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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潛龍 三十五回 火與冰(4) 文 / 浮竹

    三十五回火與冰(4)

    原來昨天入夜之後,護軍營中幾個佐領閒得無聊,出去走動,轉來轉去地便進了一家青樓。他們仗著護軍營這塊牌子撐腰,在青樓裡硬爭粉頭,與旁的客人搶姑娘搶到大打出手,結果驚動了涿州本地駐防都統鄂霍齊,帶著兵去將他們扣了起來。

    這兩個寶貝佐領,起初還一味嘴硬,抖著護軍營的威風嚇唬那都統,偏偏都統大人是個強項的硬骨頭,就是不吃這一套,叫部下將兩人捆了起來,問他們究竟是誰的部屬。

    二佐領一時害怕起來,卻又改了口,只說自己是僧格林沁帳下將官。鄂霍齊疑惑起來,心想不論僧格林沁還是肅順,明日送去給他們瞧瞧總見分曉,當下令將這兩人押回去暫且看管。

    誰知道這兩個佐領半路上趁著押送官兵不留神,竟然奪過兩柄刀來一陣亂舞,砍傷了好幾個兵,才又重新給按在地下。

    鄂霍齊見狀大怒,咬牙切齒地非得狠狠辦他們不可。當下也不將二人送到衙門來,逕直押到城郊校場,聲稱要軍法從事。這會子兩個佐領才嚇破了膽子,將自己的老底盡數倒了出來,打著肅順的名頭拚命求情。鄂霍齊哪裡肯讓,只是喝令一等天明立刻斬首。

    鄂霍齊有一個隨從,為人還算機靈,見主子如此大發雷霆,生怕他當真做下得罪人的事情,不管事主是僧格林沁還是肅順,那都不是他一個小小都統能夠碰得動的。

    這隨從動了心思,便偷偷跑來都統衙門,尋到一個戈什哈,本意是想請他找一個驍騎校一流的小軍官去將主子攔下來,可沒成想那戈什哈早瞧肅順不順眼,一聽說他的部下犯了事,正是高興都來不及,樂得袖手在旁瞧熱鬧。想想肅順此刻正在堂上,不如去稟報郡王,讓他好好地刮一刮肅順的臉皮。

    僧格林沁聞言自然大怒,他昨日允許護軍營的官兵入城,便是礙著恭親王的面子不得已而為之,現下肅順的部下竟然敢在涿州城裡鬧事,豈不是不把他僧格林沁放在眼裡麼?

    發狠道:「吩咐鄂霍齊,叫他照軍紀國法辦理,官員挾妓飲酒該什麼罪,武職毆辱平民該什麼罪,都與我一一算來去!」

    肅順臉色忽青忽紅,要對僧格林沁發作罷,此次的事情確屬自己部下不對,麻煩是自己人惹的,黑鍋自然就要自己來背。可若頂真起來辦理,這兩個佐領輕則罷職,重則流放不說,倘是僧格林沁不肯罷休,參自己一本治軍不嚴,這果子可不是好吃的。

    要這麼忍氣吞聲罷,又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去。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聽恭親王道:「如今大敵當前,正是用人之際,楚莊王有斷纓之德,僧王何不令彼二人戴罪立功?」

    僧格林沁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這般毫無紀律的部屬,要來何用?」

    袁潛笑道:「久聞僧王治軍謹嚴,此話果真不虛。只不知道當初辦理京師巡防之時,為何卻又有許多漏網之魚,得以矇混過關呢?」

    僧格林沁老臉一紅,雖以他的豪武忠耿,也不敢隨意整頓宗室多如狗,覺羅遍地走的京旗,此處萬餘軍隊,倒有七八成是蒙古精兵,京營的各色人等,若非皇帝派下來給他統帶,僧格林沁壓根就不想拉出來打仗。

    恭親王當初是與自己一同會辦巡防的,那時候的因循玩懈得過且過,全看在他的眼裡,雖然已經是時過境遷,並不擔心他去皇上那裡參自己一本,可是僧格林沁自有他一個人的驕傲,大草原上的雄鷹,黃金家族的子孫,豈能做這種陰一套陽一套的事情?

    悶哼一聲,就著恭親王畫下的台階道:「既然如此,就依王爺所言,叫鄂霍齊不必忙著處置,先將那兩人帶來再說。」

    肅順得了這一句話,幾乎是如蒙大赦,急忙叫鄂爾霍巴飛馬趕去,務必要在刀下留人。

    都統衙門之中,眾人都是各懷心思地坐著等待,肅順擔心的是往後如何在護軍營屬下們面前立足,僧格林沁想的是現在看來這位恭親王非但不是自己想像中的無能之輩,而且還很有同自己對著干的意頭,不知回京之後會不會在皇上面前進兩句讒言;袁潛卻抱定了看熱鬧的心態,肅順與僧格林沁之間的矛盾愈深愈好,兩個人愈是掐得不可開交,他便更好從中取利。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鄂爾霍巴終於倉皇奔了回來,一進門便氣急敗壞地對著肅順叫道:「稟統領大人,標下趕到校場之時,那鄂霍齊已經將兩人的腦袋砍下來了!」

    說著將手中的一個布包一抖,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下。

    袁潛這還是頭一次看見死人頭顱,忍不住有些噁心,別轉了頭不作聲。

    只見肅順唰地一下站了起來,狠狠地瞪了僧格林沁一眼,忽然大笑起來。笑了一陣,驀地一拍桌子,笑聲戛然而止,從齒縫裡迸出一個字來,道:「走!」

    不由分說,下令護軍營官兵立刻開拔。袁潛自然也起身告辭,臨別之時,瞅準肅順不在意的空子,對僧格林沁道:「對付粵匪,無非是拖之一決,僧王所做並沒有錯。本王回京之後,定當在皇上面前力陳,僧王且放心便是。」說罷,匆匆上馬而去。

    僧格林沁張開了口,望著恭王爺遠去的背影,心想自己的戰略意圖正是一天一天等下去,等到長毛餉盡糧絕,困守孤城之時,便可一舉而下。在那之前,卻須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他承認把消耗粵匪兵力的擔子推在勝保身上是他的私心,可是與其兩支大軍都陷入跟在長毛屁股後頭跑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倒不如先叫勝保去打個頭陣,磨掉了長毛的鋒銳,到時候自己以蓄銳之師,擊彼強弩之末,焉有不勝的道理?

    但勝保似乎並不能明白他的意圖,又或者是明白了,卻不肯做這塊墊腳石。不知道恭王爺到了勝保那裡,又會如何對他解釋呢?僧格林沁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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