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章 暗夜暗影 文 / 文刀
深黑色的天幕猶如一個巨大的圓形鍋蓋,將暮雲城靜靜的罩著,那天幕的距離,好像隔得極遠,又好像觸手可及,十分的低矮。無數的繁星好像是鑲嵌在這個巨大鍋蓋上的閃光的寶石,無聲無息的閃爍著,發出淡淡的清冷的微光。
由於禁止娛樂,這時候雖然還沒有到三更,但是暮雲城中已經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幾聲犬吠聲。在這種清幽的星光的籠罩下,更有一種無法言表的清雅幽靜,美麗異常。
方問天雙手自然的垂放,緩緩的在前面走著,雙目四望,充滿了好奇的神色,忽然歎道:「我從小在暮雲長大,晚上也沒有少出來過,卻從來不知道暮雲的夜色竟然可以這麼美,以前的日子真是白混了!」
姚照人稍稍落後方問天一步的距離,也在好奇的打量著四周,聽了方問天的話,說道:「這是是幾年來,暮雲從來沒有過國喪,晚上也就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不過現在也好,讓一些夜夜笙歌的人體驗一下早睡早起的生活,對他們瞭解黎民百姓的疾苦,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現在整個環境靜悄悄的,這個寬闊的大街上,只有方問天和姚照人兩人,姚照人也就沒有剛才那麼拘謹,說起話來已經自然多了。其實這樣的話,若是換了其他的人,哪是絕對不敢當著方問天的面說出來的,畢竟,方問天也是貴族的一員,而且還是最大的一員。不過他心裡還是有點奇怪,太子殿下這麼晚了要自己帶他去軍師府,但是現在卻在路上走得極為悠閒,應該沒有什麼急事才對。
方問天輕輕的一腳,將一顆細小的石子踢的飛了起來,遠遠的落了開去,星光昏暗,也不知它落到了哪裡。方問天看著遠遠落了開去的石子,忽然說道:「據我所知,你的父親也是一個大隊長,只不過不在城衛營而已,因此,嚴格的來說,你應該不在黎民百姓之列,為何卻好像總將自己放在黎民百姓之列呢?」
姚照人想了想,說道:「太子殿下,該向右轉了!」
前面的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方問天向右轉了過去,姚照人緊隨其後。
雖然星光昏暗,可是這條街上的狀況也可以,高牆林立。每個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巨大的鐵門出現在方問天的面前,門口石獅鎮守,威武莊嚴,顯然這又是一家高大的門閥,富貴的人家。
方問天看著這條大街兩旁的景觀,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陣感觸。
姚照人在方問天身後說道:「這條大街,我想太子殿下也是極為熟悉的,可是太子殿下又知不知道,這裡任何的一戶人家,於普通的黎民百姓相比,有多大的差別?其實,我認為這是一個王者應該首先瞭解的情況,可惜,現在的晚天五國,沒有一個注意到了這一點。」
方問天緩緩的走在前面,看不到姚照人臉上的神情,可是從他的語氣中卻可以聽出,他的心其實是很沉重的,這樣的事情,在他的心裡,一定不止考慮了一天兩天,一直到了今天才有機會說出來。想不到姚照人除了性格剛直古板之外,居然還會在這方面進行思考。
方問天依然在前面緩緩的走著,語氣平淡的說道:「哦?那麼這裡的一戶人家和黎民百姓相比,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呢?」
其實方問天心裡已經暗自的高興,姚照人回望著方面想,說明他的為人並不向方問天起初認為的那樣,只是一個軍人而已,他應該還是一個治國的好手。要知道,現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國家,但權這首先考慮的是貴族的利益,沒有人為黎民百姓考慮過,姚照人可以說是第一個往這方面看的。
當然,方問天自己就不一樣了,經過那一場奇夢所帶來的人生,在那場人生中,朝代更替接連不斷,每一個朝代的興起和滅亡,幾乎都有百姓留下的不可磨滅的痕跡,所以,才有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的警語,也有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聖人語言。再說,在那個人生裡,他出生江湖,雖然沒有怎麼出過門,但是聽得也多了。因此,對於百姓的作用,他是十分的清楚的。
姚照人聽的方問天這樣一問,倒是愣了愣,他在這條大街當著方問天說出這樣的話,只是發發多年的牢騷而已,在那心目中,方問天當然也是那富貴人家之一,並且是最上層的貴族,聽了他這樣的話,沒有當面呵斥他已經好了,沒想到方問天還繼續得問下去。
他從後面斜斜的看著方問天那雖然還未長成卻已顯得修長的身影,猶豫了一下,說道:「太子殿下可能是知道的,由於各國戰亂不休,因此大陸上只流行銅子、銅幣、銀幣和金幣四種貨幣。這四種貨幣中,以百位進制,一個金幣等於一百個銀幣,一個銀幣等於一百個銅幣,而一個銅幣等於一百個銅子。所謂萬兩黃金米定價,現在一公斤的米,大概要一個半的銅幣,而對於一個普通的百姓家庭,他們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二十個銀幣而已,遠遠的不到一個金幣。」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見前面的方問天認真的聽著他的話,低頭沉思著,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心裡不由得一陣激動。他的這些話,本來以為是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對這些國家掌控者說出去的,現在太子殿下居然聽得這麼認真,他怎麼會不激動?這個機會可真是難得!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提高了聲音繼續說下去。
「但是,住在這裡的任何一家人,他們的年收入至少也是幾萬個金幣,多的可達幾百萬個金幣。有時候他們宴請一次賓客,就會花去幾個乃至幾十個金幣,相當於普通百姓幾十年甚至百餘年的生活。」
前面的方問天忽然低吟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姚照人全身猛地一震,方問天這句話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個字,可是卻好像又任用大鐵錘在他的心裡,深深的震動到他的靈魂深處。又好像方問天這短短的一句話,自己心中多年的感想一絲不差的表達了出來。如果沒有同樣感想的人,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但是說這樣的話的人又恰好是富貴階層的代表,暮雲的太子。
方問天好像知道了姚照人的震動,沒有會轉身,依舊緩緩的前進,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其實,你的這些想法我是知道的。可是從古到今,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真正的解決這樣的情況,如果叫你來當政,你又如何解決呢?」
姚照人定下心神,說道:「這要分幾種情況,若是不想給國家帶來太大的陣痛,那麼,可以慢慢的削減百姓的賦稅,減輕百姓的負擔,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一些!向左走!」
顯然姚照人對方問天的這個問題已經考慮了很久,因此想都不想,極為順口的就答了出來。
方問天向左一轉,來到了一條窄了許多的小街道,說道:「你說的這個方法實行不通的,要知道,在當今的天下,不論是哪一個國家,都一定有外敵,那就需要供養軍隊,維持國家,而這些,都是要錢的。如果不從百姓身上抽取賦稅,哪裡來錢做這些事情,這樣一來,百姓的生活還沒有變好,就已經成了別人的奴隸了。」
姚照人道:「不從百姓身上收稅,也可以從那些大戶人家的身上收呀!那些大戶人家的身上,可比百姓身上的油水多的多,一定可以維持百國家的。而且,這樣一來,也可以縮小貧者與富者之間的差距,減小朝廷的這種潛在的壓力,豈不是很好?」
方問天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繁星,苦笑道:「你的這個想法很好,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哪個大王真的按照你的這種方法來實行,這個大王也一定馬上完蛋!」
姚照人一呆,不明白方問天話中的含義。
方問天接著說道:「你想一想,這樣一來,定然惹怒這些大戶人家。這些大戶人家都是有一定實力的,如果只是一家兩家還好,沒有多大的問題,可是若是全國的一起來,就算是大王,也一定壓不住,其結果還是一樣的。那時候,大王的位置甚至性命都保不住,更別說什麼命令了。」
姚照人呆住了,沒有說出話來。方問天所說的這種情況,他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在他的心目中,大王是擁有絕對權威的,大王的沒有句話,任何人都必須無條件執行的,絕對沒有想過有人敢反對。可是想一想方問天的話,又覺得很有道理,畢竟,這些富人聯合起來,其威力也是可以想像的。
方問天又說:「還有,就算這個大王極為厲害,震住了國內所有的權貴人家,強行實施了這樣的政策,那也只是幫助自己一國之民而已,若想幫助全天下之人,就必須進攻他國,這樣相當於與所有的國家為敵,非失敗不可!」
姚照人奇道:「難道不可以與他國聯合麼?」
方問天笑了笑,說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執行的政策是打擊富人,這些富人掌權的國家,有誰還肯與你合作?相反,他們還非常害怕這樣的情況在他們的國家發生,你不攻打他們,他們也來攻打你了!」
姚照人停住了步伐,呆一會兒,他以前只是想到了百姓的艱難,卻沒有想到真正要解決這樣的問題,原來阻力是這麼大的,本來他還想了其他幾種方法的,這時候聽了方問天的話,仔細一想,竟然沒有一個方法是管用的。他不由得覺得從心底升奇一股涼意,難道上天已經注定了人世間的不公平性麼?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看著方問天緩緩前進的背影,爭相說話,卻見方問天一直極為悠閒的身影突然一震,猛地抬起了頭,仰面看天。姚照人不由得也順著方問天的目光看了上去,除了滿天的繁星,什麼也沒有看到。
他正想說話,只見方問天回過頭來,快速的說道:「你自己先去軍師府,我一會兒就來!」
身影一閃,已到了街道旁的房簷上,再一閃,立即不見了蹤影。
姚照人見自己連話都還來不及回,太子殿下依然沒有蹤影,走得如此匆忙,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本來有心追上去看一看的,但是看了看兩旁高約六米的屋簷,又搖了搖頭,放棄了。他知道以自己現在功力猛增後的能力,要躍上這樣的屋簷,那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要達到方問天這樣的速度,那就絕對是不可能了,於是,只好帶著滿心的疑惑,向著軍師府而去。
方問天全力的推動著自己的真氣,在雙腿的各個大穴之處來回的流轉,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在這一帶由富貴階層組成的富豪住宅區的房頂無聲無息的,卻又極為快速的移動著。
在他的前面,一個纖細的淡淡的白影忽隱忽現,如鬼如魅的在房頂上移動。看那白影移動的方式,直來直去的,有時候兩個房簷之間相隔了四五十米,那白影竟然也不繞道走,直直的飛了過去。就算是方問天自己,有凌空橫越這樣的距離,也必須全力施展功力,並且配合適當的身法,當然這樣一來,輕靈勝對方一籌,說到速度,那就遠遠的不如了。
方問天從對方的姿勢可以看出,前面這人的輕功要訣其實極為一般,完全靠著一身深厚得叫人恐怖的功力,強行御氣飛行。
要知道這樣的御氣飛行,與輕身之術的飛行是完全不同的,不需要以特別的心法減輕體重,也不需要以特別的身法來借助空氣的浮力,完全以真氣使自己強行凌空,是需要極高的功力來支撐的。
方問天心想以自己剛剛突飛猛進的功力來說,最多也就能御氣飛行三十米左右,而看對方竟然可以輕而易舉的飛到五十米,雖說現實中真氣的威力要大於夢境之中,可是對方的功力也是高的離奇的。
方問天緊緊的隨著對方的身影,卻又不敢靠近,以對方的功力,若是太緊,很容易被發現的。
眼見對方在亭台樓閣,屋簷瓦捨之間忽隱忽現,如履平地,不由得暗暗歎服。若不是對方的輕功太差,發出了衣襟破空之聲,使得自己能在對方轉彎處走捷徑,只怕已經將人給跟丟了。
看來現實世界不光武技差,輕功好像也沒有什麼技巧,這對自己來說倒是一個很好的消息,自己隨便用一個普通的提氣輕身術,在現實世界已經是非常高明的了。
方問天將真氣充滿了耳鼓穴,調整好了方向,全力接收著對方發出的聲音,他知道若是自己進入照映天地的心境,定然可以憑著思感直接探測對方的所在,可是對方功力如此之高,也定然可以感應到自己的思感探測,十分的不安全。反而還不如自己用耳力竊聽來得好。
其實說起來,對方所發出來的聲音已經是很小的了,一定是用真氣將全身的衣服緊緊的束縛住,才能得到如此的效果。要不是方問天懂得天視地聽之術,只怕也沒有辦法跟蹤得上。
方問天悄悄的跟隨了那白影一段時間,眉頭不由得一皺,那人顯然對暮雲城不太熟悉,雖然在房頂只上直來直去,可是有時候卻停了下來,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稍稍調整了一個方向,又在前進。
其實這也難怪,就算是方問天這個從小在暮雲城裡長大的人,這時候第一次上了房頂飛奔,也是一時之間摸不清方向,還不如在街道上來的熟悉。
方問天慢慢的跟蹤這對方,心裡卻思潮起伏。
自從那日自己從夢中醒來,所見的這麼多人之中,以極電破天傅登橋的武功最高,可是剛才自己功力突飛猛進之後,也之少於傅登橋想當了,可能還要勝上一籌,而眼前的這人,功力顯然又要比自己高出不少,隔得太遠,無法知道對方的男女老少,可是無論如何,也是自己所見過得功力最高的人。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人一定是一個神級高手!怎麼搞的,不是說神級高手都失蹤了麼?怎麼一下子就被我遇到一個?
現在暮雲正是敏感時刻,突然出現了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這將對暮雲有何影響呢?這使得剛剛在街上緩步而走的方問天想都不想,立即跟走了上來。
前面的白影終於停住了身影,在一個高高的飛簷上立定,緊緊束縛著衣襟的鬥氣也鬆了開來,輕飄飄的衣襟在微風中輕輕的飄蕩,倒是別有一番神韻。
看來這人是到了地頭了。
方問天不敢再上前,遠遠的在另一個屋簷上趴下,仔細的大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也是一個巨大的宅院,四周亭台樓閣相連,屋舍連綿,只覺得有點熟悉,只是自己在屋頂上,一時之間倒是想不起這是誰的屋子。
同時方問天心裡也感到疑惑,不管這是誰的屋子,總之一定是暮雲高官的房子,這人來到這裡,就一定和暮雲的高官有聯繫,不論這高官是誰,至少是和自己沒有聯繫的,若是哪一方突然有了神級高手,而自己又不知情,絲毫沒有在這方面做出防範,到時候一定會吃一個大虧。
想到這裡,方問天不由得輕輕的向前移動著身子,想讓自己靠近一點,也好看得清楚一點。
然後他試著睜目向那人望去,還未看得更清楚,就見那人猛地往這方一望,一陣涼沁沁的感覺向著自己的這一方鋪灑過來,就好像是一張一般,又好像是一浪又一浪的連綿不絕的海潮,猛地推了過來。
方問天暗叫不好,連忙關閉自己全身所有的活動,又降低自己的體溫,同時心境一片空明,使自己完全融於這片夜色。他知道由於自己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沒有收攝眼神,竟然被對方感應了出來,立即以強大的思感感探測過來,還好自己反應得快,否著定然被對方發現了。
同時也暗暗震驚對方的強大,儘是思感的威力,竟然就好像猶如實質一般。
那股涼沁沁的感覺在方問天的身旁來回的掃了幾遍,沒有什麼發現,這才無聲無息的撤了回去,就好像從來沒有向這邊探測過一樣。
方問天不由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暗叫厲害。他低下了頭,將自己藏在一個橫頂之後,再也不敢妄想去看了。
就在這時,就停一個聲音從那人站立的飛簷傳來:「余伯伯,故人來訪,雖然我是晚輩,也應該出來迎接一下才好!」
聲音飄飄蕩蕩,並不響亮,但猶如銀鈴一般的音色以及像歌曲一般的韻律,再加上一種大海一般的寬廣和清涼,聽得叫人從心底升起一股無法言狀的舒暢的感覺,只想對方就此一直說下去。
如此美妙的聲音,方問天也是第一次聽見,強忍著探出頭去看看的衝動,思索著那少女的面貌。
方問天不由得吃了一驚,聽這個聲音,對方竟然是一個年紀並不大的少女!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緊緊跟蹤的這個神級高手,年紀竟然和自己相當。這一段時間中,他的內心深處已漸漸得對自己的武功升起了一種自豪感,總覺得現實世界的武功太差,對於自己這個有奇異夢境經歷的人來說,幾乎可以說是來去縱橫了。可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還有許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怎麼會出現一個如此年輕的神級高手?
同時他從那少女的話中也知道了一件他剛剛還在思索的事情:這裡是司政大人余寡僧的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