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登雲山中 文 / 文刀
方問天緩緩地邁動著自己的步伐,舉目看著周圍薄薄的白霧,在山間起伏不定,遠處,幾個山峰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彷彿隱匿於虛無縹緲中的無名仙境,讓人產生無限的遐想。身旁翠綠的各種各樣的草木,在晨霧形成的露水中沐浴著,顯得格外的翠綠,一眼望去,使得方問天不由自主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登雲山脈中的一切的景象依然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樣,可是,身旁的人卻已經不一樣了。在這短短的一天時間,方問天竟然覺得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昨天早上,自己雖然對自己的將來充滿了強大的信心,心裡卻清醒的知道,自己的一切都還處在一個極為危險的境地;今天早上,經過昨夜的殺戮,自己已經沒有了昨天的那種強大的信念,但是心裡卻知道,自己有中有了登雲七寨的人馬,在前進的道路上已經更加的有把握了。
昨天早上,自己先與有琴聞櫻進行了一番追逐,然後由於有琴聞櫻共同大戰了那邪氣沖天的無名凶妖,並因此與有琴聞櫻產生了微妙的情感;今天早上,有琴聞櫻已不知身在何方,在自己上旁的,確實登雲七寨的五寨主常偉。
當經歷昨天的事情之時,方問天倒不覺得有什麼特殊的感覺,現在看著與昨天早上一模一樣的景物,方問天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夢中。
這世間的事情可真是奇妙啊!
「太子,如果你還放不下你的心結,那麼在今後的路上就非常危險了!」常偉那渾厚而又沉穩的聲音從方問天的身後傳了過來,「其實造化的奇妙無窮無盡,難以猜度,我們又何必去想這麼多呢?」
常偉就是有這一點好,在任何時候,他都能表現得非常的冷靜,這種冷靜,已經超出了常人所能達到的範圍。在極電峰上所有的重要人物中,常偉的武功並無出色之處,僅僅比李花仲要好上一些,但是,在意外接二連三的出現的時候,常偉卻是這幾人中表現得最沉著冷靜的。
方問天知道,這是人的天賦,並不是靠後天的學習能得到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在今天早上下極電峰的時候,方問天只要常偉一人跟隨。
「我們人的生命之所以精彩不斷,我認為就是因為充滿了不可知性。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所以都拚命的享受著今天,計劃著明天,使每一天都過得非常地充實。在這樣的生活態度之下,生命就算在什麼時候突然結束,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必去為這個問題去悲傷。」常偉見方問天沒有說話,便繼續沉著聲音說道。
其實常偉的心裡也隱隱的覺得不好受,對於方問天的這個心結,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方問天能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如此的悲哀,這說明方問天心中的仁慈,至少不會殘暴不仁,如他所說的一樣,將來愛民如子的可能性也要大得多。就衝著這與其他當權者截然不同的特點,也值得自己追隨其後。
可是,從另一個方面來看,方問天這顆仁慈的心,卻是他成就霸業最大的障礙。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成就霸業者,無不是一個果敢狠毒的人物,現在看來,如果方問天不能解開這個心結,那麼他就永遠做不到這一點,這樣一來,前途就顯得十分的渺茫。
方問天聽了常偉的話,心裡不由得一陣苦笑。常偉說的這些話他都懂得,可是懂得是一回事,真正要放開心結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不過他的心裡卻暗自警醒,就算自己暫時放不開這個心結,卻也不能在神色間表現出來了,畢竟,登雲七寨之所以跟隨自己,這與自己昨天對他們的許諾有莫大的關係,他們已經在自己的身上下了很大的注,自己就絕對不能讓他們失望。
想到這裡,方問天轉過頭來,向著常偉笑了笑說道:「常偉,你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經過與登雲七寨的傅登橋等人一天的相處,方問天對他們的稱呼已經漸漸得變了,除了仍然稱呼傅登橋位老爺子之外,其他的幾人都已經之乎其名,當然,這也是因為曾根旭常偉等人的要求。
常偉見方問天神色平淡,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便欠然地笑了笑說道:「我倒是多心,以太子殿下的能力,這點小小的心魔自然是難不倒殿下。」
他說著話,心裡卻不由的暗暗吃驚,要知道,向方問天這樣的年紀,正是花枝招展的時代,喜怒哀樂均會溢於言表,而方問天居然可以如此自如的控制自己的神色,這一點,幾乎連老年人也做不到。這時候,常偉幾乎要懷疑方問天是一個俯身在少年軀體上的幾百歲的老鬼。
就在他暗暗吃驚的時候,卻見方問天又苦笑起來,說道:「你誇獎我了,別看我現在好像沒有什麼時一般,其實心裡還是很亂的,只不過不想讓你看到罷了!不管怎麼說,你還是稱呼我為太子殿下是不是?」
看著方問天如此「真情流露」,常偉不禁啞然一笑,說道:「殿下也不用煩惱,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我們只管過好今天便是,管他娘的明天是死是活!」
他說著話,突然覺得和方問天的關係親切不少,看著方問天,就覺得看到的是一個充滿煩惱的少年,再也沒有拿著高不可攀的感覺。常偉覺得,這樣的方問天到讓他覺得容易接受。
方問天輕鬆的大笑起來,俯身拾起一塊石頭,向著薄霧中猛地扔了出去,大聲說道:「不錯,管他娘的明天是死是活,我們只管過好今天便是!」
霎時,他的身上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連站在身旁的常偉都不免受到感染,臉上露出了微笑。常偉的心中覺得,平時的方問天心中考慮了太多的問題,使得他出現了一種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成熟,而這時候的方問天,才是一個真實的方問天。
方問天笑了一會兒,然後又露出了那種隱隱的成熟的神色,說道:「不過,我們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常偉,昨夜我已經給你們說了我的情況,你估計一下,我們的勝算到底有多大!」
常偉暗暗的歎了一口氣,方問天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少年,身上背負了一般少年所不能被負的責任,因此,也就無法享受一般少年所應該享受的歡笑。這不知道該說是方問天的不幸呢,還是他的幸運!
常偉心中暗自感歎,口中卻笑著說道:「殿下問我這個問題,卻是來考我了。這個問題我想殿下心裡早就有數,我就不必獻醜了!」
說話時,兩人已緩緩走過小小的棧道,來到了一個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兩人回過頭來,向著棧道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禁感概萬千。這條棧道,正是方問天等人初次伏擊重甲步兵的地方,當時在這條棧道上數千人行走,煙塵滾滾,現在卻靜悄悄的,只是偶爾聽到幾聲鳥鳴聲。
兩人聽了一下,便轉過身來,並排著向著山下走去,來到了一片竹林。
方問天看著這些翠綠的竹林,心裡微微一動,伸手握住身旁的一根柱子,真氣運轉,「嚓」的一聲輕響,那竹子斷成了三節。方問天只拿走了中間那兩尺來長的一節,頭部的一節連在土中,微微的晃動,尾部的一節失去了支撐點,發出輕微的嘩啦啦的聲響,緩緩地倒了下去。而方問天手中的那中間的一節,兩端居然極為齊整,就好像用鋸子鋸斷的一般。
常偉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吃驚。他吃驚的不是因為方問天的功力深厚,而是因為方問天運勁的巧妙。
要折斷一根竹子,就算是以常偉自己的功力,也是輕而易舉的,何況方問天的功力本來就遠遠的高於常偉。可是,要想從一根竹子身上如此自然的「拿走」中間的一節,那就不能不說是神乎其技了。就算是老爺子近八十年的精純鬥氣,也無法用得這般圓轉如意,真不知道這太子殿下是怎麼做到的。
方問天沒有察覺常偉心中的驚訝,一邊繼續前進,一邊將手中的翠竹在手中旋轉兩下,口中笑道:「不錯,這個問題我在心中已經考慮了很久了,也有了一些腹案,但是如果能聽聽你的意見,我想我會更加放心的。」
常偉在方問天的左邊並肩而行,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今天凌晨,太子殿下沒有要求我們登雲七寨直接隨殿下去暮雲,可見太子殿下是準備用我們登雲七寨作為一招奇兵。我想,當蔣千燈將軍與李季奇對峙的時候,如果我們登雲七寨突然插入,再加上余寡僧大人的實力,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李家是必敗無疑!」
方問天點了點頭,想起今天凌晨見到那些燒焦的屍體,心裡又不由得一悶,連忙將手上的翠竹依然在指尖飛速的轉動,說道:「不錯,只要加上登雲七寨,無論如何,李家的敗局已定。」說到這裡,方問天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在對付李家的時候,我不想動用到余大人,也不想讓任何其他的人知道我與余大人的關係!」
對於余寡僧於自己的關係,方問天也已經簡要地對付等橋等人說了,只不過略掉了有關秘境的事情,他想起有琴聞櫻的話,覺得還是不要說的好。
常偉一愣。
傅登橋和常偉兩人就提議,盡起登雲七寨的精銳,隨方問天去和蔣千燈的人會合,結合雙方的實力,再加上剛剛得到的畫月的四千餘副重甲,對李家進行鎮壓圍剿。如果到時候余寡僧在後勤上對李家悄悄的拖上一拖,李家就必敗無疑。
可是方問天沒有同意,而是要求傅登橋將登雲七寨盡快的統合在一起,明什麼原因,便帶著常偉下山了。
本來常偉於其他人一樣,一直不明白方問天為什麼這樣做,這時聽得方問天說不想其他任何人知道余寡僧的事情,終於明白了。如果沒有餘寡僧的參與,以現在方問天的實力,就算能勝,那也一定是慘勝。
可是問題又來了,方問天為什麼不願意余寡僧普光呢?
只聽方問天接著說道:「我現在的實力已經在李家之上,勝利是肯定在手的。可是,我們暮雲的實力已經很弱小了,經不起大的折騰,所以,我現在考慮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價來實現這場勝利!」
常偉說道:「這一點我明白,暮雲的確再也經不起不必要的損失了,可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只要好好的運用與大人這一著奇兵,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方問天猛地站住,緩緩地轉頭看著常偉,神色沉重地說道:「不錯,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本來昨天早上在上極電峰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改變這個計劃!」說著,他雙目緊緊地盯著常偉,緩緩地說道:「其實我現在已經不擔心李家了,但是卻擔心著另一件事!」
說完,方問天又深深地看了常偉一眼,然後轉身又緩緩地向前走去。
常偉見方問天邁動步伐,便自然的並肩前行,口中奇道:「殿下還擔心另一件事情?是什麼事情?」
兩人的步法看起來很慢,彷彿是山間散步一般,但是速度卻是極快的。兩人都知道,現在這種緊要的關頭,不能在一些無所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那一片翠竹林,來到了一個頗為陡峭的斜坡,上了斜坡,展現得兩人眼前的卻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卻正是方問天和有琴聞櫻大戰那無名凶妖的地方。
經過了一天,這裡好像沒有人來過,那個無底深洞垮塌所形成的大坑依然原封原樣,只不過土色好像舊了一些,不過依然看得出這個坑時才形成不久的。四周被裝甲獸和那無名凶妖弄斷的樹木的依舊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已經微微捲起來的樹葉沾滿了露水。
著狂野的景象,任何人一見,都可以看出這裡發生過不平常的事。
方問天看著這裡的景象,心裡不由自主地浮現了有琴聞櫻的容貌,昨日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雖然危險無比,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那無名凶妖是什麼東西,但是,正是因為這場大戰,才使得兩人的心靈產生了共鳴。想到這裡,方問天伸手按了按懷中有琴聞櫻留下來的白絹,靜靜的沒有說話。
常偉在方問天一側,見方問天露出了回憶的神色,便沒有繼續問下去。他昨天便是在這裡遇到的方問天和有琴聞櫻,自然知道方問天現在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方問天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常偉的疑問,於是定了定神,緩緩向前邁動著步法,身子卻極快的前進,口中說道:「難道你忘了麼?在暮雲還隱蔽麼一個極為厲害的敵人?」
常偉心中思索了一下,猛地靈光一閃,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驚呼道:「七子還家!我知道了,是七子還家!」
方問天沒有停下腳步,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常偉只停了一下,立即加快腳步,又與方問天並肩而行,心中的思緒卻翻滾不已。他終於明白方問天在擔心什麼了!
在昨天以前,李將軍府是方問天心目中最大的敵人,一切行為的目的都是以達到李將軍府為目的,最多加上減少損失而已。如果這個目的一直沒有變的話,以方問天現在所能調用的實力,已經可以極為輕鬆的完成了。
但是經過極電峰一役,方問天通過奉世文,知道了畫月的「七子還家」計劃,在這個計劃中,暮雲當然包括在其中,因此,方問天現在最擔心的因該是隱藏在暮雲的還家七子之一。這人到底是誰,現在可以說還沒有一點頭緒。
常偉當然知道,未知的敵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在什麼時候出手,在什麼地方出手,以什麼方式出手。如果方問天和李季奇大戰之時,這人突然橫插一手,結局就很難預料了。
而方問天在這場交鋒中是敗不起的,一失敗,便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想到這裡,常偉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如此,余大人的身份的確不能暴露!」
方問天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對付著不知名的敵人,余大人是我手中最好的一張王牌。」說到這裡,他自信的笑了笑,接著說道:「以無名對無名,以隱藏對隱藏,到時候就看誰更有手段了。」
他說著話,右手轉動的翠竹停了下來,左手的手指在上面輕輕的划動著,一片片碎竹片從他的指尖飄落,一會兒,在翠竹的身上便出現了一個小圓洞。
常偉聽到方問天說「以無名對無名,以隱藏對隱藏」的時候,不由得好生佩服。七子還家計劃他也知道,可是經過柳葉谷的勝利之後,自己身份的興奮,居然將這個可怕的計劃給忘記了,而方問天卻一直放在心裡,並且已經想到了應對之法。
這時候想起來,要對付這個隱藏起來不知道是什麼人的敵人,太子殿下的這個辦法是最好的。首先方問天雖然沒有說明,但是也看得出,他有絕對的理由信任余寡僧,而這種信任關係,在暮雲還沒有任何人知道,別說別人,就連自己到現在還想不出太子殿下絕對相信余寡僧的理由是什麼。
那麼,當那隱藏敵人發動的時候,絕對不會防著余寡僧,那時候,就算方問天處於下風,也絕對有能力進行反擊。
常偉帶著讚歎的心情思索著,同時隨著方問天飛快的前進,一會兒,便跨過了那片樹林,來到了一個小路上。在這個地方,已經離極電峰有一段距離了,平時也有一些獵人或者劈柴人來到這裡,於時也有一些初步成型的山間小路。
這些小路在山峰山谷間蜿蜒盤旋,兩段距離看起來很近,沿著山路行走,卻是一段極遠的路程。方問天來的時候,由於被有琴聞櫻追趕,全力運起輕功在山峰山谷間直來直去,並沒有沿著這些小路前進,這時候又常偉隨在身旁,便不能沿著原路回去了,只得順了小路一步步的前進。
這一下蜿蜒前進,路程立即遠了許多,還好兩人雖然不是喜歡浪費時間之人,卻也沒有什麼緊急之事,也就沒有特意的加快速度。
方問天手中的翠竹依然持續不斷的落下碎片,半米多長的竹管已經出現了三個小圓洞,看方問天沒有停下來的手,看來這些小圓洞還會出現。
想了一會兒,常偉笑著說道:「所以太子殿下要老爺子統合七寨兄弟,隨時聽候調用,又要我隨殿下去暮雲,方便根據實際情況靈活的指揮七寨兄弟,使我們登雲七寨在最關鍵的時候發揮最關鍵的威力!」
方問天的心好像也開朗起來,說道:「不錯,正是這個意思。」說著,習慣性地將手中的翠竹在指尖轉了轉,然後又繼續在上面挖洞。
常偉其實早就注意到方問天在這節竹管上的行為,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問道:「太子殿下,你在這節竹管上打些小洞做什麼?」
方問天手上繼續工作著,口中淡淡地說道:「我在做一種簡單的樂器,還有兩個洞就好了。」
常偉一呆,不知道方問天為什麼在這時候做樂器起來,而且,看方問天做出來的東西,常偉想不起什麼樂器是這個樣子的。而且,這個時候做樂器幹什麼?
常偉當然不知道方問天做的是什麼樂器,因為方問天做的是他在那個奇怪的夢中所知道的樂器--簫。
當方問天走過棧道,來到翠竹林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有琴聞櫻。昨天早上,自己也是因為吹起了洞簫,才將有琴聞櫻引來的,當時她還追了自己是幾公里,也才有了後來兩人的發展。可惜的是,那支洞簫在於無名凶妖打鬥的時候給弄丟了。
現在又來到了遇到有琴聞櫻附近,方問天又想吹洞簫,因為他心裡隱隱的希望自己的洞簫聲能再度引出有琴聞櫻,雖然很明白有琴聞櫻可能已經離開晚天大陸了,可是有一點點地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就在常偉思索的這片刻,方問天已經將走後兩個空洞做成,然後將在竹管的一端輕輕的一拍,一聲輕響,竹管內的一個竹節被打了出來,同時也將端口的吹口也打了出來,本來兩節的竹管立即被打通,一個洞簫便做成了。
方問天有習慣性地將小在指尖轉動了一下,然後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個洞簫,臉上露出了喜色,說道:「成了!這叫做洞簫!」
常偉看著這洞簫,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樂器,他見過笛子,但是笛子上一定要有笛膜,並且是六孔,而這個叫做洞簫的東西,不見如笛膜一樣的振動部位,連那孔洞也排得頗為奇怪,有一個洞居然在下方。
就在常偉疑惑的時候,方問天已經將洞簫的吹口搭在唇邊,口中氣流輕輕流動,一聲渾厚、幽咽、婉轉的聲音從那洞簫身上發出,立即打消了常偉的疑慮。
方問天在夢中的時候,主要的時間都花在背誦方晴川所要求的書籍上,並沒有多少時間做其他的事情,但是對於洞簫,他卻特別的偏好,有意的花了一些精力去鑽研,以他的天分,對於洞簫,雖不說十分精通,卻也達到了普通高手的水平。
方問天一邊順著小路前進,一邊緩緩的吹著洞簫。他並沒有去吹那一首曲調,他只是想著有琴聞櫻,隨意的變換著指法,簫聲便隨著他的指法隨意的變換著。
起初,簫聲顯得極為低沉,嗚嗚作響,飄蕩在清晨薄薄的晨霧之中。似乎聲音很弱,卻又好像傳得很遠,在群山之中來回激盪,竟讓人無法分辨這簫聲的來源。
常偉本來要說這時候弄什麼樂器,但是當那低沉幽咽的簫聲傳入他耳中的時候,他立即無法說話了。這種聽起來極為溫和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地沉入在一個以自身心靈為中心的世界中,隨著簫聲緩慢的起起伏變化,聽的人也好像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靈一般,隨之而跌宕起伏起來。
二人以原來的速度在山間的小路上前進著,誰也沒有說話。山間薄薄的晨霧彷彿是群山的紗衣,在微微的山風中飄蕩,那動作顯得是那麼的輕靈,那麼的自然,就好像是一個無形的舞者,在以一種人世間難以想像的美妙的舞姿,舞動著這若有若無的輕紗,與方問天那低沉幽咽的簫聲相伴著。
常偉雖然智慧超越常人,但是他從來沒有在音樂的領域中有所涉獵,對於音樂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可是這時候聽了方問天的簫聲,一些童年的似乎早已忘記的美好的記憶又一幕幕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令他的心靈振顫不已。
就在這時,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了叮咚之聲,這聲音和方問天的簫聲截然不同,沒有簫聲的溫和醇厚,卻顯得清脆悅耳,讓人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種清涼之意,舒爽無比。
方問天平穩前進的身子微微一震,卻又立即恢復正常,若不是常位於方問天並肩前進,幾乎無法發現方問天這點微弱的震動。
簫聲沒有一絲變化,好像沒有感到那外來之音,依然在那溫和低沉的音色中來回婉轉,時而又如孩童一般在山嶺中嬉笑,一切顯得是那麼的純真自然。
常偉的腳步慣性地向前邁動著,雙目平視著前方,卻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此時在他的耳中,只有那彷彿兒童歡笑一般的簫聲;在他的眼中,也只有一幕幕兒時無憂無慮的童趣生活。這一刻,所有現實中的煩惱都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突然插入的輕脆的叮咚聲,彷彿是一個淘氣的少女,見那簫聲依然故我,沒有理睬她,便故意已慢兩拍的音節隨著簫聲轉動,好像在和相聲故意搗亂一般,卻又名顯得透露出一種活潑可愛的意味。
這兩種聲音相互影響,表面上好相互不統合,卻又讓人覺得應合得天衣無縫。本來獨自玩耍的簫聲,也不知何時與那清脆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簫聲突然轉高,節奏也慢慢的加快,一陣隱隱的殺伐之聲透露出來。雖然依舊帶著那固有的溫和的音色,但是,起初的那種與自然共舞,與童趣相生的意境卻已蕩然無存。
常偉覺得眼前的景物忽然一變,無數的廝殺聲充滿聽覺,登雲七寨幾十年來的大戰,或勝或負,一幕幕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一個個敵人倒在自己的獵叉之下,一個個戰友用性命挽救自己,登雲七寨的實力也在一次次的戰爭中漸漸的壯大。
霎時,一股龐大的豪氣充滿了常偉的胸膛,彷彿天下的豪傑猶如螻蟻,不過如此,整個晚天大陸依然被自己踏在腳下。
方問天這時候的心裡卻震撼不已,沒有起初的平靜。
他製作出洞簫,本意是想依靠這洞簫的的聲音,看能不能與有琴聞櫻再度相會,就算不能相會,也可以緬懷一下昨日早晨的情景。
當他開始將洞簫放在嘴邊吹奏的時候,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浮現出昨日遇到有琴聞櫻的情景。從相遇到追逐,其間自由旁人難以瞭解得歡快。當時兩人還沒有那種精神的觸動,相互之間得歡快,也只是那種猶如兒童一般的無憂無慮的嬉笑,讓人覺得好生的舒暢。
而這時候那叮咚脆響的聲音就插了進來,雖然這聲音是以一種極為自然的方式插入,但是方問天這時候的心境,如何能容得下第三者的插入,自然對他不加理會。誰知,那聲音竟然好像和方問天搗起亂來,猶如調皮的少女,對方問天不依不饒,情態之間極為可愛,使得方問天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將其接受了。
方問天的心靈之所以震撼,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這場音樂的較量中,自己第一回合失敗了,於是他才改變了簫聲,將自己的心境轉到干戈四起的沙場之中,聽那人的琴聲,那人定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在血腥的沙場,定然不是她所能接受的,那麼,也就無法和方問天較量了。
但是方問天心裡卻暗自歎了一口氣,自己這時候已經開始採用計謀了,說明在音樂的實力上,自己已經輸了一籌。
簫聲一變,帶起了無邊的殺意和沖天的豪氣,連方問天自己也好像覺得自昨夜而來的黯然心境開朗了起來。
那調皮輕快的叮咚聲自然無法與這樣的氛圍相吻合,一下子便被淹沒下去。廝殺的戰場,本來就不應該有調皮的少女。誰知那叮咚聲只是微微一停,曲調居然也是一變,卻是一種溫柔而哀傷的曲子,在殺伐的簫聲中來迴盪漾。
一會兒好像是一個溫柔而美麗的少女在村口等待著自己被徵召入伍的情郎;又好像是一個無助的少婦在期待著自己年輕而好戰的丈夫的回歸家園。一會兒又好像是戰士們在夜半的時候思念自己的家人,年邁的父母、年輕的妻子、年少的兒女,家中一切的歡樂都等待著自己。
簫聲中的殺氣立即被這種溫柔而哀傷的意境給沖得七零八落,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了這種哀傷,叫人肝腸寸斷。
簫聲嘎然而止!
方問天叫洞簫悄悄地放入自己的懷中,常常的舒了一口氣,心裡知道自己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在自己使出計謀,欺對方不善沙場的時候,毅然這般輸得徹徹底底,他心服口服。
那清脆的叮咚聲在簫聲嘎然而止之後,慢慢的弱了下去,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山林之中,方問天這才想到,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奇異音樂聲的來向。
常偉這時候才清醒過來,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還在隱隱作痛,妻子的呻吟依然在眼前晃來晃去,眼角朦朧,卻是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流了出來,迷住了眼睛。他悄悄地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心裡卻驚駭莫名。
他剛剛的心境可以說是完全隨著方問天和那無名音樂的意境變動,絲毫不受自己的意志的控制。他怎麼也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將音樂玩轉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幾乎已經可以做到直接控制別人的心神。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朗聲說道:「兩位朋友,深山相遇,也是有緣,我家主人想請兩位過來一聚,不知可好?」
這聲音遠遠的傳來,至少也有一兩公里路,但是傳到兩人的耳中,卻仍然隆隆作響,有如打雷一般,圍繞在群峰之間的薄霧好像也受到了震動,無規律的散亂起來,忽上忽下的蕩漾著。
兩人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山間小路的一連盤過兩座山峰,遠遠的露出了一條若隱若現的尾巴,一個模糊的人影站立在那小道旁邊的一棵大樹頂上,聲音正是從這人的位置傳來的。
這人站的位置極高,若非如此,定然也看不到方問天和常偉兩人。方問天運足目力看過去,薄霧飄蕩,使得那人顯得模糊不清,容貌始終看不明白。不過方問天相信,在這麼遠的距離,加上薄霧的干擾,自己看不清對方,對方也一定看不清自己兩人的樣子。
哈哈,這倒公平得很!
常偉聽得那聲音,臉上露出了駭然的神色,這人的聲音傳到這裡居然還有如此的威勢,功力之高,實非自己所能及,看來是一個天空武士!晚天大陸上的天空武士屈指可數,不知道這人又是誰?
方問天的心裡倒沒有什麼,他自己或許還做不到這一點,但是當初在夢裡,二叔方晴山就曾經露過這一手,而且距離還要遠得多,但卻要穩定平和得多,雖然豪氣萬千,卻沒有露出半點霸道之氣,比起這人,功力不知高了多少倍。
自然,夢中黃埔拜月的那種境界,就更加不能相比了。
方問天看了看前方的道路,知道自己如果順著這條唯一的山間小道前進,必然會經過那人的所在之處,因此想也不想,想著常偉微微的點了點頭。
既然一定會過去,那又何必去多呢?再說,方問天的心裡也想看一看這個音樂高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常偉見方問天向自己點了點頭,立即會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既然貴主人如此客氣,我家少爺也認為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我們盛情難卻,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常偉的功力比那人低了一大截,雖然提起發話,聲音傳了過去,氣勢卻已經弱了三分,還好方問天並沒有注重這些,對方也不是敵人,不然可就大大的丟面子了。
遠處那樹梢上的人聽到了常偉的話,身子騰空而起,向著樹下落了下去,同時大笑道:「好,果然是爽快的朋友,我家主人恭候大駕!」
此時,一輪金色的太陽從東方的一個山脊背後露出了半邊臉龐,好像肩上壓著千斤重擔一般,正一步一步的努力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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