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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卷 天劍蝕日 第二百五十四 章 暗戰十四 文 / 無赦

    中山長昀所言不虛,黃昏時分到達江戶城下,搶在城門未關之前進了城。中山長昀入城後,吩咐一個隨從去自己家帶信給兩個弟弟,讓他們先行天光酒樓張羅。自己徑直趕向將軍府,面見德川將軍。

    德川慶豐自從那夜遭襲後,朝著部屬大發雷霆,猶以暗探課的頭目和幕府軍城防軍官為最,各自飽嘗了十幾記耳光。他們挨打後,不敢言語,一味地將責任推諉給遠在城外的中山長昀。

    中山長昀到了將軍府時,那夜襲擊的殘痕猶在。炸塌了的二樓房子正在修繕,布莊屋脊處彈痕纍纍。德川慶豐在樓西一進院落裡辦公,見他到了,顯示出罕見的熱情,邀請入座,佯作關切地問起鄉下對付奇兵隊的詳情來。

    中山長昀心中有底,大致介紹眼下新佔領區內長州軍奇兵隊的活動情況,隱去了涉及西山清剿督導公署的那筆賬。德川慶豐聽完,點頭道:「有籬笆牆的封鎖,長州軍想滲透進來,也是十分困難的。所以,我想那些個小規模不著痛癢的騷擾刻意暫不想它。城內倒是出了大事。他們居然敢於在城市裡向咱們將軍府的核心地帶下手了,膽大包天。所以,這才請你這位暗探專家回來,主持防匪工作。暗探課將全力配合,你可以放手去幹,不要有什麼猶豫的。」

    中山長昀表示感謝德川慶豐對自己的信任,身在外地。無法對他地受擾盡力。所以,晚上特地在天光酒樓備酒,為他壓驚,請他賞光。

    德川慶豐欣然同意,轉身叫來暗探課的佐佐木,帶著親兵隨從趁著這晝夜交替之際出門,向天光酒樓去了。

    天光酒樓生意並不繁忙。僅有樓下坐了一桌人,樓上已經預先騰空。留下個大包間等候他們的到來。中山兄弟提前趕到。中山長則是慣會吃喝的行家,替哥哥做主,點了時令鮮食/

    德川慶豐上了樓,憑欄一眺下面的天光街上稀疏的行人,對中山長昀說:「自從那夜襲擾過後,全城宵禁了幾天。治安是控制住了,但卻沒有了幕府軍統治下的黃道樂土地繁榮。我心裡也十分的不樂意。你看呢?」

    中山長昀笑道:「我想。還是放開宵禁為好。對付他們,外嚴是沒有用地,最多不出來活動,我們也就無跡可尋。我看,不如外鬆內緊,放任他們出來。他們一動,就有形跡暴lou,我們也就有機會下手了。您說呢?」

    夥計們在掌櫃的率領下。先行上來冷盤鋪桌,其中尤為醒目的是小拇指粗細的水蛇,去骨後切小段,外掛菜汁糊下鍋,煎炸出翠綠的色澤來,堆放在潔白如玉的瓷盤中。倍增雅趣。

    德川慶豐望望這盤菜,端詳半天,也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正欲詢問。中山長昀卻請他先行品嚐。他試著夾了塊入口,外脆內嫩,內裡地肉質鮮美異常,不覺愕然追問其詳。對面的中山長昀解開了謎底,說這是本地土產的水蛇。此蛇取幼種,終年在水中浸泡,肉嫩無比,口味堪比龍肉了。

    德川慶豐連連稱讚。豎起大拇指喊了聲好。

    掌櫃聽了。急忙吩咐廚子加把勁,將後面的菜餚陸繹不絕地往上送來。這一席菜餚端的入口軟糯。清香沁人心脾,令桌上眾人擊節稱道,連說至品。

    掌櫃的知道中山長昀等人曾在將軍府中吃過,對那個將軍府中流出的廚子手藝大為欽服。所以,此次吩咐掌勺的傾力將平生地手藝拿出來,煞煞那位同行的威風。

    掌勺的心領神會,接下來的那道京都生魚片,更是用盡了心思。待得此菜上桌,紅通通一片薄薄的魚片圍放於青花瓷盤內,極是好看。眾人正欲動手,不防那夥計道聲且慢,手拿銀勺湊近過來,一一挑起魚片,分個奉到主客面前。

    德川慶豐低頭看去,魚片之下另有盛器,裡面整整齊齊放著剔淨下來的細肉,子醬,且薑醋調料均已備好,舉手可吃,不由驚歎一聲:「這是我在京都吃到地最為可口的美味。」

    眾人吃完了生魚片,取過鉗爪來。本以為也是掏弄完畢的,不想卻是原樣。

    掌櫃笑道:「持盤賞月,乃是高士雅致。小店可不敢破了這興致。」

    中山長昀大悅,笑道:「掌櫃的是位可人兒,知人心思,謝了,謝了!」

    中山長治坐在他身邊,目光一會兒瞅瞅德川慶豐,一會兒瞟瞟中山長昀,心思矛盾之極,恨不能即刻拍案而起,以袖間暗藏的利刃將德川慶豐切喉一刀,斃其性命。

    中山長則似乎覺察出他的心思來,有意無意地暗暗踩了他一腳,臉上卻是笑吟吟道:「德川將軍是貴客,我們三兄弟難得有幸共聚一堂,與將軍共飲,日後還有麻煩處望將軍海涵。」

    德川慶豐吃得高興,原本對於中山長昀的嫉恨似乎在酒桌上煙消雲散,客氣道:「哪裡。你們兄弟三個都是咱們幕府的朋友,咱們互相提攜,為將軍大業共盡力!」

    一桌之人俱皆舉杯同飲.佐佐木首次參與這樣的場合,見他們談笑正歡,美味佳餚聞所未聞,不禁心底有了些自慚形穢,忙起身來敬了上司以及東道主三人,涎笑道:「德川將軍求賢若渴,與三位一見便有惜慕之心。這一點,在下看得明白。想當初,本田長兵衛殉職後,將軍可是寢食難安,難過至極。還好,清剿之役大獲全勝,這不但撫慰了將軍痛失愛將的遺憾,也可告慰本田長兵衛在天之靈了。」

    他說到本田長兵衛。桌上眾人心思各異。

    中山長治心中一動,默然觀察德川慶豐地神色,以期從中看出些端倪來。中山長則則心中輕蔑地一笑,伸筷去夾菜,又飲一口酒,以表達慶賀之意。中山長昀表面是無所反應,實質上想到本田長兵衛那付驕橫地模樣。以及他的惡行,心底早已樂開了花。默念天道恢恢。疏而不漏地真言。

    只有德川慶豐,心上微微一痛,但仍然裝出笑容來,說:「軍人在戰場上,生死各半。為天皇效忠,捐軀沙場,是本田君的榮幸。我輩自從戎以來。無不以此為最高追求。大家且祭他一杯酒,也不枉咱們和他相識、共事一場。」

    桌上諸人都端起了酒杯來,對空沉默片刻後,那酒灑地面。那酒水順著樓板縫隙滴下去,正落在下面一個客人的脖子裡,不由得跺腳罵道:「媽的!誰地水從尿壺裡漏下來啦!」夥計慌忙攔阻,告知原委。那人聽說是將軍在上面,這才隱忍不法。換了個位置,繼續吃飯。

    樓上的人默哀後,刀魚上桌。這肥碩地魚兒紅燴之後,蓋以香菜、辣椒,看上去紅紅綠綠,頗為養眼。掌櫃的也不多言。只說一句:「這魚,廚子已經親口嘗過,無礙,請用。」

    德川慶豐久聞刀魚之名,恨無緣得見,又聽說無毒,自是踴躍下箸。連皮帶肉揀起大塊來,正欲下肚。不防中山長昀用筷子輕輕壓住,自己做了個示範,將魚皮反捲來。外皮包肉。說:「這魚皮有棘刺傷胃,要反過來才行。」

    德川慶豐大為欽服。連聲說:「還是這裡的吃食大有講究呀!不像我們北海道食物單調。日後戰爭結束,我定當請上幾個江戶廚子,在北海道開個酒樓,會賺大錢的。」

    席上眾人聞言皆笑,但俱是感歎不已。中山長昀卻會順風扯旗,笑道:「到時候,德川將軍的飯店,長昀也參上一股,鼎力支持,咱們共同發財,行不?」

    德川慶豐舉杯與他一碰,點頭笑道:「此事就這麼定了。戰爭結束後,咱們還是要精誠合作的。」

    這場酒宴喝喝談談,到了晚上接近三更方告結束。兩方人等各自散去。

    中山長昀兄弟三人在街頭和德川慶豐一行分手後,轉身向自己家方向走去。此刻月朗星稀,正是夜遊的好時候。他們情不自禁放緩了腳步,駐足於坊街路口一座年久破舊地亭軒邊。此刻,清風習習,蕩過他們酒精醺然的身體,如水般漫溢過他們的四肢,頓時感覺到一陣無比的舒暢。

    中山長昀歎息道:「久在鄉間,難得在城中賞月,這一輪明月高掛城頭,柳樹飄拂,鳥鳴陣陣,倒是個讓人休憩的景象。咱們三兄弟在城外失之交臂,依舊還是在這城中聚攏來,自是天意如此。」

    中山長治著中山長昀,笑道:「長昀忽然良心發現,憶起咱們來了,得陪他坐坐。」

    他們倆拉著中山長昀到了亭內,拂去石凳上的浮土,各自坐下。

    中山長治取出包美國煙來,散給二人,說:「清剿一過,咱們這連這種煙也難買到了。不知道長州軍轉到哪裡去了。」

    中山長則點起煙來,吸了幾口,心情忽然變得有些黯淡,油然歎了口氣。中山長治是個細心人,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取笑道:「三弟倒似個女人性子,見不得這夜景的淒涼意味,居然作婦人之歎了。」

    中山長昀也笑,說:「聽風流淚、睹月傷心,乃是才子佳人地稟性。咱們中山家,有這麼個才情並茂的人物,也是有福啊。」

    中山長則輕笑幾聲,說:「狗屁不通,你們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憶起少年時節,跟著你們後面在這裡閒玩時的情景,有些傷感罷了。日後,咱們三兄弟倘若天各一方,懷起舊來,怕是記不起這處不起眼的老亭子了。」

    中山長治和中山長昀俱是大笑,各自攙起這個小弟的一隻胳膊,笑說受不了這等酸勁。還是快些回家地好。三個人在月色下一路快走,回到中山家。

    兄弟三個嘻嘻哈哈進了宅子,卻見吉野太太坐在照壁後地正廳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說:「你們幾個都這麼大了,怎麼今晚都像孩子似地瘋鬧?莫不成真的是黃湯灌多了?」

    說著,她的嘴角彷彿也漾起一絲笑意來。

    中山長昀笑道:「母親。老三方才在街頭老亭中忽生懷舊之心,說是想起了幼時跟在我們屁股後面玩耍的舊事。我們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只得聊作少年樂,陪他笑笑鬧鬧罷了。」

    吉野太太拍了拍座椅上的扶手,揮揮手道:「時候不早了,去睡吧。明兒早起,再和你們閒談。」

    這兄弟仨齊聲唱了個喏,答應著向後宅走去。

    德川太太站起來,手捻著佛珠站在石階上。目送他們拐入甬道,忽地潸然淚下,隱約間低聲抽泣起來。她身後侍奉地丫頭有些不解,輕聲問道:「太太,您哭什麼呢?他們並沒有惹您傷心啊。」

    吉野太太用手帕揩了揩淚水,搖頭說:「我是見他們三個這般要好,心裡高興才這樣子的。一晃多少年了,難得一見這樣地場面了。真是……」

    吉野太太如此傷感。半恍惚間似乎一廂情願地將三個兒子變幻回了孩提時光,陪伴在他們左右的,是自己逝去不再歸來地青春模樣。那段日子,已經和滄桑歲月一起沉淪下去,風化成為這青磚灰瓦地古舊宅堂,在瑟瑟秋風中留下了一連串的莫名惆悵。

    中山長昀此次回城。一路上深思熟慮,想一出手就顯示出驚人手段,給長州軍地下組織一個下馬威,同時也給德川慶豐看看自己這些時日在鄉下追逐奇兵隊所積下地老辣道行。回城後的十餘天,他都逗留在自己家中,看看距離臨盆日子不遠地妻子版本宮子;和兩個兄弟喝酒、打牌;又去陪母親吉野太太聊家常,一副解甲賦閒的樣子。

    中山長昀帶來的手下那邊,一行部屬三百餘人回到下處,也偃旗息鼓,關起門來聚賭、轟飲。睡覺。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舉動。

    中山長治依舊去街上轉悠,途徑橘梗雜貨鋪時不時總要進去坐坐。這天進門。見無旁人,第一句就說:「我大哥昨晚回城了。」

    上杉掌櫃笑吟吟道:「謝謝,我昨天下午得訊。當時,他剛剛在半途當中。肥前方面有咱們的人搶先一步趕回來了。令兄回城,目的就是要破壞城內咱們這方面的情報站。咱們前些天在城裡動手,重挫了幕府將軍銳氣。他們要雪前恥,只有借重他了。但這樣一來,肥前等地區奇兵隊的心腹之患一去,正好放手大幹。上級指示,城裡組織在保存自己地同時,還要適時地發動一些襲擊,拖住敵人的軍事情報力量。」

    中山長治有喜色,說:「外面的形勢向咱們有利的方向發展了。我想去參加奇兵隊,真槍實刀地和這些賣國賊干,省了窩在這個鬼地方難受。」

    上杉掌櫃笑了起來,說:「城內鬥爭形勢比之於外面更為艱險。像你這樣的能夠完全潛伏,不被敵人疑心的已經不多了。眼下,城外大批地奇兵隊早已枕戈待戰,你我在城裡做好策應工作就是了。」

    上杉掌櫃所說的這麼個佔領區形勢,對於中杉長昀而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不值一慮。他在宅內盡興玩了十多天,回到自己在城裡的秘密點,關起門來開了個秘密會議。事先在城外預伏好的數十名暗探,將這些日子偵察、跟蹤的成果匯總成文,送到他手中。他翻閱了一氣,點頭道:「要多注意那些頻繁出入、往返於城鄉之間的人。我這次要捕的是潛藏在水底的大魚。那些零星的過客,不是我的目標。」

    中杉長昀此次會議地目地很明確,就是要徹底端掉長州軍多年經營的秘密情報站,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心腹之患。根據他在鄉間跟蹤、追查長州軍奇兵隊地經驗,再觸類旁通、舉一反三,認為只要城裡存在著長州軍的情報站。那麼它和長州軍根據地以及城外武裝地聯絡就不會中斷。它們之間,必定存在著一條長久而不為人知的通聯線路。所以,破獲這條線,可以順籐摸瓜,捕捉到情報站的蹤跡。

    這些天以來,那些秘密行動的按探們已經將三天十天內有過重複往返城鄉之間的可疑分子登記造冊,並積極查驗其身份。通過仔細的甄別後,緊抓時機。予以重拳出擊。現在,江戶城中的居民們對此依舊茫然無知。不知道凡是短期出過城地人,都已經進入了中杉長昀的按探站地監視之中。

    中杉長昀此次行事極為謹慎,嚴令手下本分風聲不lou出去。以期達成行動的突然性,令對手措不及防。

    與此同時,數十里外的肥前,越池城裡。已是一片熱鬧,恢復了集市的繁榮,成為四鄉八里最為熱鬧的場所。

    清剿專員山下住在督導公署內,無所事事,便派人給城中新安置下來的便衣隊,約度邊過來搓麻將。度邊本就酷愛此道,又到江戶來,終日顛沛難得有機會玩玩。這會兒聽山下專員相邀。不由心底癢癢的,決定赴席。

    山下專員早已約好新任肥前、越池行政長官二位,虛席以待。四個人都是老牌客,見了面寒暄幾句後,上了桌子,嘩啦啦推洗起牌來。自是其樂融融。度邊是久旱地泥土,得此甘霖,手氣居然出奇地好,一連自摸了兩把,望著桌上堆起來的銅角子,喜笑顏開。

    山下專員不動聲色地點起一根煙來,說:「失敬了,原來度邊隊長牌技這般了得。昔日,在長州潛伏時,定是kao著這勞什子打發時間了。卻不想無意間成為了彀中高手。」

    度邊一笑。說:「哪裡。已是運氣好罷了。山下專員難道心疼輸了錢?」

    山下專員大笑,說:「新佔領行政公署這樣的招牌下。田賦稅收數以百萬計。這些許小錢,也值得我山下心疼?」

    肥前行政長官龍野三一瞥了度邊一眼,說:「度邊隊長,我和圭骰正雄都是守據一方的地方官員,財政用度自有來處。你不必替我們心疼。贏了你的錢,我們三個倒是不落忍。」

    圭骰正雄笑嘻嘻道:「度邊隊長日夜操勞,專員也該體恤,放一兩個肥缺給他才是。」

    這句話猶如重錘般在度邊的心頭重擊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瞧了一眼山下專員。山下專員依然面含笑意,手中捻牌,似是對這二人之言不聞不問,啪地打出個白板來,不由地歎了口氣。度邊碰了這張牌,又去摸了一張來,說:「山下專員權傾地方,怕是度邊這點小小的本錢,不在他的眼裡了。」

    山下吐吐舌頭,指指他隨意打出地一張三條,笑道:「我成了。度邊隊長出沖一把。」

    龍野三一冷笑說:「馬屁在牌桌上拍起來,無聲無息,無色無味,天下至術也!」

    山下專員伸手,以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以示話說得過分了。度邊初次和這三人相交,心中雖有提防,但自慚財勢遠遜,不一會兒幾圈牌下來,提防之心轉成了艷羨之意。他一邊打牌,一邊窺測山下的心思。

    山下面無表情,卻覺察出他心神不寧的症狀來,佯作斟酌道:「其實,適合度邊隊長做的事是有的。但,我這裡擅自讓他掛名,中山君那裡,怕是要有意見的。弄不好,還會以為我在挖他地牆角。」

    度邊聽他的口風,心中失望,低頭不語。

    龍野三一和圭骰正雄卻一唱一和起來,說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捧的川將軍的飯碗,憑什麼肥瘠不均?他中山長昀沒本事給手下謀利,人家替他辦了,不來感謝還生什麼疑心呢?再者,山下專員也不是等閒之輩,他跺跺腳,這新佔地面上也得搖上幾搖。誰敢不給他面子?

    山下笑呵呵望著度邊,說:「度邊隊長本錢還是有的,只是不大會拿出來周轉。我來替你出個主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度邊驚喜不已,忙道:「洗耳恭聽。洗耳恭聽。」

    山下在桌面上胡亂地畫了幾個來回.思忖道:「貴部共有兩百餘人左右。我看情報工作有四五十個人做就足夠了。其餘人都給個實窩。越池以南四十里地的池前,你想必是去過地,那裡是裡下入海出口要隘,一直沒有好好予以重視。我看,你的人可以守那兒,從來往貨船上抽釐金,倒是個上佳的去處。你肯去嗎?」

    度邊立即起身。拱手作揖道:「多謝山下專員地提攜,在下感激不盡。」

    山下專員道:「中山君那裡。不妨事罷?」

    度邊搖頭道:「不妨事。我就說奇兵隊出入海口地區地重要通道,就是池前。把持此處,是為了限制奇兵隊的活動。」

    桌上三個人大笑不已,連聲稱讚度邊隊長地應變之策高明,是個不可多得地人才。

    三天過後,便衣隊中三個重要的頭目被度邊邀請到肥前上地湯池裡洗了個澡,然後叫來兩盤生魚片。就著清酒邊喝邊罵娘。這些天野外的生活著實累人,他們本都是些養尊處優之輩,哪裡吃過這樣的苦?吃喝之際,免不了就怨言頻出,含沙射影罵到了中山長昀身上。

    度邊胸有成竹,看他們牢騷發得夠了,微微一笑,喝了口酒。說:「這次,請兄弟們來,是有一件富貴商議。事情成與不成,都在各位的身上,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這幾位聽說富貴二字,直捅心窩。哪裡按捺得住,急急追問詳情。度邊放下手中的魚片,抬手向南虛指,說:「池前,地處入海口上,每日進出的船隻不下數百。倘若在那裡設一個卡口,抽起貨物釐金,那可是一筆豐厚地收入。兄弟新近謀得此缺,意欲和諸位兄弟共享,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那幾個人聽他一介紹。個個垂涎欲滴。連聲稱好,說決無異議。誰他媽的活膩味了,和錢作對?

    度邊一拍大腿,說:「行,兄弟們沒有異議的話,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從山下專員那裡討的這個肥缺,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是在位大家著想。我們守住這條河口,謀些金幣,日後也好鼓著腰包還鄉,見了老婆孩子有得話講。」

    度邊依照山下專員的計劃,先行將手下隊伍拆為兩部,大部撤往池前河口,小部再分散成若干個小組,專門負責和那些情報暗探的聯繫。有了重要情報,便暗中知會山下專員,由他派員出擊,有了斬獲向將軍請功,各分一杯羹。至於中山長昀那裡,只是草草通知說在池前一帶發現奇兵隊活動頻繁,所以將主力放在那裡,以鎮住這個重要地區的安全。

    中山長昀那邊沒有表示什麼異議。過後不久,又得到報告,說在鄉下幾處地點和奇兵隊發生遭遇戰,擊斃多人,受到將軍府的嘉獎。所以,他反而放下心來,著重對付江戶城中地長州軍地下組織。

    自從中山長昀回城後,一反常態的低調,中山長治的心底便隱隱約約產生了一些不祥的預感。起先,是他對版本宮子肚子中的孩子關切備至,以為問題出在這個方面。但是,後來瞧瞧完全不像。這位外表和藹的兄弟,實質上眼光裡不經意間流lou出地陰鷙,令他油然警覺。

    居家十多日後,中山長昀離去,家中一切無恙。這使得中山長治明白了自己先前猜測的錯誤。他開始擔心城內情報站的安全來。特別是上杉掌櫃和他雜貨鋪的安危。

    但是上杉掌櫃似乎並沒有對他的警覺予以重視。因為根據他所知悉的情況,中杉長昀是被調虎離山離開鄉下的。佔領區廣袤的田野上,早已隱伏著多支奇兵隊。這些隊伍,遠在幕府軍開始清剿掃蕩時,就混雜在逃難的難民群裡,和敵軍相向而行,進入敵區的腹心地帶。只待時機一到,便亮出真面目來,配合封鎖線外地主力大幹一場。

    可是,嗅覺敏銳地中山長昀在鄉下東尋西摸,已經隱隱感覺到這其中的玄奧。對於敵後奇兵隊地生存產生的巨大的威脅。所以,上級才通知他們在江戶城裡。對敵軍核心地帶將軍府展開攻襲,引得德川慶豐急怒攻心,這才嚴令調他回城。他的歸來既然是迫於無奈,暫時就很難有什麼好的策略來對付城中的地下組織。雙方在這裡所打的交道已經不是一兩天了,彼此有多少斤兩還是掂量得出來地。

    中山長治見上杉掌櫃聽了自己提出的意見後,沒有報以太多地關注,明白他並沒有將中山長昀的回歸作為一個重要的威脅。因為自己也參加了夜襲將軍府的戰鬥。知道圍魏救趙的典故,原來鄉下為禍一時的中山長昀。就這樣被輕易地調回了江戶。準確地說,這一輪交手博弈中,中山長昀只是一枚被他們玩弄與股掌之間的棋子而已,已失去了作為對手地尊嚴,不值得重視。更何況,這些僅僅是自己心中的猜測罷了,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來驗證。自然是無足輕重了。

    中山長治怏怏不樂地離開了雜貨鋪,回家去了。此刻是時分,有閒的人從午睡中醒來,困苦的人繼續忙碌著生存。大街上漸漸人多了,都在為傍晚時即將到來的熱鬧加注一份努力。他提著布袋,在糧行的門口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本能地想進去坐坐,找長則聊聊。但是,隨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繼續前行。

    店舖中的夥計瞧見了他,便朝院中叫老闆。中山長則正和版本龍也算著近時進銷地賬目,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出來詢問時,夥計指指外面街口,說方才看見中山長治在門口停步,以為要進來的。不想卻又走了。版本龍也心頭正有事,聞言不禁苦笑道:「這日子把人給過的,都舉止失常了。」

    可惜,中山長治沒有聽到版本龍也所說的話,不然定會將這四個字如數奉還,戴在他的頭上。他回到宅中,途徑中山長昀院門口時,正巧被裡面憑窗而坐縫製小孩衣服的版本宮子瞧見,忙輕聲叫住他。他進了屋,看看她臃腫地體態。以及手心裡那堆針線精緻的童衣。不由得渾身漾起了一股溫馨之意,心頭一柔。便坐了下來。

    版本宮子凝視著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笑道:「這是你的孩子,盼他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呢」?

    中山長治說:「男孩吧。男孩子好,保家衛國,鐵血男兒,多強悍。也給咱們中山家先續根苗,省了老太太整日裡巴望。」

    版本宮子嗔道:「前面的話我不愛聽。後面的我卻喜歡。這孩子是中山家的根苗,是得好好珍惜。」

    中山長治一笑,說:「怎麼?難道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好嗎?」

    版本宮子說:「不敢奢想。只要孩子有骨氣,不似中山長昀,就好。」

    中山長治歎口氣,走近來,低頭端詳她的肚子,伸手探入,隔著肚皮感受著胎兒的動靜,臉上霎時充滿了陽光般地笑容,滿足地在喉嚨喘息一聲,低聲道:「我想看他出生時地樣子,是像你多呢?還是像我多?」

    版本宮子含笑道:「別急,沒些天了。兩個月後,他就出世了。到時候,我讓你看個夠,抱個夠!」

    中山長治卻流lou出一股失望之色,喃喃道:「兩個月,還有兩個月。到時候,說不準我已經不在城裡了呢?我可企盼著出城去投軍,加把力趕走幕府將軍呢。」

    版本宮子臉色一變,驚詫道:「你想出城去參加長州軍?」

    中山長治點頭,堅定地說:「走,遲早得走。這城裡的氣氛,幾乎快把我壓抑得瘋了。我真地想出去!」

    也許是這句話語音過重,隱約間傳到了院外,正巧被路過的人聽入耳中。隨即,幾乎是緊接著他的話語,有人說:「出去?上哪兒去啊?這兵荒馬亂的,自己家中最為安全。」

    中山長治和版本宮子聽到這個人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驚出了身冷汗,掉頭朝窗外望去,竟是母親吉野太太。

    吉野太太這會兒正準備去前面去找管家,吩咐他一件事,不料途徑長房院外,偶然聽到了這句話,心中詫異便進來看看,居然是中山長治和版本宮子坐在一處談心。這二人愕然望著她,一時啞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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