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忘江湖 第六章 小荷初露尖尖頂 文 / 那那
第六章小荷初露尖尖頂()
「妹妹,怎麼了?」張萃看著一臉震驚的陳嬌,含笑問道。
「姐姐,姐夫,你們……」陳嬌不知道該說什麼。
「啊,讓妹妹見笑了。我們夫婦有時候也會關心下朝廷局勢,不過都是為了自家生計罷了。」張萃掩口而笑,「都是些紙上談兵,妹妹聽過就忘了吧。」
「不、不、不,姐姐、姐夫目光如炬,小妹甘拜下風。」陳嬌急忙擺手,但心中對這對夫婦的好奇已經升到了最高點。這對夫婦,男才女貌,待人接物皆給人以春風化雨的感覺,如此光風霽月的一對璧人,如果真像他們自己說的,只是一介商賈小民,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樣,你總算少了件憂心的事,我們好好準備準備,過幾日就回東陽吧。」李希看眼前似乎沒有自己什麼事了,就打算離開。
「等一下,夫君。」張萃嬌羞地拉住李希的手,說道,「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哦?是什麼?」
張萃沒有回答,只是將李希的手拉了過來,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難道……」李希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有了。」張萃點了點頭,肯定了李希的猜測。
「真的?太好了!」李希的表情已經轉為狂喜,他立刻抱起張萃,帶著她轉了一圈。
「慢點,慢點,小心孩子。」張萃推著李希,接著橫了他一眼,「給妹妹看笑話呢。」
被這個消息驚了一下的陳嬌現在終於反應過來了,立刻就走到張萃身旁,真心實意地說道:「恭喜姐姐,姐夫!」無論她心中對這對夫婦還有著多少的疑問,但是不能否認的一點是,出宮的這段日子,多虧有了李氏夫婦的庇佑,她才能衣食無憂,而且至今還沒有被追查的痕跡。
「謝謝妹妹!」李希笑答道。陳嬌略帶詫異地想,李希現在的心情一定非常之好,不然也不會對著她還笑吟吟的。
「萃萃,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能急著趕路了。」李希忽然想道,「我得去安排一下,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們就在彭城暫住吧。省得路上勞碌奔波。」
「我也是這個意思。」張萃點了點頭。
「不過……」李希像是想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忽然頓了一下。
「怎麼了?」
「萃萃,這一次,你可得聽為夫的。從前因為你的堅持,府中才一直沒有下人,可如今你有了身孕,而嬌……皎兒妹妹她又不是能伺候人的人。我看,我還是去找外面買一兩個奴婢回來,也方便照顧你們二人。」李希正視著張萃,一字一句地說道。
張萃聽到找人伺候二字,臉色已然有些不豫,剛想開口回絕,卻發現李希竟然難得地在給陳嬌打眼色,希冀她能來勸服自己。
陳嬌自然是收到了李希的眼色,立刻上前說道:「姐姐,姐夫說得沒錯。你有了身子,可得找人好好照顧著,妹妹我不會照顧人,萬一衝撞了你,傷了孩子,那就不好了。」
和他們夫妻相處了一月餘,對於張萃的某些秉性,陳嬌自然是清楚的。這位家財萬貫的少奶奶很奇怪地一直堅持著自己下廚,這一路上,除了幫忙驅車的莊昕之外,他們夫妻二人身旁竟然再無第二個貼身侍婢。
張萃凝神看了看陳嬌,又斜眼看了看李希,忽然笑道:「倒是我疏忽了,我如今有了身孕,照料自己雖然說沒問題,但是哪裡又有閒暇照顧妹妹呢。妹妹這麼矜貴的人兒,可是不能做那些粗活累活的,是該找個使喚的人才是。」
被張萃這麼一說,陳嬌的臉不覺噌地紅了起來。雖然在長門宮那些日子,她已經很用心地在學習如何在這個古代生活,諸如穿衣,用餐之類的沒少學,可一旦到了真正開始用的時候,卻還是少不了手忙腳亂的。別的先不說,但是這頭髮,就已經夠讓她頭疼了。未婚女子不盤髻,卻不等於不梳頭髮,至少未婚少女是要梳雙環髻的。
記得他們共處的第三日,張萃委婉地提醒為苦惱糾結的長髮而苦惱的她,說道:「妹妹秀髮披肩自然是美的,不過女子出行還是最好梳一個雙環髻,也少了那許許多多的煩惱。」
陳嬌哪裡知道什麼叫做雙環髻啊,第二日竟然生生對著銅鏡發呆發愣,一直到張萃來催她出行,才欲哭無淚地求告道:「姐姐,你替我梳個雙環髻吧。」
這事之後,她就真正地被張萃當作了千金大小姐來對待,不,陳嬌相信假如張萃懂得現代詞彙的話,她其實是被當作弱智低能兒來對待。這下,張萃忽然提及自己如何如何矜貴,饒是陳嬌的臉皮在這一月之中厚了不少,還是感到有些吃不消。
陳嬌只顧著自己低頭臉紅,自然沒注意到身高原高於她們二人的李希臉上的為難之色,而張萃則是刻意不去看自己的夫君,只將一番心思都放到了陳嬌身上。
「左右妹妹在家裡也是無事。」張萃進一步開口說道,「既然夫君有心去尋一二奴婢照料我和妹妹,不如就讓妹妹待我挑人吧。這樣,妹妹也可自去尋一個可心的人兒來。」
「啊?」陳嬌聽到張萃這麼說,不禁有些傻了,她終於抬起頭來,卻只看到李希黝黑的雙眼,以及他神秘莫測的面容。
「聽說這兩日,城東的市場,新來了一批不錯的奴婢。藥鋪的喬掌櫃也琢磨著去挑一兩個伶俐的童兒,不如,晚間天涼些的時候,夫君你帶著妹妹和喬掌櫃一起去吧。」張萃說道。
廳中出現了一陣詭異的沉默,陳嬌大氣不敢喘地等待著他們夫妻交涉的結果。這時候,就是她神經再粗,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好,就這麼辦吧。」不曾想,李希竟然就這麼答應了下來,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向外面走去,說道,「我先去讓莊昕準備好馬車。」
張萃遙遙地望著李希的背影一會兒,歎了口氣,轉而對陳嬌笑道:「妹妹,挑奴婢也是件累人的活,你現在還是先回房歇著吧。」
陳嬌哪裡敢說不呢,立刻如小老鼠一般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房中,心道,奇了怪了,這麼恩愛的夫妻倆,怎麼就鬥上了呢?正想著,眼睛竟然看到軟榻對面案上的銅鏡,看著自己如今的容貌,忽然想道,難道是因為本姑娘貌美如花,所以這位便宜姐夫有了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就這麼一想,陳嬌立刻笑了起來,心道,這怎麼可能呢。左看右看,姐姐也比我如今這皮囊美上許多啊。不過,聽說男人一貫都是拿著碗裡的,還要看著鍋裡的。忽然這麼一句話冒上心頭後,陳嬌忽然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不至於吧。那不是逼我走人麼。」陳嬌嘀咕道。
自從有了那般荒誕的猜測之後,陳嬌再看到李希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可是在張萃的笑臉面前,她有說不出口不和李希去那個城東市場,那樣似乎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便只能愁眉苦臉地去了。
雖然已經是傍晚,不過城東這邊的交易市場上的人潮卻沒有少去多少,依然是洶湧澎湃。而有了上次逛街的慘痛教訓後,這一次陳嬌額外戴了一面輕紗。從車上下來之後,李希沉默地跟在陳嬌的身後,看著一襲朱紅羅曲裾長袍的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他不是沒有發現陳嬌從下午開始的不對勁,想必是自己和妻子的那番談話給了她不少的壓力與胡思亂想吧。只是,有些事情,是否真的可以攤開來說呢……
陳嬌只覺得李希在背後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為了擺脫這種不自在,她開始在沿途的小商小販處停留,賞玩物品。這些小商販們眼光銳利非常,只看陳嬌的衣著便立刻猜出了她身份不凡,立刻紛紛對她扯開了嗓子。
「姑娘,我這的胭脂水粉很不錯啊!」
「姑娘,買我這裡的頭飾吧,很漂亮的。」
小販們滿是鄉音的吆喝聲不絕於耳,陳嬌面上雖然輕鬆地在這個鋪子裡停停,那個鋪子裡看看,底下袖子裡的手卻已經濕了一大片。臨出門前,她可是從房裡取了不少首飾放在袖子裡,準備著隨時開溜的,假如李希再這麼神神秘秘下去,這李家,她可真是不敢待了。
陳嬌正憂心忡忡的時候,前方的道路卻被人堵塞了,她回過神,卻發現前面所有人都圍成了一個圈,裡三層外三層。她回過頭看了看李希,發現他臉上的神色也不好看,想必也是沒想到會被人攔在路中央吧。只見李希疾步向前,自然而然地拉住陳嬌的手,想帶著她穿過這個包圍圈。只是,在李希伸手拉人的時候,卻不免碰觸到了陳嬌私藏在袖子裡的首飾,那種明顯的金屬觸感,陳嬌完全不敢奢望李希沒有發現其中的玄機。她訕訕地抬眼看了看李希,卻發現他竟然毫不在意,彷彿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小九九,一個勁地帶著她向前走。
事實證明,中國人湊熱鬧的性子是上下五千年來都不變的。縱然有身強力壯的李希和莊昕同時護航,陳嬌依然覺得有些窒息,費了好大的勁才走到圈子的中央,革命任務只完成了一半,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潮聚集,陳嬌懷疑,除非這位姐夫真的像武俠劇裡的大俠們那樣,用輕功一躍而起,不然要離開這裡,怕是有些難度。不過到了這中央,陳嬌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包圍圈的來歷了。
「你這個小偷!」
「我不是小偷!」
「你就是!」
「我不是!」
「我明明看到了,就是你!」
「不是我,你血口噴人!」
以上沒營養的對話正是一切的源頭,陳嬌撇過頭一看,對話雙方是一位年輕的書生和一位滿臉橫肉的屠夫,書生的衣服被屠夫死死拽住,臉脹得通紅。
「怎麼回事啊?」陳嬌覺得這對組合實在有些奇怪,忍不住問身旁的路人甲。
「好像是那個書生偷了屠夫的什麼東西。」路人甲熱心地為她解釋。很快的陳嬌就從周圍好事的路人們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這位書生到彭城已經數日,一直在彭城裡裡外外地跑著,到處找人問老故事。昨天,聽這個屠夫說了一個楚元王的故事,當時屠夫還誇口說,自己珍藏著當年元王殿下為他祖父代寫的一份家書。
「我昨天剛和你說過,元王殿下當年給我爺爺寫的一份家書,今天它就不見了。一定是你這個賊子晚上偷的。」屠夫忿忿不平的說,「各位,你們給我評評理,到底是不是他偷的。」
「一定是他偷的。」
「不會吧,看他斯斯文文的。」
「那也不一定,人不可貌相啊!」
各種各樣的議論嗡嗡作響,陳嬌看著站在場中十分惶急的書生不禁覺得他很是可憐。接著,她又忽然聽到屠夫的一聲驚叫,「你們看,你們看,就是這個,剛剛從他懷裡掉出來的。」
陳嬌抬眼一看,果然看到地上又一片竹簡,屠夫大驚小怪的拾起它,指著臉更紅的書生,得意洋洋。陳嬌有些奇怪,心道,難道他真的是個小偷。
「小姐,那個屠夫誣陷他。」莊昕不知何時到了陳嬌的身邊,偷偷在她耳邊說道。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詫異的看著莊昕。
「他乘著大家剛才在討論的時候,從懷中拿出偷塞到書生懷裡的。不過因為手法巧妙,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莊昕將自己剛才所見告訴陳嬌。
「我看你也是個斯文人,說不定只是一時貪心,如果我把你扭到官府,也是毀了你的前途。這樣吧,你陪給我一串三銖錢,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屠夫此時做出一副寬宏大量的嘴臉。
什麼啊!聽完這句陳嬌心裡就叫開了,根本就是詐騙嘛。
「你,你……」書生似乎很是氣憤,但是,卻限於身份,罵不出什麼。
「好了,好了,就這樣。便宜你了!」屠夫說完,便將左手伸出,擺明了要錢。
「等一下!」陳嬌仗著自己有莊昕和李希這兩位保鏢在,便大膽地上前去阻攔。
「幹什麼?」屠夫看到陳嬌先是為她的容貌愣了一愣,稍後才聽清楚她說了什麼,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回問。
「我覺得這位公子沒有偷你的東西,所以想說幾句公道話。」陳嬌向那位書生點了點頭,看到他立時很是激動,臉上清楚明白地寫著一句話,終於有人出來為我證明清白了。
陳嬌慢吞吞的拾起地上的竹簡,對著屠夫說,「這家書是元王殿下為你的祖父寫的?」
「不錯!」
「不知道你的祖父是什麼人啊?有這種榮幸讓元王為他親筆寫家書?」
「元王殿下親切過人,我祖父當年是他的親兵,他憐惜我祖父遠離家鄉數年,所以為他寫了一份家書。這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屠夫彷彿是背書一般將這段台詞背出,想來是練習過數遍了。
「是嗎?那你認識字?」
「不,不認識。」屠夫警覺道。
「那你怎麼一看到這個,就知道是你家的家書啊?」陳嬌故作奇怪的看著他,「他一個書生帶著一片竹簡很正常啊,你是怎麼斷定這就是你家的家書的啊?」
「這個,我別的字不認識,家書裡的幾個字我認識。」屠夫的額頭開始流汗。
「哦。」陳嬌將竹簡在他面前攤開,問道,「來,你告訴我上面都寫了些什麼?一個字一個字的念。」陳嬌從右邊指下來,「你念,你念。」
「吾妻親啟,吾現為元王親兵,元王待下甚好,毋憂。喜於南陽寄。交代筆。」
「哈哈!」那位原本默默無言的書生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屠夫滿臉惱怒。
「你根本不認識這上面的字,我把竹簡拿反了,你還照念不誤,當然好笑了!」陳嬌也是一臉譏笑。
「什麼?」
「你不認識字,卻能認出這就是你家的家書,你是怎麼辦到的?是不是這上面有什麼特殊標記啊?」
「對,對,是有個標記。」屠夫彷彿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是什麼樣的標記啊?」
「是……是……」
「還是我來幫你說吧。這家書根本就不是這位公子偷的。或者你家根本就沒有什麼元王寫的家書。一切都是你誣陷這位公子,想要從他這裡敲詐錢財。」
「你胡說,小娃娃,你再說我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屠夫頓時凶性大發。
「你敢碰我家小姐一根寒毛,你就死定了。」在他將自己的威脅付諸行動之前,莊昕已經一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官府裡一定有元王殿下親衛的記載。如果現在把你扭送官府,一定可以查出你的祖父到底是不是元王親衛吧?要是讓楚王爺知道你在外面造謠生事,詆毀他家先王的名聲,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吧?」躲在莊昕身後,陳嬌甜甜地對著他笑了笑,看著屠夫變得灰白的臉,說道,「不過呢,這位大哥,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呢,當作沒看到這事,你呢,也別再找這位公子的麻煩了。如何啊?」
「好!好!」屠夫哪裡還能說個不字。
看著屠夫落荒而逃,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那位剛才被冤枉的書生走到陳嬌身邊,拱手謝道,「多謝姑娘相救。」
「小事一樁。不用多禮。」陳嬌不怎麼在意地揮了揮手,忙走到李希的身邊,討好地拉著他的衣角說道,「姐夫,我們快走吧,晚了人家說不定關門了。」
「姑娘,等等。在下司馬遷,請問姑娘芳名?」司馬遷在她身後連聲呼叫。
「司馬遷!」
「司馬遷!」
「司馬遷!」
這個名字在陳嬌的耳朵中形成了三重回音。她以讓人不可思議的速度轉過身,衝到司馬遷身邊,對著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
「你叫司馬遷?今年幾歲?」陳嬌懷疑地看著他,眼前這個怎麼看都只有十幾歲的小男孩,怎麼看都不像那個偉人司馬遷。他太孩子氣了,甚至還沒有一點男人的感覺。
「在下就是司馬遷,年16了,姑娘。」司馬遷恭敬有禮地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陳嬌奇怪的想,記得文學史上說,司馬遷是20歲時才開始從長安出發,遊歷四方的。
「家父來此拜訪楚王殿下,遷隨父親至此。」雖然覺得陳嬌的問題很奇怪,但是出於對恩人的感謝,他一絲不苟地回答,毫不隱瞞。
「我說呢。」陳嬌小聲地嘟囔。來到彭城的這些日子裡,她已經完全見識到了楚國學風之盛,很多文人雅士都會來拜訪楚王道,切磋學問。可以說楚王是諸侯王中僅次于于淮南王的博學多才之人。司馬遷的父親來此拜訪他,倒也不奇怪。
「姑娘,請問姑娘芳名?」司馬遷再一次詢問道。
「啊!」陳嬌心道,怎麼能告訴你,你家可是當官的,萬一被漢武帝知道了,我也就不用玩了。於是,她訕訕地笑道:「相逢即是有緣,公子不必執著於此啦!」
「但是……」司馬遷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陳嬌被李希攔在了身後。
「這位公子,在下和舍妹另有要事,先告辭了。」李希冷冷地甩下一句,便將陳嬌飛速帶離,陳嬌覺得自己幾乎是被李希半挾著走路的。那速度和她自己的走路速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仗著對地形的熟悉,他們很快就甩掉了少年司馬遷,步入了令陳嬌感到有些心顫的奴隸市場。管事的十分慇勤地為他們上了茶點,在知道李希是想找兩個手腳伶俐的婢女之後,拍著胸膛保證自己這裡出品的奴婢質量,然後一呼啦拉出一群面黃肌瘦得讓陳嬌不忍看的小女孩,讓李希等人挑選。
「公子,這些都是從河南郡來的逃荒災民,全都是自願賣身為奴的,手腳都還靈便,你買回去,絕對不會有任何麻煩的。」管事的諂笑著介紹道。
雖然早在漢高祖五年夏五月頒布的詔書中就規定:商賈不得夠買饑民作為奴婢,已買作奴婢的要無償釋放。但是所有的政令總是難免被底下人陽奉陰違的下場,所以這種公然的買賣奴隸的行為依然屢禁不止。
李希冷淡地掃了一眼那些女孩子,便轉身對陳嬌說道:「皎兒,你去挑兩個吧。」
陳嬌來之前並沒有想過會遭遇眼前的這些事情,對她來說,災民饑民那都是電視裡才會出現的詞和事物。她在那十幾個女孩子面前繞了一圈,看到每一個人都對自己露出了祈求的眼神,便覺得有些不忍選擇。
李希立刻看出了她的為難,便起身隨意指了其中兩個女孩,對那人販子說道:「就這兩個吧。你派人幫她們收拾妥當了,送到市口的那輛馬車上。」
說完,便又拉著陳嬌的手,向外走去。陳嬌轉頭看著那些宛如被遺棄的小狗一般的眼神,心裡感到有些刺痛。
「你救不了所有人,照顧好自己就是了。這個世道本就是如此的。無須自責。」李希注意到她的神色黯然,難得溫和地開口勸道。
回程路上,被挑中的兩個女孩子畏懼地縮在馬車的角落裡,顯得十分乖巧。陳嬌看她們也不過十三四歲上下,卻如此可憐,溫言安慰了她們幾句。談話中,知道這兩個孩子,一個名叫阿玉,十四歲,一個名叫阿奴,十三歲,逃荒路上早已經父母雙亡,才不得不賣身為奴的。
這一次奴隸市場之行的黯然結尾,彷彿是掃去了陳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見的那些光明,讓她第一次體悟到,這個世界和自己所在的那個世界,畢竟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