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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章 遼系一派 文 / 蘇潛

    第二十章遼系一派

    默默無名的山東總督趙仕哲整整忙了一夜。只在天快明時才小睡了一個時辰。

    那艘船上,正如最初估計的那樣,足足有三百多人,全都是為了登州府一事由各地徵調而來。這其中,倒有六成的人手,是由胡德昌那一系的商隊抽調的。不用說,這些人全都是做生意的好手,且在山東地面上最少也走了十多趟,對山東全境的情況十分熟悉。重要的是,這些人還掌握著山東地界上所有與遼東商隊有著密切往來的商人、種糧大戶。

    這些年,胡德昌等三家的三江聯號,已經將大部分的生意,都放在這海路上了,約莫佔了全部生意的七成左右。畢竟這海上船運可要比陸路方便得多,作為商人出身,這筆帳當然算得精準,平均一艘船不過用上幾十人而已,由鎮江堡下海,直到山東登州,就算是逆風行船,也不過幾日的功夫。何況那一艘船的載貨量,可得二百輛以上大車才能相當。

    當然,那海船的修造,是海運的基礎。這說起來,倒是這海上商隊的貨船,要比蘇翎選定的戰船更早一些下水。如今遼東的海上貨船,早已拋棄了大明朝原有的樣式,類似平底大帆船的模樣,一艘載貨,足以相當於五艘四百料的大船。而滿載的貨船,又能經得住風浪,反倒比空船要安全得多。只是這只能用來載貨,若是緊急之時,也倒可以容得下人馬,不過那艙裡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這些調撥給趙仕哲使用的人手,往常便是在山東地面上收購糧食、棉花,以及桐油、大豆、布匹等等商貨,與登州府、萊州府、青州府界內的商家十分熟悉,且都已經形成固定的關聯。

    這還得另說說所謂山東東三府、西三府的說法。山東的地勢,自中部山脈劃分,自然便分成東西兩部分,即地處東部沿海的青州、萊州、登州三府和地處西部運河沿岸的濟南、兗州、東昌三府,也就是當時習慣所稱的「東三府」和「西三府」。

    那西三府因處於運河區域。交通極為便利,自然便商貨往來繁忙,也較為富裕。而東三府,尤其是登州府,處於山東最東端,這陸路交通極為不便。雖然有臨海這個優勢,可大明朝施行海禁之策,可有多年,稍有鬆動,這便造成東三府一帶,即便有著大量的米糧、豆、油等物產,卻苦於運輸不便,以至「谷賤傷農」。近些年雖然朝廷開了海禁,可也大多集中在膠州灣一帶,與淮安等地交易,只能說稍有變化而已。

    而自遼東而來的商隊,自蘇翎突然崛起開始,便源源不斷地在山東各地收購米糧、棉花等物產,此時並無總體統計,但據胡德昌的估算,怕是東三府能交易的物產,有約莫六成之數,都由遼東買了去。按說這往年也有遼東、朝鮮等海上商隊往來,但卻從未有過這般大的規模,且大多還是一家的商隊。這對東三府的商家、種糧大戶,可稱得上是衣食父母了。這麼些年下來,就連積年的陳糧,可也都騰空了倉庫。

    遼東人的受歡迎程度,可從未有如今日這般高漲。當然。以胡德昌的算計,這並非要花多少銀子,儘管購買了大量的糧食、棉花等物產,這交易的,卻是遼東的藥材、人參、皮毛、山貨等物產,這若論其價值,可反倒是胡德昌要有些進賬銀子。當然胡德昌也沒有要現銀,而是繼續折成米糧等物。而山東商家,則將大量的遼東物產,繼續轉運至運河一帶,或是由海路上直接發往江南變賣。

    這種商貨流通線路,已經形成了一條河流,這彼此牽扯在一起,無形之中便有了聯盟之意。於是,這久而久之,便在山東地界上,形成了遼系商戶一派。山東地界上,尤其是在運河一帶的西三府一帶,接著運河的便利,自有固定的商路派系,而這新出現的遼系商戶,則以東三府的為多。這股新崛起的商家勢力,隱隱有著挑戰原有勢力的實力徵兆。

    這一派遼系商家,有專做米糧的,也有專做棉花的,甚至還有專門由江南一帶販運過來再轉手轉售遼東的,這算是在山東原有的商家勢力中,新開闢出來的一條財路。當然,這商家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不亞於兩軍對陣,只是硝煙是看不到的。背地裡的陰毒、狠辣,怕是不相上下。

    既然遼東的商隊裡,雜家有趙毅成的哨探人馬,這涉及到遼東商隊利益時,自然而然的,便要出手。以蘇翎一手帶出來的風格,那些年輕的哨探們,可不會去講究什麼法理、聲譽,只要是故意為難的,甚至有不知死活故意找茬的,一概出手剪除。當然,這不會牽扯到類似滅門的大案,只是不論對方採取何種方法,或是運用官府的勢力,或是買通山匪、青皮前來生事,哨探們一概橫刀立馬,當真是砍出一條路來。這唯一的收斂,便是沒有去做什麼「斬草除根」的後續手段。

    這種硬朗的作風,當然是受到遼系商家、大戶們的擁戴,更是鐵了心要捆在一起發財。這種情形,蘇翎只是有些耳聞,卻並未多問,大多是由趙毅成的哨探們自己處置。而主將是個什麼脾氣,這底下的官兵便跟著是什麼樣做派。是故蘇翎雖然沒有過問,卻依舊是帶著其自身的色彩。

    這番舉止、動靜,山東地面上的鄉紳、大戶、商家們,哪兒曾將見過?若說是嬌兵悍將吧,山東衛所、登州營等三營的官兵也曾有過,但卻不是一個味兒。那遼東來的人,從不過多囉嗦,只管做事,凡事只要做得成,便一言九鼎,遇到麻煩便是拔刀相向,毫不留情。在這些人面前,若是想玩什麼花樣,甚至有一回曾有人誣陷一隊商隊為「匪」。哄得官府派出巡檢司的兵馬前來捉拿,卻被那商隊的人砍得人仰馬翻,隨後揚長而去。

    這膽子不小,但人家遼東來的人也不追究,甚至就像沒出過這回事一樣,繼續走著自己的商路,且也不怕任何人再生事,原路照走不誤,倒讓那吃了虧的巡檢司的人。看著對方的旗號,便藉故躲開,也當從未放生過。當然,那生事的主人,倒是被巡檢是藉故收拾了一番,捨了不少銀子不說,連人也差點被捉去坐牢。

    見識到遼東商家的「硬朗」作風,有心人便留心觀察了番,見遼東來的人雖然好勇鬥狠,卻也講規矩,該納稅的納稅,該打點的打點,所謂規矩是一概不缺。只是別想攔著人家的去路,不管有人是爭也好,是斗也好,人家只顧按著自己的目的行事。這些被總結出來之後,便有更多的商家、大戶與遼東聯繫起來。

    當然,山東地界上,有心人可是也有不少,更有人在覺察出遼東做派之後,便故意接納,做了自身的護身符,好在山東地界上便宜行事。但不管這些人是抱著什麼心思。遼東來的商隊都一概相同對待,只要能為遼東提供商貨,便就算是合作之人。這日子長了,其中一些商家、大戶,便隱隱與遼東結為一體,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模樣。

    在遼東戰火最盛之時,尤其是遼陽失陷的消息傳出來,別說朝廷上的緊張氣氛,就連山東大地上,也不知有多少深宅大院裡,也在燃著香火,也不知有多少神靈被祈求「保」遼東一片平安。當然,這一切,都無人察覺。

    這回,蘇翎徵調的人手,便是往常與山東地界上的合作夥伴往來密切之人。這些人有些也是哨探身份,大部分,卻都是商隊的管事名義。雖然胡德昌等三家原有各自的家人、夥計,除了蘇翎尚未出山時是以自家名義打出旗號之外,那後來,可是就連一個小夥計,都知道自己是屬於蘇翎大將軍所部的一員的。只是這一回,還是頭一次參與到軍事行動之中。

    蘇翎制定的軍工獎勵制度,本並為對外廣為散佈,但那些得到獎勵的官兵,那房子、土地以及誰也說不清楚有多少的銀子,卻實實在在的刺激著人們的眼睛。自然,商隊裡的人,與軍功還靠不上,除了那些哨探之外,其餘的管事、夥計,都是領著也算不薄的薪水銀子,可比起官兵所得來說,那就羞於出口了。

    這誰不想多賺銀子呢?這回的軍事行動,可算是天降大運,讓這些管事們、小夥計們,也都有了一次立功的機會。這些人都整日裡在算盤上過活,對於這商路所賺的銀子,即便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卻也能估摸出那是個無法想像的數字,而蘇翎大將軍,又是自來對屬下極為優待之人。只要立下軍功,不僅能享受與蘇翎所部官兵一樣的待遇,且還另有賞賜。

    這一點,蘇翎在徵調之初便派人宣明,算是對這些管事們涉身置險的補償。畢竟,這些商隊裡的人,往常是不會面對危險的,自身安危從不會有擔心的時候。這正是蓬萊閣下發生突變之時,那嚴安途等人沒有採取過激行為的原因之一。他們知道,蘇大將軍,一定會給他們找回公道。即便蘇大將軍不會親自到場,卻必然有人會出手營救,因為,他們都是遼東之人。

    趙仕哲初次掌管如此之大的行動,心內多少有些不安,尤其是這涉及面太廣的部分。但實際上,那些管事們都像是久經訓練的老兵,一切遵令而行,根本無需多說。至於軍事部分,趙仕哲可是駕輕就熟,不在話下。

    這一上岸,趙仕哲的總督部屬,便在登州府裡,正是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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