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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2章 真相大白 文 / 玉晚池

    一張寬大而莊重的木質寫字檯上,兩隻晶瑩的大玻璃裡浸泡著碧茵茵的綠菜,杯口上方正騰升著裊裊熱氣。一盞水晶玻離的大檯燈正散發著柔和溫馨的光芒。汪國興坐在寬大的轉椅上正在接聽電話。石維民掃視了這間二十來個平方的書房,簡潔而純樸:進門邊一張沙發,一個茶几。緊鄰寫字檯靠牆擺著一台電腦,汪國興座椅的背後是兩個大書櫃,裡面整齊地裝滿了各類書籍。兩方空牆和窗戶的兩邊掛了幾幅字畫。

    石維民盯著其中一幅狂草笑了一下,那是老部長自己題寫的:「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小事處處可糊塗,大事處處要清楚。」字的功底還是不差,顯然他還在堅持練習。回顧過去與老部長在一起共事的日子,和這幾年與他的接觸,石維民深深感到這四句話正是他為人為事個性的真實寫照。

    「哈哈哈……看什麼看?嫌老頭的字寫得差勁?」汪國興已放下了話筒,坐在那裡笑起來,豪爽的性格加上半斤白酒的燃燒,聲音洪亮如鐘,確實興奮。

    石維民笑了,「哪裡?無論是字還是內容都非常好。至少比我強得多。」

    汪國興又樂了,並不謙虛,「後面一句算你說了實話。你從不練毛筆字,當然比你強。」

    石維民也開心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等以後有機會,我要拜老部長為師。怎麼樣,收不收我這個徒弟?」

    汪國興來了興趣,「好,今晚就收了你這個徒弟。」話剛說完,馬上拉開書櫃,取出一卷宣紙和一張毛氈墊子放在桌上,「石頭,要當徒弟就先磨墨,我裁紙。馬上寫一幅。」石維民笑了,從檯燈旁拿來大硯台,一塊徽墨和一瓶墨汁,熟練地旋開瓶蓋朝硯台裡倒了一些墨汁,然後拿起那塊徽墨均勻地磨起來。

    汪國興已裁好宣紙,墊好墊子,從大筆筒裡取了一支大狼毫,在硯台裡添了添,然後先在另一小張宣紙上試試筆,開心地笑了,「嗯,濃淡適宜,磨墨考試合格。開始啊………」

    石維民彎下腰,兩手輕輕地扶著宣紙,只是笑,並不說話。汪國興左手摁住宣紙,右手提著筆,略一沉思,然後飛快地下筆,一氣呵成寫了一幅字。

    「怎麼樣?請徒弟講評一下,講問題,別說恭維話。」

    石維民站到汪國興一邊,仔細端詳起來,字體猶如人的性格,雖是一幅狂草,但字體收放自如,讓人一看就是明明白白,無須仔細辯認。猶其是那首七絕讓人熱血沸騰,很有一些感概:

    雄風萬里伴雲飛/拚搏進取不思歸/老馬長嘯新時代/寄望後生超前輩

    「老部長,這幅字送我吧。」石維民露出了渴望的眼神。汪國興笑了一下,「你還沒講評哩。」「我不講了,只覺得這幅字很有意義。」「那好吧,就送你這幅,你自己拿回去裝裱。」汪國興很乾脆,馬上提筆寫了一個落款,然後壓了一個印。「謝謝老部長的墨寶。」石維民馬高興地將那幅字拿到茶几上晾著,然後回到寫字檯前。

    汪國興馬上關心地問了一句,「個人問題怎麼樣了?」

    好,今夜有戲,汪國興竟然主動問起這事,好套,套他開口,石維民笑了一下,然後使出了欲擒故縱的手段,「泰平那地方太小,不好找哇。老部長想幫石頭找一個?」

    「哈哈,你小子少給我裝糊塗,怕我多喝了你的喜酒哇?」汪國興又哈哈大笑起來。

    石維民笑了,「哪裡?只怕到時請你不來。」

    「好,只要你發請柬來,我一定要來參加你的婚禮。哈哈……多買西子醇。」

    石維民想起了心中的疑問,又笑了一下,「老部長,想問你一件事,能否直言相告?」

    「呵呵,什麼事?」

    「泰平的那個旅遊工程竣工典禮,是誰邀請你老部長來的?」石維民老題重問。

    「哈哈哈……這事你小子已經問第二次了。查細腳?這次竟然查到京城來了。」如同上次一樣,汪國興還是不作正面回答,依然只是哈哈大笑。

    真狡猾。石維民苦笑了一下,直接點了題,「是不是李芳玲邀請的?」

    「李芳玲?嗯,是她又如何?」汪國興這次出奇的乾脆,沒有再裝糊塗。

    「老部長,那省委李書記也是她請的吧?記得上次我問你,你說你是康民書記邀請的。」

    石維民揭了老底,讓汪國興略顯尷尬,「哦?我說過這話?你一直追問這事幹嘛?」

    「我隨便問問……」

    石維民不好再問,正愣在那裡,手機突然來電話了,是李芳玲的問候電話,李芳玲講完了毛毛又講,前前後後講了四五分鐘。關了手機,石維民抱歉地笑了一下。

    汪國興很鬼,早就聽出了是李芳玲的電話,「石頭,鈴子是個好戀人,對你很關心喲。」

    石維民開心地笑了,直接了當地提出要求,兩眼露出了深深的渴望,「老部長,你對她,對我都非常瞭解,你也沒必要再保什麼密了。我和鈴子這麼多年的老同學了,不知何故她從來不願意告訴我她的家庭情況,這讓我實在不好理解。」

    「不但不好理解,而且你心裡還一直有疙瘩是吧?其實鈴子很為難,因為她是**,她想以普通的身份與你保持一種平等的、樸實的關係。而最終向你挑明這層關係最合適的人也只有我汪老頭。我知道這件事也許就是你此次來京城的最主要目的。不用你旁敲側擊了,彎來拐去地詐了,乾脆由我來坦白吧……」汪國興苦笑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石維民聞言,終於放下心來。汪國興開始講起了過去,講起為人鮮知的故事……

    李芳玲是李康民的女兒,是汪國興的姨侄女。他們同為林省人但都不是泰平人,一個鄉的,高中同過學,後來汪國興當了幾年兵,而李康民則直接上了大學。再後來兩人又在一個縣裡共過事,非常湊巧,兩人又同時談了對象,而兩人的對象又是兩姐妹,並且先後結婚生育了兒女。汪國興的妻子是大姐,也只比李芳玲的母親大一歲。李芳玲從小就非常乖巧,不但深得父母痛愛,而且深得大姨父和大媽的喜歡。

    石維民從海外讀博畢業回國時,正好部裡挑人,是李芳玲第一個向汪國興推薦了石維民。而當汪國興第一眼見到時,就深深地喜歡上了自己這位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石維民剛到部裡工作幾個月,汪部長就曾經想把李芳玲介紹給他,而且汪國興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姨侄女兒喜歡他,誰知那時石維民已經結了婚。石維民雖然知道這件事,但並不知道老部長的姨侄女兒就是自己的老同學李芳玲……

    石維民茫然了,震驚了。李芳玲果然是康民書記的女兒。他的茫然和震驚還不在於自己的猜測已經得到了證實。而在於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尊敬的老部長竟然就是李芳玲的大姨父;自己當初只所以能夠到部裡工作還是因為李芳玲在背後作了推薦。真不知道當初下縣任縣委書記,會不會也是她對老部長做了工作?還有,自己從林南調到泰平當副市長,直至後來當上了市長,會不會也是她從中起了某種作用呢?

    汪國興似乎已經洞穿了石維民此時的心態,不待對方說什麼,就馬上大笑起來,「哈哈哈……石頭啊,現在你認不認我這個大姨父這倒是無關緊要。但有幾點,我要聲明一下:第一,部裡決定你下派林南任縣委書記,以及後來省委調你去泰平任職,沒有任何人為因素,更與鈴子沒有任何關係。在這兩個人生關鍵的岔口時,你與鈴子只是一個同學的關係,你與我,與李康民也只是一個上下級的人際關係。下派任主官的一般就成了地方管理的關係,除非下去任副職,一般的不存在鍛煉幾年就能調回部裡的可能,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汪國興喝了兩口水,石維民馬上為他添了水,然後繼續坐下來,認真聹聽。

    「你的下派,以及你後來的職務變動,完全是你石維民的個人素質好,表現一貫優秀,是組織上的考察,而完全沒有任何個人因素。今天我犯點自由主義,是想要說清一些基本的事實。你早已被林省省委定為省級班子二梯隊的候選人,並已報中組部備案待審。這件事與李康民有關,但沒有摻雜個人因素,當時你並不是他的什麼未婚女婿,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對你有什麼特殊的照顧……幾十年了,對這個李康民的性格我是最清楚不過了,他循規蹈矩,在處理敏感的問題上,尤其是人事問題上,他非常謹慎,非常原則。還沒有我這個汪老頭圓滑和放得開……」

    本來以為這老部長喝了半斤多白酒,說話可能會迷迷糊糊了,沒想到他依然是這麼清醒,不但寫了一幅好字,這會兒說話機敏甚至於有點敏感。石維民暗自笑了一下。

    石維民又沒有料到自己的這一偷偷不易察覺的笑,還是沒有逃過老部長的眼睛,「石頭,你笑什麼?懷疑我的話是假話?哈哈,連汪老頭如果都不能信任,你還能信誰?」

    「哈,老部長,我怎麼可能不信你?」石維民露出了一臉的真誠。

    「這還差不多。別說是在工作上,就是在家裡,這個李康民也是太原則。也許你會誤認為,鈴子能有今天的成就,他可能在其中起了作用。因為他是省委書記啊,鈴子是他的寶貝千金啊,狗屁!他從來沒有插過手,對鈴子放任自流。好在這鈴子也確實爭氣,也確實能幹……樂得他逍遙自在。唯一讓他頭痛的就是鈴子的個人問題……」

    老部長的一席話,真讓石維民對李康民父女敬佩由衷,石維民開心地笑了一下。

    「這李老頭不管怎麼說,運氣比汪老頭好,也許很快就要調京城了,或許還要管我幾天哩,官比我大了。不服也得服啊,德能勤績就是過硬啊……」汪國興感歎了一聲。

    康民書記要調京城了?調任什麼職務?老部長說官比他大,國務院副總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石維民猜測了一下,但不敢問明。

    「不過,也好,也好。他如果不走,將來你如何調省上工作?除非調外省,否則的話就成了翁婿將了,這是組織原則所不能允許的事,犯規啦。哈哈哈……」

    「老部長,既然鈴子不是泰平人,為什麼她對泰平的地方文化那麼熟悉?」

    「為了取悅啊,為了討好啊,她仔細研究了泰平的地方文化,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哈哈哈……」

    也許是潛意識的自然反應吧,石維民突然說出了幾句本來就不應該說的話,「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而玲子卻是一個尊貴的小姐啊,我們雖然相愛,但家庭出身的地位太懸殊了一點……」聲音雖然不大,但話一出口,就讓非常開朗的老部長馬上有些激動,他站了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尊貴族小姐也是人……」石維民怔住了,只好陪著站起身來。為了談到李芳玲,這一老一少就像是展開了一場辯論。

    「你說你是一個農民的兒子,農民的兒子又怎麼啦?是驕傲還是自卑?農民的兒子有他的優點,但也有他的缺點。家庭地位懸殊?石維民,我真沒想到一個年輕的領導幹部,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你的思想觀念竟然是如此陳舊,腦子裡竟然還有這種狹隘的歷史偏見……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這種偏見,使得玲子一直不敢對你告訴她的家庭背景……他讓她怎麼做?讓她重新投胎?也投到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農民家庭裡?」

    石維民自覺有些尷尬,「對不起,老部長……」

    「鈴子她真的太難了……有時我就在不斷地想,這丫頭對你是不是太癡情了,又不是找不到,何必這麼苦自己?弄得父母也一直為她頭痛……外國人不願嫁;中國人再好的卻又不動心,一個石維民卻讓她癡迷到如此的地步。多少年了?巴心巴肝,恨不得摘出一顆滴血的心來,以致於對方都已結婚了,生了孩子了,竟然還沒死心……」汪國興沒有理睬石維民的道歉,不停地來回走動著,臉上已經露出深深的惋惜和心痛。

    「老部長,請你別生氣。也許確實是石頭的思想觀念出了問題……」

    汪國興已經冷靜下來,重新回到椅子上,抿了一口水,苦笑了一下,「沒什麼。你也坐下吧。今天為這個丫頭,我有點激動。」

    顯然他對這姨侄女也是十分關心和痛愛,石維民理解汪國興的心情。

    「石頭啊,剛才你說你是一個農民的兒子。這句話其實真不錯。我和李康民何償又不是一個農民的兒子?我們都是從農村裡走出來的,雖然走到了今天,但我們決不能忘了本忘了根……不管地位如何變了,但萬變也不離其宗。」

    「老部長說得對,做人永遠都不能忘本。」

    「部長和農民平等,只不過社會分工不罷了。很多時候,我都在琢磨,同為農民出身,我為什麼能坐上部長的交椅,而別人卻沒有坐上?這只不過是一種機遇罷了。所以要特別謹慎小心,只有努力工作,善修德行,自律自警,老老實實地多為老百姓做好事,不謀一己私利才行啊……人民高興,你就在台上;人民不高興了,讓你下課了,你就得下。例子還少嗎?當然,正常的退休不在此範疇。」

    石維民始終以感激的目光望著面前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靜靜地傾聽著汪國興發自內心的話語,他已從老部長那樸實的語言中感受了一種深深的關愛。

    「你說鈴子是尊貴的小姐,她尊在哪裡貴在哪裡?就僅僅因為她是一位省委書記的女兒,她就尊貴了?未必。至於玲子,我倒不覺得在她身上有什麼**的所謂驕嬌之氣。我不是為她護短,而是實事求是。假設你將來當上部長、省委書記了,那你的女兒毛毛呢?難道就成了一個尊貴的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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