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八、聖土! 文 / 九氣
先祖隱匿,至境不出,自是聖者為大。
在這聖境雨老,還有他身畔兩位疑似聖境的蒼老飛龍面前,便是各家少主這等顯赫權貴,亦只能默不作聲,自發讓出道來。便是將要跨入聖行陣的王家十三少王聞風,也在得見聖者聲威之後,與那皺眉的魂修守陣者苦笑兩聲,不得不退出百丈相讓。
或許這便是翻江膽敢大鬧的依仗,面對聖者都要展現應有的尊敬,尊敬他們的強大與傳奇,誰也不敢對聖者不敬。
鬥敗了宿怨雲靄,又在諸多少主前搶了風頭,翻江此時自該揚眉吐氣,便愈發高昂起自家龍頭,恭請三位蒼老飛龍行在最前方,率領餘下驚魂未定的食客,昂首闊步走向那聖行陣。
呼延終是以最快的速度,修復了自家灼傷極重的雙目,這時已能看得清楚,卻也不敢再多朝那三條蒼老飛龍偷窺,便自看向了前方的聖行陣。
這聖行陣啟用的光芒,他每日站在商門二層,亦能清晰可見,卻由於百年來太過忙碌,只是匆匆路過三、五次,倒還未曾如今日這般,得以湊近打量過這聖行陣的長相。
興許於他而言,雖說這聖行陣有穿行虛空的玄妙,但一次一斤聖境血肉的價錢,便叫呼延捏緊了自家空袋的口子,自覺與這等昂貴之物相差太大,於是心念裡便起了推拒之意,便不願朝這聖行陣看得太多。
所謂聖行陣,建在城中王府之畔,週遭圍有四方黑玉隔牆,牆體晶瑩剔透,似有一層黑霧覆蓋,雕琢著無數繁複古怪的紋路,深奧玄妙至極。
而在這隔牆之內,卻是三層疊高的黑玉圓階,自小至大依次疊落。最下層的黑玉圓階約有千丈方圓,露在外的邊緣立著八根黑玉方柱,其上一層黑玉圓階稍小,邊緣立有六根黑玉方柱。最上層黑玉圓階應有四百丈方圓,邊緣亦是四根黑玉方柱。無論是圓階抑或方柱,均是不辭幸苦地雕刻了太多繁複紋路、古怪圖樣,透出一股子神秘的味道。
便憑這賣相,已讓呼延這窮人望之生畏,隱隱亦是贊同,敢要一次一斤聖境血肉的價錢,果然有幾分門道。
在這三層圓階之外,八根黑玉方柱下,對應端坐著八頭蒼老飛龍,卻是捨棄了肉身的純正魂修,乃是專修魂魄的強者,此時司職聖行陣的守陣者。
在上界的魂修,修行之道與體修略微有異,但到得神境時,亦已魂魄凝聚如實,看上去與尋常肉身相差彷彿,只是細微處猶有模糊不清,便是區別魂修與體修的最大顯兆。
這八頭蒼老飛龍,身著摹仿蒼穹繁星羅布的錦緞衣袍,眼眶內似在衍化星河,深邃漆黑中隱見萬千星芒,自有強悍、神秘的氣息,叫週遭體修不可小覷。
待得翻江與一眾食客行到陣前,唯有最近那頭魂修飛龍抬眼瞥來,翻江不敢怠慢,立時恭敬湊到這守陣者身畔,遞過去一團光華內斂的血肉,笑意滿面地吟道:「勞煩諸位長輩,我等前去荒獸山谷!」
這魂修飛龍微微皺眉,卻未曾接過這團聖境血肉,不耐煩地龍吟道:「太多!」
如此不給臉面,讓翻江笑臉驟僵,卻也不敢因此得罪了這位魂修守陣者,陪著笑臉吟道:「這多出來的八兩聖境血肉,是小輩孝敬八位長輩的!」
「唔。」聽得這解釋,那守陣的魂修飛龍才接過血肉,放入身畔的空袋裡,淡淡吟道:「進去吧!」
「多謝長輩!」
翻江悄然鬆了口氣,卻也不願與這些古板的魂修飛龍多打交道,嘴裡客套了一句,這才露出笑顏,招呼三條疑似聖境的蒼老飛龍與其餘食客,一道跨上了三層黑玉圓階,佇立在最中央處。
未曾接觸過這般詭譎的陣法,聽聞能夠穿行虛空,呼延不自禁心裡惴惴難安,對這等不知底細的陣法,實在有些莫名的畏懼。而其餘大半食客,亦是首次使用這般奢華詭譎的陣法,面面相覷間,也是難免緊張、拘謹。
那翻江與三頭蒼老飛龍倒是神情自若,正自低語閒聊著,便聽收了聖境血肉的那魂修飛龍高亢吟喝一聲「起!」,於是八頭魂修飛龍同時有了動作,雙爪整齊在半空勾畫著繁複的紋路,手勢亦在飛速變幻不定,將一小團聖境血肉消融抽拉,勾勒出一副懸停虛空的精妙符菉,齊聲暴喝間猛然前推,將各自迥異的符菉迅速印在身前的黑玉方柱之上。
「嗡——」
下層最大的黑玉圓階倏然翁鳴,自右向左緩緩滑動,繼而是中層黑玉圓階,以相反的方向旋轉開來,其後才是呼延一行佇足的最高層黑玉圓階,又自與中層黑玉圓階相反,緩緩開始旋轉。
這三層黑玉圓階,上下方向各異,旋轉之速亦是各有快慢,好似各行其道一般,卻叫呼延與其餘食客面露驚慌,被眼前交替轉過的諸多黑玉方柱弄得頭暈眼花,更有幾個食客太多驚惶,早已張口驚嘶尖吟起來。
便在某一剎那,但見天旋地轉,眼前似被白光一刷,又忽而昏暗,閃過道道拉得極長的光影。呼延只覺得自家被拋到了虛空,週遭虛不受力,更是多了諸般力道,正朝他拉扯抽拽,欲要將他扯得四分五裂一般。生生撕裂的劇痛傳遍全身,讓他極想吼叫出聲,可是張開口,卻怎也發不出聲來。
這等遭罪不知許久,似快似慢分不清時辰,待得眼前白光又現,他立時瞪大雙眼,眼前早已是另一番別樣的景致。
四面皆是蒼莽荒古之地,遠處但見山巒迭起,凶獸飛禽成群結隊,鳥獸蟲鳴不絕於耳,古木更見高聳入雲,枝葉繁盛、落葉成泥,已然身在荒郊野外,哪裡還見得到那西域雄城飛龍城的影子。
諸多食客仍舊驚魂未定時,那翻江大少主早已展露笑顏,躬身邀請三條蒼老飛龍走下黑玉圓階,回過神來的食客趕忙跟隨動作。
眼前這黑玉圓階,想來已不是先前立足那塊,只是模樣一般無二。便在邊緣四根黑玉方柱畔,亦有四條魂修飛龍,冷眼目視著呼延一行下了圓階,也懶得回應翻江討好的笑臉,便自齊齊吟喝,雙爪迅速動作,那黑玉圓階再次轉動,立時又忙碌開來。
受了冷臉,翻江卻也不以為意,兀自笑得滿面春風,四下遙望之後,便招呼麾下眾食客一聲,匆匆向西方疾馳而去。
此刻應已在荒獸山谷邊緣,隨行均是高手,急切趕路之餘,雙耳亦能聽到附近百萬里的頻繁動靜。似有無數身影向前疾馳,撩動虛空氣流之聲,此起彼伏地嘶鳴吟吼打招呼聲,重足踏地聲不絕於耳。
到得此處,連引路都不需要,只需聽音辨位,循著諸多強者前行、匯聚的方向,便能準確尋到人族情聖聖土的所在之處。這時節,不知有多少野心壯志的各族強者,與他們一般方向,正自絡繹不絕地快速趕去那人族情聖聖土所在。
這般緊迫情形,亦讓翻江大少主面色凝重,疾馳更見焦躁起來。
還未到地頭,便聽得驚呼聲,還有急促尖嘶聲,隱約是道:「那聖土隱匿之點……已然被最先趕去的聖者破開了!……快些進去!……」
這顯然不是好消息,翻江聞言心生一悸,便自扭頭朝眾食客怒吟道:「動作快些!」
「是!」
呼延此時亦是聽得心急如焚,立時與眾食客轟然應諾,四爪奔馳之速又悄然提升了一籌。
待得週遭穿行荒森的身影漸至密集,若是無法避免,兩批強者遇見,便是各自戒備,隱隱拉開千丈距離。未曾到達人族情聖的聖土,相爭毫無用處,還有鷸蚌相爭的凶險,自是各自收斂鋒芒,盡快趕到地頭最為要緊。
只是待到更前方,各種聲響接連響徹,週遭身影隱隱綽綽,已然甚是稠密,無數強者極難再避開。
呼延一行匆匆趕了百萬里路,抬眼便見到一處絕壁阻路。這灰黑絕壁筆直嶙峋,高不可見頂,便在半腰千丈高處,卻有一塊長寬百丈的詭異血漬,好似活物般蠕動漣漪。而不可計數的各族強者,已然尖嘶、怒鳴、暴吼著招呼同伴,迅疾撲向那那塊絕壁半腰的詭譎血跡,隨後一撞而入,身影陸續沒入血漬便消失無蹤。
這情形一看便知,引得眾多強者爭先恐後撲進去,更為了爭奪先後激戰開來,這塊處在絕壁半腰萼百丈血漬,便是進入人族情聖聖土的門戶。
「衝進去!」
門戶外已然在混戰,翻江大少主哪裡還會講甚道理,立時喝吟一聲,率領眾食客猛力躍起,直撲那道血漬般的聖土門戶。
若有膽敢相爭的異族強者,無需那三條蒼老飛龍出手,十餘位神境食客倏然鼓脹血脈,便見利爪、厚掌變作十丈巨大,如若山嶽壓頂之勢,輕易便將這些不長眼的異族拍飛、砸落,一時間擋者披靡,聲威無兩。
處在最前方的,自是翻江與那三頭蒼老飛龍,眨眼間已然沒入那血漬門戶,眾食客緊隨其後,紛紛沒入其中。
似是一道柔弱水幕,眼前那猩紅之色乍現即消,待得呼延衝進門戶,眼前頓時一變,腳下踩在實地,放眼皆是廝殺亂戰,滿目狼藉。
耳畔,傳來久違的人族之音,只是均在慘呼、怒喝、咒罵,以及嘎然而止的不甘悲嘯,像是一曲道盡淒涼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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