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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五十一、易容 文 / 九氣

    若是待心魔成了氣候,以呼延的老奸巨猾,養出的心魔恐怕比他本尊還要陰險狡詐,難以對付。

    此番心魔作亂,好在發覺甚早,這心魔未成氣候,心智未開,便被呼延扼殺,卻是有驚無險,讓呼延鬆了口氣。這也是修為提升太快的隱患,每日煉化強者血肉,雖說能迅速提升修為,但血肉裡殘留的怨念,亦會不斷影響心念,極其容易滋生心魔。

    想及此處,他便暗暗感激羆,全因羆當年時時告誡,讓呼延有心克制自家貪婪之念,否則還會更糟糕。

    羆當年傳授這煉化強者血肉的妙用時,便曾嚴厲叮囑,讓他不得貪取旁人獵殺的強者血肉,盡量挑選自家艱難殺死的強者,用其血肉提升修為。這訓誡頗為古怪,當時呼延恭謹應諾,卻沒太放在心上,如今才漸至明悟過來。

    若以自家獵殺的強者血肉提升修為,殘留怨念俱是針對他,被他煉化時便會反抗得愈發激烈,也更加難以煉化,對心念傷害極大。但正因如此,煉化時便需全神貫注,自家心念等若眾志成城,極難被怨念影響。反之,若是用他人獵殺的強者血肉提升修為,並非與他有最為直接的仇恨,煉化時所遇的怨念反擊便不大激烈,煉化尤為容易,便也因此時常輕忽隨意,說不清何時便殘留下怨念來,悄然影響了自家心念,以致引出心魔叢生的局面來。

    呼延當年有幸參與諸族之戰這等大場面,後期憑借他這身精湛刀法,獵殺的各大境界強者數不勝數,是以如今他空袋裡儲藏的各大境界的血肉,俱是出自他自家的刀下,乃是他親自獵殺,於是煉化時的心念抗爭尤為激烈,總算未曾留下太大隱患。

    但即便如此,還是時常蹦出心魔來,尤其是在境界提升前後,最容易滋生出心魔。比如方纔,他剛晉陞眼識身境,不知何時便心有雜欲,讓心魔有了可趁之機,伺機出來作亂。這心魔興許是才滋生,心智還不全,尚未學會呼延的老奸巨猾,一有機會便已按耐不住,急匆匆出來蹦躂,終是成了敗寇,被呼延輕易煉化消無。

    每逢急切提升修為之時,便會時時有心魔困擾,呼延倒也時常查探,未曾留給心魔成長的時機,總能迅速滅殺,於是這滅殺心魔的差事他早已是習以為常,煉化之後便不大在意了。

    如何趁亂混進魔界,還需花費呼延一番工夫,這才是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難題。

    總說呼延是個謹慎之人,定下計策時便會籌備周全,今日這劫道埋伏的局面,也在他意料之中。他自不會小覷了魏捨劍等人的心智,布下許多疑蹤,但若是放眼全局而觀,便能發覺他依舊在慢慢朝魔界折返的意圖,即便魏捨劍未曾察覺,隨他而來的卻也都是嗜魔本門的精銳弟子,心智俱是頂尖一流,想要在這群聰明人眼前瞞天過海,實在是妄想。

    略微出乎呼延意料的,便是這突兀殺出的兩批黑衣人,引出如今這三足鼎立之局,自然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這勾魂俏寡婦,血魔門的寐家三姐兒,無非十八年前在山門見過一面。莫非那時僅僅一個照面,竟是王八看綠豆,與我呼某看對了眼?隨後十八年癡心追尋,春心萌動,一心想要投入我呼某的懷抱不成?」呼延浮想聯翩,繼而卻是眉開眼笑,自家憧憬出一副「癡心美熟婦億里追情郎」的曖昧橋段來。

    兀自傻笑半響,他又只得面對現實,暗自哀歎道:「只可惜看這模樣,她拖家帶口拉扯這十餘人一道前來,殺氣騰騰,看模樣卻不像是春情俏寡婦在追情郎,更像是小娘子追殺負心漢。看來她不為我胡大官人的潘安美貌,一腔柔情,只想取我這一粒大好頭顱哩!」

    這麼說卻是偏頗,料想寐惑此番前來,殺威棒下還放著兩粒甜棗,自該是想軟硬兼施。若是這呼延識趣聽話,那柳腰搖曳便是甜棗,只為將呼延誆騙過去罷了。若是呼延不識好歹,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若是潑水不進、軟硬不吃的主兒,這殺威棒也能輕易取了他呼延的性命,不叫他便宜了其他門派。

    如此顯而易見的意圖,呼延又豈會看不明白,可他偏就是那潑水不進、軟硬不吃的主兒,是以這殺威棒下來,最終只會取了他的性命。他如此說來,便是逼自家動了狠心,若有對景時候,便也不會憐香惜玉,總要讓這婆娘吃些苦頭才是。

    「不過來了也好!」

    呼延轉瞬將雙目瞇做細縫,乍起一線精光,嘿嘿賊笑,「如今我勢單力薄,遇到哪一路人馬也逃不出好來,恐怕一個照面便要小命嗚呼。被他們任一家堵住這入口,我便是有門難入、有家難回,得以矇混過關的機會極小。此刻將渾水攪得更渾,才能在這亂中尋得機會,功成的機會大大增加啊!嘿!嘿嘿……」

    兀自琢磨妥當,待見得那邊廂寐惑已然抽出一口軟鋒細劍在手,談笑之間隱現殺機,眼見便要挑起事端,呼延自不會再拖泥帶水,迅速打開自家空袋翻找開來。

    翻了半響,他拿出一小堆屍肉、一小灘帶著些微腐臭的爛泥,自然還有那根蘊藏天火的長鞭。待得將爛泥放在腳邊,他閉目端坐,一手端著幾塊屍肉,一手拿著長鞭,便自鼓蕩力道,逼出長鞭內的天火,開始煉化手中屍肉。

    這屍肉乃是他在情聖聖土時,有意尋到的銀體胎境的人族屍肉,如今對他而言卻有大用。蓋因他已然恢復本身,將境界提升到了金體胎境之上,那《古碑萬變》秘法等若被廢棄,看似再無用處,卻敵不過呼延這精明本性,生生自這看似無用的秘法裡,又行參悟出了一套改頭換面的易容秘法來。

    這法子說來巧妙,他這本尊雖說已達眼識身境,肉身早已帶有金肉那水火難浸的性質,日後再難熔煉重塑,但若是不打他本尊的主意,在自家肉身之外略作改動,敷上一層外皮,便能達到易容的效用。

    其實放在上界,這法子並非如何玄妙,正是魔界中人慣用的易容之法,只是法子大同小異,手段又有高低之分,易容之後的效果,卻也是天差地別。論起易容之法,他呼延得以混跡異族,經年未曾被拆穿,自是其中的行家裡手了。

    只見他逼出絲絲天火,將手中的屍肉悉數煉化,隨後手段嫻熟地拉扯成皮毛,趁著尚有餘溫便敷在自家皮毛上,隨後再行厚厚敷在自家光頭上,用巧手拉長抽絲,以作萬千青絲長髮之用。

    這屍肉在呼延空袋裡放了許久,其中血液早已流乾,獨剩下蒼白骨肉筋皮,如今煉化重塑成一層薄薄皮毛,冷卻後便是蒼白皮肉的模樣,乍一看無非是個白淨小生,終日不得見日頭,皮毛蒼白些亦能說得過去。

    只是這屍肉拉做的長髮,冷卻後也是蒼白色澤,好似一頭白髮蒼蒼,與呼延這白淨小生的模樣一經比較,便尤為不搭,露出極大破綻。這破綻雖大,卻也難不倒早有預謀的呼延,他將淤泥取來,細緻渲染在自家每一根白髮之上,待得渲染完畢,便是好一頭烏黑長髮。只是這長髮畢竟作假,看上去略顯怪異,又帶著一股腐臭,似乎許久不曾清洗,叫人聞之皺眉,自不願再多看呼延半眼,那些許長髮色澤上的瑕疵,便能因此遮掩一二。

    選擇這污泥,呼延是刻意為之,內中亦藏有深意。一來,便是色澤與長髮相近,用來染色極為恰當。二來便是這腐臭氣息,不止叫人生厭,更能用其混淆自家氣味,起到偽裝之效。

    待得如此易容一番,再來看呼延,早已不是那光頭魁梧的模樣,刻意修飾過的面頰、五官,配上那屍肉敷成的虛假皮毛,看上去面色陰鬱蒼白,一副柔弱陰沉的白面書生相,再配上一襲粗布長衫,那污泥腐臭之味,如若窮困潦倒的儒家秀才,已然是模樣大變。

    如此一來,週身毛孔皆被外敷這層薄皮堵住,氣味極難透出,即便有些許逸散,被那污泥腐臭混淆之後,亦是破綻極小。再加上那特立獨行的光頭,如今已換作一頭污黑長髮,再無顯眼的破綻。況且他十八年未曾見過旁人,料想這眾多仇家也猜測不到,他呼延只需十八年時間,便已自原本的金體胎境,提升到此時的眼識身境,血氣業已繁盛如皓月之輝,若想再從血氣辨認,更有魚目混珠的妙用。

    這番改頭換面效果極佳,漫說是十八年未見的仇家,便連柳煙也嘖嘖稱奇,讚歎不已,自然是認不出來了。

    柳煙卻無需多做打扮,只是換一套村姑般的衣裳,面紗遮住臉頰,臉上讓呼延強行敷了些屍肉熔漿,稍作修飾變了模樣。再以屍肉熔漿扯做薄皮敷上週身,堵住逸散氣味,全身上下撲灑濃郁的香粉,戴一個香氣撲鼻的香囊,便能將自家氣味也一應遮蓋,這便改頭換面,換了新的扮相。

    這邊廂打扮妥當,那魔界入口的洞壁外忽而起了爭端,卻是兩批黑衣人一齊動作,悉數怒吼殺向魏捨劍一行,立時讓魏捨劍驚怒交加,卻也不敢硬抗,匆匆率領一眾師弟急退,立時被逼出了十餘萬里之遙。

    如此大好機會,呼延頓時雙目一亮,二話不說便朝柳煙一揮手。柳煙與他早已默契十足,立時知曉其意,與呼延無聲躍出,伺機疾馳向魔界入口的洞壁。

    時機難得,兩人自是瞬間爆發最快之速,片刻間已然衝出數萬里。卻在同一時間,那兩批追殺魏捨劍一行的黑衣人,似是被呼延與柳煙驚動,驚呼怒喝間立時折道回返,來速也是甚快。

    他們和呼延二人與洞壁的距離相若,這時節當真是爭分奪秒,待得齊齊縮近,與洞壁相距僅有十餘里地時,一眼便能估測出來,兩方若是如此下去,恐怕在洞壁之外便要碰個正著。

    正待呼延欲圖吩咐柳煙時,那寐惑揚劍便朝兩人急衝而來,遙遙一聲嬌叱,「慢著!來者何人?快些報上名來,否則定斬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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