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六章苦瓜的滋味 文 / 宋隱之
這地方,本就人煙稀少,怎麼會有人在勞作呢,陳堯咨心裡疑惑不已,看了看陳堯叟,見他也是眼神疑惑,心下已經有了計較。.|com|
陳堯咨走到老叟地邊,彎身拱手施禮,道:「這位先生,在下冒昧相擾,還望贖罪。」
壯年的鋤禾停了下來,抬頭一看,居然是一位年輕的俊秀公子,不禁問道:「這位公子,怎會在此處作甚,可是鄉野迷路。」
陳堯咨看了看陳堯叟,笑道:「並非如此,只是在下兄弟二人,見先生都年過四旬,為何還能有如此二三十之強壯精力,果真老當益壯之士。」
壯年聞此,放下手中鋤禾,搖頭笑道:「在下一生,習慣了山水田間勞作,有些力氣罷了,哪是什麼老當益壯。」
陳堯咨微微一笑,也不爭辯,笑道:「敢問先生,這翠竹山間,可有人家?」
壯年微笑道:「你二人可是迷失了方向?」
陳堯咨搖了搖頭,拱手笑道:「在下兄弟二人性喜山水,嚮往獵奇,聽聞這錦屏山山水秀美,才欣然而來,可至此處,已是以上三竿,大哥與我口中乾渴,想找個人家,討碗水喝。」
壯年大方之極,聞此,微笑道:「這山間少有人家,兩位既是有緣之人,便請到在下舍下一座,如何?」
陳堯咨與陳堯叟忙的點了點頭,陳堯叟也覺得腹中飢餓,眼下快至午時,走了這近半日崎嶇的山路,早心感難以支撐,也贊同。
壯年拿著鋤禾,便請了他們兩人往前而去。
兩人穿過這片竹林,便到了那籬笆圍院的四合小院。幾隻院子不大,卻掃的整齊乾淨,左邊巨大的石磨輪子讓人有些驚然,這在百姓之家並不多見。幾間稻草竹舍,讓人深感心靈得歸棲,院子裡幾隻老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喳喳咕咕的在覓食。
這人對二人笑道:「鄉野小居,簡陋之極,只求能遮蔽風雨,不求可挺立樓閣。」
陳堯咨點了點頭,笑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可想這有些時候,這雕樑畫棟,未必能有這竹林清閒。」
壯年笑了笑,沒有言語。走進院裡,道:「先生,有客人到。」
「客人?」一聲傳來,屋裡茅舍掀起,走出一人來,看到陳堯咨二人,也是讀書之人,便拱了拱手,笑道:「兩位貴客到來,在下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陳堯叟忙的還禮,笑道:「多有打擾之處,還望先生海涵。」
那人微微一笑,伸手請二人道屋裡,陳堯咨仔細一看,這屋子不大,明窗淨幾,佈置清雅,西牆一側的木櫃上陳列精緻壺、甌、碗、盞,顏色不一,晶瑩剔透,兩張黑紫檀木的長方形小几,左右各一。案幾之上卻擺著幾本書,筆墨俱是齊全,看來這人也是讀書之人。
陳堯咨與陳堯叟二人做了下來,那人對坐,笑道:「不知二位公子從何方而來?」
陳堯咨笑道:「我二人是南部縣人士,本是想這錦屏山風景秀美,便想到此遊玩一番,可這時過午時,我們便想尋戶人家,討些清泉。」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既是如此,那在下為兩位煮些山中清茶,也好養氣怡神。」
陳堯咨二人連連稱謝。
那人端出了茶具、圍爐之物,烹煮起來,陳堯咨看他手中婉轉,嫻熟之極,灌注茶水的手法,想來此人定是茶道的高手了。
「兩位公子請!」這人伸手道。
陳堯咨茫然醒悟過來,稱謝不已,手捧香茗,輕微喜品,只感覺清香淡雅的芳菲而撲鼻,細聞之下,又感舌尖微微甘甜之色潤心脾。
「先生果然是茶道高人,在下佩服。」陳堯咨拱手讚美道。
陳堯叟也點了點頭,「先生不愧山中隱士,但憑這茶道二字,便難有可及之人。」
「隱士?」那人微微笑道,「你二人為何要斷定在下是隱士呢?」
陳堯叟笑道:「先生案幾多是詩書,文房四寶,定是精通筆墨之人,這屋子雖是清談,卻佈局講究,不同常人。在這山中,豈不是隱士麼?」
那人微微搖頭,也不言語。
陳堯咨笑道:「這倒簡單,先生不拘禮法,生性曠達,其不是暗合陶潛、王摩詰之風骨。」
那人聞此,哈哈笑了起來,道:「兩位公子雖是一同前來,但看人之心思卻是殊為不同,可你們卻一致認為在下便是一個隱者,這倒是有趣之極。」
陳堯咨笑道:「這閬州傳聞,聞名的種放種先生隱居在此,想來我兄弟二人果真是福氣之人,能與先生相坐而清談。」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在下卻是種放,卻不是什麼隱士,只是喜好這方田園,便在此地住了下來,種些瓜果蔬菜,讀些詩書經卷,也是人之開懷之事。」
「閒雲野鶴,」陳堯咨笑道,「身在草澤,心懷天下,先生心境灑脫,在下好生佩服啊。」
種放看了看兩人,言談說辭不俗,定不是尋常人家之子,不禁問道:「敢問兩位公子貴姓?」
陳堯叟放下香茗,拱了拱手,說道:「在下二人姓陳,名為堯叟,草字唐夫;這位是在下三弟,名堯咨,表字嘉謨。」
「陳堯咨?」原來是陳公子,種放連連拱手,笑道:「沒想是貴客駕臨,在下唐突貴客,還請海涵。」
陳堯咨一聽,不禁疑惑,問道:「先生知曉在下?」
「那是自然,」種放撫掌笑道,「陳公子一舉得破除章知州勾結黨項細作,抓這王縣令,這閬州縣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陳堯咨微微一笑,他若不是僥倖,說不定還在正努力的費著腦子呢,想及於此,心裡不禁暗自歎服自己的運勢,這都是祈求老天保佑,那顧承棟貪酒的緣故。
也不知道那老顧如今身在何處,憑藉著這一役,向他禁軍調令之時,入圍禁軍是不在話下了。
午時快過了,那壯年端來一些米飯,幾個小菜,對幾人行禮,便退了下去。陳堯咨看此人,雖是鄉間農夫,也居然如此諳熟禮儀,心裡不禁對這種放又佩服了幾分。
種放看了看幾人,笑道:「山野粗茶,不成敬意,還請二位慢用。」
陳堯咨二人此時腹中飢餓,也不客氣,謝過之後,便動起手來。眼看這盤中小菜,青菜熟炒,素炒白菜,土豆細沙,還有一份,卻不知是什麼,
陳堯叟心裡好奇,便夾了一嘗,頓時臉都苦了起來,有些不自在的扭曲。
種放見此,微微笑道:「陳公子可是吃到了苦頭?」
陳堯叟頓時臉色緋紅,點了點頭,道:「不知這是什麼菜,為何這麼甘苦?」
種放笑道:「這菜便喚作苦瓜,本就是甘苦之味道,苦瓜屬陰,外苦而內甜,有清暑怡神之功。這在世家族第是看不到,可在尋常百姓之家,可是能常見。」
「難怪,」陳堯咨點了點頭,道:「這可是在那竹籬外的那幾株籐上結出?」
種放點了點頭,笑道:「陳公子果然聰慧,一語中的。這苦瓜結出不多,可去濕之效,卻為明顯,田間勞作之人,尋常百姓之家,多愛此物。」
陳堯咨笑道:「我們認為此物甘苦,他們卻以為此物甘甜可口,這便是為何士子不喜而百姓最愛了。」
「甘甜?」陳堯叟不禁看了看陳堯咨,似是有些陌生,問道:「這還能吃出甘甜之味?」
「如何不能,」陳堯咨佳期一塊,放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笑道,「這苦瓜之說有一首詩作。」
「什麼詩作?」陳堯叟不禁問道。
「大哥想知曉,」陳堯咨笑道:「你聽我道來:
赤日炎炎似火燒,
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內心如煮湯,
王孫公子把扇搖。」
陳堯叟畢竟聰慧之人,一聽便能領悟,黯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世事便是如此,今日先生一盤小菜,卻使在下悟出了許多道理。」種放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奉上清茶,這散人便相談起來,陳堯咨有識見,思路敏捷,陳堯叟更是熟讀經卷,往往能頻頻騷到種放的癢處,畢竟隱居深山,無知己是很寂寞的,胸中學問冠絕,無人傾訴更是寂寞,因而種放大為高興,談興濃郁,不覺日已黃昏,夕陽西下,天色昏暝。
幾人相談,不覺已是日過黃昏,陳堯咨二人起身告辭,拱手道:「聞先生高論,小子受益實多,只是天色已晚,我兄弟二人得要趕回去了。」
種放有些相惜,直送二人到了山間,才折返了回去。囑咐陳堯咨二人可多多前來,幾人也好多相談,陳堯咨二人也是作別。
可這時日不多,他們又豈能如願,夕陽晚照,二人沿著原來的路,黃泥小道,雖是有些彎曲九轉,但二人都心思喜悅,走起路也不覺勞累,不知覺之間,已經下了錦屏山。
陳堯咨轉身遙遙望去,只見山上依舊白雲皚皚,依稀無人可尋,雖這日出日落,卻是景致依舊,如同世外桃源。心裡不禁歎息,世人只知山中美景,又有誰知山中除了美景,更有南山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