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章:趨之於利 文 / 包子有餡
李遂將至,眾卒怠慢軍事。博怒,斬校尉左春,而以父老之情、金珠誘其卒,士氣乃振。
--《夏紀·哀帝·天風十九年》
王博重回點將台,冷冷注視著校場下。場下士卒已被剛才王博的辣手所震懾,都一聲不吭,卻已沒有了早先的吊兒郎當,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了,有的甚至低下頭,生怕被這個殺人惡魔盯上了。
「丘八們!他媽的都看著我!」王博突然開腔,厲聲喝道,「你們他媽的都是一群懦夫!垃圾!人渣!平日裡對付百姓婦孺不是挺在行的?怎麼這會兒只見了一絲血,就統統成了棒槌?就這副熊樣,還保家衛民?呸!」
他緩了一緩語氣:「本人本是一書院童子,或許見了場中的不少人還得叫聲大叔大哥,但現在領著你們一群丘八,那在下必須是也應當是最大一個丘八!既然蒙朝廷和全郡父老厚愛,忝占此位。那就不得不整肅軍紀……」王博頓了一下,目視守備:「張通,你死罪雖免,活罪難逃。罰你三十軍棍,你可有異議?」
守備戰戰兢兢道:「下官甘願受罰!」
王博微一點頭,令箭飛出片刻,守備再被帶回來時已是皮開肉綻,狼狽不已。帳下眾將見狀一一自凜,挺胸凸肚,倒也有了一種威勢。
王博接著說:「大家可能都已聽說李遂要率大軍攻宛,即刻而至。諸位都是宛郡土生土長之人,宛郡安危,與諸位休戚相關。此次作戰,既是為國,更是為了自己身家性命。」
王博踐中人始有關注之意,遂侃侃而談:「李遂率眾十七萬,貌似強大,其實外強中乾。其隊伍良莠不齊,十成中,未經戰陣的流民佔據七成,其餘三成是收攏的山賊土匪。流民缺衣少食,毫無戰力;山賊土匪倒是好勇鬥狠,可惜俱是貪利之輩,順風順水之時勇往直前,如火如荼,敗退時卻如滿山黃鼠,狼狽逃竄。再加上對方人眾,龍蛇混雜,個人心思不一。李遂起事,群盜雖望其聲勢而歸之,但賊匪俱是桀驁不馴之徒,何能號令如一?賊匪殊無糧草輜重,一路行來,全靠劫掠鄉里,必無久戰之力!」
「而反觀我宛郡,歷來為朝中大鎮,城堅河深,更有百姓百萬可以為後援。我已托向先生去?襄討援兵,半月即至。而據哨探回報,李賊尚須九日才可到達宛郡。所以,諸位將士,我們只需堅守區區六日,則大功可成,家小可保!」王博壞壞一笑,「賊軍盜匪頗多,城破了,諸位家小可保不住有什麼長短啊!」
這時候,場中忽有人高喊:「殺了那些狗日的!」有人開頭,立時群情激奮,士卒們紛紛破口大罵:「殺光他們!」「別讓狗日的瞧扁了!幫他們挖個坑,埋了他們!」
王博在台上看到士氣可用,待叫嚷聲稍稍靜了,微笑言道:「諸位,我知你們本是良善,只是軍餉微薄,再加上上官剋扣,不足以養家,遂有騷擾百姓之舉。為解大家後顧之憂……」王博將手一指那幾十口大木箱,「將半數木箱打開,分給士卒以充軍餉。另半數作軍功賞賜撫恤之用!」
一言既出,場中士卒登時群情激盪。「大人英明!」「大人,從此你讓往東,俺大牛決不往西。水裡來火裡去,俺二話不說……」全然忘記了剛才是誰一遍遍的詛咒著剛才的劊子手,現在的財神。
王博站在台上望著這群人的醜態只不言聲,心裡卻開起飛機:「黃金體積每年因摩擦而減少一千四百分之一。這便是所謂的『磨損』。據此推算可知流通世上的四十億黃金每年要損耗一百萬。這一百萬黃金化作塵埃,飛揚飄蕩,變成能吸入呼出的原子,一定量地充斥、裝填吸入者的意識,使之沉重,並與靈魂化合,是富人的靈魂變得傲慢,使窮人的靈魂變得凶狠。」
王博歎了一口氣:「君子許之於義,小人趨之以利!古人誠不我欺!」
待場下歌功頌德之聲稍減,王博揚聲道:「諸位待會兒由行軍司馬發放軍餉,自今日起訓練軍陣三天,養精蓄銳,以待惡戰!」
「好!」眾人其聲大吼,個個如狼似虎,頹廢之氣盡掃一空。王博一愕:「利之以字,威力如斯?」
回到郡府,王博一頭栽在自己的床上,殺了人的噁心感覺到現在仍揮之不去,好在他一刀揮過就轉身了,再也沒回頭看,其後緊壓心中煩悶,到現在才釋放出來。王博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嘴唇輕輕蠕動:
「像一艘船穿越汪洋大海,
依靠某顆星來指引航程,
當風暴把忠實嚮導遮蓋,
他就偏離航道飄浮不定;
我的星呀,常以他的光明,
引導著我,現被烏雲遮住,
我在黑暗之中膽顫心驚,
繞過我四周隱伏的險阻。
而我渴望,當暴風雨過去,
我的靈感我生命的北極星
重新照耀,最終將我盼顧,
以其光輝清楚我的愁雲。
此前我焦慮不安地徘徊,
偷偷黯然神傷引誘滿懷。」
念著念著,王博終於睡了過去。這是英國詩人埃德蒙·斯賓塞的《情詩小唱》,每當王博心情彷徨便會念一遍,他倒沒把自己當作黯然心傷的詩人,也已沒有把北極星當作心愛的戀人。在他眼裡,那北極星只是自己的信念。教官說過,作為一個在黑夜中行走的人,特工只能勇往直前,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信念……
屋內,依然靜悄悄的,夢中的王博嘴角悄悄掛上一絲笑容……
就在他好夢正酣時,郡府前院傳來一陣叫罵吵嚷,將他驚醒。王博睜開眼睛,心道:該來的終於來了……他從容起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飾儀容,向前廳邁步而去。
剛到廳上,王博就被一穿著富貴、養尊處優的中年人一把攥住衣領。中年人怒目圓睜,朝自己大吼:「還我兒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