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十、瘋狂 文 / 九氣
「噌——」
像是竄躍之時,衣角擦過樹葉的輕微響動,那般微不可查。
這名為濡競的白澤未曾留意,他恍惚見得似有一線白光自眼前閃過,應是剎那眼花。那乘黃尚未動彈,他獰笑依舊,只是迅猛精準的尖爪,竟像是掠過幻影一般,抓了個空。
如此詭譎景致,讓他驚疑不定,立時自乘黃頭上輕巧躍過,落地才知不妙,卻聽得「彭」的肉物墜落之聲,倏然扭頭望去時,才見得不遠處一支齊腕而斷的利爪猶自在泥土裡滾動,看上去分外眼熟。
直至此時,自家前爪之處才傳來劇痛,他趕忙低頭望去,但見得自家前爪處血流如注,哪裡還見得到自家的前爪。
他身軀一顫,急促抽氣險些要驚叫慘呼,卻又猛然咬牙忍住,不敢再發出絲毫響動,驚懼地偷瞥著那兀自出神的乘黃,無聲無息顫顫後退。
而他那將要預備偷襲的同伴樺易,早已看得呆滯,肉身僵直如遇妖魔,嚇得失魂落魄,不敢再動。只待自家大兄悄然繞到他身畔,戳了戳他的腰腹,他才猛然轉醒,正待要驚呼,卻被濡競瞪眼嚇住,擠眉示意他即刻疾退而去。
兩頭白澤心驚膽顫,生恐驚擾了這詭譎莫測的乘黃,哪裡還敢因自家莫名斬斷的前爪而去滋事,倉惶逃出千丈遠,這才略微放心。依舊偷偷打量著那乘黃的動靜,方才在旁看得清楚的樺易,急忙驚呼密語道:「好快的動作!我只見他那前爪倏然一顫,便見他脖後一線白芒劃過,你那前爪頓時離體而去,好快!」
「這是高手!我們不可招惹的高手!既然這位高手不與你我計較,我等還是速速遠去為妙!」失了前爪的濡競驚魂未定,這提議立時贏得同伴樺易發自內心的贊同,忙不迭地點頭應諾。
正待兩頭白澤欲圖離去之時,卻有一聲驚呼聲由遠及近,頃刻已然快到他們身前,忽而又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顏師妹!」
但見一個長髮四散的七尺男兒,身上的青衫早已破碎不堪,不知被劃破了多少道傷痕,只是那氣血還算旺盛未消,執劍的手依然穩固,那柄有了無數裂紋、缺口的長劍,還閃爍著幽寒光澤,不知方才在何處飲血,此時仍有血流順著劍鋒滴滴落下。
他迅疾躍至,瞪眼似是難以置信,怔怔蹲下身去,動作柔緩的將那具無頭嬌軀抱起,面色難看地蠕動嘴角,終是乾澀地又喚了一聲,「顏師妹……」
片刻,他默默將這嬌軀放平,再起身猛然扭頭,朝兩頭遲疑未退的白澤怒視而去,原本清秀俊朗的儒雅面容,此時卻是怒容中殺意盡顯,透出無盡煞氣。
「方纔殺了顏師妹的,就是你們!」
他死死盯向兩頭白澤,斜執劍步步踏去,悲憤厲喝道:「我要為師妹報仇!我要為諸多無辜慘死的師弟師妹……報仇雪恨!」
「我要屠盡這天下異族,還我人族一個朗朗乾坤!我要斬盡萬族血脈,要叫天下萬祖斷子絕孫!我要殺!殺!殺!」
「殺!」
步步踏出,他那英俊面龐更見猙獰,散亂長髮隨風搖曳,殺意瘋狂而慘厲,待到兩頭白澤面前,那聲怒吼般的「殺」字驚天動地,長劍倏忽化作嗜血殘影,一閃已到樺易眼前!
「叮!」
看似迅疾狠戾的一刺,卻被樺易隨意揮爪掃開,反倒將這瘋魔般的人族掃飛十餘丈遠,化作了滾地葫蘆,狼狽至極。
武力相差太大,這人族不過口識身境,即便劍法精妙,又如何能撼動身識身境的樺易。樺易倒不太擔心這瘋癲的人族,目光懶得朝他瞥上半眼,卻緊緊注視著猶自失神的乘黃,但見未曾驚擾到這高手,才與濡競齊鬆了口氣,面面相覷儘是憂慮之色。
「不能驚擾那高手!否則你我性命難保!」濡競咬牙密語。
察覺那瘋癲人族又自吼叫撲來,樺易亦焦慮起來,發狠道:「速速解決了這人族!你我才能悄然退卻!」
便在他們將目光看向這撲來的人族時,呼延悠然回神,無聲無息朝這邊看過來,目光閃爍,卻未曾驚動這一人與兩頭目露凶光的白澤。
「我要殺!殺盡你們這些畜生妖孽!殺盡你們這些強盜惡匪!」
寶劍又起寒光,那人族面目猙獰,拚命鼓蕩週身力道送入這裂紋密佈的長劍,逼出一道似有若無的微弱劍氣,狂掃向濡競與樺易。
「嗙!」
僅僅一爪,便輕易將長劍掃飛,這長劍哪裡還能承受這般巨力,卻在半空便裂做了漫天碎片,嘩啦啦散落了一地。而這長劍主人,已然被樺易捏住提在半空,兀自徒勞的猛力掙扎著,卻很快將自家白皙俊臉漲得醬紫。
「殺了我!殺了我!若是你不殺了我!我還要殺了你們!」
瘋狂長笑聲,他依舊在對著捏住他的巨臂拳打腳踢,甚至大張開嘴,狠狠朝這滿是粗毛的粗臂咬了下去!
樺易皺眉,這人族踢打狠咬的力道,比給他撓癢癢還要輕微,卻不甚煩厭,於是他冷眼一瞪,前爪倏然暴起虯筋,便要運力將這人族捏做肉醬。
「慢著。」
一聲悠然鳴喝忽而響起,卻叫兩頭白澤猛地一顫,肉身驟然繃緊,雙目透出驚懼的神色。只因這嘶鳴來自身後,若是猜得不錯,正是那出神的乘黃強者出口,怎叫兩頭白澤不驚惶失措,卻哪裡還敢動手。
還是那濡競經驗老道,趕忙轉過身去,面朝那正踏步行來的乘黃點頭哈腰,諂笑嘶鳴道:「晚輩們不懂禮數,驚擾了前輩,還望前輩勿要怪罪!前輩有何吩咐?」
這一出口,卻用的是臨時學來的乘黃族語,聽來甚是彆扭,卻也將他那討好意味彰顯無疑。
呼延淡淡嘶鳴,「這人族我看上了,便扔給我吧!我攜去做府門僕役,倒也正好!」
看上一個將死的人族,這吩咐算不得大事,兩頭白澤對視一眼,俱是悄然鬆了口氣。那捏著人族的樺易趕忙點頭應諾,諂媚討好道:「前輩說得哪裡話!哈哈!區區一個人族,有幸能被前輩看上,便是這人族偌大的福份!前輩接好,便當是我倆兄弟孝敬前輩的了!」
嘶鳴間,他揚臂將爪上人族拋起,呼延穩穩接住,此刻卻已走近到兩頭白澤十餘丈外。他忽而瞥了眼兩頭白澤,另一支黃爪倏然動作,自空袋裡抽出黃刀「何方」,猛地揮出兩道迅疾刀氣!
「前……」
兩頭白澤早已提防,卻奈何呼延變臉太快,這刀氣亦是勢如閃電,他們臉色驟變,驚呼聲尚未出口,已然躲避不及,被兩道刀氣切做了兩半。
「放開我!不然就殺了我!」
那人族卻見不到這許多,或許真瘋得失去了常理,只在呼延爪中瘋狂掙扎,兀自狂笑叫囂,聽得呼延皺眉不已。
解決了兩頭白澤,呼延立時將黃刀收入空袋,這才猛力搖了搖掌中人族,湊到自家眼前,瞪眼打量間,便以人族言語沉聲密語道:「你叫什麼名字?」
「哈哈!殺了我吧!殺了我!我若不死,定要殺盡你們這些畜生妖孽!」這人族狂笑依舊,哪裡分得清呼延用何語詢問。
「哼!不識好歹!」
人族這副模樣,看得呼延心生怒意,暗自唾罵了一句,便運力將其捏暈,隨手塞進了自家空袋裡。雖說這人已瘋,但聽著口氣,便該是那女子死前呼喚的「大師兄」,這身份已然不低,極可能知曉魔尊聖土所在,這就讓呼延尚覺滿意。
挑到了合適人選,呼延不再閒逛,依照原路折返,待見得翻江與眾食客依舊在同那兩群白澤廝殺、混戰,便又悄然混入其中,慢慢湊到溪居身側,自空袋裡翻出一口長矛,尋了頭眼識身境的白澤,兀自打得「火熱」。
那溪居正與一頭初入眼識身境的白澤激戰,戰得旗鼓相當,自是不敢分神,卻不知曉呼延何時離去、何時歸來,恐怕到得此時,他依舊不知呼延已然回到了他的身畔。
見得溪居如此專注,反倒搞得呼延鬱悶非常,不得不變幻矛法,略微提起幾分心神應對。
他做了戰熊呼二十年,乃是戰熊族斯瓦匹剌家當權少主羆的心腹,已然得授獨傳的高等武技「熾烈矛法」,當年便有三份火候,如今過得百餘年,卻也將「熾烈矛法」練出了五分火候,便能增幅五倍武力。這時節認真起來,那眼識身境的尋常白澤,豈會是他呼延的對手,三、五矛下去,便切成八、九塊碎肉,被呼延揣進了自家空袋。
雖說以呼延如今的身家,這些許眼識身境、亦或是方纔那兩頭身識身境白澤的血肉,均是蚊子肉般不值一提,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呼延可沒那鋪張浪費的壞脾性,自是節儉得很。
這邊廂迅速收尾,呼延便猛然撲向溪居,口中不忘怒嘶道:「兀那白狗,豈敢欺負我溪居兄弟!果然好膽,且吃我一矛!」
「溪居兄弟!為兄這便前來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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