇東坡的名詞:
莫聽竹林打葉聲,欲醉,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情。
一曲唱畢,眾人久久才回過神來,喝采連連。剛才說話的公子歎道:「此曲意境瀟灑,不拘世俗,實建安以來佳作。白大家和蕭大家真無虧是「三絕音」哪!」眾人不由點頭稱是。
白素雅微微一笑,喟然歎道:「這詞並非蕭大家所作。據她說,這是「四州之才」6子誠寫給她的。」
眾人出驚呼,只有6羽臉上露出怪異表情,哭笑不得,偷偷轉頭一看,只見蔡琰似嗔還喜,坐在一邊的佳人卻是冷笑冷眼的看向白素雅。
白素雅又如囈語般,自顧自道:「除了蕭大家,還有漢中張大人的女兒張月兒,也藏得幾闕詞。至於小女子如何得到,請恕小女子不能告知。」說著便又彈起了那一夜6羽唱給張月兒聽的「偶然」:
偶然,就是那麼偶然,讓我們並肩坐在一起,唱一我們的歌。
縱然不能常相聚,也要常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為什麼忘不了你?為什麼惦記著你?多少的時光溜走?多少的記憶在心頭。
你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留給我的只是,一串串落寞的回憶。
淒迷動聽的樂曲,感人肺腑的辭句,眾人如醉如癡,似已融入情境之中。良久,方有人道:「性情中人,敢愛敢恨,不拘禮法世情。」
衛子司看著6羽,欣賞中帶著詢問。6羽心中叫苦不迭,只怪自己一時感情氾濫,難怪引起誤解。多說反而越描越黑,此時6羽打算裝聾作啞,免得被貞兒知道了……想著6羽只覺得脅下的肉似乎在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