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章 水淹七軍（五） 文 / 無赦
此刻，駐紮在寨子西邊的巴揚阿所率各部已經宿營，間或有幾處營帳中為爭奪財物傳出沸沸揚揚的爭吵聲，很快又平靜下來。惟有這支先鋒部隊的統領、僧格林沁部下名將、護軍都統巴揚阿還沒有安歇。
他靠著帥案以手拄額，就著通紅的火盆微閉了雙眼思索著。帳外傳來呼嘯的山風吹動大旗時的獵獵聲響，他現在心中十分複雜。他完全沒有料到天柱山中氣候如此怪異，這才剛入十月，江南正是楓葉滿山，秋高氣爽之時，可這山中竟然已經冰凍三尺！入夜之後，更是寒氣刺骨，他只得命兵士們在帳中點起火盆以避寒取暖。
另一方面，決定在野寨宿營之時，他已經派出探馬四出打探這支倉皇奔逃的長毛主力的行蹤。但這都兩個時辰過去了，竟然連一個人都沒回來，就算是南去梅城也該回來了啊！難道出了狀況？巴揚阿感到如坐針氈的焦灼。
數日之前，一直據安慶之地固守的長毛主力大軍突然遠走梅城，令僧親王大感意外，權衡再三，做出了揮軍直追的部署。巴揚阿知道，這安慶之地，歷來都是曾國藩用兵要衝，僧親王棄攻安慶，一方面是要尋長毛主力一鼓而殲，將長毛賊首合力誅之，另一方面，乃是處於朝廷授意。如今天下亂勢已呈，朝廷少不得要倚重曾、左、李等漢臣，僧格林沁這一撤軍追長毛主力，可以做個絕無染指曾國藩藩屬之地的姿態，令曾國藩能安心為朝廷用命。
自從這股長毛主力迅捷急進，自己就奉王爺軍令，帶三萬騎、步混編部隊做為前鋒，緊緊追蹤著長毛主力，可長毛時隱時現，忽東忽西，飄忽不定，使他處處落空，至今仍未能找到長毛主力，更別談立上少許功勞以慰王爺心懷了！
想到這裡，巴揚阿就止不住的煩躁起來。這一路而來，那些窮苦的漢民都是這些長毛的同夥，問什麼也問不出來，反倒給自己胡亂指路，搞得自己疲憊不堪！什麼時候這些長毛如此得民心了啊？對此，巴揚阿毫無辦法，唯一可行的就是縱容部下大殺大搶一番，尤其是對長毛曾駐紮過的村鎮更是嚴苛，實行殺光燒光搶光政策，不然如何來警戒這些漢狗不得與滿蒙為敵呢？不然如何來維繫軍心，提高士氣呢？蒙古八旗精兵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數十個被摧毀的村寨和數萬慘遭蒙古兵殺害的無辜百姓的性命。
這些年來，巴揚阿跟隨著僧格林沁南征北討，立下不少戰功，在僧格林沁手下，要說有勇有謀，除了蘇克金就說巴揚阿了，僧格林沁對他也非常信任，此次命他統領前鋒精銳三萬人，給他派的兩個副手都是赫赫有名的戰將－－副都統舒倫保和陳國瑞。
但是由於這兩人素有積怨，這次追蹤的路上，兩人磕碰不斷，陳國瑞驕橫非常，舒倫保則是傲慢逼人，弄得巴揚阿只得讓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自己則帶兩萬人居中，巴揚阿是前鋒統領，無論如何也要保持表面上的公正，但他心裡對陳國瑞也十分不滿，除了陳國瑞的那些個毛病，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陳國瑞是個漢人。
這支前鋒精銳如今面臨著的問題可是十分嚴峻啊！敵情不明，危險重重，這是其一。民之背向，素無給養，這是其二。將校不和，士氣不振這是其三。此三點可以說是困繞著巴揚阿頭痛萬分。要是這樣下去的話，只怕要不了多久，這前鋒營就要潰散了！哎！還是等這些探馬回來再說吧，找到長毛蹤跡一戰功成，也許軍中的頹勢可以少解也說不定呢。
巴揚阿長長歎了口氣，挪動了一下半邊麻木的身子，直起腰來，正要喊戈什進來問下探馬回來了沒有，卻見舒倫保一頭衝了進來，巴揚阿微微一怔，不知道舒倫保此時還跑到自己這來是為何。
舒倫保向巴揚阿打千問安未畢，巴揚阿就急急問道：「有消息沒有？」
舒倫保道：「沒有！我撒出去的探馬也沒有回來」
巴揚阿搞不明白了：「那你過來是……」
舒倫保一聽他問，臉上立刻顯出勃然怒氣：「都統！陳國瑞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連安營紮寨都來出人頭地！都統，你是不知道！剛才這位陳帥跑到我營裡罵了一通，把你我都奚落了！」說著，他又把陳國瑞的話添油加醋地複述一遍，然後又說：「都統！跟這種人，怎麼能共事共語？這實在是咱們蒙古巴圖魯的恥辱！真不知道王爺看中他什麼了！這樣護著他！如今土橋之戰倒成了他的家珍了，動輒向人說自己如何驍勇，堵截長毛如何以一擋十，若不是其他各軍來遲，當如何如何！呀呀呸……！要不是他眼紅人家湘軍的洋槍，咱們也早把這些長毛剿滅了！看他那得意的樣子，算個什麼東西？！居然也和我們平起平坐？！」
巴揚阿皺著眉頭，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方才道：「管他作甚！只要上陣能聽令賣命就行！」
聽他這麼說，舒倫保的臉上浮顯起陰險的笑容，他湊近巴揚阿道：「都統！眼下長毛蹤跡不明，陳國瑞又自恃才幹出眾，何不請他入山……」
巴揚阿何嘗聽不出舒倫保的意思，這廝深夜造訪，原來是要借自己這把利刀好宰陳國瑞啊！他奶奶的，果然夠陰險。可自己也對陳國瑞有些不爽，可被舒倫保拿來當殺人刀，這滋味也不好受啊！
「這個……」巴揚阿皺著眉頭道：「王爺率我等與長毛交戰以來，連殞蘇克金這等名將，若是再不能取勝而又折損大將，王爺一旦怪罪下來，你我可不好交代！這樣吧，你先回去，容我考慮一二！」
舒倫保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起身告辭。巴揚阿正欲送他出帳，卻見一個戈什跌跌撞撞地奔進帳來，驚慌失措地道：「稟都統！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