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零四章 九天龍吟驚天變八 文 / 無赦
慈禧此時已經精神崩潰,不能夠冷靜地思考問題。聽了奕譞的諫阻,她覺得也有道理,五百名習過武藝的太監護駕出城,實在太少了。然而她要拚死逃走的心思並未消失,對奕譞、都興阿、和林說道:「醇親王、盛京將軍、左鄰御史,你等速去點齊三千名太監,一律騎馬,刀劍弓箭齊備,到養心殿等候,不可誤事。去吧!」奕譞還要說些什麼,但他一看到慈禧滿臉的決絕之色,只得歎息一聲,轉身出殿去了。
慈禧轉身走到御案旁邊,沒有踏進繡簾,直接就在龍椅上重重坐下。這個地方,平時是小皇帝載淳端坐的,但是此時,卻全無小皇帝的蹤影了。早在外城剛破之時,慈禧就囑咐了親信太監嚴密封鎖了城外軍情緊急的消息,她知道如果此刻將外城已破,長毛賊軍直奔皇城的消息傳開來,必會使皇上和宮眷們認為國家將亡,到時候後宮局面大亂,合宮驚慌,哪裡還有心護衛皇族周全?為皇族周全計,她不得不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為了防止小皇帝得知眼前頹勢之後,大聲哭鬧,以至影響後宮局面,慈禧命親信將小皇帝帶到儲秀宮,另派了宮女、太監們陪他玩耍,直到現在,整個後宮人等,包括小皇帝載淳、東太后慈安在內,都被她蒙在鼓裡。
她龍椅上坐下,低頭沉思了片刻,遠遠的攻伐力撻之聲遙遙傳來,咆哮的火炮之聲震撼著大地。顯而易見,兩軍膠著處地正陽門、彰義門等處,定然是交戰正酣。那裡是內城要緊門戶,所以神機營和長毛必然拚死相爭。她仔細盤算了一下,依著內城中的槍支彈藥及火炮,應該能再支持些時間的,只是那處槍炮之聲愈演愈烈。倒也不得小覷。慈禧在心底想:還是早些做了打算才是!於是,她抬起頭看看仍恭身立在面前的李鶴年、丁寶楨、額爾津等人。伸出手來提起硃筆,字體潦草地在一張黃紙上寫出來一道手詔:諭神機營戍守內城各軍,除正陽、彰義各要緊門戶者之外,見詔即刻趕至養心殿外前來護駕。此諭!
她寫完之後,又再一次拈起御案之上皇帝的便璽,重重地在那聖旨之上按了下去。想到這極有可能是自己所頒發的最後一道聖諭,她不由得又有些悲傷。手按著便璽半天沒有動。這權柄在手的感覺啊,今日就要與自己告別了,陡然地失落,讓自己怎麼能在一時之尖接受的得了呢?
眾人見太后悲慼,趕緊上前勸慰,慈禧回過神來,整理了一下紛亂地思緒,這才命額爾津火速騎馬將手詔送往皇城各門。隨即她頹然坐下,恨恨地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事已至無可挽回之境,哀家可與社稷共存亡,斷不可置皇上於死地!哀家決計護送皇上北狩懷柔,此志決矣!」
恰在這時,內宮總管安德海接到醇親王已經將那宮中略有身手的太監召集完畢的消息。興沖沖地奔進來稟報。那些太監,正是依照著李鶴年、丁寶楨、和林他們所議,以重金招募的敢死之士,為了力保聖駕能成功潰圍,慈禧甚至開出了千金的厚賞,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當醇親王奕譞等人奉旨前去遴選時,很快便將三千人集齊。這邊一集結完畢,奕譞立刻派人先行至養心殿稟告,希望能少解太后心中焦慮。
其實。安德海也知道。此時再做此計已是徒勞無功了!賊兵已經入城,四處盡為流賊。區區三千人,又如何是數十萬之眾的賊兵對手?這一出城門必被流賊活捉,或者頃刻被殺。但是母后皇太后既然有此旨意,他也只能恪守聖命。但凡有一線希望,誰也不肯輕易就死。平民百姓是這樣,皇親國戚亦是如此!值此身死國滅的危境,任誰也少不得為自己地身家性命著想。他更知道,自己是後宮總管太監,若是太后和皇上欲潰圍而出,自己定當,最後也是個身死的下場。但是,他也沒有辦法,誰叫已至絕境了呢?困守皇城是死,奮力突圍也是個死,但怎麼來說,奮力突圍總算是有一線生機啊!
當安德海躬著身子進入養心殿時,聽了慈禧那一句「此志決矣!」的自言自語,猛一震驚,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再不屬於自己,他的命運注定要和這已至沒頂的大清王朝一齊劃上最終的完結符。
他顫抖著身子,跪在御案之前,結結巴巴地將人員集結完畢的情況說給慈禧聽。他原來以為太后知道這三千死士已經備好,定然會心情轉好。至少會看自己一眼,或者對自己說一句什麼話,這樣地話,自己也好猜測出太后此刻的一點心思。但是他跪伏在地上,半晌也沒聽到太后說話,他不禁在心裡奇怪,趕緊偷偷看了慈禧一眼,只見慈禧雙眉深鎖,眼睛呆呆地望著御案上的筆架、印璽,分明心中很亂。太后既沒有說話,也沒有看自己一眼,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進來。
安德海知道,太后現在已經失去了方寸。但下微微抬起頭,朝著殿中的李鶴年、丁寶楨看去,後者輕輕地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快快退下,省得一個不好,又惹得母后皇太后心裡煩躁。安德海不敢在太后的身邊停留,當下行了禮之後,躡手躡腳地退出暖閣,退出正殿,在東暖閣地窗外邊站立,繼續偷聽窗內動靜。這時她已經知道有一個神機營的佐參領騎馬去傳旨召各處無有戰事的部卒即刻進宮護駕。安德海明白,在這個時候仍緊緊跟在朝廷身邊的都是朝廷的忠臣、太后的親信,受太后囑托盡王事。儘管這些神機營的子弟多是以紈褲貴族居多,但他們出身國宗。值得信賴。這些神機營子弟雖官職不高,但是他們地地位,他們在太后心中的份量,與綠營兵完全不同。他知道太后傳令這些神機營兵士到養心殿護駕來為了何事,但還是在心中默默地說:「蒼天啊!千萬叫他們勸太后拿定主意,不要出城!」
慈禧此時還在考慮著如何打開城門,衝殺出去。或許可以成功。只要能逃出去,就不會亡國。但是她也想到。一旦出城,可就再無回頭的機會了!自己和皇上等親眷死於亂軍刀下地可能十有**,可她必須得想辦法逃出北京!只有逃出北京城,大清才有機會!她本來就是個冒險主義者,否則當年也不會在安德海將咸豐遺詔洩lou給自己之後,立刻夥同恭親王奕忻將顧命八大臣中敢於反對自己地人盡數誅殺!眼下的情況,更令她忍不住想要冒這個險了。擺在面前地只有兩條路。一條,就是坐等長毛攻破內城,身死國滅。另一條就是冒險衝出重圍,保得大清祖宗社稷。從她心底地性格來說,她幾乎沒有過多的考慮,就選定要以敢死之士潰圍而出地道路,因為,對於一個冒險主義者來說。一線的生機、一線的希望,也許就能給山窮水盡的境遇變得柳暗花明!
慈禧心中盤算,只要人馬到齊,自己和皇帝及重要宮眷全部改裝,像醇親王奕譞從外城逃入內城時一樣,裝做平民混出皇城。只要自己和皇帝能夠不死,盡可交由親信內臣保護,暫時藏在民間,以後逃出北京,輾轉逃往懷柔,與遼東各軍匯合之後,再圖恢復大清江山。可是誰能夠在亂軍之中保住自己和皇帝呢?她將所有能叫的上名字的將校軍官都念叨了個遍,也找不出幾個可以依托的近臣來。在心慌意亂中,她惶惶不可終日,也只有等神機營地隊伍來了之後再說吧!雖然神機營的兵士爛泥糊不上牆。但是慈禧認為只有他們可以托此大事:一則他們深受皇恩。應該在此時感恩圖報,二則他們在本來就是滿族八旗子弟。在此國難當頭之時,更應該為國、為族做上些事情。神機營中子弟多數愛走馬鬥雞,嫖賭玩樂,與民間三教九流很是熟悉,只要這些神機營的八旗親貴良心未泯,只要衝過長毛的陣線,想要於城中隱蔽之處隱藏起來並不困難,暗地出京也定有辦法可想。想了一陣之後,慈禧抬起頭來衝著殿中僅有的兩個大臣吩咐道:「兩位,你們且去殿外等候,只要神機營部眾前來護駕,立刻將其頭目傳進殿來!」
李鶴年和丁寶楨兩人應聲而去。而慈禧在下了這道口諭以後,她從偏門走出東暖閣,在丹墀上徘徊很久,等候神機營的八旗親貴帶著人馬前來護駕。如今她對於死已經不再害怕,所以反覺得心中平靜,只是她並不甘心自盡身亡。她在暗暗地想著如何率領三千頗具身手的年輕太監和神機營的八旗親兵,突然衝出城門,或者殺開一條血路逃走,或者死於亂軍之中。縱然死也要在青史上留下千古英烈之名,決非一般懦弱地亡國之罪人。當她這樣想著時候,她的精神突然振奮起來,大有「視死如歸」的氣概,對於以身殉國的事,只有無限痛心,不再有恐懼之感。她心中恨恨地說:「是諸臣誤國,是洋鬼誤國,才致哀家有今日之失,哀家豈是亡國之罪人?皇上又豈是亡國之罪人?!」
她停住腳步,仰觀天色。天上仍有略薄雲,深冬時節,寒風陣陣,縱然是這兩日略晴,也是月色晦暗不明。她又一次在心裡想著這正是利於突圍出走的夜色,出城的心意更為堅定。她又在丹墀上徘徊許久,猜想自己等待地三千敢死之士和神機營的大隊人馬也應該到了,於是她停止腳步,打算回養心殿中準備一下,忽然看見安德海陪同醇親王奕譞和盛京將軍都興阿等人從側門走上丹墀,她不由精神一振,馬上開口向奕譞問道:「七王!那三千名身手敏捷的內臣們到了麼?」
奕譞躬身回答:「回母后皇太后的話,三千名內臣已經點齊,都遵旨在養心殿外列隊恭候!」
慈禧沒說話,轉身向養心殿的東暖閣走去。當她跨進養心殿正殿的門檻時,回頭來對安德海說道:「小安子!速去命內務府準備細軟一應物件,給皇上及各宮親眷換上平民服飾!」
安德海問道:「太后,如果皇上不願意換,奴才該怎麼辦?」
慈禧略一思忖,斬釘截鐵地回答說:「若是皇上不願意,你就命親眷強行換之!如今正是國難之時,哪裡還能有許多時日經得他折騰?萬事以祖宗家業為重!」她說這話時,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氣勢。在這樣一個危急關頭,那個敢於冒險,敢拚敢搶的蘭貴人終於又一次回來了!
慈禧在眾人的陪同下走到冬暖閣中,還沒坐定,忽然額爾津邁進殿來稟報:神機營把總哲勒爾泰、濟哈多克率領宏政門、廣寧門等軍士業已集結養心殿前,共計六千三百人,正恭候太后垂閱。
慈禧輕聲說:「額爾津,你去叫哲勒爾泰和濟哈多克進來吧!」
在這亡國之禍已經來到眼前的時刻,慈禧原來希望養心殿外響過景陽鐘聲之後,倉皇逃進內城或著住在內城裡地文武臣工會趕快來到宮中,沒料到現在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來。她平時就在心中痛恨「奸臣誤國」,此刻看見自己兢兢業業經營天下數載,並無失德,到頭來竟然如此孤獨無助。一聽額爾噤稟報神機營護駕軍士來到,她立刻叫他們進來,同時在心中自己安慰自己說道:「哀家如今只有這些可kao地人了,有這些忠於大清的軍士,他們必會保住哀家和皇上殺出長毛重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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