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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七十、觀戰 文 / 九氣

    刀魔山巔,神主殿內。

    今日非同以往,高台上一字排開七尊石玉高座,中央端坐自然是刀魔神主,餘下便是六位神境長老,分兩旁而坐。高台之下,殿中兩畔豎列三十八把交椅,正是門中分司各職的長老,難得聚得齊整不差,氣氛自是凝重。

    而在這大殿正中處,連帶呼延總計一十三位真傳弟子,面朝高台七位神境,抱拳單膝而跪,正聽著刀魔神主訓話。

    「此番道比,便由你項濟帶領,除卻十三徒兒前去觀戰,其餘人等力圖百位之內,望你等此番又有精進!」

    「是!謹遵師命!」

    一眾十三人中氣十足,齊聲高呼應諾,自是眾志成城。

    「去吧!」

    刀魔神主淡淡出聲,懶懶揮手,神色卻不大振奮,反而有幾分黯然。

    若是才入門時,呼延自是不知其中緣由,待得這一百多年過去,他已然知曉,刀魔神主當年還有個得意門生,便是項濟口中的大師兄,乃是驚采絕艷的人物,曾經技壓群雄數十萬年,有他參與這道比,便永為魁首,從未被人超越過。只可惜天妒英才,這人才入神境不久便遭橫禍,終是英年早逝,成了刀魔神主永恆的傷痛。

    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刀魔神主對這人曾寄予厚望,據項濟所言,比對他這親子還要疼愛。愛徒一朝失足隕落之後,刀魔神主整整沉寂了百萬年,即便如今,再聽得這道比之事,便睹事思人,不由得感懷起這早逝的愛徒,哪裡還有什麼好心情。

    似是有感刀魔神主那低落之情,大殿早已變得鴉雀無聲,本該振奮的氣氛如今壓抑沉重,無人膽敢私語,皆盡低頭噤默。

    「是!」

    這時節唯有項濟有膽開口,他沉聲應諾,便自起身掃視過眾師弟,神色肅穆嚴厲,朗聲道:「當年大師兄在時,每番大比便是門中歡慶之時,那熱鬧歡喜的場面,我至今依舊念念不忘,回想起來,好似已經過去了許久。自大師兄去後,我等在道中大比裡,便從未贏得過那等天下無敵的榮耀,彷彿這榮耀已然隨大師兄一道遠去了一般!今日,又到了道比之日,能否重現昨日榮威,便看今朝!」

    「我願得勝而歸,我願延續大師兄當年的盛舉,我願……」話音稍頓,他神色變得愈發堅毅,聲如醒世洪鐘,「歸來時,門中又有那歡聲笑語,舉門歡慶的盛景!眾位師弟,可願與我同往,奪回那失去已久的榮威?」

    一眾真傳弟子雙目泛起精光,放聲齊喝,「願與大師兄同往!奪回榮威!」

    見得這一幕,週遭長老皆盡眼前一亮,拊掌叫好,氣勢倏然沸騰。

    卻說七位神境長老中,除卻兩人是刀魔神主的患難之交,倒有四人當年便是那大師兄的師弟,或多或少曾受過那大師兄的恩惠,甚或其中兩人得以晉陞神境,全靠那大師兄所贈神丹,得見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不由得觸景生情,依稀像是看到大師兄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險些激動得潸然淚下。

    而其餘三十八位管事的長老,大多是晉陞神境無望的真傳弟子,甚或是功績極高的內門弟子晉陞而來,亦曾參與過這數十萬年裡的道中大比,亦曾有這般神采飛揚之時,自然也聽得熱血沸騰,轟然叫好。

    便連刀魔神主此時亦是聞聲動容,炯炯望向自家一眾弟子,嘴唇顫顫,「好!好!不愧是我刀魔神主的愛徒!就該有這般氣勢!去吧!去吧!為師便在門中設宴,待你們榮耀而歸,到時便舉門歡慶!」

    「謹遵師命!」

    連帶呼延十三人,俱是面色毅然決然,高聲齊吼之後,便悉數起身,緊跟在項濟身後,抬頭挺胸走出了神主殿。

    才出得殿門,門外便轟然響起潮水高湧般的歡呼聲,殿外早已站滿了刀魔門的門人,平日裡鮮少有機會見到這許多位真傳弟子,待得見今日正主現身,果然如夜裡明星一般閃耀,不由得情難自禁,興奮呼吼出聲。

    「大師兄威武!」

    「三師兄好霸道!」

    「奪魁!奪魁!」

    一眾嘈雜歡呼待得最後,已然不約而同換做了「奪魁」二字,可見眾門人的殷切企盼之心。而這等「奪魁」的聲潮,不止在刀魔山上傳蕩,週遭各大門派的主峰上,亦響起陣陣相同的呼吼,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幾乎震天動地。

    眾人含笑前行,前方擁擠的人群自行散開,好似浪潮退卻般漸至讓出一條大道,供這十三位真傳師兄踏足而過。萬千興奮、好奇、欽慕的目光投注在這十三人身上,其中亦有不少驚喜的高呼聲。

    「是十三師兄!」

    「他果然是要參與道比了!定會一鳴驚人!」

    「不對!不對!十三師兄依舊是眼識身境的修為,此番定是前去見識見識,為日後籌謀!」

    「對!十三師兄自是不忙顯露鋒芒,日後才會震驚天下!」

    「好啊!……」

    「……」

    呼延靜靜走在其中,亦是面朝四周含笑示意,神色從容淡定,頗為大氣。他如今的確還是眼識身境的修為,但體內異族血脈已然剝離大半,所剩不足兩百之數,卻如支脈般更為強橫,剝離起來極為消耗氣血,自該謹慎而行,耗時日久。

    若依常理而言,他如今已達眼識身境巔峰,坐擁七千龍力,隨時都能震破身膜,晉陞身識身境。只是如眾人揣測一般,他此時並無憂慮,自然該耐下性子來剝離異族血脈,務求不留隱患,為日後衝擊神境、聖境、至境乃至祖境,打下最為牢固的根基,這才是長久之道。

    以他呼延的脾性,只願強無所強,榮登祖境巔峰,震懾天下,自然野心不小,換個好詞來說,便是宏圖大志,眼觀天下。

    他可不願為了一時痛快,而貿然衝擊身識身境,獲得暫時的強橫,日後卻讓他晉陞變得分外艱難,甚或阻斷前路,他卻做不出這等虧本買賣來。

    無非多耽擱些時日,慢些進入那眼識身境,卻能換來日後大道無阻,徐徐漸進、步步高陞,這買賣自然是划算至極。至於這門派榮威,與他呼延有何干係,他自是毫不在意。唯有那神丹、神兵甚或神境所書的箴言竹簡,說來的確讓呼延極為動心,但他卻也不敢好高騖遠,因此貿然提升修為,這筆帳算起來尤為不值當,只好強自忍耐自家這貪婪之心,淡然視之了。

    此番只是觀戰,他自然興致不高,只道前去踏青、看戲一般,本欲帶著柳煙一道前去看個熱鬧,誰曾想這話才提起來,便讓項濟勃然大怒,指著他好一番訓斥,直斥他如若兒戲,便讓他被迫放棄了這打算。

    俏麗小奴婢不在身邊,呼延更覺得意味索然,此時無非強作笑顏,為眾師兄撐撐場面罷了,心裡不由得嘟噥抱怨,這道比之事他不過是去看熱鬧,何須出來顯擺一朝,讓人如看猴一般觀賞,這與他有何干係,卻是大可不必。

    這話他也只會在心裡嘀咕,絕不會當真去與項濟絮叨,好似自去討罵一般。昨夜裡提起今日露臉之事,呼延才顯出幾分推拒之意,想要溜到山門下等候便是,此話一說出來,便又遭項濟好一陣念叨,軟勸硬令相逼,終是讓他哭喪著臉選擇了屈服。

    待得他們一行十三人自人群裡穿出來,走向下山的石徑,這圍觀的萬千門人依舊熱情不減,高呼著追隨而下,好似洪流滾滾下來,亦有千軍萬馬般的氣勢。

    相送到山門,司職出行的長老昨夜早已安排妥當,吩咐手下管事備了好馬,已然在山門處靜候,供給自家十三位真傳弟子代步。

    馬自然是好馬,比人界最駿的馬兒還要高大一倍,鬃毛油亮似有鱗型,四肢粗壯健長,頭生雙角如龍,顧盼間隱有龍虎之姿,觀其神態便知尊貴不凡。

    此類馬名為龍馬,傳聞乃是真龍族先祖嫡傳血脈釀成的凶獸,隨後代代繁衍,肉身雖匯聚了眾多強橫、斑駁血脈,卻還是以龍族血脈為尊,也因此鑄造強橫體魄,非凡馳速堪比蟻獸,長久奔馳而不疲,氣息悠長、體力超群,乃是極為罕有的坐騎,非大門大派不可得,正好拿來彰顯身份、炫耀門面。

    身有諸多強橫血脈,兼之主脈是真龍血脈,讓這龍馬生來便力道如龍,待得成年便能有千龍之力,性子通常暴烈,極難馴服,若是修為不足眼識身境,全然駕馭不住。

    「嗷——」

    待得眾人走近,這十三匹龍馬立時焦躁,踏蹄不斷打著響鼻,左右挪動著身形不容人靠近。待得為首那匹棗紅色龍馬一聲長嘶如龍吟,這便引得眾龍馬競相嘶鳴,聲聲龍吟響徹雲霄,其中蘊含的龍族氣息威嚴極重,驚禽走獸,聲勢驚人。

    「畜生!」

    項濟哪裡見得這一幕,見狀頓時生怒,瞪眼怒叱一聲,暴虐、蠻荒、嗜血的凶煞氣息席捲開來,頓時讓這十三匹龍馬猛然一個哆嗦,肉身僵直,噤若寒蟬,驚惶望向項濟,終是臣服地低下頭去。

    這才叫項濟滿意,躍上那為首的棗紅龍馬,揚臂招呼道:「眾位師弟,快快上馬!眼看時日臨近,還需盡快趕去才是!」

    「是!」

    呼延與一眾師兄齊聲應諾,便各自挑選一匹看得順眼的龍馬,待得眾人翻身上馬之後,項濟已然策韁夾腿,高吼道:「走!」

    塵土飛揚,蹄聲如雷點、重鼓急響,一行十三人立時疾馳遠去,相送到山門的萬千門人駐足目送,見狀便有機靈之人,忽而揚聲高呼,「祝眾位師兄奪魁而歸!」

    有人起頭,便有萬千人回過神來,於是齊齊高呼,「祝眾位師兄,奪魁而歸!」

    「……奪魁而歸!——奪魁而歸……」

    聲聲殷切高呼,如浪潮翻湧,在群山山谷間滾蕩不休,反倒愈發聲勢浩大,即便十三人已然遠去數里開外,依舊遙遙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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