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十一節 干涉 文 / 黃初

    第一百十一節干涉

    這個時候的范哈兒，已經和暹羅的很多華僑聯繫上了，哪裡還會隨意丟掉即將到手一股龐大勢力。

    就算南京的那位蔣先生，曾真正關切的來電報詢問干涉暹羅的原因，范哈兒也是理直氣壯的，用對付劉文輝、龍雲他們的第一套說法，給回應了過去，被蔣某人稱讚，說是「真正識大體，有遠見之輩」。

    而在隨後，有個華人高層傳達的機密消息，更是讓一直在想怎麼到底該插手暹羅事務的范哈兒欣喜若狂。

    就在今年下半年，暹羅國王帕恰波迪，也就是拉瑪七世，已經與軍人鬧翻了，並且準備在1934年就去國外避居。

    僅憑范哈兒從昆明接來的幾個王室成員，想插手暹羅事務，就算有強大的武力保證，基本也還是大可能成功的。何況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范哈兒又不可能和暹羅爆發大規模的武裝衝突，這樣不僅國民政府不允許，國人也不會理解，甚至第一個跑出強力反對的，可能還會是在這方面有相關利益的，英國駐重慶領事盧思德那頭驕傲的約翰牛。

    所以范哈兒現在，只是想通過政治和經濟層面的活動，來影響暹羅的對華態度，方便他在當地設立駐辦機構等等。前面口號喊得很響，態度也很強硬的樣子，但實際心裡根本沒有用武力侵佔，或者強權威脅如今暹羅軍人政府的意思。

    得到這個消息後，范哈兒當即再次發表聲明，對暹羅軍政府對暹羅王的態度，表示嚴重關切，並且誠摯邀請暹羅王，來重慶作友好訪問。中國人民隨時歡迎友好的暹羅王，重慶和昆明，都願意作他的第二個家。

    當比裡.帕儂榮輾轉通過昆明，終於乘飛機抵達重慶的時候，已經是1934年的元旦了。

    他乘坐的這一趟民航班機，也成為昆明飛往重慶的第一趟航班。

    所以在機場迎接這位暹羅外交部長的人，比他預料的要多很多。除了范哈兒和南京外交部來的禮賓人員外，還有大量的記者和民航服務人員。鮮花湧動，條幅翻滾，大多是歡迎之類的恭賀詞句。

    那麼熱情的迎接，讓比裡.帕儂榮非常激動，他在這個時候，骨子流傳的部分華人血統，甚至都開始勃然爆發了，內心有一種深深的親華傾向。

    到底是親戚好啊，這樣熱情的迎接，在訪問日本時就從來有遇到過！

    「陳部長，你身上有部分華人血統，不知道你對暹羅現政府的排華政策怎麼看？」

    「陳部長，你此次來華訪問，請問你是否擔負著解釋暹羅排華政策的任務？」

    「陳部長……」

    還沒出重慶機場，就有大群的記者包圍了比裡.帕儂榮，並且還直接叫著他的漢文名字，請他回答問題。這讓本來不準備公開回應的比裡.帕儂榮，也不好意思再過於生硬，只能斟酌著回答：

    「諸位親愛的中國朋友，中國和暹羅歷來交好，比裡.帕儂榮這次是懷著友誼而來，希望中國和暹羅的關係，能夠繼續一如既往的保持下去，變得的更加友好。之前的種種誤會，肯定馬上會煙消雲散。」

    比裡.帕儂榮的回答很官方，並沒有因為內心的激動，而在行為上有什麼異常表現。

    西南聯盟和暹羅的正式會談之前，范哈兒私下宴請了比裡.帕儂榮這位暹羅外交部長。

    在范莊的小會客廳中，范哈兒禮貌的請這位部長坐下後，自己並沒有馬上一起陪同坐下，而是朝這位暹羅人民黨領袖鞠躬致歉：

    「部長先生，我很抱歉，事先未經你的允許，我就做了一件事情，已經讓幾位客人來到了我的房子裡，想介紹給你見見面，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

    比裡.帕儂榮頓時一驚。

    未經允許的客人？這肯定是范哈兒想讓自己見什麼人了。

    現在披耶.帕鳳內閣中，其實很多政策已經產生極大的爭議。尤其是外交政策上，和日本的走得過於密切，而和中國逐漸交惡，甚至在暹羅國內推行排華，已經引起了部分仁人志士的強烈不滿。

    其實以外交部長比裡.帕儂榮為首的一部分暹羅領導人，早就清醒地認識到，無論是英法這樣的老牌帝國主義列強，還是日本這樣新興的帝國主義強國，對泰國來說都是一樣的危險，因此他們力求利用日本與英法之間的矛盾，不投靠兩大陣營的任何一方。而現在，這裡多了一個國家進行選擇，那就是中國，或者說是中國的西南軍閥聯盟。

    自從來到重慶後，比裡.帕儂榮就在想，范哈兒這麼公開發表聲明，準備干涉暹羅的政局，是不是背後有其他力量，是中國南京政府？還是英、美等國？所以這次范哈兒一說有其他客人，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英美等國駐重慶的總領事。

    「范司令，不知道是那位總領事？」比裡.帕儂榮自信的猜測。

    沒錯，是總領事，在去年美國將駐重慶領事館升級為總領事館後，英國也在三天後，匆匆把她的領事館升級為了總領事館，由盧思德繼續升任總領事。作為老牌帝國，英國終於維持了在所有重慶外交人員中，仍舊坐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呃……呵呵，部長先生還是不必猜了，我請他們自己出來吧。」

    隨著范哈兒啪啪兩下掌聲，從客廳外面，進來三個人影。

    「扎克拉彭親王！巴莫親王！薩瓦地瓦親王！」比裡.帕儂榮一看清進來的三個人人影，頓時驚呼了出來。

    進來的三個人，並不是哪國領事，而是和比裡.帕儂榮一樣的暹羅人。一個來自暹羅國內的老親王，另外兩個分別是駐美、駐英大使。

    「沒錯，部長先生，今天真是很冒昧。三位親王恰好正在我這裡做客，而我覺得，我們大家在某些事情方面，應該有一致的看法，所以這次和你的會談，我就特意將三位親王，也一起請了過來。沒有事先徵詢你的意見，還請你見諒！」范哈兒歉意的朝比裡.帕儂榮一鞠躬。

    這時候的比裡.帕儂榮，面上已經是一片難堪。

    當初人民黨推翻王室統治，建立立憲政府，他可是領導者之一啊。可以說，這三位親王，就是他親自帶人趕出暹羅的，現在彼此再見面，卻是這樣非正式的外交場合，他怎麼可能不尷尬。

    「范司令，你這是什麼意思？」比裡.帕儂榮面色嚴肅的向范哈兒質問，只是語氣中，已經帶了一絲緊張。

    不知道這位范司令，是不是已經和暹羅王室結盟了，那自己還來這兒，不是把羊往狼嘴裡喂麼，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自己抓起來，逼自己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哈哈哈，部長先生，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巧合麼？」范哈兒隨意的回應了一句。

    他們幾個人的身份，確實有很多巧合的地方。

    歷史上，巴莫親王在美國組建了「自由泰」運動，泰國駐美大使館成了泰國海外抵抗運動的核心。泰國駐英國大使蘇薩瓦翁沙尼.薩瓦地瓦親王，也在英國也組建了「自由泰」。在泰國國內，外交部長比裡.帕儂榮也成了國內「自由泰」運動的秘密領袖。他們互不隸屬，而「自由泰」運動組織，成立的目的卻都是反對獨裁者鑾披汶.頌堪。

    更巧合的是，二戰中泰國和日、德結盟加入軸心國，駐美大使巴莫親王收到國內對同盟國的宣戰書後，拒絕將泰國的宣戰聲明送交給美國，二戰勝利後得以讓美國不承認泰國為軸心國。薩瓦地瓦親王也沒向英國遞交宣戰書，而比裡.帕儂榮，則於1942年1月被任命為國王攝政委員會的三名委員之一，他同樣拒絕在當時向美英宣戰的決議上簽字。

    所以說他們這幾人，事實上都是鐵桿的反鑾披汶.頌堪，親近英美和中國的人士。

    可惜正因為當初第一場政變時，雙方分處對立的立場，讓他們彼此的關係，最終都不能真正融洽。而現在，范哈兒卻是將他們，真正推到了光亮之下，逼著他們要開誠佈公的談談了。

    「三位親王，部長先生，不管你們之前有什麼矛盾，但是我相信，你們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你們都熱愛暹羅，熱愛你們的祖國。而現在披耶.帕鳳和鑾披汶.頌堪這兩個軍事獨裁者，整把暹羅拉入罪惡的深淵。他們不僅想驅逐暹羅王，還想和日本結盟，與英法開戰，我相信，這樣的下場是什麼樣，四位的看法，應該是一致的。」范哈兒直接看著面前的四個暹羅人。

    比裡.帕儂榮和三位親王對看一眼，他們確實對暹羅和英法開戰的結果，完全一致，就是那將會毀了暹羅。

    比裡.帕儂榮畢竟是當外交部長了，除了剛開始時有點尷尬，此時卻已經恢復過來了，聽到口氣一頓，立刻接過來說道：

    「尊敬的范司令，你說的完全正確，我們人民黨當初發動政變，只是想讓暹羅更加強大，人民更加富足自由，並不想真正驅逐國王，更不想毀了暹羅。我本人堅決反對現在和日本靠攏結盟，相比較與日本，我更喜歡中國的對鄰友善，更喜歡和中國加強關係。」

    這下子，靜靜待在一邊的三國暹羅親王，也終於有了合適開口的話題。

    巴莫親王當即說：

    「不錯，和英美開戰，那幫軍人簡直瘋了，他們會把國家給毀了的。如果是這樣，我們寧願把國家交給民黨分子。」

    說這番話的時候，還稍微歉意的朝比裡.帕儂榮看了一眼。

    比裡.帕儂榮卻是毫不在意，繼續聽來自暹羅國內的老扎克拉彭親王說話：

    「日本狼子野心，我們早就看出來，只有和真正友善中國交好，才是我們暹羅一直以來的政策。那個軍人政府，現在改變長久以來的先王國策，真是無知透頂啊！」

    「哈哈哈，看，我就說嗎，我們大家應該有一致的觀點。至少在暹羅和中國友好問題上，大家讀一樣，連我和你們都是同一個看法。」范哈兒滿臉微笑。

    泰國上流社會基本上都是華人，泰華混血十分普遍，泰國王室也只規定可與泰、華兩族通婚，而不與馬來人、西方人、印度人等通婚，而泰國大街上凡是蒙古人種北方模樣的基本上可以認定為華裔，一張臉就掛著貴族、有錢人、上流社會人士等等特徵。這也是泰國人看上去，和周圍其他東南亞國家人民相貌不太一樣的原因。

    泰人很善良，在泰語中有大量漢語藉詞，泰人見到華人會以阿公、阿姐等稱呼表示親暱。在泰國的華人也大部分自願泰族化，因為不管是母語講泰語的傣族、壯族移民泰國，還是母語講漢語、客家語、閩南語的漢人移民泰國都是祖先從中國來的，所以，泰國事實上並沒有什麼華人，信佛教善良的泰族人是原本沒有什麼種族主義，直到這次1932年的憲政革命後，執政當局為了利益需要，才開始轉變對華人政策，尤其是等軍人政變後，感覺民族主義，更能為他的統治造勢，等到鑾披汶.頌堪這位獨裁者正式上台，推行他學自納粹的民族政策，主張像德國對付猶太人一樣對付暹羅國內的華人，才使暹羅華人，真正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扎克拉彭親王、巴莫親王等人，對於華人的信任，當然遠遠超過對日本人的信任。

    現在再加上比裡.帕儂榮這位華裔外交部長，范哈兒等於是把暹羅國內高層的親華派系，都請到了自己家中坐了。

    彼此一說開了，也就不存在派系不同的衝突，政治家都是非常能妥協的，他們現在有共同的利益，很快就能說在一起了。

    所以，早就心存干涉暹羅局勢的范哈兒，在這樣的情況，如果再不能和他們通過一個對中國有利的秘密協議，那就實在太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