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名動京師 第六章 帝王私心(下) 文 / 叨狼
第六章帝王私心(下)
太宗從龍椅上面站了起來,在屋子裡面走了兩步,來到了趙普的身邊,懇切地說道,「則平啊!你我相交數十年,雖分屬君臣,實則情同兄弟,有何話不可明言呢?但說無妨!」
「陛下真的打算答應契丹人的議和要求,與他們結親嗎?」趙普有些不解地問道。
「呵呵!是頎兒托你問的吧?」太宗皇帝微微笑道,「朕早就知道她會求到你的門上的。」
「老臣不敢隱瞞,頎兒公主的確來找過老臣,不過臣也很想知道陛下的意思究竟如何?這件事情也是關係到我大宋國運的大事,絲毫馬虎不得啊。」趙普先是承認了太宗皇帝的猜測正確,接著繼續追問道。
「朕雖然算不上英明之主,但也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女兒當作政治籌碼來使用,和親只不過是契丹人想要尋釁的借口罷了!一旦他們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宋遼兩國必然會重起戰端,我可不想自己的女兒去那苦寒之地受苦,更不用說,朕曾經在太祖的面前答應過,必然要讓幽雲十六州之地重回我漢人之手!」太宗皇帝冷哼道。
「陛下英明,和親實乃不智之舉,只會更添遼國的囂張氣焰,打擊我們大宋國的民心士氣,實在不能答應!」趙普立刻附和道,「不過若是公主問起來的話,老臣應該如何作答才好呢?」說完將一雙眼睛圍著太宗皇帝直轉。
太宗轉念一想,笑著說道,「這個好辦,你就說朕讓她好好呆在宮裡準備嫁妝吧!」
「陛下方才不是說——不打算和親?」趙普見皇帝居然當著他的面就出爾反爾,心中很是詫異,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太宗皇帝沒有答話,只是笑吟吟地望著這位兩朝重臣,這位大宋文臣之首,這位自他不到二十歲時就已經跟在太祖身邊出謀劃策的大宋開國重臣。
趙普望著滿臉笑意的皇帝,心下若有所悟,也哈哈笑了起來,良久之後方才說道,「陛下真是高明,老臣這就回復公主,讓她定下心來準備嫁妝,以免將來手忙腳亂,呵呵!」
「秦王在開封府任上做得有聲有色,朕很是欣慰吶。」過了一陣子,太宗突然有些奇怪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趙普覺得很是蹊蹺,仔細看時,卻發現太宗皇帝雖然口中稱善,但是面上卻帶憂色,心底暗自盤算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於是進言道,「陛下,還有一事不可不議!」
「何事?」太宗驚咦道。
「我朝只有皇子,而沒有設立太子之位,實在於禮不合,太子乃是國之儲君,以傳寶器的人選,此位不可長久空缺啊!否則違逆天道,恐生民變。故臣代表百官,懇請陛下選一位皇子為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趙普鄭重其事地進諫道。
「則平此言差矣!」太宗不悅道,「當初太后設立金匱遺書的時候,你也是在場的!兄終弟及乃是定數,朕豈能私自修改?況且秦王廷美英明睿智,繼承大統也是禮所應當,則平你為何要提議設立太子呢?此事不提也罷了!」說完後歎了一口氣。
趙普是經歷過這場事件的老臣,太宗皇帝的心裡再想什麼,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可不認為太宗的風格會如此之高,肯將這天下人爭奪不休的皇位傳給兄弟,否則他也不用一提起這件事情來就一臉衰相了。根據他的猜測,太宗皇帝似乎更屬意於將皇位傳給自己鍾愛的三皇子,而對於實力尾大不掉的秦王廷美,則是猜忌要比信任多得多。
可是這種話是牽扯到皇家的內部的,自己一個外臣沒有辦法言明,雖然趙普明白皇帝希望立太子的心思,但是卻不能直接說出來,最後他想了又想,跪在地上對太宗諫道,「兄終弟及,只是權宜之計,況且太祖已經自誤了,難道陛下你還要重蹈太祖當年的覆轍嗎?」說完後在地上連連叩頭不已。
「唉——則平你是忠直之臣啊——」太宗皇帝長歎了一聲,無力地揮了揮衣袖,沒有再說別的話。
趙普又陪了一會兒聖駕,自請告退,出了皇宮,返回自己的府邸。
「相爺回來了!」管家迎了出來,將趙普從轎子上小心地扶了下來。
「家裡有什麼事麼?」趙普問道。
宰相視事的時候,往往要在中書省裡面辦公,遇到了大事經常留宿官邸數日不回,因此很多時候家中發生什麼事情,還得有家人稟報方才知曉,這也算是為官者的缺憾了。
「回相爺的話,家中一切安好,夫人在後堂中觀賞梅花呢!」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趙普的府邸比起幾位親王來也絲毫不遜色幾分,他一路穿廊越室,來到了後堂,換上了家居服飾後,慢慢地踱進花園中,滿圓的花木早已經凋零,惟有梅花依然傲立枝頭凌寒綻放。
「夫人的興致很好啊!」趙普走上前去,站在夫人的身後歎道。
「老爺回來了?」夫人轉過身來,關切地問道,「這幾日在官邸身體可好?老寒腿的毛病有沒有再犯?可曾用過飯了?要吩咐廚房上些飯菜麼?」
「有勞夫人掛念了,一切都好得很,倒是夫人你不宜長久呆在雪地裡面,如今寒氣日重,要小心身體啊!」趙普將夫人扶著走回房間裡面,一面細心地提醒道。
兩人回到屋子裡面,坐了下來,喝了杯熱茶後,夫人說道,「老爺,你也是過了六十的人了,何必再為那些煩心事勞神?我們家裡什麼都不缺,你又何必非要跟那些後輩們一較長短?在說你已經兩度為相了,不如辭官回家養老多好啊!」
「夫人你說的輕鬆啊!」趙普歎息道,「一朝為人臣子,就算是把這身老骨頭賣給皇家了!且不說皇帝現在正需要我替他做一些他想做而無法親自來做的事情,不會放我回家,就是皇帝答應,我也得謀好後路啊!」
「此話怎講?」夫人問道。
趙普想了一下後,悶悶不樂地說道,「以前少年氣盛,光想著有皇帝照應,自己又有從龍的功勳,總是不將別人放在眼裡,該收的,不該收的東西,都收了不少,該得罪的人,不該得罪的人,也都得罪了不少!現在想一想,實在沒有必要啊!我們這些作臣子的,就好像是皇帝手裡面的一顆棋子,該保的時候他自然會保,可是該棄的時候,他也是絕對不會顧念舊情的!」
「既然作得不開心,那我們不做就是了!難道別人還會為難你一個告老的重臣嗎?」夫人見趙普有些意興闌珊,就勸慰道。
「為人臣子者,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進退,該進則進,該退則退。現下正是皇帝需要我的時候,他怎麼會輕易叫我致仕呢?況且,等我做了這件事情,我的那些老對頭們也就再難翻身了!到那時候,朝堂之上儘是我的門聲故吏,想要如何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趙普耐心地解釋道。
「莫非又要做大事了?」夫人有所察覺。
「昔日我獻上金匱遺書,替當今皇帝洗刷了弒兄篡位的惡名,但是也留下了隱患,現在是該到我為皇帝陛下分憂的時候啦!」趙普仰起臉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
「是為了太子之位?皇帝開始為自己打算了?」夫人深明內情,霍然驚問道。
「誰人沒有存下點兒私心?天子也不例外啊!只是希望這場變故不要傷到大宋的筋骨吧!」趙普的眼睛瞇了起來,不經意間有些許的寒茫一閃而過。
天下第一的位子,無論是誰坐了上去,都不會願意主動讓出來的,即便是親兄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