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六十九、百年 文 / 九氣
項濟這話說得爽快,呼延卻滿臉警惕之色,怎也不願應口。
「大師兄,此言差矣!」
呼延皺眉飲了一滿杯酒,這才苦笑道:「承蒙大師兄如此抬愛,師弟我卻還算有自知之明。雖說我刀法算過得去,奈何癡迷練刀荒廢了自家修為,如今也才剛跨入這眼識身境,異族血脈不過剝離小半,身識身境還在遙遙無期……」
他說了幾句自家的苦楚事,繼而便轉了話頭,訕笑道:「先前我聽眾位師兄所言,這道比乃是各門大事,參與者俱是各門真傳弟子,修為少說也是身境巔峰,亦或是將入神境的修為,力道十萬龍力開外。我這小小的眼識身境,頂破天不過七千龍力,還經不住人家一指頭!若是待我晉陞身境巔峰之時,不知又到何年何月去了……」
話雖未明說,意思卻也甚為明顯,大致便是「不是我呼延不識抬舉,實在是修為太低,有心無力!這扛大旗的重擔萬萬別扔給我,您另謀高就吧……」
若是說句實在話,呼延才聽得那道比為首者的獎賞,便已經怦然心動。
這一掌神丹是何物,他呼延在那飛龍城商門已然見多識廣,一聽便知無非是換個名頭,其實便是以純血神境血肉為價、能讓眾生蜂擁相爭的神境血丹。尤其是這一掌神境與純血神境血丹,最粗劣與最精深的神境玄妙也最難凝煉,於是大多有市無價,飛龍城那等地界也上百年難見一粒。
便是不提這道比為首者的獎賞,那十位內所贈血脈相若的神兵,百位內所贈書寫神境高手感悟的箴言竹簡,又豈會是尋常之物。有了一掌神丹、次一等的神兵抑或更次一等的箴言竹簡,都能讓他修為大進,此後晉陞神境更為順暢,呼延怎能不動心。
只是他呼延是個謹慎人,待得聽完之後便已清醒,自知如今修為太弱,在這等真傳弟子相爭的場面裡,漫說是去爭奪那十位、百位,恐怕連小命都難保,他那心思便也淡了,打定主意絕不涉足。
亦或是說,在他晉陞身境巔峰之前,絕不能因貪婪而早早斷送了自家性命,是以聽得項濟這話,呼延自然便要婉拒了。
「師弟這是何話?」
項濟聞言便露出不滿之色,嘟噥道:「我又不讓你即刻接過我這重擔,無非說與你知,事先提個醒,也望你能比眾位師兄爭氣些罷了,你又為何這般推拒?況且你不到身境巔峰的修為,便是想去一爭,師兄也斷斷不允。放心,師兄絕不會為難於你,定會耐心等到你晉陞身境巔峰之後,才會重提此事!」
話雖如此,可呼延依舊面露遲疑,沉吟半響不接話,項濟見狀終是皺眉,瞪眼道:「你若是條漢子,便該有些擔當,如此惺惺作態,扭扭捏捏,不像個男人!願與不願,無非一句話,爽快些!」
話說到這地步,呼延若還想在這刀魔門混得開,便只能順從這刀魔神主嫡子又兼大師兄的項濟之意。只是他呼延自在慣了,最不受旁人束縛、逼迫,如今這項濟如此逼迫,終是惹得呼延心頭暗怒。
心頭雖暗怒,可呼延面上已有朗笑,抱拳誠懇道:「承蒙大師兄抬愛!大師兄如此看好師弟,師弟實在受寵若驚。常言道君待我以臣,臣待君以忠,大師兄欲要對我寄予厚望,師弟我自該不負厚望,力爭坐我刀魔門的股肱之臣,為我門重振聲威之大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項濟這才滿意大笑,舉杯高呼道:「來,滿飲!」
「呯——」
酒杯脆響,兩人相視長笑,仰頭便一飲而盡,自是爽快非常。
該說之話已然說完,項濟也便不再多待,起身便告辭請去,呼延幾番挽留無果,待見項濟去意已決,終是不再請留,把臂相送到殿門外。
「師弟,雖說你修為未夠,卻也不能因此輕忽怠慢了這道比之事。待得百年後我等去參加道中大比之時,你一同前往,先去看看吧!」項濟臨走前,不忘吩咐一聲,隨後才抱拳朗笑道:「師弟無需想送,師兄自行離去便是!」
「師弟謹記,師兄慢走!」相隔無非數千丈,俱在一個山頭,自是無需相送,呼延便在門前駐足,含笑抱拳相送。
待得目送項濟遠去,呼延若有所思,待得折身回到殿中,已然高呼出聲。
「丫頭!快些給老爺我泡壺茶,醒醒酒!」
「哎!」
劉一鳴回山這一鬧,又讓門中熱鬧了許久,那日挑戰到場的雖說不多,可門中哪怕是外門弟子,也有許多開了眼識、耳識,遙遙眺望、聞風而聽亦如身臨其境,將那山巔一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繼而一眾嘩然。
這十三師兄果然不簡單,難怪眼識身境的修為,就能坐到那真傳弟子的位子上。想那劉一鳴是何等人物,堂堂的內門大弟子,往日一眾真傳弟子閉關潛修,門內便以他為尊,尋常長老、管事對他也要禮讓三分。
便是這般恃寵而驕、恃才自傲的人物,此番出門歷練數百年,聽說刀法、修為又有精進,已然領悟到絕技的皮毛,稱一聲身境巔峰強者算得上名至實歸,興許便是對上弱小門派的真傳弟子,也能一戰而勝。誰曾想他有心立威,挑釁那新晉陞的十三師兄,已然用出絕技,依舊兩招不敵,草草落敗,隨後惱羞成怒忽下殺手,終是鑄成大錯。
他沒能殺了那十三師兄,卻險些讓真傳大師兄殺死,為十三師兄賠罪。隨後雖說經眾位師兄勸解,他劉一鳴逃了死罪,卻依舊被罰到悔過勞思過千年,好似自雲端砸落泥潭,這一跤摔得夠慘。
此時讓門中議論紛紛,不止說那自不量力、自釀苦果的劉一鳴,說得最多的還是那十三師兄。想這十三師兄來門中已有十餘年,卻依舊無人知曉他為上山前的名號,俱是以十三師兄尊稱,這十三師兄鮮少出手,可縱觀他上山拜師、力壓劉一鳴這兩件事,便足以讓他成了門中廣為流傳的傳奇。
至此之後,十三師兄這名號叫得漸至響亮開來,聲望更是水漲船高,被門內眾師弟真正打心裡承認了這多出來的十三師兄,真正將他當作了門內的第十三位真傳師兄,與眾位真傳師兄的位子劃上了等號。
修為能以血肉激增,刀法卻絲毫做不得假,有幾斤幾兩便是幾斤幾兩,往日苦修到何等地步,待得對陣時使將出來,是多少便是多少,全無不盡不實的可能。這十三師兄無非修為略微欠缺,實在稱不上什麼大事,只需門中大力栽培,強者血肉堆填總能彌補,只憑他那絕妙刀法,能將絕技參悟到這等高深之處,力壓劉一鳴一頭,他這真傳弟子的位子自然坐得穩當,也值得門中大力栽培,眾人斷無異議。
這便是魔界,一應皆是虛妄,只以實力為尊,唯一能讓眾人信服、敬畏的,也僅有這實力二字。若非修為超凡脫俗,便總該有一手才絕驚艷的武技伴身,這才能叫眾人心服口服,而呼延此番亮刀之後,正是如此。
就連柳煙偶爾去食堂討要菜餚,沿路所遇的門人,也不敢再對她嬉笑、調笑甚或逗趣,那「小煙子」的名號也再未有人提起,開口稱一聲「您」,便透出敬畏、討好的意味。除卻奉承話,膽大的才敢多問幾句,試探般問起這十三師兄的喜好、近日潛修有何成效。柳煙也並非當真不諳世事,笑瞇瞇回應,卻是滴水不漏,讓這些有心之人苦笑離去,一無所得。
修道無日月,轉瞬已過百年。
時日漸久,那面壁思過的劉一鳴再無消息,只是偶爾有些幸災樂禍的猜測,只道這劉一鳴在那悔過牢中,每日神如枯木,茶飯不思,呆坐如泥塑般能坐好幾日,憔悴得已然不成人形,也不知這思過千年的煎熬歲月,他熬不熬得過去。
而那聲望日隆的十三師兄,依舊深居淺出難得一見,倒與眾神境長老、真傳弟子一般無二,過的是隱匿苦修的日子。
隨著道中大比的日子漸至臨近,門中眾人對這位十三師兄,也有諸般揣測,或是說這十三師兄得了門中大力栽培,修為一日千里,早已晉陞身境巔峰。甚或真是天縱奇才,修為如披荊斬棘般,已然堪比最強的幾位真傳師兄,窺見了神境的門檻,已然是將入神境的修為。
這等風傳自然誇大離奇,也有那靠譜的說法,說是這十三師兄心性澄淨,對修為不急不躁,正在穩固根基,這些年均在剝離異族血脈,待得人族血脈根基穩固,這才會穩穩晉陞身識身境,務求不留一絲隱患,是以這十三師兄還停在眼識身境,卻是心智高遠,穩坐而望高,謀的是長久高昇之計,全然未曾急在一時。
最靠譜的說法,篤信者不在少數,大半刀魔門眾人深以為然。
只因這十三師兄乃是真傳弟子,所求自是遠遠高出常人,目光早已放在神境乃至聖境,兼之在門內潛修無憂無慮,自無需忙著提升修為,力求自保,總該打下最牢固的根基,日後衝擊神境、聖境才能勝算更大,說不得到何時,便能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臨近道中大比,不止是這十三師兄,有關眾位真傳師兄的猜測,也是漫天飛舞,調動著眾門人的情緒。
便在眾門人議論紛繁,漸至興奮起來時,道中大比的日子終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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