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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十四、深處 文 / 九氣

    「我說呼大兄……」

    煙行擦拭著自家木劍上沾染的血漬,試探著喚了一聲,待得與呼延四目相對,不由得苦笑道:「要不……暫且不去那魔界,尋個其餘聖土休養生息,我報仇之事……不急,不急!還是待得你我晉陞神境,再說不遲……」

    之所以有此番言語,便因他們初入萬里之後,遇到了兩頭堪比身境的奔走凶獸。

    煙行早先便察覺呼延氣血甚弱,奈何未開眼識,無法查探出呼延的真實修為,又不好啟齒詢問,只道是耳識、鼻識身境罷了。誰曾想忽而遭受凶獸大敵的奇襲,待得見呼延怒吼急退,狼狽與那凶獸對敵的模樣,立時衡量出了呼延修為不過銀體胎境左右,這才叫煙行哭笑不得,有了這番勸說的言語。

    知曉呼延修為後,煙行失落之餘,亦不免對呼延有些欽佩。在聖土破滅那絕境之中,以如此低微的修為,還要救出一個昏迷的同族,若換作是他,也無論如何想像不出,該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這等艱難之事,偏偏呼延卻做到了,而且做得不錯,最少聖土破滅之後,他們仍舊能活蹦亂跳,放出豪言壯語,只憑這一點,便足夠讓煙行對呼大兄佩服至極。

    呼大兄果然非凡人,據說在那烽煙四起之時,他小心翼翼遁走,待見得那昏迷在地的煙行,便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咬牙攜上昏迷的煙行,伺機混入了一頭白澤的「戰利品」中。所謂的戰利品,便是身境人族的屍身,好歹能值些許價錢。這白澤野心極小,草草收滿一大捆,渾然未覺其中混進了兩大活人,便自攜帶著呼延與煙行悄悄退出情聖聖土,隨後乘著夜色低迷,呼延帶著煙行悄然混入荒森野嶺,就此逃得一條性命。

    說句實在話,這番話是呼延隨口一說,細細深究的話便漏弊頗多,也就能誆騙煙行這類雛兒,並且對這番說辭深信不疑,因此對呼延更是感恩戴德,對呼延的應變、膽識亦是敬佩非常,並未因呼延那低微的修為而輕看呼延。

    只是敬佩、感激是一回事,那復仇與日後打算又是另一回事,兩者當真不可相提並論。

    不說呼延這不值一提的修為,區區銀體胎境,興許在尋常門派也能做個打手、門守這些閒雜差事,若想在大門大派裡混出個名頭來,便是煙行這口識身境的修為,卻也不大夠看。

    先前聽聞呼延偌大口氣,似要在那魔界大展拳腳,好生的宏圖壯志,當時便叫煙行聽得心動不已,轟然響應,便打定主意隨同呼延一道前往魔界,找那柳如胭清帳尋仇之餘,亦要轟轟烈烈幹一番大事,即便死了也無憾。正在煙行熱血沸湧之時,待見得呼延那……不堪入目的修為,頓時好似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來,澆得他那叫一個透心涼。

    不忍打擊了呼延的雄心壯志,煙行這話說得分外委婉,沒曾想依舊讓呼延怒目瞪圓,厲喝道:「身為男兒大丈夫,自該行俠仗義、快意恩仇!那行俠仗義我這粗人不懂,可這快意恩仇,便是讓我等男兒有恩必還,有仇必報!雖說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你我都不是君子吧?所以有仇自然該即刻去報,哪裡能有違本心,拖延許久再去復仇,有甚意思?哪裡像那頂天立地、快意恩仇的男兒好漢?我可沒這娘們脾性!」

    「呼大兄所言甚是,呵呵,所言甚是……」

    聽得呼延如此激怒,煙行亦不忍火上澆油,趕忙訕笑應和兩句。只是這打算事關重大,若是稍有不慎便滿盤皆輸,特別是見到呼延這……修為,便讓煙行萬念俱灰,亦不敢由得呼延任意施為,急忙想著主意,如何才能勸說呼延。

    剎那間心念百轉,他忽而靈機一動,想到了最好的托辭,硬著頭皮咬牙道:「只是呼大兄,再深入荒獸山谷十億里的話,便會遇見堪比身境巔峰、乃至堪比神境的強悍凶獸,你我這修為……恐怕到不了魔界所在,便會成了凶獸口中之食啊!還望呼大兄深思!」

    「唔……」

    這倒是事實,呼延聞言便陷入深思之中,半響後卻接連猛拍自家光頭,煩躁道:「如此頭疼之事,實在想得我腦袋痛!不想啦不想啦,與其在此自尋煩惱,不若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真遇到應付不了的強悍凶獸,到時再說吧!」

    「呼大兄,呼大兄!這可不好!」

    眼見呼延有了猶疑之色,煙行自是驚喜莫名,面上卻不露神色,急忙乘熱打鐵道:「凡事還是謀定後動為妙,否則若因為小弟報仇之事,小弟報仇無果倒也無關緊要,但若牽連大兄丟了性命,這叫小弟死了也覺愧疚,如何對得起大兄的大恩大德?莫非讓小弟死不瞑目麼?」

    「這……」聽得這番真摯動情的感化,呼延又自遲疑起來,摩挲著自家光滑頭皮,苦惱道:「這,這,這……怎生有如此麻煩事!這又該如何是好?唉,唉!真真是愁煞洒家了!」

    「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弟雖也不是君子,但這陳年舊恨,卻也不急在一時啊!呼大兄,只需你我熬到晉陞神境,便是那魔女柳如胭授首之時!到時還是讓小弟自行報仇,無需呼大兄插手,否則若是傳出去,說是你我兄弟二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勝之不武,豈非讓天下人笑話你我兄弟不成?我煙行乃是堂堂七尺男兒,怎能沒有這等骨氣?呼大兄好生琢磨琢磨,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早年間受了重創,煙行習慣了沉默寡言,今日為勸說下呼延,卻好似忽然靈光乍現,彷彿又回到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歲月一般,一時間說得慷慨激昂,這等天花亂墜的口才,曾經不知迷倒了多少懷春女子,自然是分外厲害。

    呼延亦是看得目瞪口呆,宛若這才認識了真正的煙行,不由得印象大變,對煙行刮目相看。只是他苦心孤詣兩百年,才得以知曉魔界所在,如今更是已然近在咫尺,豈會因為煙行這番真情勸說,便能狠心放棄。

    「兄弟所言甚是……」於是他面露遲疑,忽而疑問道:「只是若不去魔界,轉而前往其餘聖土,路途遙遠不說,莫非又毫無凶險了麼?」

    「呃!」

    此問一出,便直擊要害,問得煙行啞口無言。

    能夠掩藏這漫長歲月,而未被諸族察覺,這各方的人界聖土所在,俱是隱秘、荒僻之處。如今的各方人族聖土,均是處在各族繁衍疆域之外,諸族罕至、強者絕跡的蠻荒野嶺或是凶險汪洋,處處暗藏殺機、驚險,如此才得以常保生息,未曾被諸族打擾、攻破。

    如此際遇,又豈止是魔界、鬼國聖土,落沒的大族亦不止人族一族,但凡是僥倖逃離大難的聖土,均是如此隱匿,匿藏在諸族罕至之處,依仗天險、絕境艱難存活,躲避著諸族貪婪的追殺。

    是以,無論呼延與煙行想去投奔何處的人族聖土,也免不了路上遇到各種凶險,是呼延與煙行憑借當下修為難以應付的危機。

    煙行自家苦思半響,還是不願出口誆騙呼延這「救命恩人」,只得閃爍其辭,吶吶道:「這……這……大凡聖土所在,左右均會有些天險依傍,自是免不了的……只是那酒聖聖土所在,倒還算……」

    「這便是了!」呼延肅容拊掌,打斷了煙行的言語,又自拍打自家光頭,面色凝重道:「既然聖土皆是如此,若是你我兄弟貿然折轉,去了他處聖土,亦難免路途遙遠,重重危機,更何況那聖土是否還在,也是猶未可知!要我說啊,就別想這許多煩心事,還是繼續前往魔界,權且當是去看看是否還在,到時再說不遲!」

    「可是!」

    煙行還待再勸,呼延卻沒給他這機會,拍腿起身跨步前行,走得龍行虎步好生威猛,哪裡看得出他僅是銀體胎境的修為,「還有勞什子可是?煙行兄弟無需多言,權且依我之計行事便是!哈哈!我便要看看這聞名遐邇的荒獸山谷深處,又是哪般龍潭虎穴?」

    「這!」

    見得呼延昂然遠去,煙行看得目瞪口呆,當場石化。

    他忽而又想起自家這火爆脾性的「救命恩人」,卻實實在在僅是銀體胎境的羸弱修為,萬一遇到堪比身境的凶獸,當不起一爪子的工夫,電光火石間便要丟了性命。想到這要緊處,煙行哪裡敢讓他獨自前行,不由得憋悶咬牙,恨恨歎了聲「唉!」,便又趕忙快步追了上去。

    果然不出煙行所料,前行八個月之後,深入荒獸山谷十三億里之遙,已然是荒獸山谷深處。在這等凶險至極的荒山野林裡,以他們倆的修為,想要再往前行就變得分外艱難起來。

    到得此處,週遭現身的凶獸大半堪比身境強者,便是以煙行口識身境的修為,極為精湛的劍法,應付這些忽而殺至的凶獸,也覺得極為吃力,愈發難以護住呼延的周全。

    總有奸猾的強悍凶獸,行走突襲無聲無息,搞得煙行疲於應付,三、兩日便已然狼狽不堪。而時至今日,在他靜心護佑之下,「救命恩人」呼大兄哪裡有他這般狼狽模樣,倒還顯得神采奕奕,每日昂首闊步,好似前來踏青一般悠閒,。

    「呼大兄快躲!小心身後!」

    正自與一頭百丈高的六爪棕毛猛熊酣戰,煙行不忘時時留意呼延週遭的情形,待見得他身後倏然閃過一道巨大黑影,立時驚呼出聲,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救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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