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世同堂 第七十二回 傷逝,太君駕鶴 文 / 寧馨兒1919
第七十二回傷逝,太君駕鶴
橙小舞隱了身形,從官兵當中走過,都無一人覺察,反倒是她路過那小校的時候,心中靈機一動,在他腦後吹了口氣,趁著他一驚回頭之際,飛快地從他腰帶中偷出了君宇辰方才給他的銀票,這才心裡痛快了一些,悄然無聲地從他們當中穿過,走進了君家大院。
一進門,果然看到太君身邊的丫鬟湘竹伏地大哭,衝著個官兵叩首不已。
「這位軍爺,求你行行好吧,就讓我出去請個大夫回來,我家太君病得厲害,再耽誤下去就不行了啊!」
「走開走開,巡按大人有令,君家的人一個都不許離開,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再敢亂闖,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那官兵毫不客氣地一腳踢開湘竹,惡狠狠地下令繼續查抄其他園子。
湘竹摔倒在地上,額上已經一片紅腫,有些地方磕破了皮,已經流出血來,滿面血淚橫流,眼中卻是深深的絕望和無助。她好不容易從福壽園跑到了這裡,費了多少心思去躲避那些個正在逐個房間搜索翻查的官兵,卻沒想到,這最後一道門,她是怎麼也出不去了。
她正哭得傷心,想到太君平日待她的恩情,如今自己卻無以為報,也不管那些個官兵如何辱罵,只是在那裡哭著不肯回去,希望這些人能一時心軟放了自己出去請大夫。可那些人見了這府中富麗堂皇的陳設,兩隻眼睛早已不夠用了,哪裡還顧得上管她,她哭得眼睛都腫了也沒人理會,等到萬念俱灰之時,正準備回去守著太君,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低低地說道:「別哭了,你去守著太君,我想辦法找個大夫來。」
湘竹嚇了一跳,橙小舞在福壽園住了一陣子,折騰得上上下下都不輕快,這聲音曾經都成了她們這些丫鬟最怕的催命符,此時此刻聽來,卻是無比的親切。
「三——」
她四下張望。卻沒看到橙小舞的人影,剛要喊她,突然嘴上一緊,像是被雙溫軟的小手摀住,她低下頭去,明明可以感覺到那雙手地溫度,卻什麼都看不到,心下又驚又駭。耳邊又傳來了橙小舞的聲音。
「別怕,障眼法而已,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去看太君。」
湘竹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爬起身,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些官兵,一瘸一拐地朝福壽園走回去。
橙小舞環視四周,光是這靠近後門的西園。就有十多名官兵在花叢亭台假山上搜索,裡面的各處園子還不知有多少人,湘竹既然出不去請大夫,那她就算出去找了張百草也進不來,看湘竹這般焦慮傷心,只怕太君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少,為今之計,也只有去找小卓卓了。若是他的法力能恢復過來,或許還能保得住太君。
主意一定,橙小舞便急急朝著紫竹院那邊跑去。
一路之上,看到來來往往的,儘是那些個持刀拿槍的官兵,偶爾看到有幾個丫鬟家丁,也是瑟瑟縮縮地躲在牆角不敢走動,到處都是被扔地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少的衣箱櫥櫃。都被搬出來砸得七零八落,滿地狼藉。
曾經顯赫一時的大富之家。面對這樣的暴風雨,亦是如同尋常人家一般。
這大樹一倒,還不知以後將會有多少事情要來,這園中成日裡忙於斤斤計較的女人們,又如何能過得了這一關。
橙小舞看得心驚,又不知小卓卓那邊怎樣了,急急趕到紫竹院門口時,卻看到柳如眉抱著小卓卓靜靜地站在門口,神色平靜如常,眉梢眼角,非但沒有半分懼色,反倒像是外面那些個看熱鬧的人一樣,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意。
橙小舞心下生疑,便沒有上前,悄然閃到一旁,衝著她懷中地小卓卓傳音過去。
「卓卓,是我,你們這裡怎樣了?」
小卓卓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轉,向四周張望了一番,視線便停留在了橙小舞的方向,雖然看不到,但依舊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他那小小的眉峰微微蹙起,衝著橙小舞搖了搖頭。
「你不是和豬頭三一起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
橙小舞不解他的意思,但聽他口氣不善,隨口答道:「我們擔心太君,也擔心你和莉莉絲啊,出了這麼大地事情,當然要回來看看了。」
「你們?」
小卓卓輕哼了一聲,說道:「是你還是豬頭三?」
「當然是我們兩個,你怎麼這麼問?」
橙小舞越聽越是不對,忍不住說道:「太君本來就病了,被這些個壞人一氣,現在病得更厲害了,官兵守著門口,湘竹沒法出去請大夫,你能不能去看看,用回心訣給她治病啊?」
「不行!」
小卓卓斷然拒絕,聲音冷漠得簡直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為什麼?」
橙小舞萬萬沒料到他會拒絕,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有些惱怒地問道:「不管怎樣,她是你奶奶,也是真心疼你愛你,你怎能見死不救呢?」
「我現在只是個凡人,哪裡有本事起死回生,太君是命數注定,你救不了的!」
小卓卓輕歎一聲,低下頭去,懨懨地伏在了柳如眉的肩上,讓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臉色。
「君家地事情也一樣,誰都幫不上忙,你還是趕緊跟豬頭三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惹麻煩了。」
「你——」
橙小舞一聽,越發的來氣了,賭氣說道:「你不救就算了,還說這些幹什麼。當初呆頭三都能救活,我就不信什麼命數注定無法改變,你愛呆在你娘懷裡做乖孩子,就呆個夠好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說罷,她狠狠地瞪了他一樣,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小卓卓抬起頭來,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雖然看不到她,卻能夠感覺到她的失望和憤怒,他那微微有些蒼白的小臉上閃過一抹複雜得不似孩子的神色,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繼續趴在柳如眉的肩頭,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柳如眉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情緒地變化,只是靜靜地抱著他,看著紫竹院裡發生的一切。
那些官兵們肆意的翻查搜索,似乎全然都與她無關。
橙小舞被小卓卓拒絕之後,又氣又急,一口氣跑到了福壽園,方才覺得胸口悶悶得發痛。一股子怨氣憋在那裡,說不出的難受,臨到太君的房門外,卻又停下了腳步,不知該如何進去交代。
這福壽園裡到處亂糟糟的一片。卻只有幾個官兵在門口把守,顯然是最早遭到洗劫的地方,那些蝗蟲般地傢伙已然離開,只留下滿目瘡痍。讓人觸目心驚。
「太君!太君你怎樣了?」
房中突然傳出了湘竹急切地聲音,帶著濃濃地哭腔說道:「太君你一定要挺住啊,三少奶奶很快會找人來救你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橙小舞聽不到太君的聲音,卻也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可自己卻幫不上半點忙,更是悔恨自己當初好勇鬥狠,只學了那些個打架鬧事地法術武功。什麼回心訣治療術統統扔到一邊沒學,人家是書少用時方很少,她是事到臨頭方知悔,可是現在再後悔,都已經來不及了,太君這一次,只怕真的很難過得去了。
「太君!太君——」
房中傳出了好幾個丫鬟的驚呼聲,不知太君出了什麼事。橙小舞聽得心焦。索性心一橫,逕直衝了進去。一轉過屏風,便看到太君的嘴角流下一抹血痕,雙目緊閉,面無人色,她心頭一沉,急忙跑了過去,從湘竹手中搶過她地手來,觸手冰涼,那乾枯的手腕上,已然是脈息全無。
她的手一鬆,太君的手便垂落在床邊,不用試她的鼻息,橙小舞已經知道,自己來得晚了,就算找來了小卓卓,也救不活她了。
湘竹看到太君地手被一股無形之力奪走,又憑空落下,先是一驚,繼而又大哭了起來。
「三少奶奶,你——你來晚了,太君——太君她已經——」
「我知道了。」
橙小舞輕歎一聲,在她耳邊輕語道:「你先不要聲張,免得嚇著了別人,惹來那些官兵就麻煩了。」
湘竹含淚點點頭,幸好畫梅和其他丫鬟都心念著太君離去之傷,更思及君府大難,自身難保,並未注意到她方才說的話,她便悄然站起身來,退到了屏風外,低聲說道:「三少奶奶,我現在該怎麼辦?」
橙小舞遲疑了一下,方才說道:「你先在府中幫忙料理下太君的後事,等官兵撤了,我再和三少一起想辦法安置你們。」
湘竹淒然垂淚,道:「太君對我們恩重如山,湘竹自當照料她老人家最後一次,三少奶奶自己還要多加小心——」
「什麼人?!」
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撞開,幾個錦衣侍衛擁著個年輕的文官走了進來,那文官蟒袍玉帶,帶著頂雙翅烏紗帽,威儀凜然,生得副俊逸不凡地好樣貌,眉宇間卻帶著濃濃的煞氣。
這人一進門,便望向湘竹這邊,目光如炬,像是能直接看到她的心底去。
「快說!——你們的三少奶奶在哪裡?」