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章 九天龍吟驚天變四 文 / 無赦
辰時剛過,幾個守侯在養心殿外的小黃門(太監)就敲響了放置在殿門前的景陽鍾和洛陽鼓。叮叮噹噹的鐘聲配合著沉渾的鼓聲敲碎了清晨的寧謐。儲秀宮慈禧寢宮之外,一駕九鳳朝陽輦早就收拾停當,準備迎接太后登輦。這個清晨算得上冬日難得一見,天光放亮,朝陽便噴薄而出,雲霞掩映之下,倒有幾分蔚然之色。一改昨日烏雲蓋頂之氣象,頗有幾分紫氣東來的感覺。
慈禧在總管太監安德海的攙扶下,面帶喜氣地邁出儲秀宮門口那半尺高的朱紅門檻,對於今日清晨之氣象,慈禧很是滿意。她將這天氣的轉變也歸結為是神靈的庇護,她不由在心裡感謝起昨夜的那場夕祭了——畢竟昨夜她是為了那句「福肉吃的越多,福運就會越厚」的俚語硬撐著吃下了足夠多的福肉了。
於是,由儲秀宮內,從裡到外,一聲遞一聲地傳呼著:
「太后起駕咯!——」
「太后起駕咯!——」
鑲著縱九橫九八十一顆金黃色大釘的兩扇朱紅正門啟開了。太后的儀衛一對接著一對,流水般的從儲秀宮中走出來。林立紛舉的各色龍旗和彰顯身份的五龍曲柄傘跟在金碧輝煌的九鳳朝陽輦之後由著大隊的太監和侍衛執掌著。當慈禧乘輦離開儲秀宮不遠,到了養心殿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因為自嘉慶帝以來的歷代皇帝,很少臨朝聽政。甚至很少同群臣見面。慈禧與慈安立載淳為帝以後,垂簾聽政,竭力矯正自嘉慶朝以來導致「皇綱」不振地積弊。每逢早朝之時,她如無意外,定當親臨。只是從曾、左、李三大漢臣將帥分崩離析、長毛的大軍過了黃河以後,她為軍事緊急,許多問題需要她與慈安隨時處理。也需要隨時召見少數臣工密商,才將每日早朝的辦法停止。改為逢三六九日養心殿聽政。今日是十七日,恰好不是三六九日,忽然決定上朝,前一日並未傳諭,群臣如何能夠趕來?縱然是醇親王派出軍士通知,這辰時也未必能趕得到啊!
慈禧不禁在心裡暗暗後悔自己的「方寸已亂」,她輕輕地搖搖頭歎道:「莫非哀家真的亂了陣腳?莫非這也是亡國之兆?」但是現在已經由不得她懊悔了。養心殿外的景陽鍾和洛陽鼓聲已經響過一陣。要取消上朝已經晚了!她想起了醇親王離去之時滿臉的詫異之色,轉念一想,在目前這樣時候,縱然在在養心殿只看見幾個大臣也是好地,畢竟現在情況非同尋常,也許會有不少人心憂國家,及時趕到。只要這些大臣湊到一起來,就一定有人能想出應急辦法。倘若在伊克唐阿的救兵未到,長毛亂賊破城,這也許就是自己最後一次垂簾聽政了……沒來由地一陣傷心,使她幾乎黯然。但是養心殿外的丹墀上靜鞭已響,她的九鳳朝陽輦也在右後門的裡邊落輦了。
養心殿的掌事太監趕快出了養心殿正殿,安排一部分太監迎接太后聖駕去東暖閣。一部分留在養心殿內,另外差一名小答應速去通知東暖閣的掌事太監,要他們準備恭候接駕。安德海也離開太后,趕快去將太監、宮女們召集在一起,吩咐一部分留下,一部分趕快準備隨駕侍候。
平日早朝,雖然不設史官,但是在丹墀上有大理寺官員和負責糾正朝儀的巡查御史,還有一大批大內侍衛在丹墀旁肅立侍候。至於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結事中,都是天子近臣:稱為「言官」。都必須提前來到。但是由於今天並不是朝日。慈禧突然決定臨朝,醇親王手下此時並未能即時將早朝命令分派到各處。養心殿外地鐘鼓聲雖然敲響一陣。但分散住在東西城和北城的官員們多數沒有聽見,少數聽見鐘聲的也不能趕到。九門提督衙門雖然較近,但九門提督恆順借口長毛重兵圍城,主官與兵勇共守東直門,躲在自己的官邸裡密商他們自己的今後「大事」,大內侍衛等都奉命分班在皇城各處巡邏。四年來,慈禧每次垂簾聽政,從來沒有像這般朝儀失常,冷冷清清,只有少數太監侍候,而跪在丹墀之下接駕的只有七位大臣:除了醇親王、盛京將軍和神機營副都統、提督之外,另外三人一是都察院左鄰御史和林,其餘兩人分別是由河南、山東兩地率了殘兵退回京師的河南巡撫李鶴年、山東巡撫丁寶楨。慈禧剛進了東暖閣的繡簾中,抬眼看見離御案幾尺外只跪著了了數個臣工,除這幾位臣工,便只有十幾個從儲秀宮隨駕來侍候地內臣,顯得宮院中空空蕩蕩,不覺黯然神傷。年僅十餘歲的小皇上載淳呆呆地坐在龍床上,亦是被眼前的冷清嚇住了。慈禧心中打儲秀宮啟駕時的愉悅又都不翼而飛了。在往日,舉行早朝時的熱鬧和隆重場面不用提了,就以平時早朝來說,一般也有近一兩百人,按部就班,在面前跪一大片!看著眼前冷冷清清的養心殿,她沒有考慮今天是臨時鳴鐘擊鼓上朝,所以沒有多地朝臣前來,她只想著同往日的常朝情況相比,在心中傷心地歎息說:「唉!這莫非也是亡國之象!」
慈禧晃了幾晃,差點栽倒,她只覺得陣陣的暈眩。眼前這情形也太令人震驚了!這北京城剛剛被長毛合圍,這些大臣就已經無心上朝理政了,這樣的朝廷如何能夠支持過去目下的難關?大難臨頭之時,朝廷已經無法實現有效的掌控,這才會出現這種令人無法接受的不成體統的朝會!
她一時激動起來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興高采烈地奔到養心殿來,迎接自己的竟然是這種冷清地場面!被傷到皇家尊嚴地慈禧沒法忍受這種不成體統地現象。看著呆呆的同治小皇帝,突然高聲吩咐道:「退朝!」
這突如其來地命令使左右的太監們和跪在面前的幾位大臣吃了一驚。奕譞不敢相信地抬頭朝都興阿和其他幾位大臣那裡看了過去,卻在對方眼中發現和自己一樣的震驚!正在大家地思想上還沒有轉過彎兒的當口,慈禧已經站起來猛一甩手,怒氣沖沖地向殿後走去。幾個人措手不及,只得愣在那裡。
慈禧怒氣難消地奔出養心殿,但是剛剛上輦。她就又後悔不該突然退朝回宮,心思竟然如此慌亂!她想著今日到來的都是手握兵權的大臣。他們職掌守城之責,如今趕來上朝,必有緊要事情陳奏。自己應該在養心殿中當面問明城上守禦情況,可是自己因為不忍看見上朝時「亡國之象」,什麼話也不問就退朝了!
她又想到這執掌守衛京師之責的醇親王奕譞乃是兩朝老臣,平生有學問、有操守,剛正不阿。為舉朝臣僚所推重;接著想到在恭親王舉意尋求友邦支持之前,醇親王奕譞曾同工部尚書兼東宮大學士恆順都建議護送聖駕去遼東。這是個很好的建議,只因當時有言官反對,而且又有恭親王執意去求友邦,令自己一時拿不定主意,此計未被採納,可恨!可恨!另外的朝臣建議自己遷往遼東抑或天津,也未採納。因循至今,後悔無及!而且,自打長毛突至城下,醇親王就偕同神機營各大臣積極主持京師庶務。這幾件事情,如今像閃電般地出現在她地心頭。在這個時候,她也只有依kao著這些對大清忠心不二的老臣了!不過。昨日的防務計劃剛剛施行,難道奕譞和這幾個大臣今日又有什麼新的建議不成?……
「傳諭醇親王、神機營各大臣在東暖閣等候傳召!再令車輦掉頭,速速趕回養心殿!」慈禧向安德海吩咐一句,聲音中帶著哽咽。
垂手跟在九鳳朝陽輦之後的安德海一愣,忽而又明白過來,臉上lou出喜色,趕緊跪地應「喳」轉身直奔養心殿而去。這儀衛們也趕緊掉轉太后輦駕,準備返回養心殿。這些儀衛也已經沒了早上剛出儲秀宮時的勁頭了,他們也已經看到冷清的朝堂,散亂的人心了。他們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只是一個勁地悶頭抬著太后地輦駕。
慈禧回到養心殿東暖閣坐下。等待著醇親王奕譞和其他各位大臣的來到。她在心裡恨恨地說:「往日,大小臣工。這個請求覲見,那個請求面聖,為何自從北京被圍以來,國家將亡,反而沒有人自告奮勇為國出力?往日,不但從各地每日送來許多文書,而且京城大小臣工,每日也有許多奏本,可是自昨天以來竟無一封奏本,無人為救此危亡之局獻一策,建一議!可恨!可恨!實在是可恨!」剛想到這裡,安德海輕輕地xian簾進來,用咸豐年間京師琉璃場製造的雕漆龍鳳托盤捧來了一杯香茶。他跪到慈禧面前,說道:「啟稟太后西佛爺!醇親王及各位大人都已經知會到,正在等待太后傳召,請太后用茶!以潤聖心」
慈禧正在等待奕譞和另外幾個神機營大臣的來到,同時又奇怪掌管內城防務提督御營的九門提督恆順何以不見影兒,一時心緒紛亂如麻。她突然抬頭向安德海問道:「小安子,這恆順去了哪裡?堂堂九門提督,近在咫尺,為何不來早朝?另外這城上有什麼消息?」
安德海答道:「啟稟太后西佛爺,這恆順言說偕同御營出守東直門,抽身不得。太后勿憂。這城外之事奴婢一概不知,請佛爺趁熱用茶,醇親王和列位大人就在外面等候太后傳召呢。」
「唔!」慈禧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捏起茶杯放在身旁的枅子上,長聲道:「小安子,你現在出去,傳醇親王他們覲見!」安德海應聲道:「喳!」起身立在繡簾之外,整了整衣冠,揚手甩起手中地拂塵,尖聲道:「太后有旨,宣醇親王及各位大人覲見!」尖利的聲音劃破遠近的宮闈,顯得有些異樣。
片刻,一個太監xian開簾子,奕譞在前,都興阿等人在後,進入裡間暖閣,在慈禧的面前叩頭。慈禧努力地平息了下心情問道:「七王爺,這城上守禦如何?逆賊有何動靜?」
「這……」奕譞有些為難了。他抬眼看了看都興阿和其他兩個神機營主官,後者趕緊避開他的眼光,不敢和他對視。慈禧一眼看出氣氛有些微妙,不禁疑問道:「醇親王!這城外防務到底如何?到底什麼狀況?」
奕譞無可奈何,只得咬咬牙奏道:「啟稟太后,如今這城上……兵力單薄,眾心已散。這城外日前在大興和蓮花河附近防守的綠營兵遇敵即潰,一部分降了敵人,如今在西直門和阜成門外以及永定、右安兩門攻城的多是綠營的降兵,真正賊兵反而在後邊休息。綠營降兵同守城的軍民不斷說話,稱說逆賊兵力如何強大,包圍北京的有三十萬精兵,隨時可以破城,勸城上人識時務,早一點開門投降,免遭屠戮。城上人聽了他們地說話,眾心更加瓦解。」
「什麼?」慈禧一聽這防務竟然在一夜之間變成這等模樣,不禁慌了神道:「為何不嚴令禁止城上城下說話?」
奕譞一臉痛心之色地說道:「太后!自從逆賊來到城下,城上人心瓦解,還說什麼令行禁止!微臣身為神機營王大塵,分守永定門、右安兩門,從十六日到昨日上午,竟不能登城巡視,幾次登城,都被守城內臣擋回;這九門提督恆順為朝廷樞密重臣,值大敵圍城之日,竟然亦嚴令兵士把守各處城門,禁止我等登城視察。自古以來,無此怪事!……」
奕譞說不下去,伏地泣不成聲。都興阿也默默流淚,悔恨不能早些奪了城門各處防務,遂有眼前之禍。慈禧見兩位大臣哭,也不禁黯然,恨恨地說:「這恆順本是皇家地家奴,不料竟然對守城事如此兒戲!那昨日所議之計劃,亦是無法推行?那樣說來,豈非這城破只在朝夕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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