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三節 松井的暗棋 文 / 黃初

    第二百四十三節松井的暗棋

    從地圖上他們的行進速度判斷，大概在四個小時候以後，日軍兩部就能會師。

    「哼！就算讓你們匯合在一起了又怎麼樣，到時候還來得及麼？」范哈兒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時間距離他給鄧錫侯下五個小時的拖延限令，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就算四個小時後，日軍兩支外圍部隊匯和在一起，自己在城內的部隊，也肯定完成對日軍三個師團部隊的全面擊破任務，只剩下中小股部隊被分隔保衛，進行殘留戰鬥罷了。

    那時南京城內的大局已定，就算松井和柳川想來個裡應外合，也肯定不能成功了。

    范哈兒面上一直持續關注，心中卻是已經將松井石根和柳川平助的威脅，降到了最低。

    就在南京城中戰事順利，范哈兒的部隊穩步推進，日軍三個師團組成的防禦陣線，已經面臨全線崩潰，馬上就會被中**隊分隔包圍的時候。

    參謀處突然遞給范哈兒一份緊急電文，將老范嚇得臉色一白。

    電文上面清楚的寫著，從蘇州方向，正開來日軍一個師團的部隊，雖然行軍速度緩慢，但是肯定可以在半天內，趕到南京的外圍戰場，和松井石根的部隊會和在一起。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日軍？偵察部隊都幹什麼吃去了？」范哈兒拍著電文大罵。

    在這樣的緊張關頭，別說是一個師團了，就是一個旅團的出現，都可能改變正在進行中的南京戰役局面。何況這還是一個懂得這麼會把握時機的部隊，他們的領導者，戰術指揮水平肯定也不一般。

    那應該就是松井石根安排的最後一招暗棋了。

    范哈兒現在也看出松井石根的目的來了，這個傢伙之前雖然拚命，但應該沒有想著僅依靠他一個師團的兵力，就去救援南京城中日軍的想法，他分明是想先和柳川平助的那大半個殘廢師團會和在一起，再加上現在這新出現的一個師團，以兩個半師團的兵力，一鼓作氣，直接將南京城內外的中**隊擊垮。

    「真是好狠的一招！不知道這第四師團之前躲到哪裡去了？」

    而出乎他預料，旁邊還真有人回答了范哈兒的問題。

    「報告司令，這支部隊是日軍的第四師團，屬於老牌的十六個師團之一，剛剛從東北抽調到華東戰場來，之前早得到他們從大連上船的消息，一直沒有偵測到他們在上海登陸的消息，情報部門還以為他們在海上沉船了呢，沒想到竟然在這麼個時候突然冒出來，而且好像是剛剛才從上海過來的樣子……」

    那參謀官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後就是明顯的一片緊張。

    「第四師團？」范哈兒聽著有幾分眼熟。

    但還是馬上在地圖上，尋找自己可以動用的部隊。

    「我們還能從哪兒抽出部隊來？」

    一群參謀們，早在范哈兒將目光轉到地圖上的時候，立刻蜂湧了過來，在上面指指點點。

    大家都明白，就算松井石根和柳川平助的這兩支部隊，中**隊這方面可以不在乎，只要能夠打散了南京城內的日軍陣地，到時候就算他們想和內部搞個裡應外合也搞不起來，至於強攻，那些久戰疲憊的日軍，想要進攻中**隊，雙方的傷亡，也絕對會差不多，到時候佔便宜的絕對不會是兵力占弱勢的日軍一方。

    不過這支新出現的師團，卻是會讓情況大不相同。一旦松井石根的部隊再增加一個師團援軍，到時候就可以在局部戰場，形成對中**隊的戰力和人數優勢，到時候中**隊在單一陣線上，將再無可抵擋日軍進攻的部隊，那時候別說將分隔保衛中的日軍進行殲滅了，恐怕就連正面戰場，也不一定能抵擋得駐日軍的進攻啊。

    所以這個時候，必須盡一切努力的將那個第四師團堵在遠處，不讓他們和松井石根、柳川平助兩支部隊會和，是絕對必須做到的。

    現在一聽范哈兒的詢問，副官沈聰立刻報告：

    「只剩下雷太鵬師和教導總隊，因為日軍第6師團的後撤，現在能暫時動一下。」

    「不行，他們久戰疲憊，這個時候動用他們，很可能會把他們全給毀了的。」范哈兒立刻搖頭。

    不過沈副官剛好也在地圖上，發現了另外兩支部隊：

    「司令，你看這兒，這是我們在最後關頭，調去封鎖南京城日軍退路的兩個師，他們現在主要是扼守南京城的退路，如果我們把殲滅戰，重新調整為圍三缺一的戰術，那麼這兩支部隊，就可以立刻動用了！」

    沈副官指的地方，也卻是讓范哈兒眼睛一亮。

    那兩個師，即不是最精銳的**，也不是新編的壯丁新軍，而是原來的普通中央軍，戰力上雖然比日軍甲級師團明顯要差，但也不會像普通新兵部隊那樣見著日軍就跑，所以確實還堪一戰。

    「好！我本來也是想打圍三缺一，這樣可以更多的減少我軍損失，卻並不減輕這次殲滅戰役對日軍的震懾作用！」

    范哈兒馬上拍板：

    「立刻讓這兩個師動起來，出發前去狙擊這個該死的日軍第四師團！」

    能全殲南京城中的日軍，當然不錯，但是那需要付出的代價肯定也不會少。范哈兒當初確實打著是圍三缺一，在後方追擊驅趕，並且沿途不斷狙擊中，盡可能輕便的殺傷日軍三個師團的有生力量。

    這既是為了保存自己的實力，也是因為這次參戰的二十個師，超過十個屬於新編師，讓他們在一邊跟著開開槍很不錯，真正面對堅固堡壘強攻，則實在不可能有多少戰力。要是日軍堅持突圍，在拚死的反擊中，甚至很可能把這些新編部隊給衝垮。但他沒想到松井石根竟然打定攻佔南京城的主意，根本不允許城中三個師團的日軍退卻，這樣一來，范哈兒當然也不會錯過時機，乾脆趁勢對據守城中的日軍發起了合圍殲滅戰。

    現在形勢再次出現變化，范哈兒回歸初衷，也並沒有覺得有多捨不得。

    南京城裡面那三個師團的日軍，他們要跑就跑好了，自己仍舊可以施行尾隨追擊戰術，到時最終能有三分之一的日軍跑出去就不錯了，而自己的最終兵力損失數目，卻絕對會超過一半。

    范哈兒沒有想到，那支正「匆忙」趕來南京的日軍第四師團，此時卻是一邊走，一邊在對這樣那樣的情況破口大罵。

    日軍這大阪第四師團成立於1888年，士兵主要由大阪的菜販走商組成，是日軍中的資格最老的師團之一。然而它成立沒多久，「窩囊廢」的名聲就傳遍了整個日軍。尤其是第四師團的核心部隊——第八聯隊，因為在日俄戰爭中屢戰屢敗，獲得了「敗不怕的八聯隊」綽號。此後，直到侵華戰爭爆發，第四師團再沒上過前線。

    1937年，因駐華日軍兵力吃緊，日軍大本營將第四師團調到中國東北，劃歸關東軍序列。這次華東戰線戰事緊張，前線兵力嚴重不足大本營下令，將剛剛調到中國東北的第四師團，再次南掉參加血腥的南京會戰。

    南京這一仗，到現在已經打了幾個月，它的血腥和殘酷程度，本來就早傳遍了日軍各部隊中。其他幾個師團，基本是躍躍欲試，想到南京和中**隊血戰一番，建立真正的功勳。唯獨第四師團，卻是在出擊命令下達後，大為恐慌。

    第四師團的出動命令雖然下達，卻遲遲不動。原因是動員令下達後，師團內的疾病患者激增，放眼望去，滿營都是因為五花八門原因要求留守的官兵。激動的日軍聯隊長在狂怒之下，親自坐鎮醫務室參加診斷，這才勉強組織好部隊向上海進發。

    當他們抵達上海後，南京剛好進入合圍階段。

    接到這支部隊抵達的松井石根，雖然心中也有所失望，但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能多一支部隊，就絕對可能產生根本性的變化。

    第四師團雖說出了名的窩囊，但畢竟是甲種師團，老兵多。由於日軍作戰損失很大，急需補充老兵，還是能不時抽調第四師團官兵補充到其他師團，松井石根也打著這樣的主意，這個師團哪怕戰力再差，總也可以作為後備兵力用。當時，日軍各部的臨別緻詞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第二師團，戰況較好時就說「武運長久」；情況不妙時就說「九段阪見」(靖國神社在東京九段阪)。然而第四師團的官兵告別時，卻常說「御身大切」，翻譯過來，即「保重貴體」、「身體第一」，或者乾脆就是「保命最重要」。

    當松井下令讓第四師團朝南京急行軍，趕緊過來投入戰鬥的時候，讓松井石根沒有想到的是，第四師團竟然在南京方面圍城兩天，又進行了一天一夜的炮火準備後，才剛剛抵達蘇州。

    知道這個師團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松井石根很乾脆的祭起手中生殺令，直接給第四師團的各個少佐級以上軍官發電報，聲稱如果他們不能再5月2日夜晚前趕到南京，就將他們這幾個軍官全部送上軍事法庭。而如果因為他們的拖延，直接導致了前線的戰敗，就會追究讓他們剖腹。

    收到了這樣充滿聲明威脅的電報，第四師團終於開始有所行動，速度一下增加了不少。不過在那些普通士兵們的拖拖拉拉中，實際上速度也就是那麼回事，只能算是達到了正常的行軍水準，今天夜間也許能趕到，但是趕到時大概也在午夜時分了。

    范哈兒早早的將兩個師的部隊調出去阻攔日軍第四師團，隨後就將全部精力，投入了對南京城中三個師團日軍的圍殲之中。

    這城中的三個師團部隊，其中有兩個是日軍的老牌師團，另外一個師團的兵力，實際上由三個來自不同部隊的旅團組成，也算是甲級編製，戰力相當可觀，如果將他們殲滅在正面戰場了，那對於日軍的戰力來說，絕對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報告，前線捷報，我軍光復了烏山……」

    「報告，前進中的第49師遇到日軍頑強抵抗，兵力損失嚴重，後繼跟進的新編203師，陣線有所動搖，49師師長動用了督戰隊，槍斃了十幾名逃跑的士兵，才穩住了陣線！」

    聽到最新的消息，一直關注日軍動向的范哈兒，也忍不住結果電報來仔細查看，最後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那些新編部隊，到底是新編部隊，一旦遇到艱難的戰局，就難免不能持久，看到自己只讓他們跟在別的部隊後面撿便宜壯聲勢，還真是考慮對了，要是正讓他們單獨承擔大梁，還不知道會給自己鬧出什麼樣的災難來呢。

    「趕緊回復各部，小心注意新編的幾個師，後退逃跑者力斬無赦！一旦出現動搖軍心蠱惑逃跑的，前線督戰隊，可以先斬後奏！」范哈兒果斷的下令。

    同時也不忘特別囑托：

    「告訴那些新兵，剛到浦口時老子看他們可憐，好酒好肉的招待他們，還請了醫生給他們看病，今天要是好好打仗，活下來老子就把它們當成自己的親兵，要是還想當逃兵，就先問問老子的槍口！」

    在這個時候，范哈兒不由響起了那些新編部隊，剛剛抵達浦口時的情形。

    鑒於抗戰爆發，國家蒙受大難，國民政府下令徵集壯丁充軍。當時的徵兵政策，叫「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你有三弟兄必須要出一個去打仗，有五個要出兩個。出了以後由國民政府（縣政府）給「安家費」（用「黃谷」就是沒有碾出來的米發放），所有壯丁的家屬都領了的。

    剛開始還好，有些地方官本著照顧鄉鄰的想法，勉強能夠做到，但到了後期，隨著政府財政空虛，加上中央政府對地方控制力度減弱，大量官員的瀆職濫權，徵集壯丁變成了強拉壯丁，其情形之慘烈恐懼，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啊。很多拉來的壯丁部隊，到最終參軍上戰場時，已經十不剩一了。

    拉壯丁時，好多壯丁被繩子拴在營裡，為的是伯他們逃跑。簡直沒有絲毫行動的自由，動一動就得挨打了，至於吃的東西，更是少而粗劣，僅是維持活命，不令他們餓死而已。在這種殘酷的待遇下，好多壯丁還沒有到達前線就死亡了。那僥倖未死的一些壯丁在兵營裡受訓練，大多數東倒西歪地站也站不穩。這是因為長途跋涉，累乏過度，飲食又粗劣而不潔，體力已感不支，又因西南地方惡性虐疾流行，因此一般壯丁的健康情形都差極了。押送壯丁的人，對於壯丁的死亡，也似毫無同情心，可能因為看得太多，感覺也就麻木了。

    湘西廣西的某些路上，經常能看到野狗爭食那些因死亡而被丟掉的壯丁屍體，它們常因搶奪一條新鮮的人腿，而紅著眼睛厲聲低吼，發出極其恐怖的叫聲，令人毛骨抹然。有的地方，壯丁們被埋起來，但埋的太草率，往往露出一條腿或一隻腳在地面上，有的似乎還在那邊抽陷著，可能還沒有完全死去，便給埋進去了。

    范哈兒剛接手那幾個新兵師的時候，很多壯丁新兵，就是呈現了那麼一種悲慘的樣貌。

    對於這樣的兵源素質，以及他們可能的戰鬥力，范哈兒自然不敢期望，所以他當場下令，用自己的川軍軍餉，給這些士兵買肉買糧，更換服裝和槍械，好好的讓他們調整恢復身體，很是花了不少力氣。

    這也是這批新編師，在上了戰場後，竟然沒有馬上崩潰的一個最重要原因。

    不知道是范哈兒的後退者力斬無赦的命令，還是他承諾將生還部隊收納為嫡系親兵的命令起了效果，反正他的命令傳達到前線後，本來已經很有幾分不穩的新編師部隊，竟然又慢慢的恢復了戰力，能夠繼續跟在精銳部隊後面，勉強進行戰鬥了。

    戰事推進順利，而正在運動作戰中的松井石根部隊和柳川平助,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決定性力量了。遠方那支正在「快速」行軍中的日軍第四師團，才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命運走向的部隊。

    對此，范哈兒和松井石根，當然都非常關注。

    范哈兒則是起飛自己自己現在所能動用的大部分飛機，包括那些本來已經改裝準備繼續轟炸東京的b-10轟炸機，全都臨時裝了小炸彈，前去轟炸狙擊這個第四師團。

    而松井石根，則是繼續不斷的發報給第四師團的各級指揮官，甚至將通知級別，降低到了大隊長一級，讓他們必須加緊行軍，盡快趕到南京戰場。

    在這樣雙方的角力下，第四師團一邊要承受范哈兒空軍的炮火，一邊要承受司令長官松井石根的威脅.頭上炸彈聲，耳中催促聲，簡直感覺如同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該死，早知道就在船上多賴幾天了！」

    這是第四師團所有日軍官兵的一致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