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一百四十三、凶威如斯! 文 / 九氣
所謂五重身境,便是開啟五識靈智。
其中玄妙,並非僅是那破開胎膜,可察萬里之細微這般簡單。所謂五識,便是耳、鼻、口、眼、身,若是用人族文字書寫而出,便正是一個「聰」字。貫通每一種識覺,便能開啟一重靈智,直至五識全開時,便能聰慧堪比先輩,可感飛花落葉之細微變化,無不明察秋毫,洞若觀火。
呼延開啟耳、鼻兩識之後,這靈智變化尚且變化輕微,他感觸極少,待得開啟口識時,便好似天翻地覆一般的變化,才知原本自家這以為巧舌如簧的口舌,其實是何等的笨拙、僵固。
不僅如此,他這吼聲比原本又多出幾分靈動之音,似是能摹仿天下之音,便是各族言語亦能摹仿得惟妙惟肖,斷無一絲滯澀,亦無一絲瑕疵。
這口識通啟之後,連帶那耳、鼻兩識亦增變化。雙耳所聞諸族百聲,漸至能明曉話中之意,似是能通曉萬族言語一般。而這鼻識更見細緻,不止能分出生靈草木之別,更能漸至分辨氣味的歸屬,乃是何族何時所留,細緻入微比原本又增數倍。
時至如今,呼延才漸至察覺了這開啟三識後的好處,真有一種靈智初開、明理識物的聰慧感,他這心念亦變得靈動鮮活,轉動愈發迅疾數倍。
這變化可說是天翻地覆,便在這殺場之上,無論哪族出口的嘶鳴吼叫之音,只需他聽得百聲之後,便能知曉所言之意,口吐其言,用來如若自家言語一般順暢。
他殺了那找死的鳴蛇,救下重傷的通噗,這才有一絲閒暇,靜靜感悟著這口識身境的奇異。
「刀熊!」
「是刀熊!」
原本的鳴蛇、鉤蛇尖嘶聲,乘黃嘶鳴之聲,如今聽到呼延耳中,便能讓他明曉,這無數的急促尖嘶與倉惶嘶鳴,究竟在傳達何種話意。
「刀熊?」
呼延暗自驚愕喃喃,頃刻後又自蹙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這刀熊二字,八成便指的是此時執刀而立的他,他尚是首次在敵軍口中聽到特指他的稱呼。不過這「刀熊」二字形容他,倒也算貼切,如此做想後,他便滿意地咧嘴一笑。
只是他不知他這名號為何這般響亮,看這諸軍齊呼的架勢,像是那鳴蛇、鉤蛇、乘黃三族,上至統領將帥,下至走卒小軍,均對他這名號曾有耳聞般。這無數尖嘶、鳴叫之聲內有驚意,他週遭的尋常敵軍,更是滿臉驚懼莫名,警覺注視著呼延,對原本對手不管不顧,倉惶後退足有一里開外。
對於自家引起的這般轟動,他猶自有些疑惑不解,可惜這些許疑惑似是無關緊要,片刻後便被他拋之腦後,轉瞬便忘去了。
他週身一里的鳴蛇、鉤蛇、乘黃三族敵軍盡數退卻,在這廝殺正酣的戰場之中,便顯得尤為醒目。
特別是這一里開外站滿的三族敵軍,那急促嘶鳴之聲此起彼伏,雙目透出驚恐戒懼,足有上萬道警覺目光投注向呼延。而在呼延週身一里內,被對手倏忽拋棄的諸族友軍,則怔怔呆立原地,茫然四顧,均是不知發生了何事。
正待這方圓一里寂靜至極,氣氛詭譎的當口,遙遙天際忽而乍起一聲怒極的尖嘶,如聲浪般朝呼延滾滾撲來,「刀熊!十三年不見,今日你竟敢現身,我泊即隱忍十三年,練得一身精湛修為,便要為我部落裡慘死在你刀下的兩百三十二口鳴蛇,與我胥立老爹報這血仇!」
泊即卻是在呼延獨闖鳴蛇城後方疆域那三年之初,屠戮的一批避難鳴蛇中,唯一逃得性命的那條青壯鳴蛇。十三年前自呼延刀下險險逃脫,他好運遇到另一群避難鳴蛇,待得安穩數月,便不甘過這遠離廝殺的日子,攜帶自家血仇夜遁而去,參與到鳴蛇大軍之中,久經廝殺生死熬煉,事隔十三年再見刀熊,那滿腔仇恨便迸發出來,尖嘶聲如若驚天霹靂一般,聲勢非同小可。
聽得這尋仇之話,呼延便撇了撇嘴,滿是厭煩。這也怪不得他,只怪他那三年裡,斬殺的避難鳴蛇不可計數,哪裡知曉何時放過一條鳴蛇性命,這一大番復仇宣言,在他聽來無關痛癢,如聽廢話一般,自然懶得搭理。
「刀熊!刀熊!你殺我多少兄弟,滿身血債還敢現身,今日我騎既定要斬你性命,祭告諸位兄弟的英魂!」
斜地裡又殺出一聲乘黃的怒鳴,嘶鳴聲直衝雲霄,聲威凜凜不可小覷。
怒鳴響徹之時,那方已有數頭乘黃疾馳衝來,俱是滿臉怒容,身形如風一般迅疾而過,怒氣直指場中呼延。
這倒是無需多說,便是那三年裡,一直對呼延窮追不捨的那群精銳乘黃。初時由三族湊成的捕殺小隊,後來見得呼延黃刀之威,鳴蛇、鉤蛇便以馳速不及而退出,隨後接連不斷參與其中的,倒都是修為強悍的乘黃。
只是到得後來,呼延漸成氣候,尋常耳識、鼻識乘黃,逼得他使出「五指連心」這禁忌秘法,再使將那凌厲刀法,便如砍柴切菜一般輕鬆,三年間死在他刀下的身境乘黃,沒有一千也有數百之多,這更是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
但呼延聽得這怒鳴聲,卻怎能平靜,登時倒眉瞪眼,怒視這數頭乘黃執刀猛衝而去,不忘怒吼出聲。
「好哇!你等顛倒黑白的黃貨!」
「若非你等對我圍追堵截,欲圖必殺我而不留活路,我怎會暴起出刀?莫非僅能容你等殺我,我便只能引頸受戮,不得反擊不成?世間怎生有如此道理?我不去尋你等算賬,你等反倒怪罪起我來!」
「今日正好!哈!便來了斷這陳仇舊恨!以解我那三年積鬱的憋悶!來!殺個痛快!」
眼見刀熊怒吼不休,那執刀熊軀大步前衝,所過之處,不止是深知刀熊凶威的鳴蛇、鉤蛇、乘黃三族軍士,便連那後來參戰的蜚牛、並封、玄蜂軍士,亦從友軍那驚慌失色、倉惶退避的行徑中,察覺出一絲不妙,哪裡敢擋住刀熊去路,均是向兩側匆忙避開,在刀熊身前讓出一條寬敞前路來。
前路空曠,朝呼延怒馳而來的七頭乘黃,為首正是當年那重創過呼延的騎既,此刻仇敵相見,卻真是分外眼紅。
「刀熊!任你巧舌如簧,也難逃今日一死!十年前你逃得甚快,我未曾斬你性命,今日倒看你還能往何處逃?」
「你這黃貨便叫騎既?」
呼延笑得猙獰,那粗壯熊腿每踏一步,定要震得地搖不止,落足之處踏碎厚土,留下一個熊足般的腳印土坑,四周更是裂紋密佈,這一跺之力實在恐怖。
「當年你殺得我重創逃逸,養傷三月之久才見轉好,若是我稍有不慎,小命亦難保!你可知我那心頭怒恨,幾可沖天!今日讓我尋到機會,且看你如何施為,若是真能殺得我潰敗不敵,日後我見你便退出百里,若是難敵我這口飲血黃刀,哈哈!」
怒吼未盡,言下之意卻不言而喻,便在這怒鳴怒吼聲爭相交應之間,呼延與對頭那七頭乘黃仍舊在飛速接近,待呼延狂笑如雷響時,他與七頭乘黃驟然近身,鋒銳頭角、長爪與凌厲刀氣,掀起氣浪如潮,席捲四方!
「敢問何方聖土!」
黃刀一化二,二化四,繼而疊影萬千,如磅礡暴雨般撕裂虛空,狂暴落向這七頭乘黃,極盡暴戾之氣!
如此一刀,威勢一時無雙,七頭乘黃亦看出厲害,只可惜此時欲避已然不及,慘鳴聲乍起驟止,短促七聲慘鳴之時,那萬千刀氣如暴雨劈落,何止將他們斬做萬千碎肉,連他們所立之處,亦被刀氣劈得溝壑縱橫,綿延千丈開外,原地只剩飛沙走石,百丈闊坑,這七頭鮮活的乘黃,已然了命。
早已有無數目光緊緊注視這方激戰,誰曾想卻見一場屠殺,武力相差極大,甫一交手便已生死相見,七頭最差是口識身境的乘黃,竟難擋刀熊一刀,這等狂猛霸道之勢,登時讓諸族軍士驚駭欲絕。
呼延卻又蹙眉佇立,他在十年前見得這騎既,便已是初入眼識身境的強悍修為,如今在這般廝殺中過得十餘年,他自玉體胎境已然晉陞口識身境,越過四重境界,這騎既卻仍舊在眼識身境蹉跎,修為增進微不可查,這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想來,相隔十餘年之久,又在如此慘烈廝殺之中,強者血肉不難獲取,這騎既至不濟亦是身識身境的修為才是,如今這般結果,竟難敵他一刀之威,反倒叫他疑竇叢生。
他卻哪裡知曉,這一群捕殺刀熊的精銳乘黃,追殺他三年仍舊無果而終,讓他逍遙於世。這群乘黃後來回到大軍之中,便因辦事不力,際遇悲慘之至,遭受萬千鄙夷,誰也不願與其共事,憑借他們之力想斬殺更高境界的敵軍,卻是難上加難。
如此過得這十餘年,難得強者血肉增進自家修為,大半乘黃這境界提升僅能靠自家苦修,哪裡比得上其餘軍士修為暴增之速,在原本境界蹉跎十餘年之久,亦是合情合理。
正因如此,這群乘黃更是對刀熊恨之入骨,早已將這悲慘際遇遷怒於呼延,於是今日得見這刻骨深仇之敵,哪裡還壓抑得住心頭恨怒,狂衝而來欲圖尋仇,卻落得一刀死盡的結局,實可謂因緣際遇,可悲可歎。
此中關竅呼延自是猜疑不透,但如今這群尋仇乘黃已成過眼雲煙,他知與不知已是無關緊要,稍作思忖未解,便不再多想,傲然掃視週遭敵軍,暴吼如雷,「誰敢與我一戰!誰敢與我一戰!」
一語狂傲霸氣,凶戾煞氣滾滾蔓延,竟讓週遭敵軍不敢應聲,均是驚懼急退。
「刀熊!休要猖狂!接我一乙!」
卻在呼延威懾諸軍之時,一聲怒嘶由遠及近,悍然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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