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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章 心結難數,若有千千(1) 文 / 東風西浸

    第八章心結難數,若有千千

    第一節

    自從張定進渤海以來,郡守大堂上還從來沒有如此的人聲吵嚷,在渤海的疑慮,焦急的各路牛鬼蛇神們,終於在一陣陣的強風吹襲下,拋開他們厚重的,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具。此刻,淡淡的米酒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之中,這些多者擁眾萬人,少者千餘人的各路豪強們,正在把酒言歡,口中不斷說出「久仰」「張公英名」之類的客套的話語。張定也彷彿春風得意,在齊單的引薦下,不斷的與下首的豪強們,一一的飲酒而語。趙封等人默默的坐在下首,低聲的與馮良商議著什麼。張慶,田城,萬安等幾個人對著這些人怒目而視。

    「聽聞張公帥乞活,三月內連戰連勝。我等有幸,終見英雄。若公早生十餘年,我等冀州民眾或許不在受羯胡之苦。」一個老者,從人群之中擠了進來,一把推開正在前面與張定交談的豪強,搖搖晃晃,手中拿著一個木質的酒器。被他推開的人側目欲怒,一把拉住老者。老者一個踉蹌,一個孩子從身後人群中鑽了出來,看著的豪強眼神鄙夷道。「爾等碌碌之眾,牆頭之草,卻野心勃勃。當日裡若能萬眾一心,哪有今日被羯胡擄掠之苦。」

    這個小孩不過十一二歲,身上衣衫破舊,聲音清脆。那位豪強聽他這麼一說,神色不自然的放開了拉著的老者。張定苦笑著看了看齊單,齊單搖搖頭表示不知。向前一步,扶住老者,問道:「諸位豪強也有苦衷,世事並非如老先生所言如此簡單。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亡國破家之人,姓誰名誰無關緊要。張公當日不也以天下之多姓為姓。何必如何拘泥。」張定不想關於自己的事情,這個老者知道的不少,正奇怪著,卻聽到老者繼續說道:「你姑且稱呼老夫王平吧。老夫從隨幽州流民南下至河間,在崔公處聽聞張公之事,因而南下渤海,一觀張公是否為可托之人。方才小兒無禮,一時間打擾了氣氛。向張公賠罪。」

    老者說是賠罪,卻絲毫看不出賠罪的樣子,神色間彷彿的鄙夷呼之欲出。眾人見他雖然風塵僕僕、衣衫襤褸,卻氣度從容。眾人心中有愧,口中也忙說了幾句無妨的話。

    「王翁方才言有可托之事,能否過一刻再談?此刻渤海群豪初次拜訪,甚為不便。」這幾日收納士民人眾,這種相托之事也相應的多了起來。張定此刻也沒有心思聽老人細講向托何事,便欲讓宴會後再言。老人微微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領著那個孩子,在旁邊靜靜的坐下。

    張定生怕豪強懷疑是他故意刁難他們,因而也無暇理會兩人。見兩人走開,便向神色難看的眾位豪強走了過去,卻見眾位豪強已經圍著馮良語氣低沉的說著什麼,幾個容貌愁苦的人,彷彿還在擦著眼睛。見到張定到來,眾人又連忙收拾心懷圍了過來。

    「此老者為何人?」問話的是方才抓住老者的豪強程方,他擁眾不足萬人,在渤海東築塢堡自守。為人粗礦豪邁。張定有意得到他的幫助建造船隻,因而對他多加籠絡。齊單當日遊說於他,但此公實力不足影響渤海眾位豪強。

    「我也不知,老者自雲王平,當為假名。」張定苦笑一下,自己當日胡說八道起了一個假名,這個流傳開來以後,恐怕這個世界上亂起假名的人又多了很多,自己所知不多的歷史,被這麼一攪和,恐怕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來此不過是有事相托於張定,眾位不必介意。」

    「王平,王,莫非為某司馬氏之後裔?」旁邊的一個豪強武峰皺著眉頭,他名字雖然宛如赳赳武夫,但卻頭腦細膩,儼然是渤海眾人的頭腦。畢竟領有千餘人的同族以及附近居民能在羯胡擄掠之地存活下去,自然非同尋常。此刻聽到王平的假名,立刻聯想到司馬氏流落在北方的遺族。

    「或許是太原王氏的遺族」另外一個豪強猜測到。

    「不必管他!」張定打斷了眾人的猜測。看著眾人不安的神色,張口說道。

    「今日請眾公到渤海,是為議渤海大事。眾公皆渤海人,張定初來匝到,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諸位多多海涵。當今羯胡雖已退,但石鳴脅伍萬眾於武邑,石勒,石虎皆有大軍,非但擁有羯胡之眾,羌氐胡人多有所從。今若不早謀劃,等羯胡大眾一至,我等自當死無葬身之地。眾位皆人中英豪,自當明白來日渤海如何。」他看了看眾位渤海豪強青白的臉,接著道:「石勒雖強,我等亦非無一戰之力,何況今日石勒與祖豫州相持,若能發兵攻武邑,滅石鳴所攜羯胡,冀州比渙然一新。我等可連遼西,吞幽州,冀州光復在望。眾位皆不必整日戰戰兢兢應付羯胡之擄掠。」

    眾人被他說的臉色一喜,一時間忘記了石勒與石虎的恐怖,口中七嘴八舌的開始討論起冀州光復後的情況。只有武峰開口置疑到:「石鳴擁眾伍萬,崔公與張公即便合力,兵不過三萬。樂陵即便有一起出兵,恐怕不過萬人,欲擊敗石鳴,恐怕想當然。我等雖然欲為公出力,但此必死之局面,又能奈何?」置疑的聲音,立刻給眾人到了一盆冷水。武峰接到到「何況當日崔公自奉冀州此事之位,而樂陵五斗米祭酒又欲得刺史之位,兩者相爭,必有間隙。能否合力還是未知之數。我等又有何能獨立擊敗羯胡?」

    「若我等避開武邑,直取章武,范陽如何?」

    「此計策甚荒謬,張公欲連遼西段氏,不如過河間而取高陽。只是如此一來,渤海誰守?乞活一走,渤海必然入羯胡之口,恐怕張公未取高陽,渤海人已全為兩腳羊。」

    「若能滅石鳴?諸公可放心?」他看了一眼方才被武峰說的瞠目結舌的眾人。眼神凌厲,眾人一時畏縮不敢言。半晌,武峰才嚅嚅言道。

    「將軍明鑒,石鳴有伍萬大軍,屯於武邑,非將軍可敵,如今唯有聯絡樂陵據守自保,只是萬一石虎與石勒兩者來其一,我等也可退往青州。若將軍必須如此,我等只能蹈海而亡了。」

    「戰又不戰,守不能守?諸公欲羯胡來時,自作兩腳羊以飼羯胡?」張定煩悶,他心中一直想打破石鳴近在咫尺得伍萬羯胡,只有如此一來,真個冀東得情況才能夠有所變化。他得想法,是通過大範圍得轉移,讓羯胡不能捕捉到自己的兵跡,在羯胡的控制範圍之內,尋找戰機。這是張定看過的一點點電視劇中得到的戰爭方法(1),但是他卻忘記了,羯胡與他均非如同他歷史上這種戰爭方法的敵對雙方,羯胡沒有人道主義,他丟一地,羯胡的屠殺就會讓他失一眾。除非所有的人都能夠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苦思了良久,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此次邀請諸位英豪來此,便是為此事而來。石鳴朽木之才,若能夠得渤海諸位英豪相助,豈能擋我雷霆一擊。」張定雙目炯炯,掃視了眾位一眼,又直直的盯著武峰森森的說道:「諸位若不願相助,張定亦不勉強,只是出了此門之後,張定亦不曾識的諸位。羯胡來時,恐也不識的諸位。」

    諸位豪強心中的算盤啪啪直響,盤算了半天的利弊,他們當日試圖與五斗米道的張道師攜手,卻不想張道師初次時說的好好的,後來卻又反悔了。想來已經被張定發覺。此刻眾人被他說得毫無主意,又見它語氣森然,猛然想起這位乞活帥曾經生吃羯胡肉,恐怕也並非善人,自己當日又再三的刁難於他,只怕這位斷髮妖已經動了殺意。盤算了半晌,想到張定能驅鬼怪,又戰功赫赫,也許能夠擊敗石鳴也未可知,大不了再次逃向青州罷了。眾人又看向武峰,武峰苦笑一聲,行了一個大禮:「渤海眾人願聽張公調遣,但願張公莫負渤海眾士民之望。」眾人跟在武峰後面,也面色難堪的行了大禮。

    聽到眾人願意聽從自己的號令,張定心中一鬆。想到渤海只有一地,便是如此難纏,想到今後還要繼續轉戰,不知道又要遇到多少這樣的情況。這些人也只是暫時配合行事,只是面服心卻不知。但他也不想這麼多,只要這些人聽他的調遣就行了,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吧。想到這裡,伸手將然後彎身鞠躬的眾人虛扶而起,口中笑道:「若諸位能與張定一心,聽從張定號令,石鳴不過土雞瓦狗,何需過濾。今日本當為諸位英豪接風洗塵土,請入席。」

    他笑呵呵的拉著武峰坐在上首,齊單陪著程方,張定又喊來趙封等人,一一陪著渤海諸位豪強。米酒的香味再一次瀰漫在郡守府邸的大堂之上。米酒甜膩,初時不甚在意。幾輪過後,張定便喝得有些頭重腳輕。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心情愈發激昂。他拿著酒杯敲擊著前面的矮几,不顧杯子中的酒濺的四處都是,口中唱了起來。如果一個幾千年後人在他的身邊,那麼便能夠一下子知道他的歌聲。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華夏民族到了」

    這些豪強並不知道他唱些什麼,但嘶啞的聲音,敲擊在重重的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唱罷,張定將杯子裡的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咳嗽了幾聲,也不管那些豪強,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前一聲長蕭,他到了這個世界以來的所有壓抑,絕望,不屈都隨著嘯聲衝了出來出來。嘯聲彷彿百鬼夜行,戾氣橫衝。

    全場寂寂!

    張定又大聲的咳嗽了幾聲,搖搖晃晃走到桌邊,拿起一杯酒又要灌下,趙封急忙從後面拉住了他,將酒杯奪了下來,「平之,夜已深,不如我送諸位渤海英豪回去,你先去安歇!」他壓住張定還要去拿酒杯的手,向張慶招手,想讓他扶著張定往後院走。張定卻一把推開了他,奪下身邊一個人端在手上的酒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大笑到,「昔日曹孟德煮酒論英雄,今日我等也論他一個如何?」

    他拔出劍來,想要舞一個劍花,但腳下一動,身子就要倒下,掙扎了幾下,才又重新平衡起來。口中大喊說道「劉并州已死,祖豫州年邁,天下英雄,捨我其誰?」

    一陣酒氣上湧,他轟然倒下。

    註釋(1):電視上能夠學習的戰爭方法,不外乎游擊戰,大範圍轉移,夜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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