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一百三十四、終有一戰! 文 / 九氣
見得忌與呲溯到場,讓眾位少主立時神色一肅。
今日此時,眾位少主前來均是另有打算,唯有這忌與呲溯才是今日的主角,成敗與眾位少主息息相關,自然牽動了他們的心神。
那忌昂首闊步走在最前,自有威嚴、霸道的氣勢,這是久坐上位養成之氣,能令尋常戰熊莫名敬畏。忌即便站在眾熊中,一眼望去便能分辨出來,眾熊隱隱以他為尊。
其實何止忌,在場其餘六位少主,哪怕是極不得勢的彌或汩,舉手投足間亦透出一股能讓眾熊敬畏、臣服的氣息,這是身為少主應有的氣勢。
而落在忌身側的呲溯,即便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神色,卻斷無這等威武氣勢,反倒因他刻意落後忌半步,便無形中顯得卑躬屈膝,乃是做慣了下屬常見的卑微奴才相。
這般感官,呲溯卻渾然不覺,他只道今日必勝,定能揚眉吐氣。他正自琢磨著該如何逗弄那野熊崽子,才能既讓自家解氣,又能逗得主上一笑,極盡羞辱之能事,讓那野熊崽子憋屈至死。
若是草草結果那熊貨性命,便缺了十分玩趣,難以惹得眾熊喜笑顏開,看得津津有味;若是你來我往,逗弄得時辰綿長不盡,難免索然無味,引不起眾熊嬉笑呼吼的興致,這便無趣得緊。如何博得眾熊喝彩,戲弄得那野熊崽子顏面掃地,主上看得高興,自家又能得意非凡,這可是個技術活,需要呲溯好生琢磨。
於是十年咬牙切齒,思量了諸般計策,呲溯待到上場前還是難免心情緊張,生恐掌握不住其中的火候,若是將一場好戲給演砸了,這可不好。
至於落敗,這念頭從未在呲溯心念裡出現過。
想在十年之前,他與那野熊崽子在斯瓦匹剌家的府門前初次遇見,那時的野熊崽子僅是鐵體胎境的修為,弱的不堪一握,乃是任他捏拿的羸弱熊貨,哪裡能入他呲溯的眼睛。不過即便在那時,這野熊崽子惹熊厭惡的本事,便已是絕頂高超,能讓做慣門守的呲溯望之便生厭,應下十年之戰,這野熊崽子還是獨一份。
誰知因緣際會之下,這野熊崽子竟離奇被那羆少主另眼相看,收入麾下做了食客,其後一路走了運道,自建築司的司監猛然躍升為羆少主的近身侍衛,繼而更得恩寵,常伴在羆少主身側登堂入室,令呲溯看得嫉恨不已,兀自咬碎了三顆長牙。
好在隨後征戰將起時,主上待他亦是不薄,將他提在身旁也做了近身侍衛,更是悉心傳授斯瓦匹剌家獨傳的高等武技《熾烈矛法》,十年如一日苦心孤詣地習授,讓他武藝大進。這期間,主上更是敞開供給他相應的強者血肉,讓他修為迅猛提升,穩穩壓過那野熊崽子一頭。直到今日,他能夠晉陞到口識身境,比那野熊崽子高出整整一層境界,全虧得主上傾力相助,如此恩德,呲溯沒齒難忘。
不止為了手刃仇敵,只為報答主上恩情,他也絕不能敗,也絕不會敗。他強過這野熊崽子十倍力道,那《熾烈矛法》業已習練熟稔,戰時能施展出一分火候,這天賦尤為脫俗,常得主上的大加讚賞,兩相疊加之下,他便勝過這野熊崽子二十倍武力,以此巨大優勢,他也絕無落敗的可能。
耳畔響起萬眾黑熊的喧天吼叫,正在幫他打氣助威,呲溯自回味中悠然轉醒,又自沉醉在這無盡的助威聲中,好似他已然將那野熊崽子撕做了漫天碎肉,正在享受獨屬於他的讚美、歡慶。
雙眼略微瞇了一瞬,他恍惚見到一個可惡的熊軀,正在場邊專心致志地活動手腳,立時打破了他的清夢。這野熊崽子仍舊活得活蹦亂跳,便是對他最大的羞辱,讓他如同吃進了蠅蚊一般心情糟糕,可是轉念一想,他又自獰笑開來。
「且容他再活片刻又有何妨,蹦得越歡暢,待會兒我戲耍時便更有看頭,定要叫他羞愧得生不如死,後悔活在這個世上!沒關係,到時我定會滿足他的願望,只需待我落拳之時,他那慘叫聲能令我高興的話,我倒不吝嗇戲弄幾個時辰後,給他個痛快的死法!那時莫要對我感激涕零才好,我可不願這油光可鑒的矛身上,沾染了那污濁的水淚或髒血!」
便在呲溯想得高興時,他的主子忌亦在隆隆大笑,爽朗高吼道:「大兄裕、二兄梁、幼弟羆,還有緒少主、彌少主、汩少主!多謝諸位賞臉捧場,前來觀戰!」
「二兄梁,哈哈!你我兄弟可有些日子未見了吧!二兄梁如今仍舊大權在握,想來下任家主之位,非二兄莫屬啊!」
忌笑得春風得意,滿面紅光,目光在場中掃了一圈,便落到梁的身上,上下好生打量一番,言語間透出濃郁的兄弟情誼,奉承笑吼道:「縱觀我等這些同家少主中,誰會是二兄對手?哈哈,待得二兄榮升家主時,切莫忘了你這九弟與你的交情才好!」
這話明面上滿是贊溢奉承之詞,言下之意卻生生將梁推到了所有少主的對立面,若梁稍有疏忽回應不慎,日後便可能遭到眾多少主的共同反擊,身陷最為凶險的境地。
即便梁實力冠絕同輩,但雙拳難敵四手,他若真被眾少主群起攻之,亦是必敗無疑。
「九弟客氣!」
梁揚眉,面上不露喜怒之色,自然聽得出這般明顯的言語鋒芒,淡淡沉吼回應道:「這家主之位,誰也說不準,興許到頭來落到了九弟的手中,亦是猶未可知!我在家中排行第二,若是承蒙長輩與諸位抬愛,讓我扛起這一家之主的重任,我亦不負斯瓦匹剌家的威名!」
不愧是久經磨礪的梁,話說得滴水不露,既還予忌犀利反擊,又不忘抬捧諸位少主,繼而展露出對爭奪家主之位的狂熱雄心,透出無匹的自信,當真回應得妙不可言。
此話一出,便引得緒等少主小聲嗤笑,倒並非鄙夷梁這番野心十足的言語,更多的卻是諷刺忌不自量力,甩弄手段也如此低劣不堪,在眾少主聽來分外可笑。他們不願太過得罪梁、羆這等當權少主,但與他們同為失勢少主的梁,倒是毫無忌憚。嗤笑之聲雖說不大,但在場均已通了耳識,這嘲諷嗤笑聲卻也不小,未有任何遮攬之意。
嗤笑入耳,忌那燦爛笑容僵直剎那,便宛若未曾聽聞一般,依舊笑得滿面春風,朝梁豎起拇指,朗笑高吼道:「還是二兄厲害!哈,九弟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勉強寒暄一句,忌也不欲太過得罪梁,索性轉身望向裕與緒,讚歎高吼道:「大兄,緒少主!前日那番大戰,兩位當真是驍勇無匹,俱是一騎當前,衝入浩浩鉤蛇大軍之中,殺得血肉橫飛,萬軍莫敵,卻是好生威猛!看得我驚歎艷羨!兩位都是好本事!」
「客氣!」
「客氣!」
忌那一番神采飛揚的言語,卻只換回裕與緒冷淡回應,均以「客氣」二字敷衍了事,懶得與忌多來少去。刻意將裕、緒相提並論,這是有意挑起兩熊舊怨,依舊是粗劣明顯的手段,裕、緒又豈會上當。
「哈哈!」這般冷淡回應,忌亦難以接口,只得強自打了個哈哈,轉頭已朝彌、汩兩熊看去,便要再說一番喜慶話。
「彌少主,汩少主!除開戰場上,尋常倒是難得相見兩位,今日有幸見得兩位前來捧場,乃是我忌的榮幸!若是不嫌棄,今夜我大擺酒宴時,還望賞臉前來一道飲酒暢談才是!」
這便顯而易見,對於彌、汩這兩位低調沉默的少主,忌亦不太上心,言語間不過客套幾句,只是那「大擺酒宴」四字,才透出這番言語的真實含義。
為何要大擺酒宴,自然是呲溯能勝得痛快,難得落了羆的臉面,便漲了他忌的威風,這等值得炫耀之事,那便要大擺酒宴歡酒慶賀才是。這話說得自信滿滿,連時日都早已定好,正是暗刺羆的痛腳,這能讓忌更加暢快愜意。
彌與汩扭頭對視一眼,眼神迅速交流之後,彌咧嘴露笑,沉吼答道:「若是夜裡無事,定來叨擾!」
有進有退,亦是兩不得罪,頗有中庸之道的回應。
對於這等圓滑回應,忌略有不滿神色,遂又笑意充盈,將這一絲不滿拋到了腦後。今日是他大漲聲威之時,些許無關緊要的不順心之事,皆可不以為意,略過不提,無法影響他此時舒暢快意的心情。
再轉身時,忌那雙眼掠過在場邊磨礪長矛的呼延,眼角卻有一絲讚賞,更多的還是唏噓與蔑視。若沒有這自取其辱的膽大熊貨,他哪能有如此良機削落羆的臉面,自然需要讚賞。唏噓卻是心頭感慨,六年落寞失勢,今朝又得揚眉吐氣,跌宕起伏的際遇,當得起他一目唏噓。只是這區區鼻識身境的熊貨,今日便要慘敗在他屬下呲溯手中,必死無疑,這一眼如看死熊,忌連蔑視都覺得多餘。
那兀自整矛待戰的呼延極為認真,卻再難引得忌多看半眼,目光一掠而過,逕直遙望端坐中央的羆。
四目相對,似有鋒芒交擊,忌毫不掩飾對爭之意,正面向羆席地端坐。片刻之後,他嘴角揚起得意的邪笑,高吼打了聲招呼。
「幼弟,好久不見!」
「唔……」羆抖動眉梢,兀自沉吟頃刻,露出風輕雲淡的笑容,淡淡輕吼道:「九兄,你我兄弟,已有六年未見了!」
至此一句,勝過千言萬語。
他羆重掌兩軍大權,做得權勢彪炳的當權少主,如今已有六年。而忌自九年前痛失兩軍,從此一蹶不振,落寞失勢也有六年歲月。此間差別,如若雲霞泥濘,天上地下兩種迥異至極的際遇。
忌那春風得意的燦爛笑臉,自出場便一直掩飾不住,此時僵直之後,臉頰熊肉猛烈抽搐數次,再也笑不出來,苦澀、嫉恨業已掩飾不住,轉眼滿是惱羞成怒。
他正待開口再言,呼延卻早已等不耐煩,哪裡還願聽他囉嗦,昂首跨步走入場中,長矛直指呲溯熊臉,捶胸高吼出聲。
「兀那呲溯老東西!十年約戰,今日便來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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