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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八十四、考驗 文 / 九氣

    卻說五日之前,守穗與呼延相隔片刻,相繼躍進了那幽洞。

    僅僅相隔片刻的時間,待得呼延躍入瀑布下那暗洞裡,面前忽而現出一間青石築造的房間,四周封閉得無縫無漏,好似被關在箱子裡一般,全然不知出路。尤為奇異的是,先前片刻耽擱,當他踏足這詭譎房間時,守穗卻已蹤跡全無,連氣味都不曾留下,彷彿他從未來過一般。

    倏然落入這般離奇的境地,呼延亦是面色微變。需知那守穗與他相若,均是眼識身境巔峰的修為,尚未震破肉身胎膜,自然無法將肉身掌控入微,繼而將氣味收斂得一絲不漏。是以但凡他守穗曾停留的地方,定會留下氣味,可這房間裡尋不到一絲守穗的氣味,這便意味著,守穗竟當真未曾踏足過這房間。

    明明進的是同一個洞口,無非隔了片刻,眼前景致便全然不同,這等神鬼莫辯的手段,實在匪夷所思。

    左右已然如此,驚恐、慌亂自是無用,依舊尋不到守穗,但盡快自這封閉房間出去才是頭等要緊事。呼延便也省了這麻煩,雖驚不亂,四下裡細緻巡視一番,立時便留意到了自家前方那面石牆。

    石牆有字,乃是上古文字,與如今常用文字已有天差地別,若是換個人來,當真不一定認識幾個,偏偏卻難不倒呼延。

    這倒要慶幸他曾與老匹夫甘苦與共的漫長歲月,那老匹夫化作魂魄元神之後,對儒道已是分外癡迷,日日誦讀聖人論語、章華,書寫錦繡文章。這儒道尊崇儒聖人之言、之論、之律、之德,便俱是上古論調絲毫不改,如此一來,老匹夫每日在他呼延心念裡念叨、書寫,自是讓呼延無意間將這上古文字學了個**不離十。

    他呼延自然做不來錦繡文章,但如今僅是識辨,倒也游刃有餘。

    這牆上所書字字筋骨崢嶸,勁道入石三寸,觀之便似有驚天一劍的氣勢砰然躍出,筆畫如劍,字也如劍,卻是鋒芒畢露,可以想見這留字之人對劍道參悟之深,的確非同凡響。

    「吾留遺庫,欲予後人。後人無用,則有緣者得之。試劍之石,此為一試,但需全力一擊於此石,試爾武藝修為,品評天賦。若是有意遺庫,權且一試,若是無意巧入,權且速速退去。但凡落刃石上,自此為先,其後九試,但凡落敗者,皆殺。」

    最後那殺字看似輕描淡寫,卻有猛烈的寒潮殺氣撲面而來,但凡觀者無不倏然動容,呼延亦是被這撲面殺氣激得渾身汗毛直立,當真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話裡說得明白,如若是有意圖謀劍聖遺庫,當勁氣落入這試劍之石便算開始,其後總計九關,哪一關落了下乘,便難逃一死的下場。

    其中有一句,「若是無意巧入,權且速速退去」,這話在呼延看來頗為無用,私下裡更是撇嘴鄙夷。能到得此地,眼看便有大機緣,即便真是無意間衝闖進來,不去放膽一試,誰又會甘願退去。

    「只是不知艱難闖過這九關之後,面前是堆成山的丹藥,亦或是無數神兵利器,還是劍聖遺留的悟道箴言,乃至聖者精血?還是……臨頭殺劍?」

    呼延立在這試劍之石前,兀自沉吟思忖半響,便因那「殺」字透出的殺氣驚醒過來,總算鎮靜許多,面對這重重殺機,終是有了遲疑。機緣常伴凶險,呼延自覺若是劍聖,也該有這般殺戮果決,設下無數考驗,只為自家遺庫所托非人,成王敗寇,落敗者便要斬殺至死,卻讓落勝之人得享暴富,自是情理之中。

    可如今換作他呼延欲圖一試,這試與不試關乎自家性命,便該將風險與收益之間的幾率考慮周全,這才能打定注意。

    毫無疑問,留下這寶庫的人乃是劍道聖人,興許這聖人遺落下來的一根汗毛,也比他呼延全身家當還要金貴,是以但凡跟聖人沾上些許干係的事物,總能讓人趨之若鶩,拚命爭奪。

    此番是他呼延難得的機遇,若是因貪生怕死而退卻,恐怕他日後因此追悔莫及,是以呼延略微猶豫,終是經不住這大機緣的誘惑,自空袋裡取出了自家那口驚魔刀。

    自踏上魔道之日起,便難改貪婪執念,多少絕世梟雄,縱橫逍遙一世,還是死在了這貪字上。

    貪一字害人不淺,這道理誰都懂得,但呼延卻與其餘魔道一般,總願放手一搏,務求搏來一個錦繡前程,得享永生大道。

    若是缺了這一絲血性,興許魔……便也不能稱之為魔了。

    「刀驚魔!」

    這是呼延如今最強的一刀,經由這百年靜修參悟,已然漸至圓滿大成。取天壁之巍峨聳立、磅礡無匹的氣勢,不動如山,傾倒時便有崩天之險,一刀下去可斷天涯,可驚神魔。

    八分火候的絕技,增幅八十倍武力,呼延如今八千龍力,這一刀便等若八八六十四萬龍力之威,山巒浩海之重,本該劈山斬岳,可落到這石壁上,卻好似石沉大海一般,不動聲色。

    「嗤……」

    十丈氣刀斬中石壁,發出輕微至極的聲響,饒是呼延運盡了極力,這刀氣卻只在這看似尋常的石壁上留下淺顯的刀痕,目測深入不過一寸,讓呼延不由得觀之駭然。

    「娘西皮滴!我這般巨力劈斬下去,便是金鐵大山、銀銅古樹,也該一斬而斷,卻只能在這石壁上留下一寸之痕,這石壁的質地好生詭異,竟堅硬到這等地步!這留字之人,隨手刻下的字跡卻能三寸有餘,少說也比我這巨力還要浩大千百倍,當真是聖人手筆!非常人也!」

    念頭倏轉,他再看向這石壁,便泛著貪婪的亮光,「這石壁看似尋常,原來也是世間罕見的寶貝!待會兒若有機會,我隨手拾撿幾塊,想來聖人他定不會怪罪!我呼延不是貪婪之人,勉強取個十萬斤便收手!」

    他正自動著歪念,那沉寂無聲的石壁卻猛地轟然作響,隆隆劇烈抖動開來,又是嚇了呼延一跳。待得他凝神望去,那石壁緩緩挪動,便漸至嵌入斜側,直沒入根底,前方便露出一條深邃無底的走廊來。

    這倒是在呼延意料之中,第一關名為試劍,乃是考驗武藝、修為的天賦與潛力,他呼延能夠在人界登頂,睥睨天下之人,隨後又能飛昇上界,自忖天賦、潛力皆是不差,即便稱不上絕冠天才,也能算是上佳品質,料想這第一關也該如此輕鬆而過。

    隨後尚有八關,如今尚且不知如何考校,又以何事為評,但以他呼延的脾性,自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是不大擔心。於是他眼珠一轉,還是動起了這石壁的腦筋,嘿嘿賊笑著湊了過去。

    正所謂雁過拔毛,遇到這般堅硬非凡的寶貝,呼延又怎能甘願空手而去。如他先前嘀咕的一樣,還真想切下個十萬、八萬斤來,放到自家空袋中充實身家。

    可惜他好生磨嘰了半響,廢盡力道也只在石壁切出三寸深度,這石壁卻少說也有丈厚,想要整個切下來,實在遙遙無期。更何況他用自家銀刀狠狠劈了萬千刀,那石壁無非斬落幾小塊石屑,滿打滿算不過一斤,可他這心愛的銀刀卻傷痕纍纍,幾乎卷刃,這便讓呼延心疼不已,自覺此番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尤為得不償失。

    如此一來,他哪裡還願再白費工夫,怒目瞪視這石壁,揚腿狠狠踢了兩腳,這石壁自是無事,他卻反倒抱腳痛呼。怎也拿這軟硬不吃的石壁毫無辦法,呼延怒瞪了半響,終是怒哼出聲,拾起地上那幾塊石屑裝入空袋,昂首挺胸,傲然踏步跨入了那深邃走廊。

    他走出上千丈遠,身後隆隆作響,又是一道石壁自牆中滑出,將他後路斷絕。而他前方阻路的石壁上,卻是一副極為古怪的壁畫。

    這壁畫無字,似是以劍鋒隨意勾勒,卻是栩栩如生,綿延長篇有數十個場面,似是在講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呼延初時看得津津有味,待得看完便不以為意,兀自琢磨著這一關的意圖,誰曾想他靈光一動,忽而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急忙抬頭再朝那筆畫看去。時間宛若凝固,但見呼延站在這壁畫前呆滯如泥塑,許久不見動靜,唯有面上的神色從先前的震驚,越到後來便越是凝重驚駭,早已看得忘我失神,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而在一條相似的走廊之上,守穗亦如呼延般化作了泥塑,也呆站在一副似是而非的壁畫前,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還要站到何時。

    另一條走廊上,洛衍剛見得壁畫,片刻後亦是忽而滿臉震駭,怔怔望著面前壁畫,不由得癡了。

    時日流轉,緊隨其後闖入這遺庫的眾人,在踏入遺庫洞口之後,紛紛落入了單獨的石房,迅速破開第一關後,便都在這詭異的第二關前呆滯失神,廢寢忘食,癡迷如入魔障,看得如癡如醉。

    一面觀看著,眾人肉身僵直,神色卻瞬息萬變,驚喜有時,憤怒有時,哀怨有時,淒楚有時,卻是百般滋味變幻不定,端得詭異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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