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卷 天劍蝕日 第二百五十三 章 暗戰十三 文 / 無赦
且說中山家宅院內。中山長則和版本宮子睡下不久,看著床頭的沙漏,似有心思,不敢懈怠。大約到了11點左右,悄悄推醒已入夢鄉的版本宮子,吩咐她趕緊穿衣起床。版本宮子不明究竟,朦朧地問做什麼?中山長則低聲說:「今夜,送你們母女出城。」
版本宮子大喜,連忙穿上衣服,攏起頭髮,隨中山長則出了院子。悄無聲息地來到那處圍牆根下。中山長則悄聲吹了個忽哨。那邊有人以鳥叫回應。隨即,從牆頭放下一掛軟梯來。中山長則扶著版本宮子晃晃悠悠地爬上去,在牆頂轉折處費了點勁,到了牆外。
中山長則自恃身手靈活,連軟梯也未用,直接徒手過牆頭。牆外面,是和鄰居宅之間的一個狹窄通道。由此直向北去,便進了後面的巷區。巷道縱橫,轉拐右繞,獨闢蹊徑,半個小時後來到版本家後門所在的巷內。
中山長則和同行兩個接應的人隱伏在陰影裡,聆聽四周沒有動靜,這才輕輕去敲門。門內立即有了回應,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傭人探頭出來見是他們,招手示意進去。中山長則拉著版本宮子的手,進了版本家後院,來到版本太太的居室。隱約可見裡面的燈光。
版本宮子心中高興,搶先一步跨入院中,抬頭只見庭院裡人影幢幢,站著一堆人,寒亮的刺刀閃著光芒。她驚叫一聲,正待後退。但已是遲了。院外伏兵一起,將中山長則和她頓時擒住,推進石階下。敞開地門扇裡,慢吞吞走出個幕府軍官來,手扶戰刀哈哈大笑道:「二少爺,這下可lou了你的真面目了。這內應外合的手段,低劣得很吶。」
中山長則一見此人。心中一驚,居然是憲兵隊長本田中佐。無奈之下。強笑道:「原來是本田中佐。我中山攜著妻子來探訪丈母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為什麼這樣胡亂栽贓?」
本田大笑道:「令兄早已和德川慶福將軍達成默契。估計著你們這些幕府分子要出面營救版本家母女,安排下了這麼個圈套來捕獵。你們自行送入,還狡辯什麼?」
中山長則也發出一聲冷笑,說:「你們要捕的是幕府分子,與我何干?我是版本家的女婿,難道憑這點就搖身變成了什麼長州暗探分子了?」
本田搖晃著腦袋。命令手下先將中山長則拖到另外一個院子中去看押起來。自己瞇縫起眼睛,看著驚慌失措的版本宮子,涎著臉笑道:「版本小姐,你說不說實話?告訴我,你地丈夫是不是地下分子?」
版本宮子見他眼光中不懷好意,嚇得花容失色,想奪路出逃。半道上被本田一把揪住,連拖帶拽進了屋子。但見許母被一條麻繩捆在太師椅上。動彈不得。版本太太見女兒被本田拉進了屋子,心知不妙,怒聲罵道:「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我們版本家可不是尋常人家。我兒子是幕府軍將領,手握兵權,難道就不怕他回來一個一個要了你們地狗命?」
本田充耳不聞。雙手死死抓住版本宮子的雙臂,湊上去在她雪白的臉蛋上嗅來嗅去,陶然欲醉。版本宮子情急之下,奮然亂踢著,想掙拖這個幕府軍。本田被踢了幾腳,卻不生氣,哈哈大笑著一手握住她的雙手,騰空一隻手就直接撕開她頸下的衣襟,想直接硬行探入其內,撫玩**。版本宮子尖聲哭叫著。低頭一口拚命咬住他的手掌。死死不丟。
版本太太見了這場面,氣憤至極。絕望地嚎叫了幾聲後,昏暈過去,不省人事。
本田被咬得疼痛難忍,啪地重重打了版本宮子一個耳光。鮮血立刻從她的鼻孔裡竄流下來。但她依然緊緊咬住,毫不放鬆。本田哇哇直叫,砰地一拳打在她地太陽穴上。版本宮子原本體弱,哪經受得住這一拳,頓時也昏死過去。
本田擦了擦手上傷口處的血痕,獰笑著正欲乘機施暴。冷不防西南方向處,槍聲響成一片。一個憲兵快步衝進來報告,說憲兵隊部遭到了不明身份之徒的攻擊,死傷慘重。本田大驚,生怕誤了德川慶福交代的守城任務,有些悻悻地望了地上版本宮子一眼,命令將她看守在這裡,自己領著一干部下增援去了。
版本宮子雙手掩著衣襟,跌跌撞撞來到母親面前,邊哭邊笨拙地替她解繩索。版本太太跺腳急道:「別瞎忙了,快點逃命要緊!」
版本宮子說:「外面有幕府軍守著,往哪兒逃?」
正在這時,前院一陣嘈雜,湧進一群人來,為首的是中山家大少爺中山長昀。今夜,他身穿幕府軍將軍服,帶著幾十號人喧喧嚷嚷進了後院,厲聲和留守的六七個憲兵交涉一氣,然後揮揮手打發他們散開,逕直進屋來救人。
版本宮子見他進來,雙腿一軟,淚流滿面。
不一刻,中山長則被釋趕來,進了門便意識到方才事情的嚴重性,一把攙起版本宮子,問:「是不是他們胡來了?」
版本宮子邊哭邊點頭,頭髮凌亂,滿臉血跡。版本太太離開了座椅,也是泣不成聲,說:「幸虧那一陣槍聲來得及時,不然的話,宮子可就受那個幕府軍地欺負了。」
中山長則紅了眼,怒喊一聲,轉身就欲出門去尋本田拚命。
中山長昀一把拽住他,冷冷道:「這事情怪你自己不好。誰讓你擅作主張來的?有我在,輪到你胡來嗎?現在事情弄成這步田地,還好意思找人拚命。幕府是你中山長則拼得了的嗎?不是你店中來及時報信。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原來,先前接中山長則夫婦出中山家,護送到版本家地是糧行的兩個夥計。大約是中山長則預先有個提防,讓他們隱在外面,見機不對,就去炭店求救。不lou半絲真實身份的痕跡,力圖將這件事偽裝成中山長則個人出於親情地舉動。目前。看中山長昀適時出現,說明這個構想是成功的。儘管落進了他們的圈套。可在繩索合攏的一剎那,又找出了拖身地縫隙。
但是,中山長則對於哥哥的出現,正眼也沒有瞧一下,逕自走過去,替版本宮子攏了攏散亂地頭髮,擦去臉上的血跡。說:「走,咱們回家去。」
中山長則夫妻倆夜間出走,凌晨回來時,又捎帶上丈母娘版本太太,令睡在門房裡的王管家一時摸不著頭腦。但是,看他們的神情,又隱約感覺到先前發生過非同小可地大事,不敢多言。急匆匆陪著他們去了住處。不一刻,中山長昀率著一幫人也回來了。看見那兩個安排來守門地手下,心領神會地一笑,流lou出股盡入我彀中的得意神情來。
天色尚未放亮,街頭院角依舊漆黑。中山家內幾處院落燈籠和燭火並起,腳步聲和說話聲將在睡夢中地人們俱都驚醒。吉野太太年紀大了。到了此時本就有些夢淺,被這嘈雜驚醒了。丫頭如雲聞聲進來報信,說宅子中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沒睡,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老太太連忙穿衣,帶著如雲到前院去,只見老二院門外聚集著一群人,竊竊私語。院子內,傳來中山長昀和中山長則的談話聲。
中山長昀說:「這事你做得太冒失,為什麼不和我先打個招呼?」
中山長則輕蔑地說:「與虎謀皮,不是做白日夢嗎?」
中山長則氣極反笑。道:「哈!原來你把我也歸攏到敵對面去了。我正在和幕府通融。節骨眼上你來了這麼一出,不是將事態惡化了嗎?」
中山長則哼了一聲。說:「你明著是和幕府合謀來著,這3歲小孩都看得出來,我中山長則是跑江湖走碼頭的人,難道會上你的當?」
中山長昀頓足,怒道:「你這樣草率,中山家險些就要毀在你的手上了。」
中山長則冷笑:「中山家的體面,今天也盡數喪在你的手上。你在幕府眼中算個什麼?自己好好想想。本田都敢對版本宮子下手了,她可是中山家的兒媳,你中山長昀地老婆!你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如何了得呢。呸!」
吉野太太聽得此言,推門進去,厲聲道:「版本宮子怎麼了?版本宮子怎麼了?你們兩個都是混蛋。中山家怎麼出了你們這樣的孽子。我怎麼生了你們這樣的畜生!」
版本宮子母女倆在屋內聽得吉野太太的聲音,不約而同地抱頭痛哭起來。吉野太太快步進屋,見了這對母女的狼狽樣,不由驚怒交加,低聲問:「宮子沒有讓幕府軍得逞吧?」
版本太太點點頭,說:「不是外面一陣槍聲,後果不堪設想。這伙天殺雷劈的幕府軍!」
屋外,這對兄弟倆見老娘進來,不敢再多說,沉默著僵持。正在這時,一個人悄悄進了院子,在中山長昀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中山長昀地臉色一變,也不多言,轉身便走。那些部下們見他如此神色惶然,雖不明所以,但也紛紛跟在後面。可是,中山長昀還在巷道之中,身後有一人招呼道:「大哥,你這會兒忙著去哪裡?天還沒亮呢。」
中山長昀掉頭看去,是三弟中山長治。中山長治身穿睡衣,頭髮散亂,像是才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模樣。他面無表情地指指院門,說:「老三,你來得正好,去屋子裡安慰一下你二哥和小嫂子吧。」
中山長治一臉的驚詫,口中問道:「出什麼事了?」腳下卻不停留,直接進門去了。
中山長昀無暇他顧,率著部屬匆匆出門向憲兵隊趕去。
原來,就在先前本田意欲施暴的那段時間。位於萬字會附近地憲兵隊部門外大街上,來了六七個幕府兵,為首的中尉軍官日語嫻熟,居然和守崗的哨兵聊得火熱,順順當當地混進了憲兵隊。他們摸到本田辦公室內,裡面坐著水川少佐值守。聽到門外有人叫聲報告,便隨口說聲進來。不料未見人入。卻是一頓亂槍打進,頃刻間渾身篩子彷彿。一命嗚呼。
然後,這些外來者仗著軍服的偽裝,在憲兵隊內大開殺戒。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憲兵們不明所以,難辨真偽,大多稀里糊塗送掉了性命。這些人一通殺戮後,全身而退,去向不明。至於伏擊本田是不是他們。那就更難判斷了。
本田遭此重創,又氣又急,像熱鍋上的螞蟻樣亂轉。見中山長昀進來,如見救星,上前一把握住他地手,連聲道:「中山君,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這事怎麼回事?襲擊憲兵隊地會是哪些人呢?」
中山長昀一語雙關道:「中佐閣下意亂情迷,**大動。只顧去占女人的便宜,全然忘了身邊地危險。這可不是件好事啊。」
本田臉上一紅說:「我收到情報,說今夜會有人營救版本家老太太,便設了埋伏,準備一網打盡。不料,來的竟是令弟。我懷疑他是北海道方面的人。便試探一下,沒料到有人借這個空子,偷襲了憲兵隊。」
中山長昀一笑,說:「看情形,那個情報來源極其可疑,怕是調虎離山,再中途設伏的連環計。我看,這極像長州軍奇兵隊的手法。」
本田呆若木雞地愣怔了半天,似乎還沒從這意外的打擊中恢復過來,連忙擦汗。
第三天上午。德川慶福率部回城。此次援救肥前。他的援軍未到目地地,便在半途接連中伏。本以為是敵方以此來延緩他的行軍速度。基本上未加重視,奪路前進死傷上百個人後,終於趕到。可是,肥前戰事已經結束,攻擊的不明部隊撤得乾乾淨淨,連具屍體都沒有留下。據守軍報告,這些圍攻部隊火力極強,兵員約在千人左右,且有多門重武器支援,戰鬥力前所未見。根本不像是長州軍的作戰方式。
德川慶福費盡心機,也猜不出這城內、城外兩支風格迥異的部隊默契協同的原因。他將怒火全部發洩到玩忽職守的本田身上,當著中山長昀的面煽了他六七個耳光,怒責道:「你這頭豬,連偷襲敵人地身份都弄不明白,真真丟盡了幕府將軍的臉面!」
本田邊挨打邊敬禮,讓中山長昀看得心裡發笑,勸解道:「德川慶福將軍,不要過於生氣。眼前這局勢錯綜複雜,還須加以梳理,才能得出結論。在下建議,根據已知情報線索進行深入偵查。看看這迷霧陣後究竟是什麼藥。」
德川慶福怒氣稍霽,點點頭說:「這件事,就交由貴處全權處理。憲兵隊作全力配合,有勞中山君了。」
中山長昀謙遜地說:「本田中佐有豐富的經驗,正好可供在下借鑒了。」
中山家中,關於那夜本田意欲侮辱版本宮子險些得手的傳言,不久就瀰漫擴散出去。江戶城內居民家喻戶曉。人們私下裡議論,原來鐵桿賣國賊也保不住家裡女眷受欺,真正是喪心病狂之後,也尋不著什麼好了。
中山長治到大宅時,隱約也聽到這陣風,心中更添一陣忿恨。路過雜貨鋪時,被裝作恰好出門的上杉迎面碰上。上杉見著他,說:「二少爺回家去,咱們恰好同路。」
中山長治拉著他進了雜貨鋪,巡視四下無人,便低聲問道:「那天晚上的行動,你事先知道我二哥要解救人質逃走嗎?」
上杉搖頭,說:「你問這個幹什麼?我們地任務就是為了重創幕府軍憲兵隊,挫挫它的銳氣。只可惜,那夜本田另有要務,對付你二哥去了。不然的話,一樣准送掉他的狗命!」
中山長治懷疑地搖頭,說:「不像,我認為這幾件事一定是有人在通盤謀劃。絕非偶然。你告訴我事實情?」
上杉無奈地一笑,說:「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你地猜測恐怕是錯誤的。應該是一個巧合罷了。」
中山長治聽他這樣講。只得承認這是一個偶然的巧合。他們的行動和版本家中的事件,並無關聯。
但是,中山長昀卻對這件事持有相反地看法。在他地潛意識裡,已經覺察到了這一連串事件之間內在地聯繫。他坐在炭店地賬房裡,關上門處於一片幽暗地光線中,似睡非睡地半瞇著眼,腦海中正思忖想像著穿聯起這些事件的那一根無形的線。這根線的末端掌握在誰的手裡呢?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抑或是上蒼冥冥中的安排?
他殫精竭慮寢食難安。感覺到了一個勁敵正潛臥在自己的附近,虎視眈眈。他依稀看到了黑暗中那雙眼睛,飄浮在空氣裡,游離而散亂,鋒利而陰鷙。這時,賬房內門響。有個聲音在門縫外低聲說:「大少爺,事情已經弄明白了。我這是藉著出門買煙地機會過來報訊的。」
中山長昀打開門。一個戴著氈帽的人走進房間,光線黯淡看不清面孔。見了中山長昀恭恭敬敬哈哈腰。
中山長昀問:「你查到了什麼」?
那人說:「我上次向您報告的情況屬實。大少奶奶出入頻繁,是三少爺的院子。二少爺極少在家和大少奶奶私下裡沒有交往。」
中山長昀點頭,從腰間掏出枚光洋來,吹了吹氣扔給他,說:「替我盯緊了。眼下要多注意老二的動靜。老三那裡,先放緩了由他去吧。」
那人揣起錢來,一聲不吭離開了炭店。小心翼翼四處張望。拐入了曲折的小巷中。
中山家眾人這兩天主要的事務,是重點安慰險遭大難地少奶奶版本宮子。中山長則瞅個空子先行溜出來,走到同坊口,見管家和本提並肩走來,心中一動,忙轉身閃入巷內。另尋路徑拐入天光大街。
糧行內,依然舊貌。頭髮剃短愈發顯得俊俏的假小子版本龍也,正心不在焉地玩著算盤珠子,一臉的落寞。此刻,見門掩後面閃過個人來,臉色憔悴,鬍子拉碴,正是中山長則。不由驚喜交加,一躍而起,緊緊抱住他。臉貼臉依偎住。久久不放鬆。
中山長則被她這熱情的擁抱幾乎弄得喘不過氣來,拍拍她的脊背。無奈地笑道:「好啦,好啦,要是別人看到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以為我中山長則有斷袖的癖好呢。」
版本龍也鬆開雙臂,說:「我不管,這下子我可要粘定你了,哪兒都不放你去。你就在這店內陪我。」
中山長則讓開,說:「讓我去刮刮臉。這鬍子扎人呢。」
版本龍也撅著嘴,說:「我就喜歡你這扎人地感覺。」
「瘋話!」中山長則啼笑皆非,推開她,去窗口取了剃鬚刀和香皂,打來盆熱水,就著版本龍也藏在抽屜裡的小鏡子,開始整理儀容。版本龍也倚kao在床頭,凝視著他的背影,說:「夜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滿江戶城傳得沸沸揚揚。那個本田企圖非禮你嫂子,被你大哥聞訊而來阻攔了。是不是這麼回事?」
中山長則揩乾淨臉,沒接她的腔,自顧自道:「得查查,夜裡襲擊憲兵隊的是哪個部分的。不管什麼人,都得好好謝謝他們。正是他們的攪局,才沒有使事態惡化。夜來對弈,險些全盤皆輸。中山長昀,確實是個勁敵。我平日裡小瞧他了。」
當天下午,池前到一從城外趕來,這次安全起見,沒有徑直入店,而是住到了一處偏僻的小旅店,派人佯作買米,帶信給中山長則,約他來見。中山長則得信後,趁著黃昏天色佯作回家,路上七拐八繞,料定了身後沒有尾巴,這才來到赴約地點。
池前到一早已在客房裡訂了幾樣菜餚和一壺好酒,虛席以待。見他來了,也不客套,指望面前的空椅請他坐下,說:「壓驚酒,小酌幾杯,以解憤懣。將來這夜驚地一出,會是你在這個小城經歷中一段可圈可點地章節。」
中山長則喝了幾口酒,說:「夜來。幸虧有人襲擊了憲兵隊,幫了咱地大忙。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這夥人地來歷,我百思不解。只能先行定在長州軍身上。但是,這明明又是一出與版本家內遙相呼應的大戲,是誰在幕後操縱著呢?」
池前到一陪喝一杯,說:「北海道方面根據幾處情報。綜合得出結論。長州黨方面新有要人潛入江戶,坐鎮指揮整個地區的情報工作。應對清剿帶來的急劇惡化的形勢。現在,大慷也已派員入駐江戶,加強對這一地區的掌控。咱們這邊,將軍地意思是不動聲色,維持低調,待時機成熟,以迅雷手段達成任務。」
「那。版本家的事,我們完全可以以靜制動,立於不敗之地。經此一變,所有地事情都撂到中山長昀的肩上去了。我看,他此刻站在幕府面前,無路可退了。要麼鐵下心來,不顧臉面。要麼,借此事反制本田。以拖待變,從容拖身。我猜,他採取後種手段的可能居多。」
池前到一同意道:「這件事,你的處理手段很對。即使落入他的陷阱,還有後撤的借口。萬事以穩妥為目的。其餘人皆可暴lou身份,惟你不行。你可是將軍親手選中。青眼有加地精銳。萬萬不可讓他失望。」
中山長昀在炭店內六神無主地轉悠了半天,又坐下瞑目長思,總是不得要領。對於前些天襲擊憲兵隊那些人的身份,多種考慮皆可成立,又皆可否定。一切都在似是而非的水波裡逐流打旋,令人心煩。
他點起煙來,竭力將思路移開這些事,去回憶再往前的經歷。突然,一個異乎尋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他站起身來,走出屋子。踩滅了半截煙。召喚上幾個護衛出門。護衛們聚攏來,問去那裡?方才一笑。說:「西山神社。」
去西山神社,只有一個目的地:清剿督導局江戶特派公署。山下專員,不,前和尚,自然是中山長昀惟一拜訪的對象。但是,這裡與前幾日初次造訪時情形大相逕庭。現在,展現於中山長昀眼中的,是一個戒備森嚴地部門。西山神社山門兩側,除將軍府外,又加上了清剿督導江戶公署的招牌。門口,有警衛守護,持槍擋路問明來歷才容許進入。
進了山門,只見殿前空地上,站了二三十個人正做列隊操練,都是精力充沛的樣子。山下專員。此刻深居偏殿廂房之內,坐在張厚實碩重的檀木椅子上,邊喝茶邊翻閱檔案文件,那專注神情以及辦公室內的佈置和氣氛,彷彿這裡是早就存在的衙門,而非旦夕之間草創出來地。
中山長昀心中嘖嘖稱奇,心中暗想,這和尚倒非僅會擲爻算卦,辦起庶務來竟也是井井有條,三五日內,盡皆改顏了。如此看來,他此次重返江戶是有備而來。但池前到一派他到江戶來做什麼?是放心不下自己情報站的工作,還是另有它意,想借山下來坐得漁翁之利?
山下見他到了,很是客氣,邊讓煙邊沏茶邊請他坐下。還用力拍拍他屁股下的椅子,半是介紹半是炫耀地說:「這把椅子,是住持送來的。和我那張共為一對,紫檀木雕的。是開寺之初城中官宦富戶捐送的,足足有400多年的歷史。現在瞧著外觀,厚重堅實,毫無變形,難得的上品啊!」
中山長昀聽他說這椅子,倒也不放在心上。他是累世的富戶豪族,什麼沒見過?紫檀木座椅雖然稀罕,但自己花梨木圈椅、座椅也有幾張,故而對此亦是等閒視之了。山下似乎並不明白他的心思,繼續慢條斯理地介紹屋中其他地擺設。中山長昀也不心急,挾著煙悠然聽之,直到他自己也有索然之意了喝起茶來,才微笑著說:「到了貴處,才有幽然出世之感。在這桃花源裡,山下專員大約還是該隱約知道一點外面地情形。不知在下說得對不對?」
山下垂目望住桌面上的紙頁,說:「中山君指地是憲兵隊被襲的事情吧?我是半夜裡被槍聲驚醒的。聽槍聲是清一水地洋槍,大約是長州軍奇兵隊進城來了。本田前些日子。公開斬首了六七個長州黨。這次,怕是來復仇的。幸虧他不在,不然得話可就性命難保了。」
中山長昀不動聲色地觀察他,說:「山下專員乃是世間奇人。忽而為鯤鵬,忽而為魚龍,變化莫測,鬼神難料。最近幾年蟄伏於西山西山神社。想必對於江戶內外的情況瞭如指掌了。」
山下笑道:「記取前身事,總是一場空。我暫居江戶幾年。也是迫不得已。前半生浪跡江湖,交遊極廣,足跡遍佈天下。知己摯友,惟版本龍著一人而已。六年前,我們在常州政變失手後,各奔前程,亡命天涯。他在鳥羽托庇於木村柘業。遭德川將軍誘殺。我更無墜入塵事的想法,一心一意藏身於廟觀,了此殘生。不曾想,池前先生從極隱秘的渠道得知了我的下落,再三差人修書來邀請。我本不想去,但那日夜間一頓亂槍,斷送了我的隱士夢。無可奈何,拖下僧袍懸樑為證。和尚已死,蛻殼生變。世間只有山下了。我剃除長鬚蓄起頭髮,還俗入世,依舊在紅塵中隨波逐流罷了。」
中山長昀聞言,歎息不已,說:「據我所知。昔日以先生之名,大康將軍曾經問爻於北海道,足以顯達。為什麼要和版本龍嗎這樣地殺手在一起呢?」
山下說:「往事不堪回首了。我浪跡江湖多年,本就江湖氣重。德川慶福雖然也曾涉足政局,但終究不能長久。故而掛冠而去,復入江湖,一擊驚天下,一戰懾群雄。地方豪強,個個聞名喪膽,好不快意。只是應了那句老話:其興何暴。其亡何速。我當年身在局內尚不自知。跳出局外去看,真是如夢囈一般了。」
中山長昀倒沒料到。山下居然是這般敞開胸襟,談及了不為外人所知的**。更沒料到地,這個隱跡江戶小城中的風雅和尚,竟是暗殺幕府將軍的舊部黨徒。據他所言,曾參與了那場政變的行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至極。
但是,池前到一招攬到這樣的人物,把他放置在到江戶來,所為何意?想讓他重操舊業,充做刺客?還是……
山下似乎看出了他遲疑,一捧茶杯,道:「喝口茶吧。此刻飲來,風味最佳。」
中山長昀點點頭,隨著捧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合起眼來作品味狀,說:「古殿中品幽茗,一樂。只是睜眼來便見兵戟閃亮,又是塵俗中事了。」
山下知道他眼下的意思,說:「這亂世中,不準備幾桿槍那是萬萬不行的。你我替大康將軍、幕府辦事,必結仇怨。不留個心眼,日後連腦殼都不知道掉在哪裡。所以,我到這裡赴任地第一天,就招募、邀請了些人來,充作護衛。將來戰局稍定,我這個清剿督導專員可是要下鄉去,沒個前呼後擁的梯己隊伍,那怎麼能成?」
中山長昀說:「是,是,是。山下君所言極是。只不過,倘若我那兩個弟弟得知了你的事情,怕不瞠目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山下搖頭道:「和尚懸在西山神社的樑柱上,只是具空殼。就讓二位中山君憑欄哀痛吧,江戶城內知曉我底細的,惟你一人而已。」
幕府軍為清剿前的戰略性行動已經開始,長州派遣軍調集了4個師團的兵力,分三路向土佐第三戰區麾下各部發動攻擊。笠原師團所部攻擊以伏見城為中心的第三十三軍防線。版本龍馬所部首當其衝。好在該師這兩年裝備完善,士氣猶存,又是守方,憑借山區地地形優勢,幾度激戰下來,竟是不處下風。笠原一郎中將氣急之下,請調炮車助陣,對處於山地的伏見城實施轟炸。
一時間,全城塗炭,軍民死傷頗眾。版本龍馬在前沿觀察敵情時,不慎被彈片擊中,負了重傷,被送往後方醫院搶救。三戰區鑒於總部防禦有效,另出奇兵,以兩個師的兵力抄山間捷徑,迂迴至笠原所部的側翼,發起突襲。
笠原師團頓時陷入了兩路受夾攻的不利形勢,急速退卻。戰役第一階段結束,雙方厲兵秣馬,準備第二回合的廝殺。
版本龍馬中將負傷地消息很快從不同渠道傳到江戶。最先得知該消息的是中山長則。他從三戰區轉經池前到一處發來的急文中得悉版本龍馬戰傷入院。半是感傷半是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版本龍也見他這模樣,心中會意,推了他一下,說:「這就是你常說的禍福無常。版本龍馬這一受傷,解了你們中山家之圍,你可以悠哉逍遙了。」
中山長則輕聲一笑,說:「保持沉默,由著他們去吧。我猜這個禮拜,就會有情況出來了。」
不出他的所料,5天後,中山長昀一臉得意回了中山家,特意去後宅老太太處報功,說幕府那邊經他再三斡旋、力保,終於撤銷了對版本家的封鎖。版本家就此暫別危難了。吉野太太有點懷疑,見親家不在身邊,便問原因。中山長昀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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