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歷史軍事 > 大宋權相

第三卷 襄陽血 第十二章 歸來 文 / 吳老狼

    第十二章歸來

    短短三天之內,南宋朝廷先後接到兩名蒙古地方諸侯李璮和張邦直的稱臣投降表章,南宋朝廷中勢頭日益高漲的主戰派士氣立即爆棚,歡呼江北人心回歸,大宋中興在望;開始對北方漢人命運產生關心的臨安百姓也是人心振奮,認為遊子歸來不失為一件大好事;就連沉痾纏身幾天沒上朝的宋理宗也強撐著召開了一次廷議,討論該給李璮和張邦直這些北方漢人榜樣什麼封賞。惟有主戰派老大賈老賊卻急得嘴角生泡,大罵李璮和張邦直白癡犯傻,白白浪費了他埋伏在江北的一著妙棋。

    三月二十的廷議上,宋理宗封李璮為保信寧武軍節度使,兼督視京東河北等路軍馬,爵位舉國公;封張邦直為徐邳節度使兼督視山東西路軍馬,爵位定國公,並讓輔助太子趙祺監國的賈老賊安排使者北上邳州和益都,向李璮和張邦直宣讀詔書,頒布賞賜,賈老賊悶悶不樂的領旨謝恩,廷議即告結束。左丞相吳潛見賈老賊表情不悅,便在出宮路上問道:「賈少傅,李璮與張邦直二位將軍重歸大宋,迷途知返,乃是好事,與少傅對北方剿撫並用的主張也完全一致。可老夫看少傅表情似乎不悅,不知少傅為何如此?」

    「太草率了,太不是時候了。」賈老賊長歎一聲,愁眉苦臉道:「李璮他們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選擇在這時候舉事——阿里不哥和忽必烈已經停戰,吾皇萬歲又重病在身,忽必烈如果集中全力剿殺他們,大宋難以提高強有力的援助支持他們啊。」

    「賈少傅考慮太多了,李璮和張邦直的治地都緊鄰大宋邊界,戰事不利,只要他們提兵向南,大宋軍隊不就可以直接援助他們了?」吳潛微笑著答道。賈老賊哭喪著臉說道:「怕就怕忽必烈連他們向南轉移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把他們堵在北方,到時候我軍救他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那就進退兩難了。」

    「偽汗忽必烈元氣大傷,未必就能做到這點……。」吳潛本還想安慰賈老賊,話還沒說完卻有些天旋地轉,手足發麻險些摔倒。賈老賊看出不對忙扶住他,連聲問道:「吳丞相,你怎麼了?是不是心悸病又發作了?要不要我送你看太醫?」

    「沒事,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站久了就犯了老毛病。」吳潛表情痛苦的捂著胸口搖搖手,強撐著微笑道:「休息一會就好,不用去看太醫。」

    「吳丞相,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賈老賊又是一陣愁苦,歎氣道:「前天董平高哭著來找本官,說是他的叔父董宋臣公公這段時間服侍皇上過於辛苦,也是犯了重病需要臥床休息,本官雖然給董平高放了一段時間假讓他回家照顧叔父,卻也感覺如折一柱。還有湯漢、楊棟、建康的馬光祖、廣南的趙葵和襄陽的呂文德,這些人也都陸續病倒了。要是吳丞相你再病倒,本官真不知道該怎麼輔佐太子監國了。」

    「怪不得今天朝上是盧公公侍侯皇上,原來董公公也病了啊。」吳潛同樣心情沉重,老一輩的大臣老的老病的病,新一輩的還沒接上班,太子又無能懦弱,賈老賊肩上的壓力之大,已經難以想像了。為了安慰賈老賊,吳潛故意向前面的丁大全一努嘴,微笑道:「賈少傅放心,老夫今年才六十七歲,比起前面那個七十二的丁大全,還年輕著呢。丁大全沒死以前,老夫捨不得死!」

    「哈哈,那倒是,丁大全那樣酒色財氣樣樣來的人都能活到七十二,吳丞相你不敢說學彭祖活八百歲,活過一百八十歲絕對沒問題。」賈老賊也笑了笑,攙起吳潛便一起出宮,但吳潛還沒走出十步,臉和嘴唇就開始發青發紫,額頭上汗水滾滾。賈老賊一看情況不對,顧不得吳潛反對,趕緊叫來宮中侍衛與自己一起把吳潛送到太醫院,一查之下賈老賊傻了眼睛,吳潛是心悸加心絞痛引起的心血瘀阻證(冠心病),急需治療休養,別說再辦公事了,就是躺在床上休息都得小心翼翼,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導致生命危險。

    包括左丞相吳潛在內的朝中元老大臣一連串的病倒,丁大全乘機給賈老賊添噁心,遇事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推,推不了就擱著,朝廷上很多公務因此荒廢。賈老賊是徹底沒了辦法,無可奈何的挑起了所有重擔,軍政民政財政一肩挑不說,還要把吳潛監察百官風紀的工作也抗起來——賈老賊算是服了手下這幫貪官了,盯得稍微鬆一點,他們能把縣庫府庫直接搬回家裡。每天忙得眼窩深陷、腳底生煙之餘,賈老賊還得掛念北方的李璮軍隊處境,差點也沒累趴下——更讓賈老賊鬱悶的是,他手下也不是一個人才沒有,只是青年人才資歷不夠無法服眾,沒辦法立即頂上來。

    就這麼硬撐了十來天時間,賈老賊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硬著頭皮擬了一份名單去見姐夫宋理宗,請求宋理宗再一次提拔陸秀夫、陳宜中、黃鏞和林則祖等青年官員,讓他們接替吳潛、湯漢和楊棟等病倒老臣的職務——那怕是代理都行,起碼先把朝政的正常運轉先維持住。不曾想宋理宗這一次不肯聽現小舅子的了,搖頭道:「愛卿,此舉萬不能行。陸秀夫才二十六歲,你就想讓他擔任左相要任,你太草率了。」

    「皇上,微臣此舉也是無可奈何。」賈老賊硬著頭皮解釋道:「吳丞相重兵纏身,起碼要臥床數月,他所兼管的監察御史、刑禮兩部都無人主持,若有鬆懈,怕是會出大亂子。陸秀夫年齡雖缺,才能政績卻十分出眾,為官又清廉自守,且對皇上忠心耿耿,由他署理左相之職,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不行,太年輕了,現在讓他擔任臨安知府,朕已經是頂住老臣的壓力了。想當左丞相,讓他等十年再考慮吧。」宋理宗堅定搖頭,咳嗽著說道:「如果愛卿你忙不過來,可以考慮從老臣之中選拔人才,幫助你一起輔助太子。」

    「那幫酒囊飯袋,大蠹巨貪,有他們比沒有更糟糕。」賈老賊愁眉苦臉,盤算片刻後,賈老賊又硬著頭皮說道:「那文天祥行嗎?他在揚州幹得很好,是提拔他的時候了。」

    「還不到三十,不行。即便要提拔他,最多只能到侍郎一級。」宋理宗又是一口否決。賈老賊更加愁眉苦臉,盤算了半天才咬牙說道:「淮西安撫使李芾,他入仕途已有二十多年,功績赫然,可以擔當此職。」

    「李芾……,他可以。」宋理宗沉吟,終於點頭道:「加封李芾為觀文殿大學士、御史台令,即日返回臨安,在吳潛復出前署理左相職務。」賈老賊鬆了口氣,趕緊向宋理宗磕頭謝恩,宋理宗卻咳嗽著說道:「愛卿,朕知道你與李芾不和,還要你舉薦李芾出任左相,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朕相信你一定能處理好與李芾的關係,與他一起輔佐好朕與太子。」

    「多謝皇上關心,微臣一定盡力而為。」賈老賊嘴上答應得漂亮,心裡卻悶悶不樂——李芾的人品和才能都夠,就是脾氣太臭太古板,對自己成見太深,這一次自己舉薦李芾,只怕李芾不但不領情,又要誤會自己打他漂亮女兒的主意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廖瑩中終於從山東回來,帶來消息說李璮軍主力被以合必赤、史天澤為首的蒙古十七路世侯團團包圍在濟南府孤城,幾次突圍都遭失敗,留守益都的李祿和李彥簡向大宋求援,希望大宋出兵接應;張邦直比李璮更慘,剛舉事不久就被忽必烈的重兵包圍在邳州城,連城池都沒出去一步,也是在風急火燎的向南宋求援,希望賈老賊出兵解救。可眼下朝廷成了這個樣子,賈老賊又怎麼敢離開臨安一步?無奈之下,賈老賊只得命令李庭芝和杜庶聯合出兵邳州,準備先想辦法把張邦直救出來再說。至於李璮——濟南離兩淮實在太遠了,賈老賊只能派曹世雄的騎兵到山東東路聊盡人事,能不能救回李璮和王文統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在樞密院中將出兵命令用快馬發出後,筋疲力盡的賈老賊心情異常沉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低著頭發愣,以至於親兵隊長郭靖叫了他好幾次才聽見。郭靖小心翼翼的稟報道:「少傅,李芾大人今天到臨安了,已經到了吏部點卯,還到咱們家送了拜帖,說是今天晚上到咱們家裡拜謝你的舉薦之恩。」

    「虛偽客套,他李芾最不想見的人就是本官。」賈老賊冷哼一聲,吩咐道:「回去告訴幾位夫人,讓她們今天晚上不必等我,本官今晚在樞密院裡連夜署理公文——叫廖瑩中和劉秉恕代替本官接見李芾,本官不想見李芾。」

    「少傅,李嬌娘小姐也隨李大人回了臨安,今天晚上很可能要去咱們家見大夫人,你也不回去嗎?」郭靖有些驚訝的問道。賈老賊沒好氣的答道:「見了她又有什麼用?本官早把她忘了!對了,順便告訴廖瑩中一聲,讓他安排人盯住李芾,他和本官好像上輩子有仇一樣合不來,別讓丁大全那個老東西和他連上了。」

    當天夜裡,賈老賊故意又在樞密院裡熬了一夜,躲過了與李芾父女見面的尷尬,不過到了第二天,為了讓李芾盡快接過吳潛的職務,賈老賊不得不硬著頭皮和丁大全領著李芾進了一次皇宮,又去見了太子趙祺和左丞相吳潛,協助李芾接管相印。還好,李芾這一次總算沒給賈老賊臉色看,還對丁大全的刻意籠絡不理不睬。最出乎賈老賊意外的還在後面,在辦完公務後,李芾竟然請賈老賊去吏部給他的房子中做客,想與賈老賊共同討論國事。

    「去府上做客?」賈老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回絕道:「李大人家中女眷甚多,本官一個男人去不方便,公務又這麼繁忙,還是算了。至於國事,李大人你是赫赫有名的清官,本官相信你定然能接好吳丞相的班,不會輕饒了那些貪官污吏——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本官請旨讓各地官府平價放糧,李大人如果幫本官在這上面盯緊了,本官也就感激不盡了。」

    「少傅放心,下官一定盡全力盯緊平價放糧一事,不會讓那些官吏從中貪墨。」李芾先是拱手嚴肅回答,然後又不無遺憾的說道:「既然少傅公務繁忙,那下官也不敢勉強少傅,等將來少傅有空,下官一定到府上拜訪,當面感謝少傅的舉薦之恩。」

    「好,好,以後再說。」賈老賊往郭靖身上背著的大包公文一指,「這是今天送來的公文,本官還得去署理,告辭了。」說罷,賈老賊撒腳丫子就開溜,盡量遠離對自己從沒什麼好臉色的李芾。可賈老賊並不知道的是,他的前腳剛開中書衙門,曾經令他魂牽夢掛的李嬌娘就跑到了這裡找他了……

    ……

    「娘的,和吳潛、李芾這樣的人在一起真累,連說句話都得文縐縐的想半天。」樞密院門口,賈老賊罵罵咧咧的下了轎子,正準備進衙門時。後面忽然有人大叫,「賈少傅,賈少傅。」賈老賊覺得有些耳熟,回頭一看時,卻驚訝的看到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男子叫喊著自己快步跑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抱著小孩的和服女子,賈老賊立時傻了眼睛,心說怎麼會有日本鬼子認識我?

    「站住,什麼人?」賈老賊的親兵盡職盡責,飛快攔住那日本男子喝問。那日本男子十分激動的大叫道:「賈少傅,是我啊!我是陳廣昊啊,我從扶桑國回來了!」

    「陳廣昊?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這幾天累昏了頭的賈老賊有些糊塗,不過在盯到那日本男子僅有三個指頭的左手時,賈老賊猛的跳了起來,撲上去推開親兵一把抱住陳廣昊,激動的大喊大叫道:「陳廣昊?!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下船,草民就直接來了樞密院,沒想到正好碰到少傅回樞密院。」陳廣昊流著激動的淚水,哽咽道:「少傅,草民按你的命令,到扶桑學習兩年,已經學會了大宋失傳的漢唐煉鋼工藝,草民現在能為你鑄造大炮了。」

    「好,好,好。」賈老賊大喜,拍著陳廣昊的脊背連說了三聲好,「本官馬上給你撥人撥款,馬上開始試驗鑄造大炮……對了,你後面這位扶桑女子是?」陳廣昊如初夢醒,忙回頭向那漂亮清秀的日本女子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日語,那日本女子趕緊向賈老賊行禮,也是說了一通日語,不過賈老賊對日語的認識僅限於三個詞——亞美蝶、一庫和八格牙魯,自然是如聽天書了。

    「少傅,這是草民的妻子,名叫八扳清子,是一個很有名的扶桑鐵匠女兒,她是在按扶桑習慣向你行禮。」陳廣昊紅著臉向賈老賊介紹道:「她懷裡的孩子是草民的兒子,按大宋習慣取了個漢人名字,叫陳吉東。」

    「好小子,平時看你這麼老實,想不到一肚子悶騷啊。」賈老賊笑起來,「不但學了人家的技術,還把人家的女兒也拐到大宋來了。」

    「沒有,沒有,草民那敢。」陳廣昊連連擺手,紅著臉解釋道:「是她父親聽說我是大宋人,就硬逼著我娶了他女兒,否則就不教我煉鋼,草民沒有辦法,只好聽他的了。少傅你也知道,扶桑那邊一直很仰慕我們大宋,常常用船送女孩子來大宋度種,草民自己送到門上,他們當然不會放過了——如果不是草民老實,早在那邊活活累死了。」

    「有這好事?」賈老賊的口水差點沒流出來,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日本去好好玩玩。擦了一把口水後,賈老賊興致勃勃的吩咐道:「這樣吧,你帶著妻子兒子先到城外本官的半閒堂去休息,本官馬上派人去廟山接你父親與你團聚,晚上咱們一起吃飯,本官親自為你接風洗塵。」

    「多謝少傅,草民愧不敢當。」陳廣昊還要謙虛,賈老賊卻已經吩咐親兵為他準備馬車,陳廣昊推辭不過只得接受。不過在上了馬車以後,陳廣昊又跳下馬車跑到賈老賊的面前,賈老賊納悶道:「廣昊,你還有什麼事嗎?」

    「少傅,小人這兩年來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陳廣昊恭敬的說道:「你讓小人想辦法鑄造那種大炮,雖然能發射鐵彈,但實心的鐵彈打出去以後,如果打不到人,就沒多少效果。所以小人……。」

    「你別告訴本官,你有辦法做出內藏火藥的開花炮彈吧?」賈老賊激動得一把揪住陳廣昊的衣領。這回換陳廣昊目瞪口呆了,結結巴巴說道:「少傅,你是神……神仙嗎?你怎麼知道草……草民想做內藏火藥的開花炮彈?」

    「天才啊!你真他媽的是個天才啊!」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