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九十八、破胎! 文 / 九氣
這最後一條異族血脈,卻也是呼延體內最為強橫的一條。
能夠兩百年將剩餘的異族血脈悉數煉化,這速度尤為驚人,卻是得益於這口浩然刀。
血脈相連,便引得這刀歡呼雀躍,連帶呼延這肉身相應的血脈亦是沸騰鼓脹,隱有澎湃奔湧之意。這一條血脈如此活躍,急速振蕩好似要脫體而出,與那浩然刀裡的血脈相溶相匯,卻因諸般阻礙而束縛,便有了拚命掙扎之力,這力道好生雄渾,卻是陰差陽錯,反倒幫了呼延大忙。
若是呼延自行煉化異族血脈,其後所剩這百餘條,少說也要耗去數千上萬年之久,其中艱難更是難以言述。畢竟是自家肉身,用得又是自家肉身之力,好似提著自家頭髮,將自家提起一般,個中艱難可想而知。是以煉化雜駁血脈,這一關最為耗時耗力,呼延這情況,與尋常人比較,反倒還算極好的了。
只是即便再好,呼延業已做好了耗費數千上萬年時間的準備,誰曾想竟有這般機緣,得了浩然刀上這強橫血脈的外力之助,肉身如大浪洗刷,剝離異族血脈自然快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一來,僅費了這兩百年時間,他肉身血脈已然清爽了太多,似有澄淨之感,諸多雜駁的異族血脈已然離體,僅剩這一條異族血脈,便是那堪比主脈強橫的異族血脈。
也不知呼延他祖上出了何等驚采絕艷的先輩,竟能折服這般強橫血脈的異族,能夠綿延千萬代,依舊如此強橫,足以追本溯源,得知這傳下血脈的異族先輩,當年又是何等冠絕天下的風姿,雄渾強橫的修為!
一念及此,呼延不佩服這威猛的異族先祖,倒是對折服這異族先祖的那位祖宗,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呼延祖上,原來也出過這般人物!能讓如此強橫的異族為之傾倒,委身下嫁延續血脈,這先祖的本事,實在非同尋常,堪稱我呼延祖上眾多先輩中的第一人!只是不知,我留下的同族血脈中,哪一條才是這先祖所遺傳的血脈?不若料想這般絕世人物,所留血脈,也該是我這肉身內那三道主血脈之一吧?」
偶爾閒暇,呼延也會有諸如此類的雜念,不時自心頭劃過。畢竟他這肉身,終歸是血脈代代傳承的產物,眾多血脈無論強弱,皆盡匯聚成一身,才能造就這麼一個獨一無二的呼延。
這每一條血脈之主,原本都該是活生生的生靈,生前或強或弱,或是過得窩囊、幽怨,或是活得精彩、張揚,睥睨眾生,都是湮沒在那歷史長河中的一段段故事,都會是些什麼故事,才一步步因緣際會,造就了他呼延的誕生,這的確會讓呼延浮想聯翩,為這些血脈之後的先祖們,構築出一個個奇異的故事,也是極為有趣之事。
尤其是傳下這最後一條異族血脈的異族先祖,想來與呼延那時的先祖之間,一定發生了如若傳奇般的愛恨情仇,可悲可泣,驚天動地,抑或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究竟會是何等動人,呼延不知,他只能憑空猜想,為傳下這道血脈的異族先祖和自家祖上,捏造出了諸般種種看似合理的美好故事。
而今日,這最後一條異族血脈,呼延亦毫不遲疑,將要將其剝離出體了。
一條堪比主脈的異族血脈,幾乎佔據了呼延肉身構成的十中之一,剝離便好似斷臂斷腿一般,如若自他肉身上,生生剮下一大塊心頭肉般,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亦是像至親故去的心痛,非常人也難以忍受,唯有一心變強的執念堅毅如鐵,才會有這般狠心,這般忍耐。
呼延便是這等人,說他自私也罷,說他冷血也罷,對於一切阻礙他增強之事物,他皆會去除。
他的執念,一往無前。
區區肉身疼痛,呼延連叫喊都不屑,他兀自咬牙忍耐著,那堪比主脈的異族血脈一絲絲自皮、肉、血、筋、骨中抽離出來,自毛孔、七竅中排擠出去,血汗淋漓,不僅浸透他渾身,漸至連他坐下石地,也流淌了一片,殷紅剔透,隱有光華。
如此強橫的異族血脈,待得呼延凝練肉身至今,已然不是凡物,若是被身境魂修遇見,定會奉之為珍寶,拿去煉化做丹藥、寶物,自有一番妙用。
可惜呼延並非魂修,這血脈於他無用,自是懶得拾取。
待得靜坐了三日三夜之久,最後一絲這異族血脈,也艱難自頸旁一粒毛孔中離體而去,呼延只覺肉身忽而有了奇妙變化,清爽舒坦,好似泡了三日三夜的熱湯一般,舒坦中卻難掩那虛脫般的乏力與疲憊。但與此同時,亦好似這虛弱肉身之中,又平添了一股強橫力道,純淨而強大。
「果然奇妙……」呼延握緊拳頭,不由得喃喃感慨。他感受著這似是新生的肉身,隱隱有種明悟,這時晉陞身識身境,必定如水到渠成般輕鬆容易。
他如今這肉身,已然儘是同族血脈,連一絲異族血脈也尋覓不到,這便是晉陞身識身境最為雄渾的積累,最為堅固的根基。有他這般純淨的人族肉身,鼓蕩力道便有八千龍力,正是眼識身境的極致,若是此時晉陞身識身境,震破這包裹全身的斷觸後天身膜,也不會有血脈雜駁引發肉身爆裂的隱患。
「哈哈!好純淨的肉身!」呼延感受著自家體內奔湧如洪流般的股股力道,磅礡厚重,澎湃迅猛,卻乖巧聽話,不由得分外滿意,咧嘴大笑開來,「不如便趁此良機,一鼓作氣震破胎膜,晉陞身識身境吧!」
呼延也並非優柔寡斷之人,說做便做,立時平心靜氣,閉目自腳跟漸至鼓蕩力道,逐漸蔓延全身,股股力道洪流湧入頭頂,自這胎膜最為薄弱之處率先衝擊。
「隆隆……嗙!」
「嗙!嗙!
他頭顱之內,聲聲磅礡撞擊之聲震耳欲聾,一時間可謂聲勢浩大,經久不息。
若是實在說來,這胎膜包裹全身,週身自是一般厚度,全無二致。只是這身境一路晉陞,自是開啟耳、鼻、口、眼四識,這四識所在之處正是頭顱,等若這頭顱之外的胎膜,已然被洞開七竅孔洞,這頭顱的胎膜再非完美無漏,此時欲將震破胎膜,這頭顱自是最佳之選。
力道漸至匯聚如浪潮,緊鑼密鼓般衝擊,待得半日時辰,終是「呲啦」一聲似如撕裂絲帛般的聲響,這胎膜終究震破,繼而呼延週身接連爆響,自頭顱一路向下,那不可見的胎膜相繼而破,果然順暢至極。
似是褪去一層污濁、束縛,呼延只覺一陣清新,呼吸順暢,力道更見雄渾,運使愈發迅疾如意,這彷彿來自肉身本質的變化,實在奇妙。
待得一絲絲先天之氣自毛孔、七竅而入,迅速滋補著體內血肉骨骼,頃刻間變得更加緊致、細密,彷彿這肉身已非凡物,俱是純粹精華凝聚之物,卻當真無半點爆裂而亡的預兆。反倒是這肉身力道,悄然間暴增,已然跨入身識身境,隨手便是萬龍之力,分外驚人。
「哈!哈哈!我呼延如今也是身識身境的人物!且看誰還敢小覷於我!」呼延雙目綻出精光,感受這暴增力道,不由得意地放聲大笑,只覺甚是暢快。
而在這剎那之間,他握住這浩然刀的刀柄,那刀中忽而傳來歡喜、振奮之意,自刀柄處無聲滲出一絲晶瑩血液,便在呼延未曾留意的當口,悄然敷上他的手指皮膚,繼而漸至消失,已然滲透進了呼延體內。
「哈哈……」
呼延大笑之聲嘎然而止,那狂笑之色倏然僵直在臉上,卻是雙目滾圓,透出無盡驚懼之色。片刻後,他猛然慘呼一聲,踉蹌歪倒在地,兀自抱緊自家頭顱,忍受著這驟然傳來的極致痛楚。
「啊!啊!啊!」
這痛楚好似要漲破呼延的頭顱,讓他頭顱爆炸一般,轟隆隆更彷彿永無休止。這等疼痛,連呼延都自覺承受不住,直欲將自家頭顱敲碎,以求得那永恆解脫。
「痛!娘西皮滴!怎生如此之痛!為何會痛?休要再痛了!」
慘呼、尖叫、哀嚎、求饒,這諸般聲響,呼延本以為自家永遠不會用上,但在這痛楚面前,連他那執念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唯有求饒、慘呼,才能稍微消解這難以忍受的滋味。
這一刻,呼延想死,可呼延也不想死,他寧願忍受,咬碎了牙也要忍受下去,他總有一種隱隱預感,這突兀來臨的劇痛,並不會一直這般持續下去,它總該有完結的時候。
於是在呼延心裡,將這遭遇已當做是他與這劇痛之間的爭鬥,最慘烈的廝殺。他不會退縮,也再沒有退縮的餘地,被逼進了絕境,終是激發出他隱藏最深的凶魔血性,總要拚命搏殺一番,繼而再來看看,誰才能笑到最後!
誰,才是最終的勝者!
「是我……呼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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