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章:先賢手札 文 / 包子有餡
履先賢所遺,坐而望其遠……
--《八二手札》
入了密室之後就是長長的甬道,在二丫這個懶漢的耐心終於快被磨得差不多時,終於看到了前邊的朱紅「小門」,小門緊閉,上刻「殺手重地,有理無錢者慎入」,筆勢綽約有二王風範。二丫一笑,信手推門而入--入眼望去的竟是兩排書櫃構成的迴廊,遮遮掩掩之間,竟然好像沒有盡頭!二丫這下再也難掩驚訝:殺手與汗牛充棟這個詞彙可是相錯千里,判若雲泥……從驚訝中醒來,二丫打量著這一方洞天,素手而行,徜徉在書海之間。
他路過一個書架,隨手抽出一本書,封皮僅有了了四個字--《座師八零》,掀開扉頁,筆跡和那個朱門告示上的手跡差相彷彿。掀開封皮,但見扉頁所書:「青衫倚瘦馬,黑白無常聚。觀山河些許,憶故舊唏噓。」
二丫再往下看去,書中所言「殘軀偷生七十餘載,腹中空空,點墨全無。僅餘一點見聞,些許閱歷,或能蔭及後人……」二丫在前世之時就對那些古典書目喜愛不已,山河表裡,風土人情,上至一朝興亡,下至貨殖均平,無不上心。此時見到一人作此回憶錄一類的讀本,當真對了脾胃,沉浸其中。此書作者倒也是行四海之間,作胸中學問的博學之輩,對這一片山河地理所知甚廣,赫然就是一徐霞客似的人物;而所經人事亦非常可觀,三教九流竟無一不有涉及;對朝中大小事由,常發鞭策入理之論;語言或詼諧嬉笑,或斂容戟指怒罵,當真痛快淋漓……看完其中一冊,二丫已經沉迷其中,索性將書架中其餘幾冊一併取出放於身邊,席地而坐,看了個不知春夏秋冬……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二丫發覺有人輕輕拍他,才戀戀不捨的從書頁上移開,正是座師。老人笑瞇瞇的言道:「你這一段日子就在這裡吧,我定時給你送飯,洗漱睡臥就在密室的那一端,你自己去找……」說著他給二丫指指方向,二丫迷糊著臉,揮揮手以示明白,馬上低下頭又沉了下去……老人淡淡笑笑,背著手慢慢的踱了回去……
接連十來天,二丫算是過上了無有日月,寢食俱廢的生活。座師至今傳承八十代,每代人物各有自己的一段傳奇,或曾為朝中重臣,或為商界大賈,或為一時豪傑,飽學大儒更是車載斗量,看著他們的故事,二丫自己的虛汗都出來了--好像自己份量不足,與眾位先賢比肩還真是令他很是汗顏啊!
這一次,終於讀到了第一位座師。二丫按捺不住自己對這位殺手鼻祖的好奇,抽出這十本已經泛黃的書冊,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書皮上不是像後續的座師所寫僅僅一個數字相替代,而是《太公縱論》。驚訝之中二丫忙向下看去:「余先祖嘗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魏啟之際封於呂,姓姜氏……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吾封姓,故先王稱吾呂尚。」二丫心頭一陣迷茫,雖說對方所處朝代與自己前世不相一致,可是這生平大略卻與自己印象裡的姜子牙大致吻合。這大概是自己在這個世間所聞第一個「熟悉」的歷史人物了……再往下看,《太公總論》不止有呂尚自己的生平傳記,還有二百七十三篇兵法策論,計有《謀》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更有為後世歷代兵家所推崇的《六韜》……
二丫細細一番思索,第二十三代座師生平與前世戰國蘇秦經歷毫無二至,忙翻起《廿三》,扉頁中的題跋經過仔細辨認,是一個名為蘇儀秦的縱橫家……
二丫心中一陣好笑:「沒想到這名聞遐邇的兵家之祖和這些在七國之間縱橫雄辯的說客竟都是行走黑暗之間的殺手們的祖爺爺,當真是極具戲劇化了……」
「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正沉浸在自己的發現裡的二丫被老人的聲音驚動。
老人笑瞇瞇的:「我當年觀此中歷代先師的札記之時也很是驚訝。你看這個,第七十二代座師,其當年號稱『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設下十面埋伏,逼使一代英豪長孫羽白水自刎,也不過學成太公的《六韜》和《兵》而已……」
二丫心中一亮:「此人莫不是今朝開國元勳向良?」
老人含笑點頭:「不錯!現在不知這八十二代座師的身份是否會讓你這名聲遠播的『六藝童子』覺得屈尊?」
二丫此時倒是沒有了驚訝,淡淡回道:「你知道了?」
老人淡淡笑道:「自你名聲初噪之時,我便派人緊緊盯著你的動向--像你這種文韜武略俱為當世翹楚的俊彥我可不想錯過!而後看到你盛名之時激流勇退更增我傳承座師衣缽之心!」說著,他自得的捋了捋鬍須,「掌櫃二人此次任務就是要將你請回來!今日觀之,我還真是慧眼識英才啊……」
「來來!」他頭前走著,領著二丫穿過著書山紙海,來到一香煙繚繞的祭壇之上,正中牌位赫然就是二丫剛才與之在書中神交已久的七十九代座師們。老人淡淡笑著,侃侃而談:「自魏啟一朝殺手組織始有座師一職,而後歷經周、商三朝六百餘年,我們這些座師傳承至今。游於俗世之時莫不是豪傑之士,到了晚年卻要在靜候孤獨……在你心中是不是覺得不可理解?」
二丫笑笑,默認下來。
老人續道:「歷代先師盡其一生所要追尋的不過『天人感應,陰陽相合』的平衡之道。所以一朝一代興亡並不在座師眼中,歷代先師僅用自身能力,卻從沒用手中的這股強大力量試圖改變過什麼。殺手組織有自己所要守護的,等你盡過大禮自然知曉。但殺手組織始終是游離於世俗邊緣的一股力量,他們可以在平衡相持甚久之時輕輕的推上一把,卻不能深入其中,這是我想向你交代的戒條……」
二丫聽過,笑笑不語……他眼中看向歷代先師的牌位,上面刻有訓詞:「禮敬歷代先師,當跪拜頓首九九八十一次以示崇敬。若意不誠摯,後果自負……」
老人看到他的注意,在旁說道:「現在你來上香叩首,禮成之時,即承認你為座師傳承的一員……」
二丫接過老人遞過來的三株香,燃起敬上……不過他在上香之時卻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觀摩,跪下叩首,卻只是三跪九叩即已站起……
老人在旁笑瞇瞇的觀察著,看到此景撫掌讚道:「好!此時才真正算你過關!我座師之中,既無不敬師長先賢之人,也不用那些至誠腐儒,僵直不知思索的愚人……不過我也替你捏把汗--這牌位之前的蒲團之下可著實葬著一些逆天不道的狂悖之士和坐止行端、不知變通的執拗之人,現在怕已是森森白骨了……」
二丫淡淡言道:「我只是習慣了懷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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